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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图片】【原创】右前方的你(左后方的你主仆作、耽美)[第2页]

作者:八月正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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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哀,楼主没写好,这篇番外发生的时序点在少爷带着丁去回诊的前一天,白白因为看到丁的病历后不知怎麼跟少爷开口而忧鬱,之后白白在哥哥一番暴打下想通了,然后隔天少爷就带着丁来医院,也就是前几楼正文裡丁说「隔天,他载我回医院看检查报告.....」那一段...好吧,我也不知道我在说啥了...

(回正文)
再次醒来后他就在我的眼前,“你做得很好。丁。你做得很好。”他的表情很激动,眼裡闪着水光,大掌在我的脸上摩挲着,像是在抚摸一个重拾的宝贝。这时的我虚弱的一句话都说不出,他的掌心很温暖,我什麽也没有表示,只是依偎着他的大掌,像隻猫儿般眯起眼睛。
我又活了下来。死神再次放了我一马。
进开刀房前我想的是——这条命要就拿去吧。可是当睁开双眼看到他依恋不捨的表情,我又想着能回来真是太好了。
我不知道死后的人是否能看见活着的人,可是我希望不要,我不想见他难受,可是我又希望我能,因为我从未间断看着他,那几年我跟在他左后方,后来我离开了他,还是持续关注着他的消息,其实我才是那个被牵制住了的人,根本无法放下。
听医生描述我的手术很成功,癌细胞已经跟着一部份的胃从我体内除去了。术后等排气的那段时间不能吃任何东西,我看着我的手腕简直只剩一把骨头,后来我终于排气了,还发出了响亮的一声,我羞红了脸,他却抱着我,连声说:“你好棒你好棒——”,在医生护士面前一面摸着我的头一面称赞着,就像对待一个好不容易学会绑鞋带的小孩,他这举动搞得我手足无措,最后只好板起脸斥责他,却是什麽效果也没有。
虽然我脑中想着的还是如何才能让他心死,但此时的我几乎已经无力推开他。
手术伤口復原的差不多后,我们就出院返回我那破旧的小公寓,我知道他其实很想直接带我回曼彻斯特,但他顾虑我的身子还很虚弱,不堪舟车劳顿,况且我也没答应要跟他走,他总不会把我捆一捆押上车吧,我想他还是尊重我的。
我的胃被切掉了三分之一,所以必须少量多餐,一天进食六次,定时定量,而且几乎是流质食物,都是些炖烂的东西简直和婴儿离乳食品没什麽两样,我看到盘子裡的东西就倒胃,即便我那体贴的少爷已经费尽巧思在我的特餐上,但我吃不下就是吃不下,多年糟糕的饮食习惯已经把我养成了个小鸟胃,可能还差一点就要厌食了,我想。
我们平时相安无事,可是一到吃饭时间关係就特别僵,其实我也不是完全不领他的情,我还是会吃个几口,但他就非要我吃完医生吩咐的份量,可是我个人认为是有吃就好,有东西垫胃,那就够了,所以便不愿再多嚐一口。他一开始会好声好气的哄,汤匙猛往我嘴边凑,还真把我当孩子了,我就不喜欢他这样,有种伤人自尊的感觉,已经老大不小的人了,难道吃个饭还不能自主吗?他越这样我就越要闭紧嘴巴,结果下场就是屁股挨了一顿结结实实的巴掌,隔着裤子,我从前被理查虐待惯了,对疼痛的承受度很高,巴掌并不会对我的臀部造成多大的伤害,受伤的是自尊,他还真不给我留半点情面了,怎麽说我也养了他好几年,造化弄人啊,孩子养大了,狼心狗肺,揍起人来毫不手软。
好吧,我明白他是为我好,我承认他的爱令我既困扰又欣喜,我也不知道自己在硬撑什麽,只能说我的人生太做作了,以至于我已经忘了什麽叫放开。
关于这段荒谬的感情,我还在思考要怎麽跟他谈起,我是绝计没法接受他的,既然逃也逃不过,就只好跟他讲个分明。
只是,只是还找不到时机。
这天,他又逼着我坐在餐桌前把今天的第六餐吃完时,我不高兴的奋力站了起来,其实只是想起身走掉,可是由于我怒气冲冲,以至于动作粗鲁了点,餐桌上那盘专属于我的特製餐点于是翻了,地板上都是黏稠的汤汤水水,我是无心的,但在他眼裡看来恐怕就像故意,其实我已经因为吃饭的事跟他冷战好几天,他打我屁股都只是警告,并不重,但是我还是不会给他好脸色看,他被我这几天的冷暴力磨得耐性都没了,一拍桌子,“丁,你到底想怎样?”
“我已经跟您说我吃不下了。”我冷冷的望着他。“是您非要逼我——”
“我逼你?!我是为你好——”他大声起来,“我是要害你吗?你认为我是要害你吗?”
“您把我囚禁在这儿,想去哪都不行,连吃东西的决定权都没了,我又不是法国料理的鹅,非得让人逼着灌食不可,我已经清楚表明我吃不下了——”冷言冷语一向是我最擅长的。
“你很任性。”他瞪着我,“丁,你真的很任性。”
“奥格斯少爷,跟您相处真的好累。”我平静的说。
他脸色骤变。“你要是懂得善待自己,我有必要这样囉嗦吗?丁,你比小孩子还任性妄为,简直快要把我逼疯了——”他深呼吸了一口,似乎在试图让自己冷静,“锅子裡还剩一点,我去盛来给你,你最好乖乖的吃完,否则我今天不会轻易饶过你。”
他又去盛了一些放在我面前,“吃。”
“我吃不下了。”我望着那盘黏糊糊的东西,淡淡的开口。如果要我吃完也不是完全做不到的事,其实他给的份量都不多,但不知道为什麽,我就是想和他对着干,也许是我真受够被他这样小心翼翼的伺候着了,我渴望一点空间。从前我跟着他时,他是被照顾的那方,我留意他的一切需要,那时的我还感觉自己有点存在价值,可是现在呢?我简直像隻被豢养的宠物,被他关在狭小的房子裡,自己想独自出门都不行,除非有他这个“饲主”带,他要不要乾脆给我脖子拴条项圈牵着遛算了,我的一切被他掌控着,就像狗或猫,可以对主人偶尔任性,偶尔的耍脾气或吠叫也许会让饲主觉得可爱什麽的,可是你不能真正挑战他的权威,否则就等着被修理,我真的很讨厌这种感觉,我不是为了搏得他的宠爱而存在的。
“丁,我问你最后一次,你吃不吃?”
也许在饲主中,他的耐性算好了。我嘲弄的想。
“我吃不下了。”
老话一句,讲得好顺口,一点迟疑都没有。
他一语不发的转身,从玄关鞋柜上的纸袋翻出了一个东西,那个纸袋是他昨天下午出门购物回来就摆在那的,我一看,呼吸滞了滞,是髮刷。
小巧的髮刷,和我以前用来揍他的那个差不多大,质地也很像,背面是平滑的木头面,像小板子似的,很适合用来教训孩子淘气的小屁股。
用来揍大人是嫌小了点,但我想并不影响它所製造的疼痛。
这东西绝对有办法把我的屁股打硬打肿,效果不会输那支让我趴了将近一个星期的浴刷。
“我在市场看到时,一直犹豫要不要买。”他冷冷的开口,“可是我想到每晚你在餐桌前的表现,就觉得总有派上用场的时候,我其实一点也不想把它用在你身上的。”
他大步迈了过来,一屁股坐上椅子,把我拉趴在他腿上。
这姿势太屈辱了,我扭动着,可是却挣不过他,他开始脱我的长裤,我把两腿併得紧紧的不让他脱,一面叫道:“放开我,您——不准脱——”
“必须脱。”他冷酷的说,“今天一次就要把你收拾妥当,我已经厌倦每天这样跟你耗,你已经不是三岁小孩了,吃个饭还要人用哄用逼的,我不计较你天天给我摆脸色,但是身体的事我是不会跟你妥协的,我今天不狠狠揍你一顿你还不知要任性成怎样,裤子脱了,我得盯着你的光屁股,以免下手太重,把你给打坏了。“
他强硬的把我臀部的保护褪得一乾二淨,我的屁股先是一阵凉,随后髮刷便兜着风抽了下来,我身子大力弹了一下,又被他压了回去。
他是认真的,前几天的巴掌真的都只是小小的警告,警告我不得过于放肆,我因为一直置之不理,所以现在终于把他给逼到了极限。
我瘦得身上脂肪所剩无几,唯独屁股还有些肉,他就专挑肉厚的地方痛打,髮刷层层叠叠的烙印在我圆圆小小的臀峰上,我看往后几天我的屁股又跟椅子无缘了。
“任性、让你任性,没见过像你这样不听话的管家。”他边揍边骂,“打得轻了你还不怕,非要屁股开花才肯老实是吗?要你吃个饭而已,是要毒死你吗?非要跟我对着干——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跟小孩子似的,这麽任性,不狠狠打你屁股还对不起你!!!”
我已经被那坚硬的小髮刷打得呜咽出声,脑子空白,根本无法仔细听他的训斥,屁股不断传来难忍的剧痛,让我不受控制的呻吟发抖,我觉得每次在板子下我的思考模式就会退化,髮刷一下又一下的落在臀上,我开始语无伦次:“那、那个那麽难吃,您还一直逼我吃——啊——不、不公平——啊啊——”
其实我要表达的不是这个,我要抗议的是他都不尊重我,可是我不知道自己怎麽会说成这样,我没有意思要撒娇的,真的。
“逼你吃是为你好,这点道理你会不懂?你要是当初能好好的照顾自己,现在又何必吃这种东西?胃都变成这样了,还不知爱惜,我没见过像你这样让主人如此操心的管家——我宁愿一天好几顿修理你的屁股让你好好吃饭,也不要再一次送你进医院化疗——”
他打得又快又狠,我只能在连续不断的拍击中呻吟喘气,疼痛让我几乎说不出话,那支髮刷像永远都不会停止似的折磨我的屁股,好半仰我才勉强开口说出:“您可以不必操心我,您可以不要管我回曼彻斯特去.....”
他似乎更生气了,奋力挥动他那经常运动锻鍊的结实臂膀,这时的我也受不住了,开始在他腿上疯狂扭动,不计形象的猛力踢蹬着双腿。
“你竟然还在说这种话——我掏心掏肺,一心一意的对你好,你却还是只想摆脱我——什麽叫不要操心你,整颗心都挂在你身上了要我怎麽不操心你,你到底要我怎麽做才好?丁,你是不是觉得我伤了你的自尊?你这没良心的东西,其实你已经把我的尊严和真心反复践踏好几遍了你知道吗?”
他的髮刷未曾停过,我被他揍得直起了身,反转过去捂住两瓣肿胀发烫的臀部,我的少爷双眼泛红,表情一副快哭的样子,明明疼的是我,揍人的是他,怎麽他好像很疼的样子。我抖着声对他说:“别打了.....少爷.....”
痛打暂时终止了,可是髮刷仍然贴在我的臀上,随时有再次持续加热我臀部的可能,“你可不可以让我省点心?”他隐含痛楚的嗓音闷闷的传来。“行行好吧,丁。”
“这是您自己的问题,是您不放过我,也不放了您自己.....”这是事实,他在乎我太多,我们之间的关係已经失衡了,他渴望的是好好疼爱我,把我像株温室花朵般培着养着,殊不知这样疯狂的灌溉会让我的心灵枯萎,况且我一直都不是什麽娇贵的花朵。
我的少爷,他太害怕失去我,所以自从找到我后就一直守得牢牢的,他不放过我也不放过他自己,让彼此的压力好大。
显然他不爱听这种话,髮刷离开了我的屁股表面,两秒后,又再次痛揍我那不知还能承受多少的屁股。
“我让你没心没肺、我让你良心被狗啃、我让你把我对你的关心全都弃如敝屣——你想要我放了你?好,我打烂你的屁股,解气了,我就放了你——”
这是他第一次说要放我,可是我却完全没有开心的感觉,他终于要顺了我的意,我却感到心痛。泪从眼眶滚了出来,在脸上泛流,把他的长裤给弄溼了一大片,看来他今天真的想打烂我的屁股,髮刷毫不留情的落在我的臀上,几乎是一秒一下,他小时候我也没这麽重的打过他,我猜我的屁股可能肿成两倍有了,而且应该硬得跟石头一样,髮刷打在上头的声音已经不再清脆,变成沉重的闷响。
“少爷.....回去以后请、请好好的生活.....”
我断断续续的吐出这句勉强还算是鼓励的话,却换得他发疯似的狂揍,这次的痛打太漫长了,而且比逃跑那次还更重更久,连我也承受不住,我已经讲不出什麽成熟大人会说的话了,开始像个孩子般哀嚎讨饶起来——
“噢、噢啊、啊啊啊——我吃饭了,少爷,以后会乖乖吃饭——噢——疼、屁股要裂了、以后一定好好吃饭、少爷、不打了、不能挨了、噢啊、啊、求您、求您了——”
我胡言乱语着,每句话都不再经过思考。对于他,我总是能自然的求饶,大概我心裡还是明白他是心疼我的。
“很高兴我们又回归正题,你一直顾左右他而言,把事情给扯远了,丁。”他阴沉的嗓音从吓人的击打声穿了出来。“以后会好好吃饭?”
“会、噢噢、会吃饭、呜啊、好好的吃、噢啊啊啊.....”
他继续问,手却没停,维持一秒一下的速率。“不管有没有我在旁边逼着盯着,都会乖乖吃完?”
“嗯、乖了、吃饭了、一定吃、呜呜、少爷、求您了.....”
“以后用餐再推三阻四的,就照这样把屁股打烂,知不知道?”
“知、知道、嗷、知道了、呜啊、呜啊、真的知道了.....”
他终于将髮刷摆回餐桌,把我扶起身,我着急着要提起挂在脚踝的裤子,他重重拍掉我的手,“给我光着屁股。”我羞愤的望着他,换来他冷冷的一瞥,他把我身体扳过去面对餐桌,斥道:“看着这支髮刷,以后它就摆在这。“
我还在不由自主的抽着气,他把桌上那盘东西拿走,倒回锅子裡,开了炉火加热,然后又走进浴室,我光屁股站在餐桌前低着头啜泣,真想把桌上那支让我如此丢脸的该死髮刷丢进锅子裡煮,但我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我的屁股已经禁不起任何玩笑了。
他端了盆温水出来用毛巾抹了我溼漉漉的脸,上头究竟是汗水泪水还鼻水已经分不清,在他面前我什麽形象都没了。他把我弄乾淨了,就去关掉炉火,把那黏糊的东西重新盛到我面前,我哀怨的望了他一眼,他一隻手立刻复上髮刷,我抽了一口气,捧起盘子吃得一乾二淨。
饭后,他去洗碗盘,我只想回房间躲进棉被裡趴着,他不让我穿裤子是对的,我的屁股禁不住任何细微的摩擦。我蹒跚往房间走去,他一把把我拉住,“不准吃饱就趴着,你给我站好了,站直,等胃裡的东西消化完。”
他把我拉到牆边,我捂着下半身,脸红得像能滴出血。
“您说您要放了我——”我抗议,也不管屁股疼了,挣扎着捶打他。
“我是放了你啦,丁,你现在已经没有趴在我腿上了。”
我不敢置信的望着他,“您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您怎麽能——”我又羞又怒,泪水又再次涌了上来。
他把我紧紧圈在怀裡,“你为什麽这麽想赶我走,丁?我做错了什麽?”
我试了几次都无法推开他,只是拉扯到臀腿的肌肉让我的屁股更加疼痛,“您不该爱我——”我吼着,话裡夹带着哭音。
“为什麽我不能爱你?”他问的很冷静,“你总有很多奇怪的坚持,丁,你说清楚,把你的理由全都说出来,如果不能说服我,那我这辈子都不放你。”
这就是个契机,事到如今,我也不想瞒他了,我把事情的始末完完整整的告诉他,从我十岁那年被理查买下当性玩具开始,讲到恩佐在暴风雨那晚託付我的事情,我没资格被他爱,我的身体已经残破不堪了,我希望他结婚生子,我希望他能有一个完整的家庭,我希望他幸福,我不想他的人生耽误在我身上,我说了很多话,他静静的听着,神情是複杂且变化多端的,有愤怒、有心疼、也有很多温柔。最后我告诉他,这样的我,没有被他爱的资格,当作整段话的总结。
“说完了?”他望着我的眼神富含深意。
我点点头,他二话不说抬起大掌往我还光着的屁股挥,我屁股已经青紫了一大片,连轻轻碰都疼得浑身发抖,哪还承受得住巴掌,我蹦跳了起来,双手护着屁股边躲边嚎叫:“噢、您、您为什麽打我——噢、啊啊——”
他又重重挥了几下,骂道:“我打你看不起自己,丁,谁都不能贬低我爱的人,包括你自己——”
泪水再次滚了出来,这傢伙老是可以触动我的脆弱神经。他把我拥进怀裡,轻轻拍抚着我的背,“丁,在我心中你是完美的,从小就是了,你可以把每件事都打理的井井有条,我小时候还觉得你不是一般人呢,我十三岁前以为你是不用吃饭睡觉的超人,虽然你现在状态有点不好,可是你会变好的,我不介意你有什麽过去,理查的事我早就查出来了,所以我才毁了他帮你报一箭之仇——丁,不要再说什麽我们身份不配之类的话了,也不要再擅自定义我的幸福,没有你,我不知道何谓幸福,我也不要求你太多,你就只要留在我身边,好吗?”
我的少爷,他不懂问题的症结点,他虽然爱我,可是却不懂我要的是什麽,我要的不是呵护,我不喜欢当收藏品,我不是花瓶,不想当一个毫无用处只能摆着好看的装饰品。
“您不需要我了、少爷、您不需要我了......”
我边哭边胡乱喊着,他震惊的望着我,“没有,我需要你——我当然需要你——你到底在说什麽鬼东西——我已经说了几百次了,我不能没有你——”他把我抱得更紧,我感觉到他胸膛上上下下起伏着,以及内心隐含的激动。
我的泪流得更凶,“您什麽都做得很好了,您还需要我什麽呢——我不是宠物啊,少爷,我不想只因为被豢养疼爱着就感到沾沾自喜——”
“丁,我没你想像的那麽能干——”他着急的解释,“好吧,我错了,我不应该这样对待你——我只是——我只是想对你好——丁......我需要你,是真的,你离开后,我过得其实比外表显示出来的还颓废许多,碗盘总是堆在水漕好几天没洗,还老是打同一条领带上班,我现在的秘书也没你那麽机灵,我那麽久没进公司,董事会已经开始有意见了,丁,我很需要你,真的,你要我怎麽说你才能明白?拜託,我需要你在身边,很多事情我还想你给我意见,求你,丁,你跟我回曼彻斯特好吗——”
我眼眶热热的望着他,心裡纷乱纠结着,不知该怎麽答复他。
“丁,你曾经爱过我吧。现在还是吗?”
我嘴巴抿得紧紧的,什麽也说不出来。
“我爸那套见鬼的幸福家庭理论就让它一边去吧,丁,每个人都拥有不同的幸福,当年我看到你一个短暂的笑容,心裡想着如果能留住那该是多美好的事,这就是我的幸福,丁,你成全我好吗?你真忍心让我一个人开着车回曼彻斯特去,面对那幢没有你的空屋吗?我想念你跟在我身边忙活的光景,跟我回去吧,丁。”
我嗫嚅了老半天,也纠结了老半天,看着那双弃犬般的无辜眼神,终于沙哑的开口:
“好......我跟您回去......”
我在床上趴了好几天,这顿打让我的屁股肿成了前所未见的两座小山,小山是灿烂的紫红色,皮下都是硬硬的瘀血肿块。头一天晚上他想帮我上药,手只是轻轻碰到都能让我泪流满面,更不要想把瘀血揉开,他看了看觉得真的打重了,想打电话叫医生来帮我打针消炎,我怎麽肯他这样做,我一个年近四十岁的人了,屁股被人揍成这样,还好意思叫医生来看?他不想做人我还想呢,他一有叫医生的意思我就跟他翻脸,他也知道我脸皮薄,不想真的让我太难堪,于是也退了一步,那一晚真的很难熬,我的屁股整晚都像有火在烧,他一直帮我换毛巾冰敷,可是都不见什麽效果。直到第四天我才肯让他帮我揉伤,即使他努力想放轻手上的力道,我还是不自禁的在他怀裡勐打哆嗦。
虽然屁股的遭遇很惨烈,但我进食的状况却是越来越好,开始能吃进较多的东西,胃也不再那麽容易感到胀。他不想我被四五十分钟的车程给折磨,于是等了将近十天,直到我的屁股只剩淡淡的青,才载着我回到曼彻斯特。
之后的我又回到了他的左后方,我的少爷,他不再逼着我给他什麽,他克制住想和我亲呢的各种冲动,让我安然退回那块令我安心的地方,这是他对我的体贴,我想,他知道我是不可能违背对恩佐的承诺,我也知道他已经再也放不下我,这麽多年了,他连个绯闻都没有,更不要说女伴了,他就是要我而已,他说我死心眼,他自己又如何呢?我们之间到底能有什麽结果?我真的不知道,只能这样继续拖着磨着,我也不再妄图帮他物色对象,我想他还年轻,还有许多机会,也许哪一天他自己就遇上了,而我就能默默退下。这个念头浮现时我突然心痛如绞,连着深呼吸好几次才稍稍平復了情绪。我怎麽可能不爱他?我是不敢爱也不能爱!于是我又跟在他左后方,开始帮他打理一些琐事,他对我的态度有礼而尊重,我对他则是谦卑而疏离,我们回到了一种伪装出来的平静。
<<番外--回娘家的尼克>>
“哈囉?这裡是福克斯公馆。”
当茱莉亚接起电话时,我正趴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她一开口,我马上竖起耳朵偷听。
“噢,切尔斯啊,好久不见了,你要找尼克?喔,他在啊,嗯,你稍等。”
我二姐很不机灵的朝我这儿看了过来,我一直拼命对她使眼色,她不知是故意的还怎样,逼得我只好对她大喊:“跟他说我睡了——说我睡得很熟——”
她投给我一个不以为然的眼神,拿起话筒,“抱歉,切尔斯,他睡了,睡得很熟。”
我鬆了一口气。
“喔,哈哈哈。”切尔斯那溷蛋不知说了什麽话让我二姐乾笑了几声,“我会转告他的,哈哈。”
茱莉亚挂上电话后,我马上着急的问:“他说什麽?”
“白痴啊尼克,话筒没挂你喊那麽大声,害我刚才好尴尬。”她白了我一眼,“他问你什麽时候要回去?他说你再不回去他要亲自来接你了。”
我不高兴的说:“跟他说我要继续做福克斯家的少爷,以后都不回去了。”
“你自己打电话跟他讲。”茱莉亚很没有手足之情,“尼克,五天了,你回家已经五天了,气也该消了吧?”
“对,五天了,可是我竟然还只能趴着——连椅子都不敢沾——那该死的切尔斯——茱莉亚,妳是不是我姐啊,不同情我就算了,竟然还要把我送回火坑——”我忿忿不平的喊。
“你就是被惯坏了,活该,切尔斯够宠你了,你做出那种荒唐事,换成我不扒了你皮才怪!!!”
我对她做了个鬼脸,“母老虎,难怪到现在还嫁不出去,妳看安娜那麽温柔,人家姐夫多疼她。”安娜是我大姐。
茱莉亚气炸了,“我不是嫁不出去,我是不想结婚,我怎麽有你这种弟弟啊——”她往我臀部狠狠一拍,惹得我杀猪似的狂嚎起来:“都烂了妳还打——”
“你就是欠打,也只有切尔斯才治得了你——爸妈都把你惯坏了——”她说完,临走前又往我身后补了一下,负伤的我毫无招架之力,只能趴跪在沙发上抱着屁股呻吟,好巧不巧,我爸刚好回来,看到我这副难堪的模样,摇头叹气,“儿子啊,家裡还有佣人在,你一个堂堂上议院的议员这样不顾形象......”
我含泪控诉:“都是切尔斯啦——”
我爸过来摸了摸我头,说了一句:“尼克,爸对不起你。”我以为他是心疼我,“没想到下一句却是:“爸爸从小没教好你,养成你这副性子去危害人,要是爸以前常修理你,你也不会长到那麽大了还老做些欠打的事情。”
我抗议:“爸——您不是应该要帮我吗?!切尔斯那傢伙把我揍成这样欸——您最宝贝的儿子——”
我爸耸了耸肩,“活该,当初要你不要跟工党那小子在一起你偏要,现在被他吃死死的吧?现在跟他分手还来得及,我几个老朋友的女儿都还单身,条件不错,跟她们相个亲如何?”
我歪头,“考虑一下囉。”
他无奈的摇摇头,一巴掌甩上我的屁股,“人家都把你打成这样了,分个手还犹豫半天,活该被人骑在头上,臭小子,枉费爸以前那麽疼你,打都捨不得打一下——”
他又往我还肿着的臀拍了几下,我再次抱着屁股哀嚎:“你们都打我——”
他扯了扯我耳朵,回书房去了。不要看我爸这样,他其实还挺喜欢切尔斯的,虽然我家跟切尔斯家立场是对立的,当初让他知道我们的事后,他有段时间也是反对,但我爸从小就疼我,我撒一下娇事情就算了,最后还是顺着我,不过切尔斯他爸可就不一样了,工党的大老,严肃出名的,听说切尔斯从小被他爸打到大,难怪养成现在这种一丝不苟的端正个性,话说我还挺怕见到他爸的,即使有切尔斯护着我,我还是怕。
我继续趴在沙发上看电视,一隻手伸到背后缓缓的揉着我那饱受蹂躏的屁股,还不敢揉得太大力,我妈经过时看到,问了一句:“宝贝,屁股还疼是吗?妈咪帮你揉揉吧?”还是我妈疼我,不像我爸和我姐,不关心我就算了,还在我屁股上添巴掌,话说回来我已经脱离跟妈妈撒娇的年纪了,所以我很害羞的说:“不用了啦,妈。”
我屁股被打烂的事实在这个家已经是人尽皆知了,真窘,不过没办法,谁教我自己在四天前的凌晨哭着回家,而且还哭得很惨,把我家人全都吓坏了,我爸我姐虽然嘴上欺负我,但实际很疼我的,他们也知道切尔斯很爱我,所以才肯把我交给他,当知道切尔斯把我揍狠,他们也是很替我打抱不平,可是在我向他们说明事情原委后,他们马上就倒戈到切尔斯那边,把矛头指向我。
好吧,我承认我是有错,可是切尔斯那溷蛋有必要发这麽大的火吗?我开始回想起那天的事情——
刚下班回到家就发现度受把上一楼给吞了,楼楼掌机百度旧了,发不了长文,明天再重发了,心累

“切尔斯,我回来了——”
我在家门口大吼大叫着,身子几乎瘫软在别人的身上,像一摊烂泥,我刚跟一群才认识不久的朋友结束了聚会,喝得很醉的被送了回来,我们都是上议会保守党的议员,这个头衔是世袭的,这些傢伙跟我一样是纨绔子弟,大概是个性的关係,我从以前就经常吸引到这样的人当朋友,套句切尔斯的话就是狐群狗党,他是没有干涉我交友,但也不怎麽喜欢他们就是了。
“切尔斯——”
门倏地打开,“尼克,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他的脸色很难看。
我恍惚的对他笑了笑,讨好道:“我跟你说了要晚点回来——”
他没说话,把我扶了过去,然后对那个送我回来的傢伙道了声谢,但他的语气明显的没有任何诚意,我那朋友跟他说了几句话,似乎还拿了什麽东西给他看,我茫茫然的没听清楚,切尔斯很大声的回了他几句话,像吵架似的,“砰”的一声把门关上。
我全身软烂的挂在切尔斯的身上,他的脸色阴沉,这是很不妙的预兆,平时虽然是我说了算,我是国王,他把我捧着宠着,可是切记绝不要在他心情不好时惹他,他是很少生气没错,但他一生气了保证没好日子过,可是喝得烂醉的我忘了这点,不顾他的臭脸,像八爪章鱼似的扒着他,不停的向他索吻。
他不作任何回应,直接把我拎进了浴室,拿起花洒就对准我冲,冰冷的水浇了我一身,十一月,入冬了,他就这样用冷水淋我,我尖叫起来。
“清醒了吗?”他冷冷的问。
我牙齿格格作响,全身冻得直抖,“该死,你做什麽?”我愤怒的瞪着他,酒意消了大半,他这才把水温调热,把我扒个精光,一语不发的帮我刷洗。
我因为被他这样粗鲁对待后脾气也上来了,“不准碰我——”我想推开他,“我自己洗,你滚——”
他一隻手伸过来捏住我下巴,用力到我脸都变形了,疼得唔唔直叫,“我真把你惯坏了,是不是?”他沉声说了一句。我狠狠拍掉他手,一口咬在他虎口上,他疼得甩开我,我因为酒醉脚步不稳,砰一声滑倒在地,连带把浴缸边的盥洗用具全扫到了地上,我坐在满是泡沫的地板,一身狼狈,他伸手过来要拉我,我不领情,再次拍开他的手,自己扶着浴缸爬起来,他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他不给我好脸色看,也休想我给他好果子吃,这几年他疼我,什麽都是哄着来,我已经忘了他发脾气是怎麽一回事。
今晚跟朋友聚会的事我已经跟他报备过了,况且我们虽然在一起,但还是两个不同的个体,有自己的社交圈是正常的,他对我这样的态度是什麽意思?
“尼克,过来,把身体冲乾淨。”
他沉着脸示意我过去,换得我的怒目相对,“滚你的。”我咬牙切齿的说,“他ma的你用这种态度对我,以后休想碰老子一根指头——”
板子一下一下伴随着呼啸的风声落在我的屁股上,我被打得直想往前窜,可是腰被按得死紧完全动弹不得,即使我用尽全力挣扎,屁股也只能小幅度的扭动,完全逃不过那愤怒的板子,“啪。”“你再躲。”“啪啪。”“ 再躲啊。”“啪啪”“再躲就把手脚都绑起来。”“啪啪啪。”“给我趴好了。”“啪。”“今天就一次把你的小屁股给收拾乖巧!!!”“啪啪啪啪啪啪啪——”
“嗷!!!切尔斯我不敢了——老公——真不敢了——嗷嗷——屁股疼啊——嘶——不打了——屁股打坏以后你就别想疼我了——唉呦——人家开玩笑的——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他冷冷的嗓音从不绝于耳的啪啪声中传来,“你那张嘴再不正经啊,屁股不想要了就继续说!!!”更重更快的板子落了下来,我被打得眼泪鼻涕流了满脸,“嗷——不赌了——我乖了——听话了——嗷——再、再也不赌了——嗷嗷——切、切尔斯——呜呜呜呜呜——疼、疼死啦——”我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两隻腿在半空乱踢乱蹬,却还是没办法搏得切尔斯的同情,这傢伙似乎真打算把我屁股打烂。我想。胳膊挥得还真狠,要不是我屁股肉多禁打,骨头大概早裂了。(暖:小狐狸夸张了,事实上切尔斯还是有估量力气的)
“再赌!!!你要敢再赌,我揍得你后悔长屁股!!!”切尔斯边挥板子边骂,我的嗓子都哭哑了,早就后悔长了屁股,“呜呜呜......不敢了......屁股要打烂了......嗷!!!真不敢了啦、以后我听话了、不乱发脾气了、不任性了、嗷嗷——我保证我保证——呜呜呜呜——”他终于停下板子,我的屁股已经疼得无法用言语表达,反正就是他ma的疼,我趴在床上,依旧被枕头顶得高高的屁股一颤一颤的瑟缩着。
"起来。”切尔斯不冷不热的命令。
我抹抹眼泪,爬了起来。
“手伸出来。”他又命令,我困惑的望着他,他沉喝了一声:“伸出来!!!”
我吓得惊跳一下,把两手都伸了出来,他抓着我的左手摊平手心向上,板子就落了下来,“说几次了不准赌牌你还赌!手也不乖!手不乖就狠狠打手!看你还敢!!!”
手的肉没屁股厚,不禁打啊,我龇牙咧嘴的拼命想把手缩回来,却被他捏得死紧,我号啕大哭:“哇——你不疼我了——呜呜——你要把我打死啦——哇——疼——”
他打了七八下才罢手,我的左手掌心红亮亮的肿起一层,放在嘴边拼命吹气也不见舒缓,他紧握着那根板子瞪着我:“还敢赌吗?”
我抽噎着摇了摇头。“还耍不耍脾气?”他又问。
“不、不耍了。”我弱弱的说了一句。
“这次屁股没给你打烂,你自己说,以后再淘气怎麽收拾?”我的脸红的跟煮螃蟹一样,又热又胀,憋了好久的气说不出话来,他板子啪的一声敲在自己手掌心,“问你话呢!!!”
我瑟缩了一下,又抽泣着哭了,断断续续的说:“再淘、淘气、呜呜呜、屁股、屁股就打烂、呜呜呜呜——”
他终于把板子放下,“记住了,以后不这麽纵着你了,再不乖!板子伺候!”他说完,把我推到了牆角,“站这,给我好好反省。”然后又把盖住我屁股的上衣撩高了一些,然后转身回到浴室,我听到他在收拾的声音,偷偷回头看了一下自己屁股,整整大了一圈,整个屁股色彩斑斓,臀峰受力最多的部位已经变成深紫色,我看着自己可怜的屁股,又委屈的哭了,他从浴室走出来,也不哄我,只淡淡看了我一眼,说:“站好了,面牆。”我可怜兮兮的望着他,他面无表情,“屁股不疼了吗?面牆——”我哆嗦了一下,把头转了回去,他就这样出了卧房。
我这次真被打怕了,板子就放在柜子上,说不定以后会成为以后切尔斯修理我的家法,找时间我得把它处理掉才行,但是现在我暂时服了它。
不知道站了多久,我开始不耐烦了,外头一点动静也没有,我看了看钟,凌晨三点了,“切尔斯,我好冷喔——”我不敢乱动,只能无助的往门外叫道,“我睏了啦——”外头还是没动静,“切尔斯——”我叫了几声都没得到任何回应,突然觉得好绝望。
难道他不爱我了?
他已经气得不想再理我了吗......
我走出卧室,看到隔壁书房的灯是亮着的,他明明听到我在叫他了,却还是故意不理我,他已经对我不耐烦了——我觉得一阵伤心,拿了车钥匙,什麽东西也没收拾,就这样走出家门。
(回正文)
我是被湿润的舌头吵醒。
我睁开眼望着那条试着把全身重量压在我胸膛上的狗,牠用超乎寻常的热情迅速摇摆着那条尾巴,在我的床上,我的身上,扑上跳下。
“好了,停,将军,停。”
我的威严对牠完全没有任何喝阻的作用,这条叫将军的威玛猎犬才一岁半,有一颗小狗的心,牠那应该属于小狗的灵魂被大狗的身体拘禁着。
将军正试图破坏我的睡衣,牠用两排洁白的牙齿拉扯我的袖子,“够了。我说够了。停。”
这条狗远比你想的还要有主张。牠兴奋的甩着头颅、疯狂扭着臀部,我告诉过牠别进我房间的,我也告诉牠不能乱咬东西,但牠的执拗超乎所想。
我用力推开牠那满佈肌肉的结实身躯,牠又跳了回来,有力的两隻前脚踩痛了我的肋骨,我往牠左侧头部扇了一掌。
不是很轻的一掌。
“下去。”我喝了一声,牠垂着尾巴溜下床,用一种受伤的眼神望着我,我没有理牠,慢条斯理的解下睡衣的扣子,一旁的钟显示五点五十,差十分钟就是我自然清醒的时刻,自从宅裡来了这条狗,我已经好一阵子没自行醒来过。
年轻公狗端正的坐在一旁,用一种庄严肃穆的神情望着我更衣,只要牠想,牠可以摆出任何尊贵傲慢的姿态迷惑世人,只要牠想。
我把袖口整理得完美无暇,“来吧,可以了。”
狗儿摇晃着尾巴走来,讨好的磨蹭我的手,我轻轻抚了抚牠的头,牠蓝灰色光滑的皮毛有如丝缎,“走吧。我知道你要什么。你这头小怪兽。”
没有人知道我这么叫牠,只有这条狗知道,而牠保证不会对任何人说。
我打开房门,欢愉的小怪兽在我的脚边跟着,牠知道我将会给牠什么,爽朗的早晨散步,也许在正餐之前会有几块培根或牛肉。一天就是这样开始的。
每天。每天都是。
将军快乐的在庭园裡搜寻,迫不及待要在某棵植物旁留下牠憋了一晚的痕迹。一隻误闯进来的野兔被惊动,在花丛中威吓般狠狠跺了一脚逃之夭夭,使得狗儿露出一脸错愕的表情。
刷刷刷的脚步声让我移开了注意,“早安。”我说。迎面走来的罗伊?乔森对我点了个头,两隻健壮黝黑的手臂提着桶子和工具,已经准备开始工作。他是这个家的园丁,去年才任职,是个不多话,不善交际,但做事令人信赖的男人。
我看着他蹲在那处理那些波斯菊,动作轻柔而细腻,耳边只有鸟鸣和将军耐不住热的喘气声,我们无话可说,却没有任何不自在,只是有点不习惯,平时应该会有一个小子在一旁纠缠聒噪。
六点十分,我带着将军回到家中,迎接我的是男孩责怪的嗓音,“丁先生,您真是太不够意思了,您应该叫我的——”
艾特气呼呼的望着我,眼裡透露着些许失望,这个年仅十五岁的小僕人不是在责怪我,他气的其实是爱睡懒觉的自己。
我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来帮我摆餐桌。”这个小东西像洩了气的皮球般深深叹了口气,随即重振精神,一蹦一跳的跟在我后头。
六点二十,我到厨房检视厨子巴顿的作品,然后亲手煮了咖啡,将军趾高气昂的要求厨子给牠一点东西,最后如愿获得了一些乳酪。
我在半个钟头内会见了所有和我一起维持这个家运作的帮手们,就剩他们了,其他人要不就不适任、要不就不够尊重我,那种人没有一个能留下。
六点半,我来到当家的房间,用一种轻柔又有礼数的方式将他唤醒。我的少爷,奥格斯,用那双精神熠熠的眼睛望着我,对我露出笑容,他的笑容会照亮一切黑暗,我的少爷,我的一切,我爱他比什么都多。
可是却无法自在的回他一个笑容。
他已经接纳了我那些根深蒂固的彆扭和任性,我为他更衣洗漱,面对我所有服侍,表现的自然又惬意,他流露出常人无法拥有的尊贵,却没有一点傲慢或高高在上。
我为他的一切感到自豪,他是我亲手养成的。我亲手。
六点五十分,他已经坐在餐桌前,听着艾特的抱怨,“呐呐,先生,我今天又睡迟了。”
我的少爷放下了报纸,“哦?是吗?”他认真的回答,没有半点敷衍的意味,将军规规矩矩的趴在他脚边,下巴轻轻靠在他那充满骨感且优美的脚背上。
“先生,我睡迟了,这样我就无法到花园去了。”艾特愁眉苦脸的说。
“你可以的,年轻人,你当然可以。”他对他露出好脾气的微笑。
“如果我在工作时间跑去,乔森先生肯定会不高兴的——而且我错失了一天向他说早安的机会——”艾特哀怨的说。
“如果你将事情做完,我相信罗伊不会不高兴的。”
他温和的安慰他,可是并没有让艾特满意,“如果、如果丁先生有叫我就好了——”
“嗯?”奥格斯,我的少爷,深深望了男孩一眼,那一眼或许没有透出一点不悦,却让男孩羞愧的低下了头。
站在左后方的我,不需要看到他的正面,就能明白男孩感受的压力。
“对不起,先生。”艾特小声的道歉。
我的少爷点了点头,接受了他的歉意,“小傢伙,你知道什么话不该说的。”他冷淡的评论。
“对不起,丁先生。”艾特朝着我,深深鞠了一个躬。
“没关係的。”我说,“你到厨房帮巴顿的忙,他一早被油溅伤了手,也许现在正不方便着。”
艾特犹豫的望了这个家的主人一眼,等着,过了几秒,主人和蔼的开口:“先把东西端来。”
“是。”艾特用力的回答,一溜烟的离开了。
我能明白小傢伙为什么紧张。在少爷的眼皮子底下,没有人能说我一句不是,没有人可以数落我,没有人敢有所不满,如果他们对我有丝毫的不尊重,就没有待在这裡的资格。
过去为此被开除的人太多太多。
没办法完全杜绝那些閒言閒语,大病一场后,我的工作能力已经大不如前,变得较为迟钝,即使我的内心已经平静的接受一切,但我的少爷就是不允许——他绝不会让那些有意见的人留在身边。
他就是没办法听别人说一点关于我的是非。
他在保护我的自尊,我很清楚,即使我经常失误,即使我忘记的事越来越多,他还是不可能不要我。
艾特没有恶意,他也绝不敢再犯,所以还能待下去。
小东西回来后,将丰盛又健康的食物放在桌子的对面。
“丁,坐下来,你该吃早餐了。”
艾特走后,他对我说。用那诚挚又不容拒绝的双眼望着我,我彆扭的抿了抿乾涩的嘴唇,走到对面的座位。
每一天我都无法违抗他,如今我们共进每一餐,我的尊严仍然无法允许一个管家自动自发的和主人一起坐在同个餐桌上,所以他,我的少爷,每一天,每一个用餐时刻,总是不厌其烦的,提醒并命令我。
然后在一番故作扭怩,在几次的臀部发烫后,我顺从的摄取了他要我吃的每项食物,每份菜单。
当我坐下来时,将军悄悄从桌底下鑽了过来,把牠巨大的头颅搁置在我的两腿上,满怀期待的看着我。
在少爷不留神时,我递给了牠一些炒蛋。
“你对那个小傢伙还真是纵容。”在沉默中,他忽然这么说,让我缩回了手,“对狗也是。”
“是吗?”我不明白的望着他。
他的表情似笑非笑,让人有些猜不透,我微微皱了眉头,张嘴想说些什么,随即又阖上,好半仰才缓缓开口:“狗是令人费心的动物。小孩......也是。”
他平静的笑了笑,捻起了一颗小番茄送入口中。
我的心随着岁月磨得越发柔软,而他在洗鍊中却赔掉了些许幽默,变得一丝不苟。
七点四十分,我坐上捷豹的副驾驶座,车子平稳而和缓的经过花园,驶向大门,窗外,艾特兴高采烈的站在波斯菊花园的中央,像隻蝴蝶般在园丁身旁转悠,相较之下园丁的表情就显得很冷淡。年轻的小伙子不懂挫折,那张稚嫩的小脸蛋满佈陷入爱恋的光采,一心只盼望着能奉献些什么给对方。
我撇过头,望了身旁的他一眼,不是太明目张胆。“怎么?”他问了一句,显然察觉了我的目光,他的侧脸坚毅而好看,专注时的模样尤其吸引人,但我的心已经泛不起任何涟漪,只有平静。
“没什么。少爷。”
我轻轻应了一句。眼神望向前方路的另一端,远方那被云霭围绕的,是深色的山岚。
回到霍伊尔家第三年。我四十二岁了。
<<長篇番外--艾特的凝望>>
我是艾特,现在要来给你们说说我的故事。
我是个弃婴,打出生就不知道亲生父母是谁,五岁时我从孤儿院来到寄养家庭,但是养父母对我不好,八岁时我逃家了,从此跟着其他街童一起讨生活,在这个贫富悬殊的时代,像我们这样的流浪儿在曼城大概有千百个吧,背后都是有集团控制的,我们这些街童每天的工作就是乞讨或扒窃,如果给足了保护费,头儿就不太为难我们,但要是绩效不好,挨饿还是小事,一顿痛打免不了。
十二岁的某天,我在市集裡物色对象,我通常选择妇人或老人,较迟钝较容易下手,对孩子也较有同情心,失手的话,下场不会太惨。可是那天我却选择了男人当猎物,那是个很好看的东方人,十分俊美,一头黑髮服贴的梳在额后,看起来一丝不苟,服仪也完美无缺,虽然他站得直挺挺的,可是我看得出他其实相当羸弱,像是大病初癒的人才有的脸色,还有过于瘦削的身体,都是我选择他的原因,而这样一个绅士老爷,身后竟然没有跟着任何侍从,这也是我所惊讶的,但是当时我并没有多想。
我快速的奔了过去,从身后勐撞他,他就如我想像那样的孱弱,一个踉跄就往前倒去,我趁他弯下身子时,把手探进了他的西装内裡,像这样的好人家都是把皮夹放暗袋,果然,东西一到手后,我就离开了他,往前冲去,打算鑽进人群。
当时我不经意的回头,看见男子单膝着地时,脸上浮现了些许痛苦之色,我感到愧疚,冲他喊了声“抱歉”,然后我的后衣领就被人提了起来。
我惊恐的瞪着逮住我的人,那人愠怒的望了我一眼,我瞬间就明白自己偷错人了,这个较年轻的金髮男子才是主人,虽然他衣着休閒,但那尊贵的气质不是寻常人能模彷的,由于他一直走在黑髮男子的右前方,两人并没有交谈,以至于我完全忽略了。
“以后只许你走在我身旁,丁。”
他用那强壮的手臂将名为丁的男子给扶起,丁则疏离的撇开了他的手,“抱歉,少爷,我太不小心了。”接着不着痕迹的退回后方。
被唤作少爷的男子脸上浮现了阴霾,转而瞪向我,“你可真大胆啊,孩子。”他把我手上的皮夹拿了回去,递还给丁。“我应该把你交给警(度)察。”
“饶了我吧,先生,求您了。”我露出了可怜的表情,“如果不拿些钱回去,我会被打死的。”我把衣袖掀起来,秀出了前几天挨的瘀伤。
“你的家人呢?”他似乎动了恻隐之心。
“我没有家人。”我尽可能用最悲伤的口气说,“我是个流浪儿,在街头讨生活,我只是在做我的工作。”
“工作?”男人挑了挑他好看的眉,“扒窃也称得上是工作?”
我感到有些生气,这种好人家出身的少爷,怎能了解我们街童的辛酸?我对他吼道:“有什麽办法?我还能干什麽赚钱的活?底下还有几个小伙伴要吃饭呢!不挣钱大家吃什麽?要是有正正当当的工作,谁不想做?可就没人肯雇用我们——”
“您就别为难他了,少爷。”丁轻声说,“他方才已经和我道歉了,这孩子也没有选择。”
男人深深的望着他,像是在思索什麽,接着又将目光转回我身上,“孩子,我现在就能给你个选择。”
我望着他,不能理解他在说什麽。
“你会做家务吗?打扫?洗衣?”
我望着男人英俊而仁慈的脸,像是抓住了什麽契机,喊道:“我能学的,我什麽都能学——”
“真是个机伶的孩子。”男人笑道,“从现在开始,你会当个好男孩吧?”
“会的,先生,我不会让您失望的。”我诚恳的望着他。
“你叫什麽名字?”
“艾特。”
他把我放在了丁的身旁,“艾特,以后你就跟着他,他会教你该做什麽。”
(番外继续-艾特视角)
从那天起,我就在霍伊尔家工作,宅裡的下人除了管家丁外,还有一个五十岁的胖厨子巴顿,可是说丁是下人,我又完全不能同意这个说法,我能感觉先生对待丁的态度是完全不同的,丁似乎从先生幼时就开始照顾他,即使先生已经是这个宅邸的主人了,他还是坚持称他少爷,就像这是专属他们之间的亲暱称呼。
丁看起来很冷淡,其实是个温柔的人,他不会说什么好听话,可是从来也不会苛责我,即使我犯了错,但是他对先生却永远那么严厉而冷硬,像是刻意保持着距离感,即使我能感觉他们有某种默契,即使他们之间有种隐藏不了的亲密,但是在先生面前,丁就是要摆出那副卑微而疏离的姿态。
先生很尊重丁,他听丁的话,可是却也不是完全都顺从丁。
刚到霍伊尔家的头几天,我就被一个画面震撼了。
某天的晚餐时刻,丁和我合力摆好了餐具和餐点,我就被先生遣了出去,只留下丁在那裡服侍。
我回到厨房后,才发现有一道前菜忘了送,我捧着盘子返回饭厅,就听到门裡传来先生的声音。
“这儿已经没人了,坐下来吧。”
我从门缝望了进去,并不是故意要偷看,只是想知道何时才是将盘子端进去的好时机。
我看到丁站在先生的左后,轻声道:“您是主、我是僕,这不符合礼仪。”
先生轻叹了口气,“我以为在利物浦的那段日子,已经让你学乖了呢。”
“既然跟您回到了本家,自然还是守着这裡的规矩。”
先生的手指不耐烦的轻敲着桌面,“我是主人,规矩由我定,坐下吧,我刻意让巴顿做了双人份的餐点,你在摆盘时也看得出来吧?何必如今还要闹这一齣?”先生倏地站起身面对丁,勾起了他的下巴,“彆扭也该有个限度,或者,不给你屁股来顿好打,你就不肯听话?”
丁的脸胀红了,“您得尊重我——”
“我够尊重你了,丁,不然我早就抱了你——”先生沉声说,“唯有这件事,我不会跟你妥协的,我可不想每天饭前都重复这个话题,下回餐具摆好,就乖乖坐在位子上等我。”
“这个家裡头还有别人,您必须维持您的身份——”
先生的嗓音含着怒意,“那不如把他们全遣了,如果你真的那么在意。够了,丁,自从回来后,每次用餐你都要和我争辩这个,我真听腻了你跟我顶嘴,过来,我得给你点教训。”
先生将丁拉趴到了腿上。
“少爷,我真恨您这样——”丁狠狠说道,看起来浑身紧绷。
“我倒觉得,你这样实在可爱极了。”先生笑着说完,巴掌就重重打在丁的臀上。
我看着这一幕,脸瞬间烧红了,知道自己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可是却也移不开目光。丁就这样一声不吭的受着先生的掌掴,室内迴盪着令人羞耻的拍击声,大约打了十数下,先生就把他抱了起来,丁横坐在先生的腿上,面色潮红,眼泛水光,他总是梳理得完美的黑髮凌乱了,那双勾人的眼瞪着先生,牙紧咬着下唇,显得那么不驯。
丁太漂亮了,我相信先生的感觉绝对和我一样,他将丁散落在额前的髮丝往后扒了扒,低下了头,我以为他会吻他,可是没有,先生只是将额头轻抵着丁的前额,当时管家先生几乎软倒在他的怀里。“听话点吧,丁,往后的日子还难熬呢。”他在丁的耳边轻声说,像是吐息般的嗓音,小声的让我几乎听不见,然后将他扶了起来,往他包裹在西裤下的臀部又狠狠拍了一下,指了指前方的座位。
丁低着头,疾步走了过去,坐下来时,他的脸闪过了些微的痛苦,然后又恢復了平常淡漠的神情。
我没敢多作停留,回到厨房,自己悄悄把冷掉的前菜给吃了。
那不是我唯一一次撞见管家先生挨打,也不是最后一次察觉先生和丁的暧昧。对我而言,丁是个很好说话的人,他的确经常露出那种让人难以接近的冷淡表情,但其实对下人们都是轻声细语,也相当有耐性,我反倒有些怕先生,虽然先生对大家也很和善,脸上时时挂着温煦的笑容,但就是有种令人退却的威严,我知道,先生只有对丁才是真正的温柔,可是丁却偏偏要违逆他,明明只要稍微软化就能得到宠爱,丁却总要说先生不爱听的话。
还记得有一回,先生要去参加一个晚宴,当时丁正在帮他打理服仪,我则半跪在他脚边替他擦皮鞋。
“丁,桌上有个盒子,去把它拿过来。”
先生看着丁拿起了那个精美的盒子,说:“打开吧。”
丁顺从的将盖子掀开,望了一眼,便蹙眉看着先生:“这是......?”
“给你的。”先生将那盒子裡的东西捧了起来,是一套礼服,作工精緻,“你的已经旧了吧。”
“为何您认为我需要这个?”丁脸上浮现的并不是感谢,而是不以为然。
“去换上,待会你要和我一起出门。”先生命令,语气不容置喙。
“您已经请了司机不是吗?”丁的眼神转为迷惑。
“不是要让你开车。”先生叹了一口气,“去换上吧,时间不早了。”
丁似乎明白了什麽,神情变得严肃,“您的伯父——理查霍伊尔勛爵大限将至,听说他现在连下床都有问题,理查无子嗣,接下来爵位的继承人就是您,这场慈善晚宴是授封前的重要场合,您能明白吗?“丁的口气就像在教训幼稚的孩子。
“那又如何呢?”先生双眼含笑,一副不在乎的模样。
“没有一个贵族会带下人出席这种场合。”丁脸色很冷。
“我只是个商人。”先生歛去了笑容,“你也不是下人。”
丁瞪着他,语气严厉,“理查好男色在社交圈人尽皆知,如今霍伊尔家的名声已经够难听了,您年近三十,还未娶妻身子,连个订婚对象也没有,现在又打算带着我出席,其他人会怎麽想您,您是在让自己蒙羞,也让家族蒙羞——”
“如你所说,霍伊尔家还有名声吗?”先生的脸上充满嘲讽。
“至少您父亲的名声是不错的。”丁的脸罩了层寒霜,“您不能辱没他——”
先生的一只手举了起来,像是听腻了这话,“我在商界这些年,听到不少父亲的事蹟,可没好到哪裡去——阴险的恩佐——豺狼恩佐——父亲为了赚钱,还真是得罪不少人啊,论交朋友,我可比他擅长得多了——”
丁怒瞪着他,“我是绝不会跟您出席的——您非要把自己当成贵族们茶馀饭后的笑话——”
先生打断了他,“为何我会被当成笑话?从前你不也跟着我出席这些场合吗?你的社交手腕在上流圈也是为人所乐道,还能帮我说媒呢。”
“当时您还是个孩子,我是您的监护人,而您现在已经长大了——”丁发怒着,“而我现在什麽都不是——什麽都不是——”
先生的脸色变得很难看,这才注意到一直低伏在他脚边的我,几乎被这场争执吓得不敢动,“艾特,你下去吧。”
“是的,先生。”我小声的说,退下前,我望了丁一眼,他的表情木然,看不出什麽情绪。
我有一种感觉,丁是在向先生撒娇,他用了先生最不能忍的方式,也就是贬低自己,来向先生撒娇。
我离开了那间房间,再也不知道裡头发生了什麽事,稍晚的时候,丁换上了那套完全为他所订作的礼服,跟着先生上了车,他绝对会成为慈善晚宴的焦点,我想,他那发红的双眼,泫然欲泣的表情,无论男男女女,没人能从他那俊美的脸庞移开目光,丁太性感了,也太诱人遐想,他们会成为上流圈的新八卦吧,但我想先生一点都不在意。
先生和丁之间的感情是微妙的,难以言喻的,丁虽然总是推拒先生,惹先生不快,但仍然是个很优秀的管家,时时关注主人的需要,那年夏季,先生很难得染上了热感冒,一开始没什么症状,不过也许是先生没有表现出来,但丁还是注意到了,那一回先生大病了一场,高烧了好几天,咳得嗓子都哑了,丁虽然表现得很冷静,但能看得出他心情很糟,天天陪在先生床边,不厌其烦一遍遍帮先生擦着汗湿的身体,有一日我送水进房,看见丁坐在先生的床上,轻抚着将头枕在他腿上的先生的髮,眼神平静柔和,先生的双臂紧紧环着丁的腰,眯着眼,露出了孩子般天真而满足的笑容。
我看着这一幕,几乎可以想像出先生和丁的过往,想像出孩提时代的先生是什么模样。
可是当先生病好后,丁就回復了往日冷淡的模样,先生也不再和丁撒娇了。
我不知道丁的想法是什么,但是先生对丁的爱恋,绝对是不言而喻。某天夜晚,我在书房写着丁交给我的拼字作业,我在桌前写得很专注,身后的丁似乎也沉浸在书本中,室内悄然无息,突然房门轻启,细微的吱嘎声把我吓了一跳,我回过头,见到先生走了进来。
我连忙起身,“您回来了,先生,需要来点什么吗?”
“十一点了,艾特,别忙了,下去休息吧。”先生说,他没有多看我一眼,视线全落在半卧进躺椅的丁身上,他睡着了。
先生拿掉了盖在丁脸上的书本,“从前要见你这样子,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呢。”我听到先生轻轻说了这么一句,嗓音似乎透着哀伤,可是随即又笑了。
他蹲坐在躺椅前,笑着望着,拂了拂丁的髮,又揉了揉丁的耳垂,丁没有任何反应,双眼紧闭,长睫连些微的颤动都没有,像是睡得很深很沉,我把书房门关上前,听到裡头的先生喃喃说着:"丁......我真爱你......”
那天我躺在床上,不知道为什么,觉得特别孤单,我真希望我能像这样被爱着,或者爱上某人,我真希望有个可以想、可以做梦、可以期望的对象,然后我想起了一件事——
有一回丁也像今天这样在书房裡睡着,当时我正思量着是否要叫醒他,才稍微走近,并没有发出声音,他就猛然直起身来,瞪着我,像是被吓到般,眼裡睡意全无,他那时的防备眼神,至今仍教我难忘。
半年后,理查霍伊尔男爵病死,他是得爱滋死的,报纸上写着他的八卦,先生受封爵位,也继承了霍伊尔家的总资产,不过那些对现在的先生来说都不算什麽,先生虽然生活简朴低调,但毕竟是国内排行前几的企业家,那些几乎被理查败光的土地和遗产,对先生来说仅是九牛一毛。
对于这事,宅裡不安宁了几天,先生原本打算放弃继承的,“时代不同了,如今这些头衔只是滥俗的称呼罢了,只要有钱就能买到。”他和丁这麽说。
但是丁无法接受,“若是您父亲就会继承,对于家族来说,这是有价值的。”
“爸爸才不在乎这些。”先生嘲弄,“否则他也不会选择成为一身铜臭的商人”
“当然在乎,您父亲娶的可是沃森侯爵的长女——”
“他们是恋爱结婚!而且妈妈为了跟爸爸在一起,被外公逐出家门,至死都不往来,这可不是什麽荣耀家族的表现——”
丁的眼神漠然,“就依您的意思吧。”
“我父亲不是守着旧时代思想的人......”先生似乎还想说些什麽,但就此打住了。
丁望着他,“那何以有我的存在?”他淡淡说了这麽一句,嘴角扯出了一个悲伤的笑,“就依您的意思,谨从吩咐,主人。”他说着,低下了头。
某日我在厨房帮忙剥豌豆,随口问了厨子:“巴顿先生在这儿工作多久了?”
“扣掉被遣退那几年......”厨子正处理活鱼,今晚的主菜,“应该也超过二十五年了吧。”
“遣退?”
“是呀,四年前丁先生突然离开了这个家,当时因为少了平日仰赖的管家,大家都无所适从呢,没几个月,先生就决定把下人们全遣散了,所有人都很错愕,大家大半辈子都奉献在这,突然要我们不干了,真的不知何去何从,先生给了很多资遣费,但我全都拿去买酒了,酒精可真是毒药啊。”他乾笑了一声,“看把我的脑子都喝坏了,哈哈,先生找我回来工作时,我真是高兴得差点下跪啦,那是在你来之前没多久才发生的事。”
我的好奇心被勾起,“所以你比丁先生还来得资深囉?”
“是啊,丁先生刚来这个家时,还只是个孩子呢,就跟你现在差不多大吧,当时这儿只是前任主人的一个别馆,下人不多,大概就五六人,还有一个叫克劳德的管家,那可真是个严厉的老头,根深蒂固的阶级意识,丁先生这麽能干的人,当时也没少挨他的打。”
“前任主人是怎样的人?”
巴顿停下手,想了想,“不太记得了......毕竟没见过几次,不过印象中,先生长得和他父亲满像的,就是感觉不太一样。”
“什麽感觉?”
“前任主人就是一个老贵族的感觉,虽然是个商人,但毕竟是男爵家的儿子,几乎不会和我们这些下人交流,先生就不一样了,小时候可爱撒娇了,尤其是跟丁先生,这也没办法,父母死得早,都是丁先生一手拉拔大的,先生也的确很优秀,不只事业经营得好,如今又袭了爵,现在就等着哪个贵族家的淑女青睐。”巴顿又开始手边的动作,麻利的清理鱼内脏,“会赚钱的爵爷可不多,虽只是男爵,但以先生的财富和名声,有哪个公爵或候爵的女儿愿意下嫁,也不是没有可能,再生个胖小子,家族也算是振兴了,等到那时,丁先生才总算能安心吧。”
我疑惑极了,“我以为先生他......和丁先生有什麽呢......”
“有什麽?”
我大着胆说:“我以为先生喜欢丁先生。”
巴顿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在说什麽呀傻孩子——那是不可能的,丁先生是个恪守本份的人,绝不可能逾越主仆间的分际,更何况他们都是男人,对于先生的名誉,丁先生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呢。”
“可是他们的感情明明就是那样深厚——”
“主仆朝夕相处,有感情也是正常的,这在老贵族间很常见,丁先生受的就是这种教育,一生守着一个家族,他的老师克劳德也是如此,终生服侍一主,以家族荣誉为己任,他们就是这样老派的人。”
“所以......”我还想问些什麽。
“不说啦不说啦。快干活了。”厨子挥挥手,打断了话,“在这个家,嚼舌根可是罪呢。”
我继续剥着豌豆,看着豆子一颗颗离开豆荚,突然感觉有点哀伤,不管是丁还是厨子都一样,他们就像家族的附庸,一旦没了主人的肯定,就彷若流离失所。
封爵后,先生的社交活动更多了,也不是每回都要丁跟着去,因为再怎麽亲密的两人,彼此还是会有秘密。
一个午后,先生到蒙巴顿侯爵家打马球,回来时拎了一隻蓝灰色的小狗。
他把幼犬放在草坪上,小狗先是战战兢兢的打量四周,随即跌跌撞撞跑了起来。
“玛格丽特小姐养的那条母威玛猎犬生了十二条小狗,侯爵硬是要把一条给我,说家裡快被这群恶魔给拆了。”先生无奈的说。
“好可爱喔,先生,我们要养牠吗?”我满怀期待的说。
“只能这样了,牠才三个月大,侯爵说得喂牠吃肉糜。”
我蹲下身,拍了拍手,想吸引牠过来,小狗才出生三个月,体型已经很大了,但是显得有些笨手笨脚,大大的耳朵随着声音来源转动,却对我的呼唤置之不理,直直朝着丁跑去。
“牠好像比较喜欢丁先生。”我失望道。
小狗已经开始啃起丁的皮鞋,丁有点惊慌的弹跳了几步;脸上却强装镇定,小狗不气馁的又扑了上去,换拉扯他的裤角,丁不知所措的退后再退后,小狗却还是纠缠不已。
先生噗叱一声笑了出来:“丁,你怕狗?”
丁瞪了他一眼,皱眉道:“我只是......不知道怎麽跟牠相处。”
“牠还是个小宝宝,不会咬人的。”先生安慰他,可是语气颇有取笑的意味。
“我知道!但是牠......过于热情了。”丁说着,一面闪躲小狗不断扒上去的前爪。
“艾特,去把狗抱起来。”先生笑着说,“别让牠再去烦扰管家先生,待会管家先生可要爬到树上去了。”
丁对先生怒目相视,先生毫不在意,神态自若。我把小狗抱了起来,小狗双眼却直勾勾的望着丁,鼻子嗅啊嗅的,四肢划动,像是随时要游到管家先生那儿去。
“你身上有什麽味道吗?”先生低下了头,朝丁的颈子鑽去,大力吸了吸气。
丁推开了他,脸又羞又窘,“您比狗还烦人。”
也只有丁敢这样对先生说话了。我心想。
“没有像你如此态度恶劣的管家。”先生有点强硬的捧起了丁的脸,眼神温煦,“但是你那麽香,当条狗我愿意。”他再度伏下身,在管家先生的耳边徐徐吐气,低着声说。
丁全身震颤,大力拍开了先生的手,接着怒瞪他一眼,表情像是快哭了一样,转身快步走进屋裡。他的背影就像一隻骄傲的猫,头扬得高高的,挺翘的臀部绷得紧紧。
“丁先生逃走了。”狗儿在我怀裡激烈扭动,彷彿想追上去。
“这麽多年,也习惯了。”先生平静的说,从我手上接过小狗。
他将安静下来的幼犬高举到眼前打量着,宣布:“就叫你将军吧,不知何谓战败的将军阁下。”
他的嗓音显得过于开朗。
其实我知道先生的秘密。
这条小狗是蒙巴顿侯爵给的。
而他的女儿玛格丽特爱慕着先生。
从几个月前开始,我就经常看到玛格丽特蒙巴顿寄来的信件。
我的工作就是负责整理邮件,家中所有邮件都由我收发,先生的信总是最多的。先生是个受欢迎的男士,继承了爵位后,上流圈的小姐们似乎开始留意他来,女孩子寄来的信最好认,她们喜欢使用唯美的、有香味的信封,先生是个绅士,总是不厌其烦、礼貌的回信,在这之中,来往最频繁、让我最有印象的就是玛格丽特小姐。
“她是个好女孩,就是热情得过火了。”
这是先生对她的评价。
“所以我才不想要什麽爵位,真是太麻烦了。”
他抱怨着,客套而简短的写完回信,交到了我手上,神奇的是玛格丽特小姐总是有办法找到话题,继续和先生书信往来。
“您不喜欢玛格丽特小姐吗?”我脱口而出,问完我就后悔了,我就是该死的管不住这张嘴。
“并不讨厌。她是个可爱的女士。”先生淡淡的说,把一叠女孩写的信交给我,当中当然也包含玛格丽特的。“老样子,全处理掉,别让丁看到了。”
“是的,先生。”
我回到房内,把那些漂亮的信纸剪得比雪片还细碎,我知道蒙巴顿侯爵很欣赏先生,为了女儿,经常邀先生到他宅裡作客,先生也没什麽理由拒绝,其实先生并不会不喜欢玛格丽特小姐,有时他看着那些信,也会忍不住笑出来,然后喃喃说着真是个有趣的女孩之类的话。
可是他绝不会让丁知道这些,他不想让丁有把他推向别人的机会。
在霍伊尔家工作了一年半左右,有一天我带着将军到附近的森林裡玩,这条半大的小狗头一次经历冬天,牠特别喜欢刚下的雪,那时新年刚过,正是最冷的时候。
狗儿的鼻子紧贴地面,专注的嗅着,突然像是闻到了什麽,往林子深处奔去。
“将军——别乱跑——要是迷路就糟了——”
我追在牠身后,注意到脚边洁白的新雪染上了刺目的殷红色。
就在不远处,躺着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
将军不安的在他身边打转,发出呜呜声,这是个高大的男人,年纪大约三十岁左右,身上衣服被刀之类的利器划得破破烂烂,每一个口子都流着鲜血。
“先生,你没事吧——”
我蹲在他身边,探了探他的呼吸,还好,还活着,可是很微弱,在这种气温下,又失了那麽多血,他撑不了多久的。
我脱下了围巾和外套裹在他身上,男人身躯微微颤抖着,“还冷吗?”我问。他的双眼紧闭,没有任何回答。
我把将军拽了过来,塞进了男人怀中,男人的双臂绵软无力,意识恍惚,狗儿挣扎着要跑走,我拍了拍牠脑袋,“将军你乖乖待着,回去让厨子煎块好肉给你。”
我把男人的手抬起,让他压着狗儿温暖的身躯,“先生,你得抱紧一点,否则会冻死的。我现在就去找人来帮忙,请你再撑一下。”
此刻,这个人的生命就掌握在我手上了,我狠下心,转身离开他。没事的,他看起来是个很强壮的男人,他会撑下去的。我安慰自己,迈开脚步,飞快的朝宅邸跑去。
先生和我一起去把那男人带回了宅裡,还请来医生,医生告诉我们,男人身上总共中了二十七刀,伤口有深有浅,但还好都没伤及要害。
不知道到底是谁对他做出了那麽残酷的事,但是医生评断那些刀伤不是同一人造成的,有几个还是左撇子,不过不管怎样,也许那些伤不至于要他的命,可是在这种状态下把他丢在天寒地冻、人烟罕至的郊外,说没有置人于死的意思,那是笑话,这个男人是个坚强的汉子,他活了下来,当然医生说大部分还是要归功于我,因为发现得早。
“像这样的伤,如果送医,院方绝对会通报警方处理。”
当时先生将受伤的男人搬上车时,对我这麽说。
“不要报警,拜託了。”一直安静着的虚弱男人竟然开了口,“不会给你们添麻烦......”
先生是个好人,他选择了信任,“好吧,既然你这麽说。”
男人说了那些话后,就再也没开口,他昏睡了好几天,照顾他的责任落在了我身上。
每天我会检查伤口、帮他换药,那真是一具惨不忍睹的躯体,身上遍佈着一条条蜈蚣般扭曲的缝线,第一次见到时我几乎吐了,未来即使伤好,他还是会一辈子带着这些狰狞的疤吧,我同情的想着。这个男人有一具受过严格锻鍊的身体,胸前与腹部的肌肉浮凸,看起来十分精悍,他因为伤口发炎高烧了好几天,这副身体却没有半点萎靡,在昏睡时,他那彷若刀凿般坚刻而粗犷的脸仍绷着,就像没有任何事能使他软化。
这是个令人望而生畏的男人,街童时代的我,如果在路上看到这种人,绝对会闪得远远的。
令人害羞的是,这个男人拥有极雄伟的命(度)根子,是我所见过最大的,我身下那刚发育的小鸟儿连他的一半都不及,每回我帮他擦澡,总忍不住盯着看,然后自己又心虚的移开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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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9-07 21:09:36  更:2021-09-08 03:05: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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