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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宝莲灯同人[第2页] |
作者:雪雁冰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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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修持?”沉香有些发愁地道:“我不知道怎么修持才好,要不……您愿意教我吗?” 杨戬闻言一怔,微笑着点了点头。如果没有从前那些事,他本就打算亲自去教沉香的,如今这孩子提起来,他自然愿意应允。 “真的?”沉香闻言一喜:“那再好不过!”他是一个文弱书生养大的,从小就渴望着这样的一个强势的亲人可以令他倚靠和敬畏,如今可以得杨戬亲授,他自是喜不自禁,又说道:“那我以后就在这里常住了。” 杨戬有些意外,问道:“你不回华山去?” 沉香心知,自己从小就夺取了父亲追寻母亲下落的权利,令他只能日日苦守着自己小心生活,连思念母亲都要偷偷摸摸……如今自己悄悄地离开他们,让他们长相厮守,其实也算是一种成全。 这些他自不会说出,他只对杨戬道:“我以后要留在您身边帮您,上天入地也好,艰难险阻也罢,我和您一起承担。” 杨戬一怔,眉宇间浮现出春风般的笑意,他抬手抚着沉香的头发,忽地百感交集。沉香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志气短小的孩子,或许,有自己和孙悟空的教导,来日这孩子能像自己期盼的那样,成为一个令他和三妹都以之为傲的男儿。心事涌至口中,化为一句温和而有力的话语:“只要你有决心,九天十地任你驰骋,有舅舅在,没有任何人拦得住你。” |
华山圣母宫内还从来没有这样热闹过。因着杨莲主奏的那一道奏表在天庭引起轩然大波,天庭纠察不法罪仙的力度越来越大,下界各个神部里的新人意图取代老一辈的主神,居然把好些旧帐都翻了出来,这一下子叫许多神仙都下了狱,有些甚至被重罚革职,引得下界一片惊惶,各部各司的神仙不能上天面见司法天神,便集聚到此,各怀心事地要求三圣母给一个交代。 诸如九江的水官、五湖的驻神、财部的灵官、各地纳福追凶的神使,都不约而同赶了来,非要见杨莲一面。 杨莲如常地安排了茶点招待同僚,全然不动声色。坐在杨莲边上的灵源弘济王到底奈不住,把茶盏里的清茶一饮到底,搁在桌上,半是疑惑半是劝告地开了口:“我们都知道,三圣母一向以仁德著称,既然对百姓如此好,何以对同僚苛刻刁难,这能给你带来什么好处?” 碧霞元君殿内的玉女接口道:“二郎真君如今掌着枢,您为哥哥分忧本再正常不过,可是,您是华山的正神,这偏居一隅,难免闭塞,或许有人妖言惑众,欺瞒与您,那些所谓的罪名或许是奸人罗织出来害人的,您不能因此伤了与一众地仙的和气呀。” 她这话不同于弘济王锋芒毕露的逼问,而是巧妙地一碗水端平了一同来此的许多同僚,给他们说了一通“公道话”,而非只顾给自己神司脱避干系,是以话音落下,就有许多赞同应和之声。 杨莲向众人环视一番,微笑道:“诸位怕是误会我了,”她缓缓扶起拘礼下拜的玉女:“元君有心为了下界的稳定派你来此,这等用心,杨莲感佩。只是,她常年不亲自务政,这大家都知道,只怕受人蒙蔽的是她不是我。” 这一番话堵得玉女说不出话来,杨莲收了笑意,又道:“我当年获罪被罚,在华山水牢里,多次被那些所谓待人和气的好友遗弃背叛,甚至落井下石,已然惯经人心凉薄,所以,我不在乎什么人情什么和气,只在乎我在百姓心中这区区清誉罢了。既然大家为利己之事而来,就不妨挑明了说话,免得假仁假义的一番做作误了正事。” 这已经是再明白不过的交底了,这是下了决心,要和下界的诸多神仙对着干了! 四渎的一方主神闻言变了脸色,冷冷道:“劝您一句,自古以来,自绝于朝野的人,就没有什么好下场!” “下场?”杨莲怒而反问:“什么下场?那些为善积福的人,因为穷弱,便死后无果无报,随有些神仙的心情入了轮回,他们这算是什么下场?那些无恶不作的恶人,用金银为当地的神仙捐庙宇供香火、给他们延寿进功,反而换了个好来世,这又算是什么下场?这积福无报、行恶无罚的下场,就是因为有些神仙为了一己私利,罔顾天条,将良善之人的功德夺取,转而与妖邪恶徒坐地分赃!现在被天庭查到了头上,便四处行贿四处威逼以求自保?” 她走到众人当中,斜睨着那些神情各异的大小地仙,冷笑道:“今天来的,是为自己脱罪也好,为别人说情也罢,通通不要找我帮忙,更不要对我提你们上头的什么天王、星君!你们有靠山,有朋党,那是你们的事,与我无关。”她往前几步,正对着涨红了脸的四渎主神,正色道:“既然你们和我谈下场,那我就和你们谈谈下场,正所谓天道无私,做什么事就有什么下场,明里摆样暗中捣鬼的人早晚会露相,尔等好自为之!” 小玉从别苑一路漫步过来,恰好撞见杨莲与一众地仙针锋相对,她向来不会干涉这些政事,所以乖巧地进了里室等着杨莲。 外头的争执之声久久不停,小玉在里室听得分明,不禁大为震撼,忍不住从屏风后探出头张望。 杨莲已全然不是记忆里那个温和优雅的仙子,一身如雪的白衣正透出丝丝冷气,她绝美的面容因为愤怒而罩了一层寒霜,使她显得更加出尘绝俗。小玉看得发怔,她在华山服侍了杨莲几年,竟从没发现,原来她的眸底、骨中,藏着与杨戬一般无二的孤傲。 小玉静静听着杨莲将一众汹汹而来的神仙驳斥得哑口无言,愈发觉得那风范像煞了昆仑山下被围攻的杨戬。 不知过了多久,一众神仙才纷纷离去,小玉从里室跑到大堂来,乖巧地挽上杨莲的手臂,问道:“娘,您是不是遇到难事了?小玉能帮什么忙么?” 杨莲握上她的手,温声道:“这些事你不需去管,娘一个人就可以。” 小玉还是担心:“您好像树了很多敌人,我怕……都怪我!我毁了宝莲灯,让您连护身法宝都没了……” 杨莲却是一笑,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尖:“告诉过你不要再为那件事自责了,怎么不听话?” 小玉怔怔地望着杨莲,心底上升出一种对母亲的孺慕之情。她从小就失去了父母,虽说父母之死与杨莲有不小的关系,但小玉心里明白,就算没有杨莲,总会有别的神仙帮孙悟空救唐僧,父母依然逃不脱必死的宿命,追根究底,害死父母的并非是杨莲抑或是孙悟空。更何况……杨莲对她多年的关爱早已让她放下了仇恨,让她有了一个温暖的家,此时听到这样温和的嗔怪,她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了。 |
不过她没有尴尬,也来不及尴尬,因为恰在这个时候,沉香推门进来了。小玉觉出丈夫的步履有些奇怪,一时又看不出来到底哪里奇怪,便关切道:“沉香,你怎么了?不是去同八太子喝酒了吗?玩得不开心?” 沉香含混应了一声,进了屋也不急着坐下歇歇,倒是站在桌旁不停地喝着茶。 他去青城山除妖的事有意瞒过了小玉,一则他不愿妻子犯险,二则怕那妖洞中若有狐妖难免叫她伤情,是以才叫母亲帮忙拖住妻子,自己偷偷跑到梅山搬兵去。 杨莲看到他行走微有不便,认定了儿子受了伤,但一时碍着小玉在不好询问,只能作罢。发现沉香尴尬地一直在饮茶,便有意讲了些近来遇到的稀奇古怪令人发笑的事,轻松地把沉香的尴尬局面揭了过去。 小玉听见那些趣事,有些好奇,那些趣事大多来自凡人焚告的一些让人哭笑不得的文书,此刻刘彦昌恰好在后殿帮杨莲整理文书,她便忍不住跑到了后殿去看。看到小玉走了,沉香这才松了口气,咬着牙慢慢在床边坐了下来。 杨莲看得奇怪,问道:“受伤了?” 沉香点点头,呐呐地不开口。 杨莲愈发奇怪,猜测一阵,试探道:“伤的不重?” 沉香红了脸道:“不重。” 杨莲放下心来,挨着儿子坐下,问道:“妖物除掉了吗?” 沉香的脸色愈发红了,喃喃道:“除掉了……就是出了意外……那妖王以前是老君的弟子,不好对付。”他叹了一声,又道:“我本来打算给舅舅分忧,没想到后来还劳舅舅辛苦一趟去帮我……我差点害了自己和梅山兄弟,还惹得他因此生气。” 杨莲这下子听明白了,想了一想,也明白了沉香方才为何要小心翼翼地坐下,问道:“你舅舅打你了?” 沉香有些懊恼,既是他惹得舅舅生气,打便打了吧,只是舅舅为何偏偏要打那个地方?他又不是小孩子了。自觉失了面子,沉香只得苦着脸点了点头。 杨莲怒道:“我找他去。”转过身便要出门,沉香一惊,赶忙起身拉住母亲:“别!娘,我已然够丢人了,您要把这事昭告三界不成?” 杨莲忍不住噗嗤一笑,引得沉香一阵生气:“您幸灾乐祸!” 杨莲看着儿子气鼓鼓的样子愈发觉得可爱,半是打趣半是安慰地道:“好了,别置气了,回房去用法力把淤伤医好,否则,你再这么别别扭扭地走路,这事就真的要被全三界知道了。” 沉香余怒未消,哼了一声权作答应,一面往房间走一面说道:“我以后要常常待在舅舅那里修行,就不怎么回来了。” 杨莲毫不动容,淡淡回道:“哦,那我刚好可以和彦昌好好享受一阵子不聒噪的生活。” 沉香才要进门,被她这话气得一时失神,被门槛绊了一下,站定之后才赌气道:“原来你们一直嫌弃我,巴不得我常常不回华山吗?”听见母亲在外面笑,他不由气呼呼地把门关上,门外的笑声却愈发大了。 |
时光飞逝,沉香与小玉在神殿也待了好些时日。 杨戬在公务之余,常常陪沉香读书习武,小玉闲极无聊,便也陪同沉香一起修习。杨戬单独辟了一方庭院和一间书房给他们,以免有仙官来往打扰他们的清静。 沉香背过五千本书,可实际掌握的只有零散数卷,杨戬将那些书目略作改动,便施法将之重新搬入书房,令沉香再次读过。 随着杨戬法力的施布,那一座座小山一样高的书架便被不停飞至的书本塞满。架上卷帙浩繁,道术法典、经史子集、兵法韬略、诗文词赋……不胜枚举。杨戬淡淡道:“名家著述,体例精研,有‘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的境界,你当认真思悟,方有所收获。”他的目光扫过这些书,落在沉香身上,又道:“唯有洞明世事之智,才是令你强大的根本。”沉香认真地点头答应下,此后便又是日复一日地修文习武。 有过孙悟空的指点教授,沉香的武道修为本就不浅,加之数载经历过的大小战斗给他添了不少经验,杨戬指点起来也不甚费力。 沉香学得快,杨戬陪他习武喂招的次数也越来越多。沉香不善与人游斗,最喜以快招惑敌,以杀招夺胜,老君的利斧更十分贴合他这习惯,是以他每每能把斧刃威力发挥到十乘。但是遇到杨戬,这等方法不免大打折扣。杨戬的武道修为横睨三界,沉香自然远远不是手,便时常只得勉力应付,常常未及力竭,便先势竭。既难破敌锋芒,他便也渐渐学会游斗,非但招式愈见灵动,身形也轻盈迅捷不少。 小玉的劈天神掌原就是杨戬帮助练成的,自然不需杨戬再作何指点,所以她平日里除了陪沉香消闲,最多的时间都用来陪帮沉香锻炼身法。 沉香天性聪敏,不过不勤不谨,好逸恶劳的毛病时常会犯。随着杨戬布置的功课越来越多,他的态度便逐渐懒怠,修行也愈发不上心,每每遇上考察,便含混搪塞过去。 又是例行的考察功课,不出意外地遇到沉香懒散耍滑的应付,杨戬终是忍不住要敲打敲打这个顽劣的外甥,手上的法力随心意凝起,幻化出一柄戒尺来。 沉香一怔,自留在神殿以来,杨戬一向和颜悦色,他从未料到会被责罚,有些发怯地看了看杨戬。 “手伸出来。” 冷冰冰的声音不由让沉香打了个冷颤,出于一腔孺慕之情,他也没有辩解,只乖乖地把双手伸平在杨戬面前。 小玉还未来得及替他求情,戒尺已经抽了下来,打得很重,响声才落下,他的手心便已显出两道红痕。他吃痛地收回手,又强逼着自己把手伸回了杨戬面前。 杨戬不轻不重地训斥道:“这两下,罚你畏畏缩缩,没有担当。” 话音落下,又是重重的两下落在沉香手上,沉香咬了咬牙,没有躲,只是已经痛得双臂发颤。 杨戬道:“这两下,罚你偷懒贪玩,荒废正业。” 不等沉香从疼痛中缓过来,又是狠狠的两板打下来:“这两下,罚你投机取巧,意图蒙混。” 小玉心疼地在一旁看着,身子随着戒尺打下的一记记声响而微微发抖,她心里急却又不能拦着,便只小声地叫着舅舅,盼杨戬快些饶过沉香。 待杨戬放下戒尺,沉香才把手收回来,背在身后小心地揉着红肿的掌心。他抿着嘴忍痛,眼睛湿漉漉的,也许因为打他的是他极为敬爱的舅舅,这几记手板显得格外的疼。 看见沉香微微显红的眼睛,杨戬无奈道:“觉得委屈?”沉香发倔地偏过头,低低地哼了一声:“不委屈。”他偷偷看了杨戬一眼,又道:“我以后改就是了。” 瞥见沉香拘谨难过的神情,杨戬终于还是有些心软,把沉香背在身后的手拉至身前,以法力消去肿痕,警告道:“下不为例。”他着意缓和面色道:“罚你归罚你,我知道,日日辛苦修行也确实枯燥,不如将乐理棋射、茶道诗酒一并涉猎,略作调剂。”就势把还在置气的外甥拉至身畔坐下,挑眉道:“这满天神佛,各有神通各有智慧,你们两个难道不想去见一见,结交一二?” 沉香闻言惊讶地抬头,瞬间忘记了和舅舅置气,不禁喜道:“想啊!” 杨戬微笑道:“你们可知,死后超脱羁缚而魂魄成神的名士大有人在,其中留在天庭居于闲职的则更是不少,如携琴畅游东海的琴仙嵇康、乘舟自蓬莱载酒而归的诗仙太白、于星云尽处培植仙茗的茶圣陆羽等等……” 小玉平日陪着沉香读书时,最喜欢挑些人物传记看,此时兴致来了,不禁接道:“还有修史正道的文昌帝君、逍遥于四方无极的庄周、归隐自然的神女山鬼……是么?” 杨戬点点头,微笑道:“即便是读《道德经》之时有所困惑,直上离恨天请教老君又有何不可?修学最忌闭塞,否则岂不成了书呆子?” 瞥见外甥正默然发怔,不禁抬手在他头上轻轻一敲,笑道:“旁人还在苦研前朝旧事之时,你夫妻二人已能与诸多仙家觥筹交错,同游沧海名山,那岂不是一对令人羡慕的神仙眷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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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踪人口回归!! |
先更一个小剧场的拍 |
杨戬降在一处山巅,拂了云向下望去,本就紧锁的眉头因为耳畔不断传来的谀词而更加蕴起不耐的怒色,冷声朝身畔的驻神道:“不必废话,将事情原委说清楚。” 那驻神不敢再谀笑,忙道:“近来我等处置了几个作恶的妖物,正待审问之时,那几个妖物的同党纠结一处,杀至我司,幸得沉香他路过相助,才制服了他们。我司本想答谢一二,才想着为刘小英雄建个庙宇,全是谢他除恶,谁知被人诬告我等私设庙宇,我等着实未按规制设私庙贪敛香火,只是供个凡间百姓敬拜恩谢沉香的去处,一片好意,望真君明查!” 杨戬的眉头愈发紧皱。这里的驻神早有贪敛之行,只是天庭念及此地政事繁要,恐生动荡,才留下他们立功赎罪,并未重处,竟还不知收敛么? 妖物?怕是些未曾攀附供奉的修真惹恼了他们,被诬陷下狱吧?报上真君神殿的名册里,有几个此番被雷殛的修真,数年前便已修得百载功德,地部的御史灵官亦曾亲临嘉赏。他们未能登仙也罢,反竟被天庭墨吏诬陷而枉死,连所积功德都不知去向。 天道不昭,苍生奈何?他费尽心力写下的新天条,就当真可以澄清玉宇么?推行之初便受到如此险恶歹毒的步步紧逼!即便今日论罪处置了他们,明日又是陋规横生,甚至会枉死更多生民…… 杨戬暗自握紧了拳,盛怒之下,真气凝聚,竟使得飘浮在山风中的墨色广袖也震颤不已。 还有沉香……连沉香也牵连进来了? 他不知这些人用心险恶,被人家吹捧哀求一阵,便昏了头脑,竟一味逞勇,不分青红皂白便擅用公器抓人杀人? 他难道未曾想过世上尚有冤狱?就这么犯下天条,做了别人的挡箭牌? 新天条推就之际,核查缉处此等罪仙不知凡几,早已想到他们会暗中作梗,却未想到,他们会从沉香身上下手! 要处置他们,便不得不处置沉香! 墨吏同党,擅用公器,哪一项不是重罪? 杨戬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逼视着那驻神,森然道:“先不论此事,御史向我奏报过,此地神司有设私刑,贪功德,勾结妖魔作恶之事,我正要来此查办。” 那驻神未曾想到他居然不顾自己外甥牵涉其中,玉石俱焚一般要严查下去,登时大惧,抬眼触到杨戬森冷的目光,更是骇得几欲跌倒,匍匐在地颤声道:“真君明鉴……” “不必了,”杨戬冷然打断他道:“详查之下自能明鉴。你等依律革职受审,一同押往真君神殿。” 天边忽地乌云凝聚,轰鸣声里,一道寒光凛冽的玄锁降下,化作苍龙将那驻神绑住,向天庭飞去。 那驻神震惊恐惧之下的哀嚎和咒骂已渐不可闻,杨戬面色铁青,如罩寒霜,召来司法神使,断然下令道:“将涉案罪仙悉数捉拿,绑缚天牢严审!”顿了顿,又道:“连刘沉香一并捉拿!” 回神殿的路并不如何长,杨戬却仿佛走了很久,神殿前的云层里默然立着被押来的沉香,梅山兄弟并未绑他,他却如同被绑住一般僵在那里,一双灵秀的眼睛朝杨戬不可置信地凝望过来,震惊和怨怪之情一显无遗。 那孩子生日时把玩着金锁的可爱笑容,和当年被压入华山时三妹的悲愤之色,此刻忽然在他的心里融合到一起,构织成一个荒诞的嘲讽。本以为可以就此好好地保护三妹和沉香,本以为亲情之间可以不再存有腥风血雨,如今竟还是不得不狠下心去责罚受人蒙蔽陷害的沉香么? 法外无情,纵是沉香再无辜,为正朝纲,也不得不处置。 可是,擅用公器,冤杀无辜,这等罪名,他又如何受的起? 终究是自己将他卷入了是非之中,害他无辜受害。 面对今日之天庭,杨戬当真不知该如何来治了。对于此等犯仙,他原打算先睁一眼闭一眼不作重惩,好将朝局稳住,以缓缓推行新天条。奈何这些神仙之恶,竟更甚于妖魔! 天纲无私,本就该惩恶无赦,如今既要重惩这些驻神,神职便会空缺,为当地的黎民计,怕是其中牵涉到的诸多权柄只能拱手让与老君门下。 情势所迫,别无他法。 下了决心,杨戬的余光却又不觉瞥见沉香悲愤的神色,心中愧疚愈加深切,他强自按捺,冷然将搜查得来的旧帐一一查验,审明罪行,将涉案神仙削去仙籍,重罚打入轮回。 一番雷霆极刑骇得沉香面色发白,纵是他此刻已明白这几人贪敛无度的恶行,和设计陷害他的勾当,仍是对这个忽然变得冷漠酷烈的舅舅生出一丝莫名的畏惧与疏离。 杨戬将沉香的畏惧和疏离收入眼底,心下一叹,司天地之法度,就注定容不得半分私情,也注定不能拥有普通人的温暖。 逆天鹰看出主人正在为难,心知新天条推行到了今日,满朝仙家都盯着主人,此刻想要为沉香脱罪,恐怕绝无可能,只得求一求情,好让主人借此轻判。 一念至此,逆天鹰故作不带丝毫感情地开了口:“主人,沉香是被奸人巧言蒙骗,一时糊涂才误杀无辜,便是依天条,说他亵渎公器,也未免牵强。” 杨戬会意地思度片刻便道:“刘沉香误信谗言,枉杀无辜,触犯天规,着削去本职,罚面壁三百日。” |
梅山兄弟听了命却也不愿上前,沉香面冷如水地盯着他,眼里已无半分感情:“舅舅,我当过去的仇怨已绝不会重演,未想到还有今日之事!我全是为了帮你才去那里查探民情,是他们阴谋害我!你非但不帮我澄清此事,还这么无情!” 少年悲愤之下,不作思索便急急喝道:“我的冤枉在你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押他下去!”杨戬本就不稳的心神被这几句话搅得一阵大乱,华山上与他拼死恶斗的妹妹又恍现眼前,挥之不去。执掌天条,便注定要亲手将失而复得的亲情再度割裂了去吗? “天条!你为了冷冰冰的天条,便要不顾我的冤枉处置我?今日如此行事,明日也未必便能造福三界!”沉香怒极顶道。 这一句话戳中杨戬最无奈的痛处。新天条,就真的能造福三界吗?推行已如此艰难,恶业已深植人心,真的有造福三界的那一天吗? 即便是强者,也终究会有无可奈何的痛苦。 杨戬心下大乱,怒意便陡然涨起,望见沉香击倒守卫便要离去,下意识地摄出三尖两刃枪将他拦下。 沉香见到三尖枪的寒刃如数年前一般无情地点在自己喉口,怔了一下,便红了眼眶。舅舅,你竟真的对我兵刃相向?愤怒彻底取代了理智,他扬手亮出小斧,断然向杨戬劈了过去。 眼见情势一发不可收拾,梅山兄弟亦无法上前劝阻,望着乘怒二斗的两人焦急不堪。 斧光罡风霍霍,挟着怒气铺天盖地地涌来,三尖枪嗡鸣一声,皎如闪电的寒芒片刻不止地迎击上去,两道法力普一碰撞,便激射出巨大的光轮,如涟漪一般向外散开,将神殿前诸多柱石阑干催断崩朽。 血气翻腾,杨戬心下忽然升起一阵彻骨的痛,或许自己原就没有资格得到沉香的亲近孺慕,这样冷酷无情的舅舅,如何让他不怨恨? 曾经重伤外甥的往事猛地撞入脑海,震得杨戬陡然清醒几分。他的神兵,不该一次次地伤及与他血脉相连的孩子。 收势急退,反身横枪隔下沉香的一击,杨戬蓦地急催法力,将这孩子震了出去。 沉香一经站稳,便对这出乎意料的古怪一招惊讶不已,旋即明白是杨戬不愿伤他,颇为后悔方才怒而出手,只是此刻尚在气头上,拉不下脸去道歉,转过身驾云而去。 筋斗云不同寻常,速度极快,神殿的兵士被远远甩在身后。行至南天门,他却不知该往何处去,思来想去,不愿意去和娘说起此事,害怕勾起她的伤心往事,想着四姨母在养病,师父在闭关,漫无目的地走着,却来到了净坛庙。 猪八戒看见他一如往常一般笑眯眯地迎他进去,热情款待。见到徒弟不开心,猪八戒便一个劲儿地关心询问,沉香架不住他这嘘寒问暖的架势,便将那事一五一十详尽道来。 “沉香啊,”猪八戒沉默半晌,叹息道:“你难道忘记我同你说过的吗?天庭险恶,你怎么又去淌那个污泥浊水。” 沉香赌气地哼了一声:“连您也埋怨我。” 猪八戒无奈道:“天庭党争频频,换作是我当日被人当做挡箭牌,不用等广寒宫那事儿,我早就被牵连打入凡尘了!”他来回踱步,恨铁不成钢地道:“这事如若重罚,你必然不能承受,如若不罚,更足以令二郎神委人口实,新天条推行受阻。你舅舅如今已然陷在波谲云诡的政潮里,左右为难,他这么做已是尽力护你,既保你无恙又可保你声誉,你却这般无理取闹?” 沉香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消去了怒气后,他本就十分后悔,此刻更是越想越难受,一时无言。 “口口声声说要给他分忧,却这么给他添堵?你这么一闹,他该如何护你?”猪八戒想了想又道:“你现在赶紧回去请罪,他才好替你说话。无论你有什么委屈,都要等他替你堵住三界的悠悠之口后再做申辩。孰轻孰重,你这么聪明,应该拎的清楚。” 沉香被猪八戒催着推出了净坛庙,一个人待在外面,越想越是心烦。方才他一直只道是自己受了冤枉,竟却从未意识到自己这一闹,又把舅舅逼向了极其艰难孤寂的境地。 若非师父出言提醒,他这**岂不是依然会把舅舅的苦心维护当作是薄情寡恩?他越想越是自责,又在心里抱怨舅舅不肯和他解释情由。 自从当年得知舅舅为了自己忍辱负重,舍命成全,便发誓要与他共同承担一切,如今……全被自己忘得一干二净了…… 沉香看看天色,心底哀叹一声,到底还是不得不装着一肚子的委屈和忐忑回到神殿。 守门的神将看见他这么快就回来自首,虽不敢出声议论,却也都不禁诧异地望着他。 沉香无视掉神将异样的眼光,快步走进殿去,看见舅舅的瞬间,内疚和后悔便一下子涌上了心头。他忍不住停下脚步,朝着殿前正俯身批阅文书的杨戬怯怯地叫了声舅舅。 杨戬闻声抬头,颇为惊讶,还未开口,便见沉香垂着头,几不可闻地小声道:“我知道错了。” 哮天犬忽地跑进来,气喘吁吁道:“主人……没找到沉香……属下……”他正待解释,却忽然看见沉香站在前面,一番话猛地咽回了肚里。 杨戬淡淡吩咐道:“替我把左边几案上的文书整理好。” 哮天犬应了一声,才要上前,却被沉香拉住。沉香讨好地笑道:“我来。”说罢自顾地上前整理好 |
自顾地上前整理好,抱着走到杨戬案前轻轻放下,伸手偷偷扯了扯杨戬的袍袖,委屈地唤道:“舅舅……” 见他这般认错撒娇,杨戬的怒气早已散了大半,不想再晾着他,于是搁下手上的卷宗,问哮天犬道:“公然抗命如何处罚?” 哮天犬被问得一怔,回道:“杖责四十……主人,您要罚沉香么?” 沉香拉着杨戬的手顿时一僵,苦着脸满是委屈地望着杨戬。杨戬没有看他,只淡淡问道:“你不该罚?” 沉香把手放下,忍了好久才低声说道:“该罚。” “传我命令,”听着舅舅不带感情地说出这四个字,沉香的心便已冷了半截,正准备要去受刑,却听杨戬又道:“刘沉香自首归案,依律免去刑责。” 哮天犬闻言一喜,笑道:“是,属下这就把梅山兄弟找回来。” “先不急,”杨戬瞥了一眼站在旁边窃喜的沉香,斥道:“你这是来认错请罪的样子吗?” 沉香被他斥责得一愣,顿时不敢再偷着乐,慢吞吞地走到大殿中央跪了下来。他望着杨戬阴晴不定的面色,方才涌上喉口的话又被他生生咽了回去。自知一会儿收不到什么好处去,加之此处沉寂的气氛也愈加令他感到压抑,沉香只得垂下头,露出一副乖顺的模样等候处置。 等了一阵,他便跪得膝盖发痛,咬牙忍了忍,也不敢移动半分,只觉得跪在这冰冷的大殿上却如受火烤,分外难耐。 哮天犬忍不住劝道:“主人,沉香都已经知道错了,人都回来给您请罪了,既然您都免了他的杖责,就让他起来吧。” 杨戬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声,朝沉香问道:“错在何处?” 沉香这才抬起头,正色道:“有英雄之力,当诛暴整乱,澄平四海,绝不可骄纵托大,自蹈歧途,害人害己。” 这话出于天庭下给新封神仙的册命,沉香此刻说出来,竟显得诚恳已极。 杨戬又道:“既然你已明白了天庭的诡谲险恶,就要记住,单单是立身立志仍然不够。沉香,你既已决定与我同进退,此后便要决然坚守本心,不被名利所扰,不被诡计所蔽,唯有如此,才有可能去对抗那些深植人心构祸三界的陋规。” 沉香闻之一震,随即认真地回道:“我记住了。” 杨戬看着他那拘谨却又认真的模样,忽地冷了语气:“虽然免了你的刑责,却不能免罚。哮天犬,你去把门关上,看守在外,不得令任何人进入。” 哮天犬知道主人这是要动家法,一时也不敢求情,出了门把近前的守卫都打发走,想着给沉香留些颜面。 沉香听见舅舅说“罚”字时不觉颤了一下,知错归知错,心里终究还是害怕。他望着杨戬挥袖幻化出的那个长方的石台,强捺忐忑,站起身慢慢走过去俯身趴在了上面。 冰凉的石台激得本就紧张的他打了个冷颤,他似是哀求地回头望了杨戬一眼,便又乖顺地转回头闭着眼睛等待责楚。 杨戬抬手幻出一根藤条,挑起了沉香搭在身后的白袍衣摆,露出下面单薄的长裤,扬手一鞭重重抽在了臀峰处。 饶是做好了准备,沉香仍疼得叫出声来,疼痛激出了他内心深处的委屈,他用手死死扣住石台边缘,双肩颤抖不止。 余下的几记责打并未因为他的委屈而稍减力道,每一鞭打下来都发出极为骇人的声响。沉香强忍着不再呼痛,扣着石台的指节也因太过用力而微微发白,他的五官狠狠地拧在了一起,在眼眶内打转了好久的泪水终于还是止不住地落下来。 又是一鞭带着呼啸声划破空气抽在沉香本就肿痕遍布的屁股上,薄薄的长裤不堪重击,被撕裂开了一条缝隙,露出下面高高肿起的一道红痕。 沉香死死地闭着眼睛,咬着自己的手臂不吭一声,额头上开始渗出细密的冷汗,粘着几缕凌乱的湿发,看起来甚是可怜。 藤条一下接一下地狠狠落下,将沉香的长裤抽裂了六七处,满是裂口的裤子和裂口下露出的清晰的肿痕,看起来十分凄惨。 终于等到杨戬停了手,沉香松了口,趴在石台上喘着粗气,忽然感到身后一凉,愣了一下,才发觉竟是被褪下了裤子。沉香不敢置信地一颤,随即害怕地想要爬起来,却被重重的一鞭打得跌落回原处。 这下再也无法忍住,沉香痛得惨呼一声,伸手护着臀上的伤,几是哀求一般地看着杨戬颤声道:“舅舅……舅舅……” 杨戬并未再打,却也没有放过他的意思,淡淡道:“把手拿开。” 沉香的目光从哀求变成了恐惧,大颗的泪自他的眼中滚落下来,说出的话也因恐惧和委屈而发颤:“我……我知道错了……别打我了……舅舅……” 杨戬冷声道:“拿开。” 沉香发颤地摇了摇头,求道:“舅舅,求求你,我以后不敢再犯了……饶了我吧……” 杨戬没再说话,冷着脸朝沉香裸露在外的臀腿交界处狠狠地打了一鞭,这一下前所未有的狠,加之那里的肉原本就嫩,藤条一离开身体,立刻揭走了一层油皮,留下一排细小的血点。 沉香惨呼出声,全不顾及地哭了出来,心里的委屈一瞬之间被剧痛带到极点,模糊的意识里几乎又想起三尖枪破入胸口时的彻骨之痛,想起救母途中,杨戬冷酷狠戾的无情追杀。 |
他绝望地抽噎着,像一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把手缩回来死死攥着,带着哭腔连连认错:“我错了……我不敢挡了……舅舅……我再也不挡了……” 藤条无情地重重打在伤得最严重的臀峰,淤肿的地方应声渗出一排血点。 冷汗已浸湿了沉香的后背,他咬着牙闷哼出声,身体颤抖得更加剧烈。 如此打足了十下,直到沉香屁股上浮起了一道又一道细细的血痕,疼得他几乎要背过气去,痛挞才停了下来。 杨戬施法消去了藤条与石台,沉香趴在地面上,依然不住地颤抖,身后的疼痛叫嚣着,疼得他手指也跟着发麻。忽地听见杨戬冷声叫他起来,委屈痛苦之下,骨子里的倔强又压过了疼痛,逼着他咬牙直起身子跪在原处。 杨戬站在他背后,见他痛得发抖也未出言安慰,反而用不带丝毫感情的语气说道:“我下令免你当众受刑,是念你受人蒙蔽陷害,违法有因,想要保住你的颜面和声誉。但是你害得那么多无辜的修真枉死雷下魂飞魄散,便该重罚,绝不宽宥。如今既已罚过,便免去三百日面壁,改为半日,且去自省。” 话音未落,沉香便觉坠入了一个四壁漆黑的禁地,房中光线极暗,别无一物,他叫了几声没有人应,只得忍痛跪在正中,空对着光秃秃的囚室思过。 又不知在黑暗里熬了多久,沉香渐渐觉得痛得发晕,晃了一晃便失去意识,跌倒在地。 |
更正文(正文不会有很多拍,所以拍大都集中在小剧场里) |
众神仙已然把真君神殿当做了天庭最阴森恐怖的所在。各司各部的账目奉送到这里,便少不得要有几个神仙获罪下狱。渐渐地,好些州府开始大举地变更人事,擢选贤才委任新职,因为选擢之事一例按照杨戬推定的稽核制来办理,所以下界的许多新任地仙便渐渐成了司法天神的门生。这些神仙大都能力拔群,未过多久便已解决了诸多难题,将所司州府的气象整治一新。玉帝大悦之下,核功拔擢,司法天神便愈发势倾天庭。 不过有此变更的还多为下界的神司,天庭的仙班仍是旧时模样。李靖掌着十万天兵,高居天王之位;太白金星则依旧统管天界的所有星宿星君。两人皆是天庭不可或缺的肱骨之臣,太白金星更是与佛门和四方帝君交涉往来的天庭使臣,于是,大小神仙依旧十年如一日地暗中履行着逾矩的陋规,逢迎攀附之行未稍减缓。 只有老君,他依旧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出关以后,把后辈仙君奉送的宝物一一退回,又严厉申斥门人,责令兜率门下勿惹闲事,清修证道。 杨戬知道,无论他这掌着天条的司法天神,还是李靖这主管军务的天王,抑或是地位尊崇的太白金星,于天庭而言,都远远不及太上老君一人的分量重。 因为玉帝的大权,有一半是老君成全的。 三界道行高深的神仙多不可数,玉帝之所以可以统御三界,一是仰仗于伏羲神王亲自授予的权柄与鸿钧老祖赠送的南斗星死簿,第二便是老君的支持。 当年的封神之战,本是神王兄妹欲将三界的平衡付诸于天庭集权的一场阴谋。一场毁天灭地的灾劫,将天庭无法制衡的上古大神屠杀几净,又将牵涉其中的大多神仙收归了中枢。 截教灭亡,阐教亦大损元气,老君作为三清之首,迫于情势,终是站在玉帝一方,代为制衡阐教,并稳固了天庭的根基。 就在天庭日益强盛最终得以统辖三界之时,西方的佛门也日益壮大。玉帝的权柄是以阴谋自天帝手中夺取的,自不稳固,是以,在神王兄妹同鸿钧老祖为消弥上古恶业而入灭后,天庭诸仙都暗中以老君为尊,不尊玉帝。 玉帝只得以佛门为外盟制衡兜率一门,又册封了王母执掌天条,以收拢权柄稳固统治。 最终,王母迫于老君的压力,以当日诈死的瑶姬为饵引杨戬上天做了司法天神。不出意料的,一番霹雳手段后,王母终于成功地,将中枢的权柄变为了天庭维系政治平衡的绝好根基。 然而,老君却绝不会甘心从此终生作为天庭的臣属。数千年来他暗中布下无数闲棋暗子,招招扼着玉帝的要害,欲同玉帝一争三界之主的大权。 天庭因老君而得以稳固,老君也是天庭最不可撼动的尊者。他门下的势力深深根植于天庭各处乃至三界各处,兜率宫居于三十三重天上,那是天界最高的离恨天,这已经极其明显地象征了一种至高无上的尊崇。 杨戬的面容隐在真君神殿明暗交错的光影里,不辨喜怒。手边是逆天鹰才呈上来的密报。一纸薄绢上,是密密麻麻的小楷:我司的稽查,每每触到财神各部、天庭都库、药司与四海龙族,便不得不戛然而止。虽有律令在先,然情局多变,此四个神部,皆属天庭根基,属下念及大局稳固,不欲主人在中枢左支右绌,故而只得暗中探查,乞请谅解。 他抬手将密报掷入铜台上青色的火焰之中,火舌飘摇翻卷,顷刻便将那薄绢湮为飞灰。 敖春坐在净坛庙的密室里,听着猪八戒将天庭的过往娓娓道来,那惊心动魄的往事被猪八戒平淡的语气说出来,令他无由地心中惊悸。 “我以前也算是老君他老人家的门生,那九齿钉耙是八卦炉里炼出的,在升任天蓬元帅时,他赠给了我。可惜,我不成器啊……看不出玉帝与他老人家一直都在暗中较劲,鲁莽地卷了进去,那时我又偏偏心欲不净,糊里糊涂地中了算计,被以那样可笑的罪名贬为猪妖。”他的语气陡转悲哀:“我确实恨这无情无义尔虞我诈的天庭!我曾两次以为,有人可以将这样的天庭蔑弃不顾,一次是二郎神在灌江口挥手写下‘听调不听宣’,一次是花果山上扬起了那面狂草所书的‘齐天大圣’的大旗。” 他黯然一叹,又道:“他们是英雄又如何呢?终究敌不过天条的森严,一个和我一样入了佛门,一个做了司法天神,替玉帝去收拾乱局……” “不说了,走吧。”猪八戒站起来。 敖春疑道:“去哪?” “我去我猴哥那看看,你先回东海吧。” 有一种湖总是带着诗意的,落日余晖映照鸿影,满目皆是寂寂如画的江山。那白袍老者垂钓了一下午,小玉就在旁边看了一下午。 “小丫头,”那老者轻抚白须:“你倒是好耐性,看我老人家垂钓。” 小玉坐在浅草从中,笑道:“您钓了鱼又放生,我觉得您很有趣,所以留下来看看。” 那老人哈哈一笑,站起身来道:“不有趣,不有趣,我日前愚拙而不悟道,老师罚我在此钓鱼一百,再放生一百。” “奇怪了,为什么这么罚你?”小玉皱着眉,怎么也想不通。 那老者摇身一变,成了一个玉冠羽氅的仙人,微笑道:“也不奇怪,我放了一百条鱼,确实悟出了。” “悟出什么?”小玉脱口问道。 |
那老者腾云而走,飘渺的语声缓缓传来:“道之于天下,犹川谷之于江海。海容万川,贵在疏引,不在收束。同鱼儿于人之可贵,不在利用,而在不利用。放了鱼,就是拥有了鱼,杀鱼吃进肚子里,就什么也没了。” 他看似在回答小玉,却仿佛是在和自己说话,小玉半懂不懂地望着半空,那老者已不见踪影。 羽氅老者进了南天门,竟直上离恨天而去。兜率宫的童子正于宫门前洒扫,见了他便持礼问安:“大师叔。” 三界尽知,老君的大弟子正是他下凡之时偶遇的尹喜。尹喜颇有道缘,求得老君亲自为其解惑,更为其留下一本《道德经》,自此,老君的学说便被传扬于凡间。 因着传扬道学之功,老君重归天庭之际,他便也跟着点化飞升,成了兜率的大弟子。 尹喜颔首回礼,朝大开的宫门拱手跪拜道:“弟子自省归来,向老师复命。” 老君微微抬眼,令他进来,两名童子会心地一对视,一同上前将宫门合上。 丹房里青烟蒙蒙,云霞为墙壁,琉璃作檐柱,两面高台放着一排排青红相间的盛丹葫芦,太上老君端坐当中,似在等尹喜开口。 尹喜微微侧目,余光瞥到八卦炉前,见那乾、坎、艮、震、巽、离、坤、兑八卦移了一位,心下了然。 兜率宫内种种变化,皆随老君心意而动,意动则术法自生,整个丹房都已悄然施布了结界,一道繁琐而强大的咒语轻松地便将外界隔绝开来,使得此处得以清极静极。 “弟子知错,”尹喜恭声道:“杨戬借推行新天条之机,大肆打压本门弟子,弟子因此强涉天庭政务,于九司三省安插羽翼,欲以之反抗中枢的意志,名为替您分忧,实与老师心德相悖。乞请老师原谅。” 老君没有说原不原谅的话,只是问道:“钓鱼放鱼,可有所得?” 尹喜颔首道:“道法为海,天庭便是川谷,老师若是垂钓者,三界内您的门人便都是放归水中之鱼。强布垒壁终会坍塌,顺势疏引方能解除灾患。弟子不该明着同司法天神对抗,如此只会羽翼尽折,如同吃鱼则得不到鱼一般道理。” 老君微笑道:“曲则全,枉则直,洼则盈,敝则新,少则得,多则惑。你明白便好。” 尹喜行礼退下,离恨天上的缈缈云雾忽地显得真切了些。 |
一阵悠然飘渺的笛声轻轻舒开了杨戬紧蹙的眉峰,令他幽邃的眼中渐渐显出一丝笑意。他起身出得殿外,果然见到神殿前高高的阑干上,斜倚着沉香悠闲懒散的身影。 沉香一腿微屈在腹前,一腿随意沿着阑干垂下,横笛在手,看着杨戬笑,明月好似挂在他身侧,月光如他的笑意一般风华熠熠。 杨戬朝他走去,玄氅渐渐地从神殿的阴影里移到了月华之下。 “我知道在这种时候,有的人一定睡不着觉,所以我来吹笛子给他听。”沉香跳下来,从背后扑在杨戬身上,耍赖一般地把整个人都挂在他的银铠上,笑道:“舅舅,我吹得好不好听?” 杨戬习惯了外甥这么撒娇似地亲近自己,轻轻甩动上身叫他下来,无奈地回答道:“好听。” 沉香跳下来,径自往神殿里走:“我要是有这么善解人意的外甥,我一定请他喝酒。” 杨戬笑道:“你想喝什么酒?” “什么酒不要紧,您陪我喝就好,我有好多有意思的事要和您讲讲。”沉香走到书案前看了看,又回头看着杨戬笑道:“您有案子没办完?那我帮帮您吧。” 有了沉香从旁协助,杨戬也轻松了不少。沉香虽是代他整理分析着桩桩案情,却也有意对个中牵扯的政斗只字不提,通通只论公理,毫无半分干涉朝政的逾矩之言。 不知过了多久,杨戬搁下了最后一道文书,才要同沉香说话,却发觉沉香已伏在书案上睡去。 想是累了吧,这枯燥的案卷很是错综复杂,也难为他盯着看了许久。杨戬的唇边勾起一抹温和的弧度,神情颇为怜爱地注视着外甥沉静的睡颜。他伸手解下玄氅为沉香披在身上,便在一旁静静烹着茶,也不打扰他。 那套紫砂的茶具,还是杨莲从前送他的,自将妹妹压入华山以来,他便极少用此物饮茶了,如今重新用起它来,倒有一丝追忆的温馨。 玉壶浮在半空,正被火烧得翠中透红,好看至极。约莫到了火候,杨戬施法撤了火,提壶注水,接着洗杯滚杯,冲点淋灌,一气呵成,如大将回巡点兵,疾而不乱,显出几分利落潇洒。 紫中透亮的小茶盏盛着清亮的极品仙茗,茶烟袅袅,杯罐溢香。杨戬用盖撇着水面的浮沤,轻呷一口,耳边却依稀传来沉香的梦话:“牌九骰子,投壶射箭你都不是我的对手……输?我不会输!输了就把我舅舅的神殿输给你!” “咳……”杨戬几乎将一口茶呛出来,这臭小子!在梦里也要和人赌吗?怎么不说把你舅舅也输给人算了!生生忍住敲他脑袋的想法,杨戬不轻不重地把茶盏搁在桌上,沉香却仿佛被这轻轻一响惊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见杨戬没好气地看着他,茫然无措地问道:“怎么了?” 杨戬看见他那迷茫发着呆的模样,眼中带了笑意,却佯板起面孔,淡淡道:“你把口水流到我的文书上了。” “啊!”沉香大惊之下慌张地抬手一抹自己的嘴角,眼睛偷偷地瞟向书案上的文书,发窘地红了脸。 “嗯?”沉香检查之下,发觉并没有杨戬说的这回事,旋即明白过来,气呼呼地朝杨戬道:“你骗我!” “喝茶喝茶,”杨戬笑道:“消消气。” 沉香在气头上,一面瞪着杨戬,一面把茶水接过来,发泄似地一饮而尽,喝完之后憋了好久才干巴巴地道:“……有点烫……” 杨戬终是忍俊不禁,原本清寂的神殿传出一阵爽朗的笑声。 |
自顶 |
接上一个小剧场: 迷迷糊糊地醒转过来,微眯着眼,沉香朦胧地发觉周遭的景物不再是那令人绝望的黑暗,他缓缓睁眼四下望去,竟发觉自己正趴在舅舅的床上。试着微一动弹,便感到撕裂般的疼痛,他伸手摸了摸身后的伤,伤处已经结痂,似是被上过了药。 沉香无力地闭上眼睛,不一会儿,便听见一阵轻缓的脚步声逐渐靠近他,他皱了皱眉,认出那是杨戬之后,便赌气地假装睡觉不去理会。 不知装了多久,也不见杨戬主动安慰他,沉香心里的委屈又泛了起来,鼻子一酸,闭着的眼睛里又滚出泪来。 流出的泪被轻轻拭去,身畔传来了杨戬温和的声音:“没有睡着为什么不睁开眼睛?” 沉香闭着眼睛闷声道:“不想看见你。” 杨戬难得好脾气地坐在床边,轻声问道:“还疼吗?” 沉香睁开红红的眼睛,瞪着他颤声道:“疼。” 杨戬有些无奈地侧过身掀起沉香的衣摆,想要看看伤势,却被沉香用力地把手推开。 “舅舅看看。”杨戬似是忍了好久才说出这么一句哄人的话来,沉香有些意外地愣了一下,才慢慢地把手松开。 褪下沉香的裤子,便见到他臀上淤肿不堪血痂满布,杨戬轻叹一声,施法摄过灵药为他敷上。 药物甫一沾到他的伤处,便激得他疼痛不堪,沉香忍不住痛哼出声,把头埋在曲叠的手臂间不住发颤。用药揉伤,沉香便仿佛又受了一次痛打,他用手死死攥着被子,忍不住再次被逼出泪来。疼得狠了,沉香忽然想起初见舅舅时,他满是温柔怜爱地为自己打扇,忍不住带着哭腔喃喃道:“您怎么舍得这么打我……” 杨戬的手忽地一顿,沉香委屈的语声不禁令他泛起一阵心疼,他小心地放下沉香的袍摆,把他身后触目惊心的伤盖上,便抬手轻轻摸了摸沉香颤抖着的小脑袋,轻声道:“还在赌气?” 沉香低低哼了一声,把头转到另一边不看他,闷声道:“我……我疼死了……你还把我关起来……” 杨戬淡淡道:“难道我罚错了?你逞强逞勇,闯了那么大的祸,难道不该打,不该思过么?” 灵药渐渐起了作用,沉香觉得身后没那么疼了,也自知理亏,便转过头来,可怜巴巴地望着杨戬不说话。 杨戬本想再教训几句,但是对着外甥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心有不忍,便只得把斥责的话咽了回去,岔开话题道:“饿不饿?” 沉香本还想发倔,奈何伤痛在身,本就耗费体力,一时还真的狠不下心拒绝吃东西,便轻轻点点头。见杨戬要唤仙厨过来,吸了吸鼻子道:“你去做。” 杨戬挑眉道:“看来你受了罚反倒占了理,敢指使我了?” “舅舅……”沉香见他打趣自己,心里不悦,下意识地瘪了嘴,也不顾自己这个模样有多么孩子气。 杨戬到底没有拗过他,做了他爱吃的东西,见他不方便坐起,只好坐在一旁一点一点地喂给他。 沉香趴在榻上,微微支起身子朝杨戬道:“我这几日下不了床,您都喂我吗?” 杨戬好笑地看了他一眼,搁下碗道:“我说你刚才怎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原来在这儿等我呢?” 沉香垂下头,不高兴地嗫嚅道:“哪有你这么不讲理的舅舅,下手那么重,把人揍得屁股开花,又不肯照顾。” “照顾?”杨戬挑眉道:“照顾你也行,但要把你和我动手,打坏神殿东西的账算清楚。” 沉香偷偷抬眼看他,知道杨戬是在与他玩笑,苦着脸故作后怕地撒娇道:“怎么算都好,就是别再打我屁股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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