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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清平落(架空,父子)[第2页] |
作者:寂然塞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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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间什么事都不想干,我在这里做个小小的提示好了。 第一,刘季,为什么叫这个名字,我文中有部分提示,不过还是挺隐蔽的,不知有没有人往那头想 第二,季枫为什么要抢那枚玉佩,这个应该还猜不出来 第三,季枫说读书人都不是好人,为什么说“都” 第四,刘裕在南朝为质三年,为什么刘季她娘却呆了九年,他娘一死,刘季就回来了? 第五,甘氏为什么会覆灭,直接等刘季继位不就好了 |
来人速度确实很快,刘季也跟他很熟,正是内廷司的头头,许彦,带着他的一群爪牙。 内廷司,掌管着凉宫宫内所有宫人的刑罚,可以说是宫内一个鬼见愁的地方,不过并不常启。 这一代的凉王刘裕虽然偏向严律治国,但对于些许小错误,最后都是轻轻放下,并不苛责。当然如果犯了大错,你可以洗洗,早点去投胎了。 也不知是不是八年前的那场清洗太过血腥,这些年里,刘裕越发趋向于修身养性,对人对事分外有耐心。如有例外,请参看刘季。 说起来,刘季可算是内廷司的第一熟客,而且应该是超级贵宾那种,进去多次,每次都能完好出来,也是破了记录了。 许彦也很无奈,你说他一个小小的廷尉容易吗?不要看他们是打人的,刘季是被打的,向来都是别人惧怕且巴结着他们,可到了这,刘季才是大爷啊。 这年头,打人也是一门技术活。 特别是对于刘季这样的储君,身份尴不尴尬先不提,至少明面上他是北凉内第二尊贵的人。要让他痛,又不能把他打残了,不然他们的下场,只能呵呵两句。 所以每次被召见,许彦都是提心吊胆的,生怕一个不小心,便将自己的小命玩进去了。 刘季看着侍从熟练的摆着刑凳,紫檀木杖,脑海中顿时浮现许多相似的画面。 这场面刘季经历得再多,仍然脚有些软,后面凉嗖嗖的。眨眼间心思百转千回,最后却只是纹丝不动的站着,和许彦两人大眼对小眼。 执刑人立在身后,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殿内的气氛似有一瞬的停滞。 “父王”刘季暗自吞了吞口水,壮着胆子喊了一声,却无人回应。 宫中向来规矩森严,就算刘季再插科打诨,毕竟自幼在宫中长大,又被刘裕狠教过规矩,自有属于自己的骄傲,撒泼打诨的事还是做不出来。 自顾自的起身,立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深红的刑凳,不知沾了多少人的血,刘季眼神暗了暗。 半晌,刘季似是认命般,伏在刑凳上面。还是熟悉的冰冷感,伸直双腿,偏头枕着重叠的双臂,闭着眼睛,下面的手则死死抓住刑凳。 执刑人一左一右的站着,五尺长的刑杖压在身后,特有的厚重感顿时蔓延开来,这实在不是一种好的感受,刘季不由得紧了紧攥着凳角的手。 因为他不保证在没有人按着他的情况下,自己会不会下意识的挣扎,然后跌下刑凳。 刘裕小时候给他立过规矩。 凡是跌下刑凳,一律视为抗刑,就算只剩一下,也要从头来过,刘季以前就因为这个吃过无数苦头,所以格外忌惮。 刘裕端坐于案几后,又从旁拿起一本奏折批注,清冷声音在殿内响起,没有一丝怜惜。 “先打三十” |
行刑人道了声得罪,便虎虎生威的抡着刑杖,刑杖破空而至,带来怖然的呼啸声。 刘季能清楚的感觉到刑杖砸在臀上,连带一阵钝痛,却皱着眉头喊停。 “殿下”许彦疑惑地看向刘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刘季有些憋屈,又想节省些体力,却还是不得不开口,否则吃亏的还是他,有些不甘心的一字一字说道“太轻了” 许彦一听便知道事情出在哪了,也怪他没交代清楚,宫里刑杖这回事,一向两极分化的严重。有些看似厉害,不过高高拿起,又轻轻放下,而有些看似打地不重,却实打实的难熬。 对于刘季而言,从未有过放水一说,不然他只会被罚的更重。许彦不免有些愧疚地看向刘季,却发觉他已经闭上了眼,于是只得挥了挥手,沉声说道“照实打” 刘裕仍然专注地盯着面前的奏折,对眼前的的闹剧视而不见。 刑杖再次划过风声,只一下,刘季隔着衣服就能清晰地感觉到臀上的肉被猛地重击,深深凹陷,然后便是脱了层油皮般火烧火燎地疼,只是还来不及缓缓,第二下已经接踵而至。刘季用尽全身力气才将即将冲出喉咙的痛呼声咽下。 刑杖一左一右的并排紧挨落下,仅仅二十余下,刘季已是满头大汗,汗珠顺着发梢直往下流,脸色同样白的吓人,双眸紧闭,嘴唇深抿,以及死死攥住凳角的手,都能看出他熬刑熬的很是辛苦。但自始至终不管怎么难熬,他都没有吭过一声,如果不是十分清楚知道那力道,许彦都要以为打在了木头上。 至此,许彦也不得不佩服世子殿下的骨头,真的不是一般的硬。 “停”许彦心想王上终于心疼了,却不料刘裕只是放下奏折,绕过案几走到刘季面前。 少年紧闭着双眼,睫毛轻轻颤动,看着便让人心疼。但刘裕知道少年只是打算抗到底,内心不由得起了一股子无名火,抬起他的下巴,声音清冷,似含了冰霜的刀剑,道:“褪衣” 刘季猛地睁眼,脸上依旧苍白没有血色,眼睛却亮得惊人“父王” 两人的目光相接,谁也不肯退让丝毫。 “以前都不是这样”刘季的声音有些嘶哑,似哀求,似啜泣,可看见凉王刘裕的神色里一片深邃,便知无法妥协。 的确,刘季虽然是内廷司的熟客,可在奴才面前,刘裕终究还是为他留了几分颜面,不管罚得再重,却从不要求他褪衣,除非刘裕亲自动手。 今天连这个资格都要被剥夺了吗?刘季死死攥着衣袖,内心悲凉一片。 |
刘季闭了闭眼,又睁开,漆黑的眼睛如古井般波澜不惊,仿佛刚刚的挣扎软弱只是错觉,说话虽然虚弱,却不损一丝铿锵的坚定“凉律一百三十九条,王公大臣及宗室子弟可免衣受杖” 一片寂静中,刘裕似是赞赏少年的反应,击掌轻笑。 “如果孤执意呢”刘裕轻轻浅浅地笑着,那笑意却不达眼底,直直望去,只有一片深不可测的凉意与肃杀。 “不要让孤拿出黄泉的那套对你” 黄泉的那套是什么,刘季再明白不过,那里的人更多而言,不过是个物件,毕竟是训练死士的地方。师傅的任何惩戒都要去衣,在那些方面,刘季并没有获得任何特权,他同样是这样走出来的。 刘季突然间便丧失了所有反抗的勇气,他以为那场噩梦醒了,却不料原来还可以延续这么多年,他竟从未忘记。 如果这就是父王你要的,那么,如您所愿。 许彦也听见了黄泉二字,但作为一个在宫内生存多年的人,首先要学会的便是管好自己的耳朵和嘴巴。不该听的不要听,不该问的不要问,如此方能活的长久。 刘季挣扎着翻下刑凳,猛地将亵裤扯下,仿佛对身后的伤势毫无所感,双手撑着地面,眼神有些呆滞。 鳞次栉比的伤痕密密排列着,肿痕一尺来高,紫黑一片,重叠处更是渗出众多细细的血珠,看起来触目惊心,仿佛再来一下便能皮开肉绽。 许彦有些无措地站着,不知该怎样算起,却听见一个轻飘飘的声音“三十,重来” 许彦有些不忍,他知道他们王上对世子一向心狠手辣,可少年毕竟还未及冠,不知犯了什么错,需要受这样的重罚。 所谓十分,就是指每打十杖,便更换一人,以此保证每一杖都用了他们最大的力气。 三十杖,虽然不会伤筋动骨,却足够皮开肉绽,让人吃尽苦头,更何况世子殿下之前已经受了二十下。 向刘裕看去,却发现他们王上已经回到了案几后,面上仍是清浅一片,再看看世子殿下,分明是准备硬抗这次罚。 他到底不过是做奴才的,只得狠心挥了挥手,一组新的行刑人替上。 一时之间,殿内出奇安静,只余不间断响起的木杖划过空气的呼啸声以及明显加重的呼吸声。 刘季感觉自己就像是脱了水的鱼,而且是一条快要死了的鱼。身后的刑杖不断砸在已经渗血的伤口之上,他能感到伤口在不断撕裂,扩大,带给他密密麻麻的痛感,痛到最后是一片麻木。 眼前一片血红色,大脑有些充血。他仿佛又回到了六岁那年,无数张面孔走马观花般掠过眼前,鲜血染红的刑场,数不尽的咒骂,乱尸冈冲天而起的大火。天空电闪雷鸣,哦,下雨了,可是就算瓢泼大雨就能冲刷一切吗? 眼前一片黑暗,无人能答。 刘季神思渐渐清明,缓缓睁开眼,不由得自嘲一笑。果然,旁边立着一个空了的水桶,提醒着自己刚刚发生了什么。 “多少了?”少年低低问道,才意识到由于缺水,声音已经完全嘶哑。 “刚好三十”许彦走过来想要扶着少年起来,却被倔强的少年推开。 身后的伤不断叫嚣着,刘季浑然不顾,挣扎着起身,又强行将裤子提上,脚步虚浮地跪下,沉默不语。 看着刘裕挥退的手势,许彦识趣地带着一干侍从收好东西离开。离开时他回头看了少年一眼,少年背对着他们,即便刚受了杖刑,满身狼狈,身影依旧挺拔,仿若巍巍的松柏,虽然年幼,却也自成天地。 他从未见过如此骄傲的人,从内而外,那一眼,他记了很久很久。 |
不知不觉中,天色渐晚。宫人进来点起蜡烛,整个宫殿便亮了起来,泛着微黄的光晕,刘季却感不到丝毫的温暖。 经过长时间的罚跪和后面的杖刑,他的体力早已告罄,头有些发晕,现在纯粹是靠着意志和心中的那口气强撑着。 刘季拢在袖子的手暗暗狠掐了自己一下,便听见熟悉的清冷声在耳边响起,一如既往教训的口吻 “知不可为而为之,这就是孤教你的?”刘裕端着茶抿了一口,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但刘季却知道他生气了,不知该说什么,索性沉默以对。 看在刘裕眼中,便是无言的抵抗,眼中黑云拢聚,本想将手里的杯子直接砸过去,无意中却瞥见他额发湿透的狼狈样,又重重放下“孤不开口,你准备一直跪着?” 虽是问他,却是肯定的语气。 “儿臣不敢”刘季垂眼敛眉,恭敬答道。 “还有我们堂堂世子殿下不敢做的事”刘裕冷笑,一双眼睛锐利地扫向刘季,似是要看透他一般盯了许久,看得刘季浑身不自在,才意味深长地说“夜路走多了总会撞鬼。” 夜字说的格外重,说完还深深看了他一眼。 刘季面上平静,心中却有些不安,正想着如何应答,便听见刘裕继续说道 “今日不过小惩大诫一番,真犯到孤手里,你该知道孤的手段” 明明是初春时节,刘季却感到了深深地寒意,刘裕一向说到做到,他的话从来都不是威胁,或者说不仅仅是威胁。 “孤总还有时间,将你那些不知所谓的东西一点点敲碎。” “儿臣谨记父王教诲。”标准的君臣问答,刘裕向来只看结果,学不会的自有他的苦头吃,于是挥手让他退下。 就在刘季快要出殿的时候,耳边传来刘裕不经意的话“你和姜相走的太近了” 刘季步子停了下来,回头看向刘季,脸上是从未有过的认真,一字一句的吐出 “他是我师父,亲近是自然的。”没再看刘裕,刘季转身向外走去,脸色隐在黑暗中,模糊不清。 殿外夜色深沉,月亮躲在厚厚的云层里,树影幢幢,枝桠交错横乱,像极了画本子里的鬼怪,正欲噬人而食。 |
Chapter3 刘季知道自己又做梦了。 梦里回到了南朝的那个小院, 刘季看见院子里一个温柔的女子抱着小小的孩童,那是小时候的自己。女子一身白裙,墨发披肩,全身上下都无饰物,却仍然有“清水出芙蓉”的美丽。有谁能想到这个素颜,不沾脂粉的女子曾是凉国的第一贵女,甘珠,刘季的母亲。即便在梦中梦见多次,刘季仍然有种想要流泪的冲动。 女子安静时总是坐在那里望着北方,怔怔地出神。 玩耍的孩子扑进女子的怀里,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仰头问道“娘亲在看什么?” “娘亲在看家乡” “家乡是什么,能吃吗?”孩童天真地问着母亲,童音稚嫩。 女子想了想,露出孩子看不懂的复杂表情,梦里旁观的刘季却明白那是怀念而又哀伤的表情,女子的目光有些迷茫,喃喃说道“家乡啊,就是一个人很想很想回去的地方,那里有你最深的眷念” “那娘亲为什么不回去?” “因为娘亲要陪我的长安啊”女子只是失神片刻,便回过神来,搂着孩童,轻轻地刮了下他的鼻子,眼中满满都是宠溺。 “难道长安不想陪娘亲”女子蹙着眉,假装生气。 “想”小小的长安忘记了之前的对话,却本能的紧紧依偎着母亲。 画面一转,女子生病了,很重很重的病。她躺在一个很奢华的宫殿里,沉睡不醒,孩子怯懦的站在一旁,有些无措地看着进进出出的人。 后来女子醒过来了。 “长安,来”,她向孩童招了招手,孩童走过去,女子温柔的摸了摸他的头,牵着他的手怜惜说道: “你要记得,不管未来多么艰难,一定要活下去” “长安,娘多希望你一辈子长乐安康。”那是女子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女子似乎很累,没说几句话就又沉沉睡去,只是这一次女子再也没有醒来。 小小的孩童就站在一旁,他感觉很悲伤,却不知悲从何来,孩子只知道自己失去了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人。一个男子怒气冲冲地把他拖过来“都是你,都是你,你害死了她。” 他掐住他的脖子,即便时隔多年,知道男子最后放开了他,刘季仍然有种要窒息而死的感觉。 梦中的刘季知道,那个气急败坏的男子就是离朝的皇帝,韩俞辰。 韩俞辰,是刘裕和他共同的禁忌。 他原本不知道,可一次他在刘裕面前提到了那个男人。那是刘裕第一次那样看着他,目光冷漠冰冷,没有一丝温度,甚至可以将他冻结。刘裕赏了他一顿藤条,那是刘季挨得第一顿打,也是唯一一次没有任何缘由的刘裕罚他。那顿打好后,他就被刘裕扔到了黄泉。 不得不说,刘裕从不会没有缘由的罚他,虽然在他看来刘裕的道理就是鸡蛋里面挑骨头,一堆歪理。但不可否认,刘裕不喜欢不教而诛,那个男人在他面前总是克制的。 除了那次,他是真的以为刘裕要打死他,刘裕端坐在那里,慢悠悠的品着茶,看着他在藤条下挣扎,求饶,哭闹,脸色从头到尾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最后的最后,刘裕看着哭的狼狈,声嘶力竭,上气不接下气的他,捏着他的下巴,强迫他的目光与他对视,说道“你会是凉国的继承人,而我也只需要一个合格的继承人” 他病了一个冬天,那年他刚好六岁。 自甘珠死后,甘家满门尽诛,无依无靠的他再次知道,原来刘裕不喜欢他。 “送他去黄泉吧。”病好以后,刘裕这样轻飘飘的话,便造成了他四年的苦难生活。 刘裕管他管的很严,被罚是家常便饭。有时被刘裕罚狠了时也会口不择言,祸从口出便是这般。刘季甚至说过他这么逼他,等他长大后一定会杀了他,虽然是气话,连他自己都不信。然而当时的刘裕是怎么回答的。 他说,我等着。 然后棍子继续落下。 那次刘裕打断了整根棍子,刘季躺了一个月。后头的刘裕说,没有实力的反抗,哪怕是气话,也同样愚蠢,何况还讨打挨,更是蠢上加蠢,气的刘季牙痒痒,却无可奈何。 从此,刘季便学会了识时务者为俊杰,从不和刘裕进行口舌之争。因为不论对错,只要他回嘴,都是他的错,手中握有棍子的才是真理。 可惜,他仍然斗不过刘裕,因为强权都在刘裕手里。 |
意识到这就完全清醒了。 刘季睁开眼,躺在床上,身后的伤提醒着他白天发生了什么。忽有风声漏入室内,“谁”守在门外的清影突然一声厉喝,正欲推门而入,就在这时刘季略带嘶哑的声音响起。 “清影,你先下去。” 来人点亮屋子,借着烛火,刘季看清了来人,却毫不意外。 “师兄” 来人正是迟墨,左相姜奕的另一个徒弟,不过他们的关系有点诡异,刘季看不懂就是了。 迟墨一身白衣,袖口各处用金线绣着复杂的纹路,墨发用簪子束起,面具挡住了半张脸,俊秀中带着一丝神秘。刘季不由得摇头,不愧是让南朝韶光公主爱得疯狂的人,堂堂一国公主,竟然放出非卿不嫁这种话来。 迟墨从进来以后,就一直盯着刘季看,看得刘季浑身不自在,他试探着喊了一声“师兄” “嗯”没想到一向高冷的迟墨居然回答了,迟墨仍然看着刘季,抿着嘴面无表情,不知在想什么。 “师兄,师弟知道自己很讨人爱,可是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刘季搞怪的话还没说完,头上就挨了一下。 迟墨走上前来,不由分说的就要掀开被子,刘季下意识的想要躲开,他还不想让人看见自己的狼狈,即便他对这人充满好感。可是刘季稍稍一动就碰到了身后伤口,直疼的他吸了口气。 “既然伤着了,就好好躺着” 迟墨眼中一闪而过的心疼,可惜刘季并未看到。迟墨上前来不顾刘季的挣扎,按住他的手掀开被子,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却还是被他身后的伤吓了一跳。眼波流转间,手中攥着被子的手紧了紧。 刘季身后的伤着实看起来有些触目惊心,再加上他没有抹药,看起来反而比刚挨了打还要严重许多。伤痕肿了一尺来高,整个臀腿都是紫黑一片,重叠处多处都破了皮,露出外翻的皮肉,有些地方还在往外渗着小小的血珠,最轻的地方也是紫砂一片。 毕竟,刘季前前后后挨了五十整的刑杖,刑杖这东西不比其他,又是结结实实挨的,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伤好之后不容易留疤,这也是刘裕偏爱用它罚刘季的原因。 刘季在黄泉呆了四年暂且不说,后来被刘裕拘在身边亲自教养,动辄惩罚,却恁是一个疤也没留下。这个是一个原因,而药好则是另一个原因。 刘裕罚他,从不限制他用药。在刘裕看来,做错了继续打就是了。 然而刘季却并不喜欢上药,药是真的很好,可药效烈也是不争的事实。每次上药对于刘季无异于一次新的折磨,他尝尝怀疑刘裕是不是为了整他,故意丢给了他这种药,可其他的药效真的差的太多。所以他经常不上药,就那样把它拖着,等它慢慢好。 记得以前有次,刘裕罚他狠了,他在床上躺了几天,后来伤口化脓了,发起了高烧。等他醒来,就看见刘裕负手站在他旁边,阴沉地看着他。 刘裕让御医处理了他灌脓的伤口,亲自守着等他退烧,亲自喂他吃药,正当刘季感动于那温情脉脉,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然而烧退的第二天,刘裕便让人给他入了针。刘季是真的怕,他苦苦求刘裕,说他以后不敢不上药,不敢使性子。 然而刘裕只是摸了下他的头,然后下一句便将他打入了地狱。“不疼,怎么记得住教训” 这样轻飘飘的话啊。 |
这样轻飘飘的话啊。 第一次,他说,甘家该倒了,于是偌大的甘家四分五裂。 第二次,他说,送他去黄泉吧,于是他在黄泉呆了四年。 第三次,他说,朝堂需要平衡,于是他做了世人眼中的草包世子。 而那一次,因为他使性子不肯用药导致发烧,他便对他入了针。所以刘裕是真心的教导他,也是真的对他狠。 刘裕把一排又一排的针埋在了伤口里,针是特制的,细而长,扎在伤口里却是尖锐的疼,直到入了上百枚针才放过他,然后用了那种药。 刘裕说,有本事你喊出来试试。刘季就是没骨气的,疼的全身发抖冷汗直冒也没敢吭一声,倒是当时他把手掐破了,又被刘裕罚了一顿戒尺。那次,他没有求饶,他知道刘裕不会给他取针的,白天晚上他都疼得紧,可是他却只敢在夜深人静之时偷偷流泪,辗转反侧。足足过了三个月,所有的伤口都愈合连伤疤都没有了,刘裕才让人给他取了针。 至此,被罚的重的时候刘季不敢不抹药。今天这伤对于他来说,还不算太重,所以一回到府中,他把众人都遣退了,也没上药。毕竟药是真的烈,除非必要,他是不会上的。 迟墨看着刘季的伤口,神情变幻莫测,刘季却被看得不好意思,比这重的他也不止挨过一次,可就是看不惯别人异样的眼光,无论哪种,试着用尽可能轻松的语气说 “欸,师兄,你不能欺负病号啊” “闭嘴”刘季话音刚落,头便被拍了一下,于是他彻底安静下来。 “他经常这样罚你?”迟墨问道,刘季低下头沉默了“说话”迟墨又摸了摸刘季的头,心中的想法却是这手感不错。 “不是你让我闭嘴的吗?”刘季抬头幽幽地看着迟墨,“问你,他是不是经常这样罚你?” 刘季心情本来就算不上好,之前又被刘裕那么罚,还一直有人问这问题。当即说话的语气就有些冲“我的事情不要你管。” 迟墨听了这话便转身离去,刘季心中有些难过,却又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隔了一会儿便看见迟墨返身而回,看着他手中的瓶子,才明白之前他去取药了,不自觉间,气也消了。 “我不要上药”实在是那种药给他留下了太深的印象,他从小到大讨厌所有的药。 “没你说话的份”迟墨拍了下少年的头,再次确定这手感真的很好,心情莫名的好了起来。 迟墨俯身将少年抱起,小心翼翼地避开他的伤处,尽可能轻的将药一点一点的涂在少年身后。 除了他的师父,迟墨是第二个这样给刘季上药的。饶是如此,他的两只耳朵仍然羞得通红。迟墨的怀抱很温暖,刘季竟然有些留恋,因为不好意思起初还有些挣扎,后面发现那些火烧火燎疼的厉害的地方变得冰冰凉凉的,再加上木已成舟,该丢的脸也丢尽了,便懒懒地趴在那儿。 而从迟墨的角度看,少年眉眼弯弯,似被安抚的小兽微眯着眼睛,真是乖巧的美好。 “不要再碰姜奕的事了。”他还是忍不住地提了下,虽然知道可能会犯了那个人的忌讳但他看着这样的少年,又怎么忍心他继续走进这个早已设好的局呢? “他是师父”刘季不知道迟墨心中的想法,听见他直呼姜奕的名字,皱了皱眉头直觉有些不喜。姜奕,对于刘季而言,永远都是一个特殊的存在。 场间气氛顿时有些僵硬。 迟墨听着少年严肃认真的话,大抵了解了姜奕在他心中的地位,敛去了目中一闪而过的波澜,神情平淡地说“他不是我的师父。” 姜奕不是迟墨的师父,他自然可以直呼名字,之前刘季不喜,是因为迟墨的不尊重,现在他却没了指责的立场。 可转眼刘季却发现自己被骗了多年,这同样不是一个好消息。他细细回忆了一下当初第一次见迟墨的情景,发觉当时他们的确没有承认过彼此,一切都是自己先入为主的一厢情愿,侧着身子眼神幽幽地望着迟墨,似无声的控诉。神情分明写着,大骗子,居然骗我喊了这么多年师兄。 而在迟墨看来,少年湿漉漉的大眼睛不要太萌,瞬间他的心都要化了。 于是他又摸了一下刘季的头。 这下刘季彻底炸了,凡事可一可二不可三。如果不是顾及身上的伤,估计他会跳起来,现在嘛,只能讲道理,颇为语重心长“师兄啊。男孩头,女儿腰,只能看不能摸。” 迟墨埋头继续给他上药,头也不抬地问了一句“你是男孩吗?” “......”刘季哑口无言。 夜渐渐深了,红烛燃尽滴落。 等迟墨上完药,刘季已经彻底的睡过去了。看着睡熟了的少年,迟墨不知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转身离去,身影彻底隐入夜色消失。 ps:楼楼实在写不来糖 大家将就看吧。 |
我想了又想,还是觉得六月份的事太多了,又连着诸多考试,刚好楼楼处于卡文中,所以还是决定请一个月的假,实在对不起大家,为了补偿大家,后面还有一章,这样就刚好写到转折点。 |
迟墨一走,刘季便睁开了眼,看着屋上的房梁。一双眼睛无悲无喜,神色清明,哪有丝毫的睡意。 人生如戏,其中真真假假怎又判定得清。 “公子”没过多久,有黑影落入屋内,单膝跪地,正是清影。 “起来”刘季侧身看着清影单膝跪地,皱了下眉头地说“再有一次,就不要跟我了” 清影内心有些触动,却没有多说的站了起来。有些话,不需要说出口。 “怎么样”之前迟墨来的时候,刘季就对清影有所暗示,又趁着迟墨给他上药的时候在他身上留下了追踪香。 清影有些懊恼地低头“属下被发现了” “你靠近了师兄?” “没有,他似乎是在那等着我的” 刘季闻言思索起来,眉头微皱。那香无色无味,除了像清影这样携带着引子,照理不会被迟墨发现,那又是哪个环节出了错? 不过今晚也不是完全没收获,至少知道师兄也提防着他。 那么,又有什么是他不能知道的? “还有什么”看着清影欲言又止的样子,刘季直接说道。 “他说,下不为例” 是警告吗?刘季轻笑一声,把玩着手中的玉佩,神情莫测。 如果季枫在这儿,就能认出这玉佩正是之前被刘季丢出,碎了的那枚。 原来之前为了避免季枫苦苦纠缠,刘季在出门前就带了一块假的,在季枫面前的是真的,但丢出去的却是假的那枚,借此断了季枫的念想。 刘季知道季枫想干什么,可他又怎么敢把他也牵涉进来。 那块玉佩的用法,刘季大概也猜到了。 风雨楼的主令。 江湖曾经有个传闻,风雨一出搅风雨,那个风雨,便是指的风雨令。 师兄,你将它给我,到底想做什么? 风雨楼成立于百年前,算是一股极其隐晦的力量,遍布诸国,却无人知其来历。 但刘季可以肯定一点,风雨楼不是凉国的势力。自他从黄泉出师,刘裕就将整个黄泉丢给了他,凉国境内世家们的腌杂事他大多知晓,许多时候如果不是刘裕逼着,他都是眼不见为净,直接丢给清影处理。有时候他也会想,刘裕是希望他以后做凉国背后的那把刀吗? 可刘裕又从来没有放弃他的课业,抽查甚严,甚至他这次只是在学宫打了下瞌睡就被刘裕罚了。刘季知道这次刘裕罚他一方面是警告,可也有部分罚的是他求学的态度。 “读书患不多,思义患不明。患足己不学,既学患不行。”这是从小刘裕灌输给他的求学观念。 如果刘裕只需要一把刀,那么只要刀足够锋利就行,又有什么必要学这些大家之学,学了反而误事,不要忘了,现在他还是占据着世子这个位置。 再倒回来说像风雨楼这样遍布诸国的存在,更像一个个收集情报的据点,各国统治者没有谁是傻子,这么多年没有动它,不过是没有实质性的证据。 就好比凉国境内的风雨楼,其实就时刻受到黄泉的监视。 恰巧这段时间他正在查一些东西,而迟墨却偏偏在这时候将风雨楼的主令给他,两者之间要是没联系才怪。 也有直接破局的方法,如果一旁棋注定救不活,最好的方法就是直接把棋盘掀了。对于他而言,直接将风雨令交给刘裕才是最好的选择,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被刘裕再罚一次。 可是真的要把风雨令交给刘裕吗? 不用扪心自问,答案就是否定的。他要交给刘裕,就意味着要把迟墨的事交代了,这段时间做的事也会彻底暴露,这是堂堂正正的阳谋。 幕后之人赌的就是他不会把它交出去,刘季感觉其中应该有根线将所有的事情串联在一起,只是他一时之间还想不到。 刘季按了按头,想不通的就不想,车到山前必有路,一切终有揭晓之日。 |
楼楼又回来了,不知道还有多少人看,后面不定期更新哈。这个暑假对楼楼挺重要的,所以尽量保证每周有文,大概就这样,谢谢大家的支持! |
Chapter4 人生有四喜,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挂名时。 但无论如何,刘季一大早在凉宫里就被韩后堵住,实在是似惊非喜。 在他看来,有些人天生就是气场不合的,如他和韩衾衣便是相看两厌,不如不见。 几年前读到郑庄公姬寤生和他母亲武姜的恩怨情仇时,那句“不及黄泉不相见”真知灼见的说出了他的心声。 如果可以,刘季希望两人从此能老死不相往来。 韩衾衣这么多年持之以恒的不断研究毒术,并且成功的实践在他身上,也是没谁了。 偏偏韩衾衣是他二哥的亲生母亲,换个人,他或许还能报复回来。而这,他大概只能吃个闷亏。 虽然刘季至今活蹦乱跳,甚至都快百毒不侵,韩衾衣的毒也只能恶心一下他,可如此理直气壮出现在苦主面前,还怎样心平气和地好好沟通。 答案是可以的。 刘季转眼间念头百转千回,心里的小人扎了无数。而面上,却是称得上谦和有礼,韩后也是一片慈爱之情,任谁见了都要称赞好一副母子情深。也难怪民间有传言说韩后甚是溺爱世子,不是亲生胜似亲生。 |
所谓的民间传闻向来便是靠不住的,以讹传讹,添油加醋,事情到最后往往面目全非,不过谁又在意,饭后茶余的一个谈资罢了。 都传帝后和睦,甚是恩爱,这其中又有多少是粉饰后的太平以及妥协? 刘季不知,可那个男人的狠,他却早在多年以前甘氏满门尽灭时就已经见识过了。 凤仪宫。 取自《尚书?益稷》“箫韶九成,凤凰来仪。” 尽管刘季来凤仪宫的次数不多,可他还是本能的不喜这里,不仅仅是韩衾衣的原因,更因为这里太大,太过奢华。 对于旁人来说,感悟更深的可能是天家的庄严肃穆,奢华大气。可对刘季而言,反而有种不真实感,更多的是一种荒芜和空虚,以及让他想要逃离的压抑。 说来这儿也与他有些渊源。 凤仪宫本是前任凉王为其宠妃甘玲珑所建,搜四海珍奇,穷其奢华,耗费无数人力物力建成。 而其中的甘玲珑便是出自甘氏一族嫡系,先王后只余下唯一的嫡子,也就是这一代的凉王刘裕便难产而去,以至于前后两任的凉王关系并不好。 在此之后,前凉王不知太过悲伤还是怎的,性情大变,广纳美人,那段时间的凉宫真真是热闹非凡,争宠的手段可谓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即便明知几率渺茫,可为了这泼天的富贵,谁不愿意赌一把呢? 直到甘玲珑进宫。 甘玲珑,当年甘氏家主老来得女,欣喜若狂之下,阅遍古籍,多番琢磨,才取了“珊瑚幽茂而玲珑”中的玲珑二字,蕴意美好。甘家的小女儿也的确不负众望,长大后真的似天仙般,有着倾城之貌,见到她的人无不惊为天人。 甘玲珑进宫后,也果真得了独一无二的盛宠,在修建凤仪宫后,更是被御史视作红颜祸水。奈何前凉王将她护得死死的,摆出一副“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的架势,连带着当年甘氏一族亦恩宠不断,鼎盛至极,直到刘裕继任凉王。 庞大的甘氏最终还是没有逃脱盛极必衰的宿命。不过短短三四十年,一个传承百年的世家大族便轰然倒塌,昔日的亲朋旧友更是唯恐避之不及。 这些年来打压刘季最厉害的也正是这些昔日的朋党,究其原因,不过是怕有朝一日刘季真的上位,清算他们。说来明明欠甘氏一族恩情最多的是那些人,可落井下石的也恰恰是他们,世态炎凉可窥见一斑。 |
早春,恰是乍暖还寒之际,当下不过平旦,天还未亮,和风露重,不免有些微寒。 刘季本是习武之人,也算的上是冬练三九,夏练三伏。虽穿的单薄,倒也不畏这丝毫寒意,可他现在却手心冰凉,眼底更是凉薄一片。 昨晚,迟墨漏夜前来看他,上药是真,却也不乏提点之意。又想起刘裕的警告,还有之前托季枫查的消息,刘季不禁苦笑。 这段时间的西都面上平静,可内里却是暗流不断。朝堂上也经历了好几次大的震荡,直让人看得心惊肉跳。 究其原因,不过“革新”二字。 何谓革新,即是革旧鼎新。然而旧的,往往代表着腐朽黑暗的同时,也意味着背景深厚,根深蒂固。 那些既得利益,岂是那么好动摇的?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这仇这怨可是结大发了。 朝堂上的关系,向来盘根错节,纷乱复杂。久在位的老人,更是个顶个的老狐狸,面上都是一副老好人的形象,说不定被他们坑了也未知。在最后的站队前,你永远无法知晓他们到底是谁的人。 人都是会报团取暖的,大人物也有自己的底线,甚至有些君王也不能越界。一国,永远不是君王一个人的,有这样想法的人,大多成了亡国之君。 随而着几次清洗,官员们也难免兔死狐悲。因此,人心惶惶中,在背后某些大人物的持和示意下,被清算的人发起最后的反扑,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刘季尚未行过冠礼,也并未在朝堂走动,这把火自然也烧不到他头上。本该隔岸观火,有闲情时还可以搬张椅子搓几颗花生米,权当看戏。 奈何种种暗流都直指挑起这块遮羞布的核心人物,姜奕。于是,椅子倒了,火也烧过来了。 姜奕是谁? 对于民间来说,他是那个芝兰玉树,风光霁月的谦谦君子,自带一层光环和神秘。 对于朝堂,他是十年前的新科状元。十年的丈量,与他而言,是从默默无闻的小小翰林到权势通天,官至左相。 然而如果剥去种种身份,刘季会说他是师父,仅此而已。 师者,传道受业,解惑也。这里的师,更多是指先生。 可刘季的师,却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
他对姜奕是真切地存了一份孺慕之情的。 所以暗地里得知有人在查他生平时,便留意了。原以为按姜奕谨慎的性子,定不会留下什么把柄,派人跟着也只是以防万一,聊胜于无。 可最后的结果却往往出乎意料,反馈回来的只有“查无此人”。 于是他又托季枫帮他查了十年前的会试卷宗,如他所想,里面同样没有属于姜奕的那份。 仿佛这个人就是在十年前突然出现一般,要说其中没有他父王刘裕的运作,反正刘季是不信。 很多事情一旦有了怀疑,便再也禁不起推敲。想起昔日与姜奕相处时的笑语晏晏,想起那些曾经的温存小意,他竟不知其中有几分真几分假。 竭尽全力告诉自己要相信,可他总能想起很多时候,姜奕看向他的目光那么幽远复杂。以前不觉,在细细回想后,才发现那分明是在透过他看另一个人。 明明是师徒,明明是最该心意相通之人,刘季却突然觉得自己一点都看不透那人。 如果是这样,自己这些年里的坚持又是什么,自作多情吗? 所以在被韩衾衣堵住说,与姜奕有关时,他竟也就跟着进了凤仪宫。说到底,他终究有些慌了。 刘季端着茶盏,闻着醇厚的香味,手有一丝的停顿。拨开茶盖,果然是贡品,祁红。 祁红原产于祁门县境内,以槠叶为原料,采一芽二、三叶的芽叶,经过萎凋、揉捻、发酵,使芽叶由绿色变成紫铜红色,香气透发,然后进行文火烘焙至干。再经十二道工艺精心制成。而特等的祁红更是外形条索紧细均直,色泽乌润,汤底红艳明亮。 也是在这样某个的春日里,一个男子温声慢慢述说,如清泉划过心间,让人不由得溺在其中。 刘季一时间没了喝茶的心思,将将把茶盏放下,便听到了一个不想听见的声音传来“怎么,世子是嫌这茶不好吗?” 刘季怎会不明白韩衾衣是故意的,平日里恨不得毒死自己,怎么可能还拿好茶招呼自己。 他一向是自己不痛快了,便也不会让别人好过,通身的温润气质,笑得恰到好处,不急不缓地开口道 “母后这儿的茶自是好的,只是此情此景,让儿臣不禁想到了一句诗” 不待韩衾衣反应过来,便紧跟着说道“母后甚是喜爱祁红,前人也曾为其写道:戏作小诗君莫笑,从来佳茗似佳人。儿臣深以为然,母后说可是?” 刘季本已经端起了茶盏,揭开杯盖端到了嘴边,结果又重重放下。 “看,光顾着说话了,这茶已经冷了,如此不喝也罢。” 刘季骂起人来向来是不带脏字的,如果说没有后半截,还可以当做他在夸人。什么叫“从来佳茗似佳人”,一句茶凉了分明在讽刺韩衾衣人老珠黄,留不住人。 可偏偏韩衾衣不能反驳,否则便是对号入座,刘季并未指名道姓,真要计较起来,一句话便可推诿。 可即便如此,也不能阻止韩衾衣难看的脸色,正准备在姜奕的事情上搬回一筹,便听见刘季再次说道 “母后真有什么事,不妨自己与王上说,毕竟母后可是父王这后宫里的体己人。” 所谓的后宫体己人,管的再宽,却也仅限于后宫,若她贸然提起前朝的事,只会徒增怀疑,所以韩衾衣也只有搞些小动作。 提点到这,刘季相信她是不会亲自去捅破那层关系的,这也就够了。 怕就怕她豁出一切,也要将它捅破。 “时候也不早了,儿臣还要去学宫,便先告退了” 说完他也不管韩衾衣的反应,施施然行了一礼,便毫不留恋的离开。 被这么一打断,韩衾衣自是没了开口的机会,原本想以此要挟他,并诈一下他,现在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走远,着实可气。 刘季刚走出殿门口,果不其然便听见茶盏摔到地上的声音,脚步缓了一下,又若无其事地走远。 PS:“戏作小诗君莫笑,从来佳茗似佳人”出自苏轼,再次重申本文为完全的架空,不存在历史考据。 下章二哥即将出场,上文曾提到一次,那时的名字为刘弗陵,为了与历史人物区分,现更名为刘长陵,后面也会这么用,这是楼楼的错,在此表示歉意。 就补充这两点,以上。 祝大家看文愉快! |
Chapter5 三月三,恰是梨花绽放的时节。 学宫内外皆满植着梨树,从远处看,如雪般的花朵儿,密密叠叠,缀满枝头,与低低的红绿宫檐交错着,相映成趣。 近了,又是树稀花疏,淡雅,清新,别有一方风味。空气中还余着淡淡的花香,让人不禁流连忘返,为之倾倒。 树下有两人正在对弈,其中的老者衣着简朴,须发银白,却不见丝毫的老态,反而有种饱学大儒的气质自然流露,似在看尽岁月沧桑后,返璞归真,古朴无华。 如果说老者是巍巍的大山,与他对弈的年轻人则是缓缓淌过的河流,平和而大气,温润如古玉,稳得让人不由自主的想到“上善若水”四字。 老者执黑,而本该锐意进取的青年偏偏守白,这样奇特的组合,气势相当,细看棋局,却是呈现一边倒的迹象。 老者胜局在握,可谓四平八稳,棋却越下越慢,神情有丝凝重;反观青年,却愈下愈快,不假思索,似浑然不在意输赢。 这样诡异的棋局,在陆陆续续地下了十几步后,老者终于忍不住叹息一声,似忍受不了了,赌气地将一颗黑棋扔进棋篓里,摆摆手道:“不下了。” 青年微笑着看着老者,恰到好处的笑容,如春风入雨般和煦,善解人意。 老者看着青年一脸无辜,分明写着,您老无理取闹,揪住胡子的手顿住,老者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 整盘棋局到底是谁在操纵,现在居然还一副无辜样。想他在棋局上纵横半生,今天却彻底栽在了这小子手上,回头老友还不知要怎样笑他? 现在的年轻人哟,一点都不知道尊老爱幼。 老者吹胡子瞪眼地看向青年,还不至于输不起,无可奈何地认命般说道“行了,老夫认输,可以了吧。” “夫子承让了”年轻人仍然一派温和,宠辱不惊,却在下一刻完美破功,嘴角抽搐,只听得老者喃喃自语 “这算计筹谋,当是天生的帝王种子。” “夫子慎言。” 嘴也太毒了吧,说好当世大儒的风度呢?这么记仇,生生将自己往火坑里推,不就是赢了一盘棋,至于吗? 青年正是凉王的第二子,刘长陵,字泽九。他的生母是当今的凉国王后韩衾衣,曾经的离朝长公主。严格来说,刘长陵头上只有一个大哥,可惜也不足岁余便已夭折,算是嫡长两头皆占,又集两国皇室的血统于一身,身份可谓贵到了极点。 再加上他年少成名,做的都是利国利民的实在事,在民间有极佳的名声;偶尔传出的诗文,更是备受士林中人的推崇,与刘季这纨绔草包的名气比起来,简直能甩他八大街,再说比起刘季不受凉王待见,刘长陵实在是深受凉王宠爱信任。 若他想上位,刘季真的争不过他。 毕竟这样一个丰神玉秀,芝兰玉树的青年,论学识有学识,论血统有血统,又有谁会不喜欢? 老者自是惜才之人,看见良才美玉也会有雕琢之意,如此聪颖的人怎会不明白,还是忍不住说道,最后还带着些许的严厉 “昔日有三人成虎,如今流言便可杀人,老夫不明白” 老者知道青年懂他的意思,也真的惜才,不希望他误入歧途。 只见青年微微皱眉,片刻后又眉眼舒展。都说老来精,老者也算阅人无数,却是着实看不出青年的道行。 若他想要那位置,何必像现在这样深入简出,分明有回避之意;可若他不要那个位置,所作所为早已越界,又哪来的自信他日可以全身而退。 二桃杀三士的事还少?另外个小家伙他也见了,小家伙确实不错。 但真要轮起来,他还是更看好青年的,之前虽有揶揄之意,说他是帝王之才,不全是打胡乱说。 外面的种种传闻刘长陵自然是知道的,只是天下愚人何其多,要他一一解释,无异于作茧自缚,自寻烦恼。 但对于老者这样的当代大儒,到底还是值得他尊重的。老者明显带着提点的话,他虽不需要,还是要承情的。 更何况如今连老者这样专心注书的人都意有所指,想来是有人在推波助澜了,那些人还是太闲。 刘长陵眼中一闪而过暗芒,斟酌了言语,道:“《论语》·雍也篇中曾说‘知者乐水,仁者乐山;知者动,仁者静;知者乐,仁者寿’。夫子自是仁者,讲究大道直行,见不得魑魅魍魉,诡行之事。我自认不是智者,却也不是碌碌之人,许多事情,兴之所至便做了,不求建功立业,但求无愧于心。” 青年眉眼皆透出认真,清亮平和。可以看出,他是真的这么想的,也是这样做的。 “好自为之吧” 面前的青年不过弱冠,就已多智似妖,偏偏心性难料。都说天降妖孽,必有惊变。也不知道面前这位,于凉国而言是好是坏? 老者说完,久久沉默不语,眼神变得深邃无比,似想起了什么往事,眼中划过一丝哀痛。 只是老者料不到几年后竟一语成谶,那时,他也不过一旁观者罢了。 云层乍破,天色渐明,丝缕的霞光透过梨树叶子间隙洒下,青年全身都似镀了一层金,恍若神佛,面目无悲无喜,似慈悲,又似一片漠然。 |
总算写到二哥出场了 必须要吐槽一下,这章写的真的和我原本想的完全不一样 然后莫名其妙就写成了这样,先将就看吧,可能以后写完了会有修文。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刘长陵和刘季真的很不一样,表面来看,刘季像他二哥的影子,毕竟二哥天生自带光环,但真正带有阴暗面的是二哥哟,我是不是剧透了什么 |
突然想起个事没说,于是又上来了,下面一章有一次拍,然后还有一次甜到腻的发糖,我觉得的,就是不知写不写的出来,当然这章我还没写完,所以应该是下下次 |
刘季走进学宫时,就看见一树梨白间,他家二哥正襟危坐,气质缥缈出尘,晨光熹微中恍若欲乘仙归去。 这当然纯属刘季的脑补,事实上,他二哥再接地气不过,只是鲜有人见。 想他就见过许多次,只是付出的代价,说来都是一把辛酸泪。 刘季小时候的性子挺拧的,又倔强,也算是天不怕地不怕,要说唯一怕的也就是他二哥刘长陵了。 你要说刘裕,其实他还真的不怎么怕,虽说被刘裕狠罚了许多次,他照样还是管不住那张嘴,毕竟最大不了也就是一顿打,除非是考校功课和他犯了错的时候,其他时候刘裕是懒得看见他的,总之还是有迹可循。 但刘长陵就不一样了,刘季实在是被他哥问怕了,总觉得他哥心里一定住着个老妖怪,才能轻而易举地看破人心。 偷偷看了两眼,见他二哥似没有注意到他的到来,正欲悄悄绕路溜进学堂,好巧不巧便见刘长陵的目光看了过来。 有些讨好地笑了笑,刚想溜之大吉,果不其然便听见催命符般的声音。 "刘长安" 这意思再明白不过,刘季没法儿,只能磨磨蹭蹭百般不情愿地过去了,这才看见坐在他哥对面的老者,正是这几日百般刁难他的李夫子。 在刘季看来,老头儿真是不要太讨厌,还能让他好好扮演一个纨绔吗? 这时他就想起了前几个被他气走的夫子,多好的人啊,每每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让他过了,虽说每次把他们气走了,刘裕都会借机教训他一顿,可在他看来,分明是一种默认。 话说这次挨打,真的是因为他的态度问题吗?单单警告,也罚不到这么重吧。 刘季一下子警醒过来,面前这笑得不怀好意的老头绝对有问题。 李夫子可不知道他那笑眯眯甚是和蔼的笑容被刘季定义为不怀好意,此刻那双满是睿智的眼里满是戏谑。 啧啧称奇,实在想不到小霸王还有怕的人。虽说之前一直在各地游学,但也算是育人多年,敢在他课业上阳奉阴违,对顶着干,还睡觉。 咳咳,虽然有刁难之意,但刘季也绝对是头一个。 事实上,刘季真的不知道他是谁,这段时间忙着他师父姜奕的事,哪有心思关注一个新来的夫子,毕竟他已经气走了太多。 没办法,他也只有通过这个办法刷一下他纨绔,不堪造化的名声,最近那些个纨绔啊,贪官啊都甚是安分守己,他都找不到可以收拾的人了,人生真是寂寞如雪。 虽说最开始他是奉了刘裕的指令,但后面收拾人中,实实在在找了不少乐子。 又在流水的夫子,铁打的学生的大环境下,不得不说这是一个美丽的误会。 刘季在心里默默盘算着最近都犯了那些错,下定决心一会儿一定要谨言慎行,唯一的不安定因素便是面前的老者,不由得恶狠狠地瞪了李夫子一眼,结果便挨了他哥一下棋子。 场面一下子鲜活了起来。 老者看着眼前这一幕,也觉得甚有意思。 怎么说呢,这两个人撞在一起,都变得不像是原本的自己了。 刘季就不说了,面前这个收敛爪牙,安安静静甚是乖巧的少年,自己真的认识?要不是他亲眼所见,还以为这些天里在他面前张牙舞爪的少年被掉包了。 让他真正好奇的是刘长陵,青年看似温柔小意,实则正是心里谁也没有,典型的冷心冷肺。现在虽然看着气质更冷了,但正是因为在意。 刘季那想得到这些,正想着到底哪里惹他二哥生气了,谁料刘长陵向老者行了一礼后,转身就走。 这剧本完全不对,刘季一下子傻眼了,但好歹逃过一劫,正暗自庆幸,便听见他哥甚是好听的声音,于刘季而言的晴天霹雳 “下学后,记得到书房等我。” |
下面一章暂时不会有拍,楼楼高估了自己,还要写一章过渡的,所以还是下下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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