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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同人】魔城日常[第1页]

作者:青梅煮酒君归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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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设,如果缎君衡在第二次圣魔大战开始之前复活了质辛。
二楼艾特傻陌@陌上花开何须记
三楼开给自己碎碎念,如果有碎碎念的话....
我还是很担心会写崩魔主,对他化我的内心还是很崇拜的,所以如果有道友觉得那里写的不对,性格上面出了太大的偏差,还望与我交流...
圣魔大战前夕。
沉寂已久的魔皇陵,今日突生变故。
彼时他化阐提正与寂灭邪罗商量怎样让少君能够心甘情愿归来。魔城的司命谈到这位背离魔城的少君之时,虽然口头上并未表露出反驳的意见,眼里心里,多多少少还是藏着些不满。他化阐提叹了口气,正要安抚寂灭,却突然神色一变,一股庞大的魔能自魔皇陵中涌出,一时间天地变色。
未等他赶到魔皇陵,一道传音便灌入耳边。他化阐提脚下一滞止住步伐,喉间溢出连串低沉的笑声,寂灭邪罗看着他再度坐回王座之中,满眼疑问。
“无妨。”他化阐提摆了摆手,他的眼睛看起来比往日要明亮许多,透着些名为希冀与欣慰的光,然后他起身,由于常年的透支,他的身形有些摇晃,寂灭邪罗赶忙上前扶了他一下。
“是魔父…”他化难得笑了一声,鬼阙之内常年阴冷,连鬼阙中的人都仿佛被蒙上了一层阴影。
“魔皇复生?!”这消息显然对司命是一个极大地冲击,大战前夕,魔皇复生,无疑是魔族再添一员战力,甚至还是,远超于一般人的战力。
“是。”他化阐提向外走去,鬼阙的大门外,阳光正照射进来。
“魔父说他此番是借力复生,要吾等在鬼阙内等待,六魔谛尚未集齐,由此一看,或可再做调整。”他化阐提拍了拍寂灭邪罗的手,千年的陪伴,两人之间早就默契非常。
“吾或可代你出征。”
“说什么,魔主。”寂灭邪罗一脸认真。
“寂灭邪罗既为战士,焉有让主君替属下出征的道理。”
他化笑了笑,远处忽然传来魔能波动,他也就没再与寂灭邪罗开玩笑,专注看去。
质辛便在此时挟着风雷而来。他身边尚跟着一人,白色长发,束起高高马尾,暗红色缎带覆眼,一脸肃杀气息。他化阐提没有见过这人,连带质辛怀里抱着的那一位,棕黄色长发,看去双眸紧闭,似是痛苦不堪,却安静地一声也未出,灵力感知起来极为衰弱,但观魔父神色,这两人,应是极为重要之人了。
“恭迎吾皇。”
他化阐提右手抚胸,左手持杖,率众人迎接在修罗鬼阙之外,此刻质辛回来,他便躬身一礼。
“吾皇千秋——!吾皇千秋——!”
魔城中人大多数都是跟随过,或听说过魔皇当年一统魔族事迹的,此时魔皇归来,对他们来说,是极其欢喜的,是以除去实在不能起身的,几乎所有人都聚集在这大殿之前,魔主率先行礼,他们便紧随其后,一时间声浪震天。
“嗯。”质辛皱了皱眉,看了一眼怀中仍旧紧闭双眼的人,然后冲他化颔首,低沉的声线响彻全场。
“吾既归来,必当庇护吾族,但魔族事物,仍旧交由魔主他化阐提掌管,若有事,不必找我商议。你们暂且退下吧。”
众人退去,他便不发一言,抱了缎君衡安稳落地,然后他化阐提过来,还未开口,质辛看着他一身绷带,眉头一皱,却什么也没说,开口道。
“叫靡斯陀安排一个房间。环境要好,他身体太差了。”
“质辛,不要说的为父好像要断气一样。”
质辛怀中的人开口调侃,声音却是几不可闻了。
“说的什么话。”质辛反驳他,随后他身边跟着的那名少年也冷哼了一声。他化阐提在一旁听得心中了然,他对质辛自然是了解的,魔父曾经看重,记在心里的人,想必就是他们两个了,对他们之间的相处方式,他化在心里悄悄摇了摇头,觉得有些无奈。
管家很快安排好了房间,他化替质辛推开门,魔皇便把缎君衡放在床上,抬手运功,魔能源源不断流入缎君衡体内,后者却是眉头一皱,轻咳出声,质辛顿时手下一停,收回魔能。
“吾之身体筋脉被锁,灵力无处流转,你自然传不进来功力。”他睁开眼,一双紫色的眼睛看向质辛,虽是伤痛,却藏笑意。
“哼。”魔皇冷哼一声,伸手替他盖好薄被。
“若非你自行损耗功体,又怎会落得这许久也不见转机。”
“十九。”缎君衡听质辛此话,转眼去看站在一旁的十九,少年同样是眉头深锁,对他接下来要开口的话,像是了然于心了。
“不孝子不感谢老父亲豁命救他,也不提他之兄长为他来回奔波,反而一开口就说吾,你说,有这样的道理吗?”
黑色十九却不理他,只和质辛交换了眼色,后者叹了一口气,转身出去,他才说了句无聊。
“两个不孝子。”缎君衡咳了一声,一脸的痛心疾首。
“说不出来话就不要说。”黑色十九几乎算是瞪了他一眼,缎君衡勉强说这几句话,已是来来回回咳过多次,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却还是不遗余力的调笑着两个儿子。
“啊,他化。”缎君衡转头就去喊他惦记许久,可是从未见过的孙子,质辛曾经传音与他,说是以自身血脉捏了两个儿子,又说与他描述一般可爱,若是有机会,便带回去见他,可直到后来质辛战死,也未能回家一趟。不过,看起来这个乖孙好像也不是那么的...嗯,怎么说呢?为何他的身上缠满了绷带,看起来像是身体亏空极大的样子。
“他化阐提见过祖父。”他凑上前来,很是恭谨的模样,看上去一点也没有在意自己凭空多出来一个祖父,或者说,今日的惊喜已经足够多,对于年幼便失去父亲的魔来说,多几个亲人,未尝不是一件令人欣慰的事。
“真乖。”缎君衡笑,抬手要去摸他化的头,却是紧跟着连串的咳嗽,黑色十九上前扶他,接着他便咳出一口血来。
“不准乱动。”沉默的少年今日似乎说了足够多的话。
缎君衡闭上眼睛,他化下意识替他擦去嘴角的血,这位不安分的灵狩大人感受到不一样的触感睁开眼睛正要说话,他化阐提冲他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于是他的眼睛眨了眨,又安静的闭上了眼。
“伯父...”他化阐提思索了一下该如何称呼,开口面向十九,声音温润。
“嗯...”十九冲他点了点头,其实他有些不太知道该怎样面对一个...晚辈,但既然对方都已经先开了口,他虽然还来不及习惯自己的长辈身份,却也配合的点了点头。
两个人随即出了房,留给缎君衡一个人静养的时间,他实在是耗费了太多心力,此时已经没有多的精力来陪伴儿子和孙子了。
缎君衡的房门刚刚关上,他化正要询问,十九便已经率先开口。
“父亲之前,意外结识了一位厉族,借用厉元,找到了复活质辛的办法,他...一直身体虚弱,质辛日前复活,随后去中阴界带吾两人过来。”
“嗯...”他化应了一声,十九的阐述简单明确,他一时间虽有诸多疑问,譬如是哪一名厉族,或是用怎样的方法,魔父的身体恢复以后是否无忧,而缎君衡,又是为何落得这般境地,但他还没来得及问,忽然神色一变,他之身形便立时消失在十九面前。
黑色十九皱了皱眉,并非责怪他化这般离开,能让魔主如此大惊失色,想必是不一般的事情,只是不知是否是魔城内部的事情,若是贸然跟上,如果干扰了魔城内政,就不合适了,可这样一来,他又有些担心。左右想不明白,只好推门进屋,先去看着缎君衡。
而魔殿之内,空无一人,寂灭邪罗早便屏退了所有侍从,这是魔皇旨意,而他自己虽然疑惑,也不敢多言,便如此照做。而他化之身影,消失在十九面前后,便出现在此。
“魔父!”他来得急,一时竟有些气血翻涌,刚喊了一句魔父,便觉得胸口涌起一阵血腥,赶忙用手捂住胸口,压下这一口血。
而质辛负手而立,似乎并不意外他的到来,只是一双眼眸严厉的盯着地上伏着的那个人。他化欲要上前,这阵势看来,想必是小弟在登道岸还未明晰发生何事,便被魔父直接带走回到魔城。
“小弟。”
而地上伏着的人闻言只哼了一声,背对着他,不肯抬头。
“这便是你面对兄长的态度吗?”质辛质问他,而断灭阐提,或者说此刻的任云踪,连话也不回,只沉默了半晌,开口时颇有几分忿忿。
“比不上兄长只手便能通天。”
他答非所问,他化却知此番小弟是误会了,以为魔父复活是他一手操办,却不曾告知他,这便足以让断灭生气。魔父去时,断灭还小,幼时常常吵着要魔父,又一直以来十分崇敬魔父,魔父复活此等大事,断灭一点风声都不知,自然会恼。更何况魔父一回来,便先问罪,恐怕断灭心里亦是不服,两相掺杂,魔父性格倔强,小弟亦是,眼见冲突是不可避免。
“呵。”质辛冷哼一声,他之威压本就不差,此刻更是针对,断灭明显难以承受,任云踪一身道体在这份魔威之下显然抵挡不得,但仍兀自强撑。
“魔父,小弟他...”他化勉强开口,他对魔父的性格虽然了解,但千年之前与千年之后,不知魔父是否有所改变,更则,小弟与魔父之间并没有那么的了解,若是说错什么,恐怕双方冲突便要再次加剧。
“他化阐提。”质辛抬眼看他,眼眸中怒火俨然。
“吾允你为他开脱了吗?”
“断灭阐提不需要他为吾开脱。”
这两个一大一小明显互相不搭线,可偏生能吵到一起去,他化阐提一时头疼,断灭一开口,他便知要坏事,下意识斥责出声。
“断灭!魔父面前,不准放肆。”
“哦?兄长这便觉得吾放肆了。”
任云踪一手撑在地上,就要起身,质辛却突然插嘴,声音依旧严厉。
“吾又准你起来了吗?”
任云踪身形一滞,却是趴下去也不愿,起也不敢起,左右不行,只好认命跪在那里。他之道身惯来一副仙风道骨模样,此刻平添几分单薄,他化阐提看着心疼,却又不敢上前去扶。
“魔父,小弟离城,是吾应允,非是...”
“所以你也允他背离吾族,背叛同胞吗?”
“吾没有。”任云踪反驳道。
“哦?”质辛挑眉看他,转身几步坐到王座之上,一手支颌,一手搭在扶手之上,一时间满室沉默。
“那么,圣魔大战在即,吾要你回归魔族。”
“断灭不愿。”
他一句接着一句的顶,自己倒是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却看得他化心急不已。
“登道岸将你洗脑了吗?”质辛嗤笑一声,明显不以为然。
“魔父,吾以为,人与魔之间并非非要以战了结,能够解决的方法还有很多,非是要正面冲突不可。”
“天真。”
他化在一旁看着他们两人一人一句,心中虽然觉得质辛所说没错,但小弟心中所想他亦明了,这样交谈下去明显不行,可他却一时插不上嘴,只能眼睁睁看着本就怒火中烧的魔父被断灭几句话再挑起火来。
“吾既已投身登道岸,便已舍弃前尘,与魔城再无牵涉,便是魔皇,亦不能这般迫我。”
他化闻言一惊,下意识去看质辛,后者方才敲击扶手的手指猛地一停,他便知道坏事了。不过是走神一瞬思考对策,便给了断灭机会说出这样一句混账话,魔族本就不容背叛,他化阐提可以容忍小弟一时迷途,给他机会去追求自己的真爱,但若是牵涉到魔族,便不容他这样胡言。虽知小弟可能也有赌气因素在内,但此话一出,大殿之内一时魔威极盛。
“断灭!”他化一声喝,挡在质辛开口之前,便是斥责,任云踪扭头看他,一副决然样子,显然一点也不打算松口。他化却是此时才看见任云踪净白的脸上一道鲜红的巴掌印,想必是质辛去登道岸寻他时已然冲突过一次,才让他存心顶撞。一时间他化更分不清是该心疼还是该责备小弟,而显而易见的是,质辛怒了。
质辛并非他化,不是对断灭宠溺千年的魔主,不是对小弟容忍千年的兄长,魔族皇者甚至坐在那里不动一下,已是万千气势碾压而来,一时间迫的任云踪抬不起头。接着便闻一声破空,精纯魔力凝结成一道长尺,冲着任云踪劈头盖脸打下。
他化从未见过魔父这样动手,他年幼时本就懂事,魔父安排的课业也从未偷懒,便是偶尔闯祸,魔父也不过是斥责几句,罚站倒是有过,挨打是真正不曾。而此刻此景,他不过迟疑一下,便又有几道劲气砸向任云踪。他的小弟跪在那里,双手撑地,垂着首不知什么表情,倔强着一声不肯出,而质辛一下不肯手软,一时间殿内只余长尺裹着劲气落在任云踪背上的沉闷抽打声,以及高高扬起时的破风声。
长尺一下接着一下抽打在任云踪后背,他只觉得钝痛一阵阵袭来,而长尺为魔力所化,本就对他的道身有着烧灼之感,魔父的魔力更是精纯,非是人为控力,更是丝毫没有轻重之分,只是一下下机械的抽打着,甚至全数落在一处。任云踪几乎可以感觉到背上那块肉早就肿胀隆起,每一下都仿佛砸在骨头上,而长尺离身,却又像是裹了皮肉掀起来一般,比之刀剑劈砍还要令人难忍。
“吾离开魔城,是...是吾自由意志的选择,兄长不可...迫我,魔父亦不能。”
此言一出,长尺的抽打更快几分,他咬牙忍痛,却还要与质辛犟这一遭。当年他喜欢上净无幻,在净无幻身死之后,不惜为此背离魔城,而他化虽然并不愿意,却也并没有逼迫他,反倒准他离开。自此之后,他便投身登道岸,替净无幻守护着那片净土。即便是在知道魔城被封,兄长独自一人勉力支撑的那段时间,也没有丝毫回改心意,而此刻质辛如此责问,他便更觉得不愿屈服。


质辛见状,立时停了责罚。他本意是要逼断灭在此大战前夕回归魔族,圣魔双方立场俨然不同,断灭之身份敏感,留在圣之一方,若是不参与对魔征战,必然为人诟病,若是参与对魔征战,便是残害同族。这种时候,根本没有人可以置身事外,回归魔族,反倒是最直接,也最合理的做法。然而断灭却是铁了心不肯回来,质辛本就有心责备,更为他一句前尘尽断怒上心来,一时气急,又与他说不通,竟采取这最原始的方法,决意若是不从,便打到从。
但他化插手其中,便让质辛不得不停手。本来他化在此一战前便已经承受良多,为了支撑魔族一脉,损自身血脉供养全程生机,已是极大的亏空。伤重在先,他也不愿意再多加责备。
断灭稍得片刻喘息,质辛还未开口,脸色一变,拂袖便走。他化见状心有疑惑,但魔族之中并未有事通报,如此来看,应是缎君衡那边出了问题。
质辛离开了大殿,他化方才长出一口气,他原是半跪在任云踪身边,此时握着权杖起身,再伸手拉小弟一把,却是拉不动,反倒自己踉跄了一下,方才被打了一下动到他自身亏空,此时一口血气涌上来,终于还是吐出血来。
“兄长?!”断灭本来在赌气,故而他化拉他一下,反加重了几分力气不肯起来,此刻见状惊讶不已,下意识起身去扶他化,反而牵扯着自身身后伤口血流不止。此刻看起来他的脸色比之先前已经苍白许多,嘴唇上一道牙印,明显是刚才疼得厉害又不肯叫出声咬的。
“吾无事。”他化摇了摇头,想要查看断灭身后的伤。断灭任他看,头偏在一旁,过了一会儿,他化拍了拍小弟的肩,叹了声气。
“你啊。”
断灭看着他的兄长敛眸垂首站在一旁,似乎是在思考什么,但这一声叹气,倒叫他觉得心虚起来。
真正没有背叛魔族吗?断灭看了看自己这一身道袍,净无幻肉身毁灭以后,仅凭一道魂魄是无法守护登道岸的,而他也在那时做下决定,替无幻守护这一片净土,而一个魔,做不到这些。也就是那时,他思虑再三,还是选择离开魔城。魔城当时发展可算顺遂,又有兄长主持大局,少一个少君,不会有多大的动摇,而登道岸不同,失去了净无幻,那地方可算摇摇欲坠了。存着这样的心思,他终于还是踏上了这条路,且再也不曾回头,即便是得知魔城被封印到地下的消息,魔城的少君在无数个夜里看着那明灭的灯火,在半峰雪吹起归乡的笛曲,在很远很远的地方遥望魔城曾经伫立的地方。
却始终没有再前进一步。
到底是背叛了。
他这边思考着过往曾经,那边他化却像是下定了决心,魔权玺杖向着地面一杵,原先紧闭的大门便自行打开。
“走吧。”他化淡淡开口,率先向外走去,他始终背对着断灭,叫人看不见他眼中是怎样的神色。
“兄长?”断灭一声疑问。
“回登道岸去。”他化只向着前方走,甚至一下也未回头。
“魔父不会第二次去登道岸抓人,而你回了登道岸,便仔细想清楚,将来该以怎样的姿态面对族民。”他咳了一声,断灭站在原地,看着他的兄长身体晃了一下,似乎察觉了他还站在原地,于是也站在了那里,并不回头,话却不停。
“魔父归来,太荒神决不差人选,吾亦可亲身上阵,故此放你回去,只是,断灭…”他化沉默了一下,这让断灭心里愈发觉得不是滋味起来。
“断灭,你此番回登道岸,为兄不想有朝一日与你在战场上相对。”
“吾不会!”断灭阐提几乎是下意识的反驳,待他这句话脱口而出,又紧跟着重复了一遍,是说给他的兄长听,亦是对自己信念的坚定。
“吾不会。”
“走吧。”
这边他化带了断灭从近道离开魔城,那边质辛忽然得到缎君衡传讯,微弱的声音和断断续续的灵力让他心下一惊,呼吸之间便已经赶到了缎君衡房中。
“你无恙否?”
缎君衡睁开眼,一双眼眸里甚至稍稍藏了笑,然后他低声说着什么,虽然声音微弱,魔者却是听得分明。
不差,不孝子跑的还挺快的。
质辛挑眉看了一眼一旁的黑色十九,黑色十九回了他一个不管己事的眼神,他也只好摇了摇头,坐到缎君衡床边去。
缎君衡则看着他们兄弟俩,虽然此刻身体还很差,却是异常的欣慰,两个儿子如今都平安,有质辛镇压,佛乡也不会轻易对中阴界出手,对他来说,虽然身体还未恢复,但已经是目前最好的状态了。
只是质辛刚一复生,他甚至还只看了他化一面,断灭连见都未曾见过,刚刚他化便消失在黑色十九面前。十九进屋给他说这件事时,虽然是一副轻描淡写的模样,但还是透露给他魔城大殿几乎被质辛的魔能封闭起来,而周围侍从统统消失无踪,这样的场面,又未曾发生什么大事,让缎君衡左右联系一番,再联想刚刚他化的匆忙,也就稍稍得出些结论来。
“质辛啊。”缎君衡露出一个和善的眼神。
“嗯?”魔皇还了一个不为所动的表情。
“断灭呢?怎样不见他?”
“吾寻他还有事,过两日让他来见你。”
“可是…”
“他今日大约见不了你。”
话说到如此,缎君衡自然明白质辛和断灭之间应是有冲突了。断灭的事情他在中阴界时也多少有所了解,质辛的性格他又十分清楚,魔之高傲,怎可容许断灭擅自舍弃魔身入道,看质辛此刻明显心情不好的样子,显然父子俩之间已经是起了冲突了。
“不孝子啊。”缎君衡伸了伸手,质辛看他动作,伸手握住父亲的手,又将之放回被子里。
“你当年离家的时候,为父可没有怎样责怪你。”缎君衡一双眼睛透着他心中要说什么,无非是不要太过苛责断灭,质辛看的分明,想起离开时断灭这副道身脸颊上印着一道巴掌印,身后血顺着道袍流下的模样。道者倔强的模样像极了他自己,即便是这样被魔威震慑,也依旧不肯退让分毫,这副模样让他又痛恨又欣慰,一时之间倒也觉得心疼起来。
“吾有分寸。”质辛拍了拍缎君衡的手,转身便走。缎君衡看着他离开,披风被步伐带出的风卷起,衣角撞在门上又滑了下去,他的儿子傲骨铮铮,他便又转头去看黑色十九,十九正安静的坐在一旁擦剑,神情专注不为外物所动,他于是想要伸个懒腰,但身上伤痛太多,牵着他不能乱动,这叫他有些失落,但接着又微不可见的笑了笑。
真真切切的,天伦之梦。
修罗鬼阙外,荒无人烟。
他化阐提要放小弟走,自然是深思熟虑过的。以质辛的性格,第一次去登道岸抓人,已经是不易,第二次再去,绝无可能。而断灭,心中始终存着些期望圣魔双方和平共处的冀望,在这当下是不可能实现的。他身为登道岸的一员,迟早有一日要被逼上战场,但作为他的兄长,他化阐提也是真正相信即使真便要开战,战场之上也不会出现他小弟的身影。原先要逼小弟回来,一则是不愿与小弟在战场相见,二则魔之一方人才稀少,善战者实在不多。端木燹龙与寂灭邪罗本就是魔城的人,而鬼如来,银羽风少,无界尊皇皆数变数。他化阐提有信心将他们召集,端木燹龙与鬼如来的战力足够强大,而其他的人,战力能发挥几成,但却是不好说了。然而如今魔皇归来,若尊魔皇为将,他自身亦可参战,此时放走小弟,魔城的战力尚不会受到太大影响。
断灭跟在他身后,背上的伤黏着道袍扯得生疼,提醒着他方才怎样遭魔父一番鞭笞。最初的时候质辛一统魔族,凭借魔皇陵强大魔能的护持先后令两子自魔皇陵中诞生,前后相差十数岁,而后圣魔大战启,质辛遭人暗算,不幸身陨。而那时候,断灭不过三两岁的年纪,记得魔父身披战甲强大无匹,记得魔父弯腰抱他又总是温柔,记得他说魔父的战甲硌得他身上疼,于是魔父就会一声朗笑,把他递给兄长,去换下那身盔甲,换上常服再来抱他。
唯独不记得魔父亦会凌厉至斯。
这叫他心里有些难过,分明已经千年未见魔父,甫见面却又是这般光景。兄长就在前面走着,夜色显得他身体更加单薄,厚重的袍服令他几乎隐没在黑暗之中,袍角露出的白色绷带又异常扎眼,百年煎熬,兄长又到底经历了什么,他无从得知。
“便到这里吧。”他化停下了脚步,转身又拍了拍断灭的肩膀,他的眼睛在黑夜里透着些温柔和无奈。
“兄长…”
“小弟…不要怪魔父。”他化叹了口气,看着断灭眼中显而易见的难过,心里也不好受。
“说出那种话,便是魔父不动手,为兄也免不了生气了。”他低声笑了笑,这让断灭觉得有些羞赧,便把头偏向一边。
“走吧,再不走魔父该回来了。”
“如若不回来,岂不就看不见吾儿这般包庇他的小弟。”
断灭脚下一滞,亦察觉到他的兄长放在他肩上的手同时一僵,他在心里长长的叹了口气,仿佛又看到幼时自己闯祸,被兄长护着,把那些调皮捣蛋的过错都揽到自己身上,而魔父永远都能准确地辨认出是谁的过错,他免不了要被魔父捏着脸训两句,兄长就站在一边,颇有些手足无措的窘迫。
想不到过了千年,仍是如此。
“魔父,是吾的主意,非是小弟——”
“所以他化你,自愿去魔皇陵罚跪了?”
“不准!”断灭下意识一声不准,他稍稍偏了身子护在兄长身前,一副要动他兄长这就要和质辛拼一场的架势,但质辛显然甚至没有看到眼里去。
“魔皇雕像之下,等吾过去。”
“是…”他化拉了拉断灭的衣角,微微躬身应是,又传音给断灭要他不准顶撞魔父。断灭哼了一声,目光不知落在何处,总归是不肯看他的兄长,亦不肯看他的魔父。
他化阐提只好先去了魔皇陵。魔父本就盛怒,这他清楚明白,所以才有心送小弟离开,好给双方一个缓和的空间,原以为祖父能够拖一段时间,却怎样也没想到断灭甚至还未能走出魔城,魔父便已经跟上。
去魔皇陵的这条路便显得漫长且有充满煎熬了。魔父接下来将会如何?小弟又是否会顶撞魔父?他们两人的脾气都不是太好,这样冲突下去,受伤吃亏的只会是小弟,刚才祖父已经叫魔父离开了一次,这次相同的伎俩绝不足以令魔父离开第二次,那么要怎样才能让魔父不要苛责断灭?
全无头绪。
思虑再三,他化阐提终于还是传音给寂灭邪罗。无论如何,此刻能从魔父手下抢下断灭的,只有祖父了。虽然祖父身体实在虚弱,但总归还有这一条路,不若试试,说不定还能让小弟少吃些苦头。
而那边,质辛与断灭在夜色中僵持若久,还是质辛先开口。
“回去。”
断灭身体僵硬了一下,虽然心中有无数声音叫喊着要他快些跑走,但断灭心知他绝无可能从魔父手下逃脱,因此纵使不愿,还是扭转了步伐转回大殿。
魔皇陵。
这是英灵沉眠的所在,是上古魔能汇聚的地方。他化阐提按了一下门口的机关,遣退了随行的灯鬼,随后便迈步走进。
魔皇雕像在此处屹立千年了,千年来,给他支撑整个魔城的信念。守护,这是他对魔父的承诺,也是对族民的责任。今日,魔皇雕像依旧威不可犯。
他化阐提冲着雕像微微躬身,随后将权杖放在一旁,屈膝跪在雕像之前。而庞大的魔能亦在此刻透过四周的机关释放,开始对他的身体缺陷进行修补,这让他的身体好受许多,那些伤痛渐渐变得不是那么难过起来。他化于是抬头看了看魔皇雕像,雕像沉默不语,他却知道魔父到底是怎样的用心。
魔皇遗留下的能量,以及这魔皇陵中远古的魔能,都能够修补他为了供给全城而亏损的身体。魔父既然归来,自然不惧这能量会枯竭,因此不比以往只能在支撑不住之时过来修复,这一次的魔能比之以往的任何一次都更要充沛温和。虽口中称罚,罚亦是罚,但真正要的,却是这魔能尽快修复他的身体罢了。
纵然身体受到魔能温养,但他化的内心却一点也不能放松下来。小弟的性格本就倔强,平日里与他相处便能看出些端倪来。初时小弟未离魔城,作为少君,可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那时尚对他唯命是从,也惯爱与魔城众军待在一起,但自从遇到净无幻,便与他偶尔会有一些冲突。从那时起他就清楚,强硬的要求不能让小弟退让分毫,因此往往采取迂回手段,才能达到目的。而魔父,则是纯粹的武者,处理问题简单干脆,唯战。小弟与魔父在这方面相似诸多,但这样的针锋相对,吃亏的,永远只是小弟。
大殿内。
质辛手一挥,殿门便再次关闭,他的眼光尽数落在断灭身上,因此很快发现他久未见的小儿子特意站到了离他较远一些的位置。倒还不傻,他这么想,任云踪这幅道身其实看起来还不差,额前的两缕黑发又像极了他的兄长,这让质辛觉得有些欣慰,但断灭甚至不扭头看他,在那里站了一会儿,便先沉不住气了。
“总之,吾不会回魔城,纵是魔皇,亦不可改吾心志。”
“……”
缎君衡刚刚说什么来着?
质辛不理他这句,他走过断灭的身边,断灭身后的血迹几乎凝固了,这让他心软了一些。
断灭看着他的魔父走过他身边,又坐到他兄长惯坐的王座之上,然后像他兄长往常一样一手撑着头,另一手在扶手上敲着,眼眸半壑,也不说话,他的心里就有些急躁。
“吾...”
“还是那句话,回魔城,前事,吾可以既往不咎。”质辛打断他开口的话语,语气平淡。
“吾不要。”
他回绝的话语坚定,大殿之中一时沉默,质辛这才把目光放在他的小儿子身上。他的眼神锐利,因为年岁阅历而内敛,不比当年初离家时的那个毛头小子,岁月磨砺下的魔皇,经历一番生死洗礼,如今复生,仅仅是眼神便已经饱含了威势在其中。断灭在这样的注视之下,甚至觉得连汗毛都要竖起来,可他之道心亦是坚守百年,魔皇威严在前,他反倒迎头对上,丝毫不肯示弱。
“吾身亡时,你还小。”质辛自顾自的开口,似乎并不在意刚才断灭的顶撞。
“故此一直以来,与你的相处少些,是为父亏欠你。”
“但断灭,这不是你肆意妄为的理由。”
质辛的目光逼视着他,这使得断灭不得已和质辛对视,不能避开他的目光。
“吾身亡后,附身红潮之中,因血脉亲缘,故而与你,和他化二人,皆是心有感应。你离城后数百年的时间内,可曾想过你的兄长,又经历了些什么?”
“兄长他无所不能,而算计,摆弄人心,一贯是他所长。”断灭脑海中一瞬闪过近日来魔城对登道岸的报复举动,纵使兄长袍服之下缠绕的绷带让他的内心有一点动摇——但也只是一点,甚至这一点动摇很快就被他压了下去,离城的这段时日,并非没有人告知他他化的状况,但除魔卫道,守护登道岸,他之道心,既然已经坚守百年,便并非轻易能够动摇。
“……”
“吾改变主意了。”质辛坐直身子,抬手一划,便自虚空之中招来与方才一样的长尺。
他眼中的怒火深藏,几乎看不出端倪,但断灭明显感觉到四周空气一滞,庞大的魔威随即向他压了下来,在这威压之下他膝弯一颤,旋即以道气抗压,不过显而易见,道气虽盛,不足以逆天。
几乎是在断灭的膝盖砸向地面的同时,长尺一并砸下,倒是避开了刚才已经崩裂的皮肤,但也并不好受。长尺砸下的时候难免牵扯到上面破损的皮肤,伤口才刚刚止血,复又被撕扯开,更觉折磨难耐。
质辛只冷眼睨他,大有一副不打到断灭改口不罢休的意味,而断灭虽然已经脸色苍白,冷汗涔涔,他忍痛忍的难耐,又不肯在魔父面前露出一点软弱来,只能暗自咬牙握拳,牙齿将嘴唇来回折磨几遍,口中满是血腥气,却还能忍着一声不出。
他之傲骨若是放在平时,必然也是质辛极为喜欢的,但今日魔皇却是执意要将他留下,两强相遇,必有一方折损。
魔气缠绕的长尺砸在断灭身上,庞大的魔气让他这幅道身几乎难以坚守。一方面痛已是难耐,另一方面他还要尽力维持着这幅道体,不愿在魔城中恢复魔身。冷汗顺着他的额头不断流下,他跪坐在地上,一双眼紧紧地盯着魔城地上的砖石,身后的责惩一下接着一下,耳边更是只能听见尺身划破空气的声音。
那条长尺顺着他的背脊顺着打下去,再转回印在先前的伤口之上再一遍照顾下去。一开始只是至极的疼痛,后来甚至觉得有些麻木,断灭早就数不清自己挨了多少下,魔父也从未提过什么时候才是尽头。他眼前有些恍惚,等到终于痛到连身体也支撑不住时,下意识的伸手去摸身后的伤,手背刚一碰到背后,便觉得满是湿润,再接着,长尺落在他手心,霎时更猛烈的疼痛贯彻他的脑海,顿时闷哼出声。
他之反应让质辛有些许动容。断灭是他最小的儿子,他在初次圣魔大战中遭到暗算,体内三元失衡破坏魔躯,便知已是撑不下去,只好将己身庞大的魔能封印在魔皇陵之中,以期有朝一日如果魔族在圣魔大战中失利,能够靠这魔能避过一劫。可他万没想到,魔能封印后,竟与断灭的躯体之间遥相呼应,因为断灭的魔躯更加纯粹,也就导致只有断灭的头盖骨能够开启这魔皇陵。他临死前本就觉得对小儿子心有愧疚,此次复生,好在终于避免这种事发生,原本是想要多少弥补断灭一些——毕竟他确实对这个小儿子的关怀要少得多,但他化身体的亏空着实严重,这让他心中已经不快,而在魔城被封印的这些年里,断灭投身登道岸,导致只能让他化一个人独自苦撑魔城受尽折磨,更让他一开始便心中压着怒火。
质辛抬手一挥,那长尺便已经不见,只留得断灭一个人在那里稍加喘息。他原本心中所想,若是断灭肯回来,也就不计较他这百年多的叛逃,但断灭的态度又让他怒火中烧,甚至不欲与他多讲道理,魔族之中强者为尊,若不合,则弱者服从强者,本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断灭低声的喘息着,手背上沾到的鲜血触目惊心,手心一道笞痕肿胀着发烫,背后的道袍黏在伤处更是刺痛难忍。他低着头,魔城殿内一向气温偏冷,冰冷的空气让他的意识稍稍清醒了一些,却显得身后的伤更叫嚣着疼痛起来。
年少一些的魔觉得自己委屈非常。他不过三四岁的年纪,魔父便因战而死,他是兄长一手带大。本来在年幼时兄长便常会讲一些魔父的故事来哄他睡觉,或是用以激励他,魔父在他心目中一直是形象高大辉煌的。可明明千百年不曾相见,见面的第一眼就是一巴掌,被带回魔城又是一顿严惩,甚至话都未说几句。魔父根本不肯听他心中理念,魔与圣的杀伐算计让他厌倦极了,可魔父与兄长,从未考虑过这些。
这边想着,便觉得眼眶都有些酸涩起来,他几乎是伏在地上,魔城的每一块砖瓦他都熟悉,但魔城如今的最高统治者,却是他唯一不熟悉的人,多么讽刺。
这边断灭心思落寞,那边质辛看着他的模样也觉得有些心疼,光线晦暗不影响他看见小儿子背上那些伤,那些皮肉肿胀非常,本就单薄的脊背上染了血,崩裂的伤口血顺着衣袍蜿蜒向下,几乎在断灭身边堆积出一片红来。
“吾再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他开口,甚至稍稍放软了一些语气,他的目光完全放在小儿子身上,甚至没注意到一道鬼力缓缓靠近这大殿。
“回魔城,吾可不计前嫌。”
“不。”
断灭的声音几乎有些微弱,但依旧是坚定的。登道岸尚需要他守护,在这种关头,甚至魔城正针对登道岸,他不可能放弃登道岸而回来魔城。更何况,他之观念在于和平,而魔城一向把希望放在战争上,双方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若他不坚持,又该怎样面对他与无幻共同的这份期望呢?
质辛不开口,大殿之内便满室静寂,断灭也不说话,本就疼的厉害,他并不想说话,甚至心中更觉得魔父此番说不定要打死他,这样也好,至少还能坚守这份心。
魔能鼓荡,正欲起势,忽然质辛脸色一变,一道鬼力冲击魔殿所下禁制,只是试探,却让他瞬间探得大门外站着两个人。
“父亲…”他皱起眉,手一挥便打开大门,果然门外站着两人,缎君衡与黑色十九。
缎君衡先前来时,甚至是他亲手抱进来,那副身体,灵力溃散,筋脉破损极为严重,早就难以支撑,更因为复生一事几乎耗尽一身灵力,若非他及时赶去中阴界,恐怕缎君衡此人便已是一缕魂魄了。但此刻竟能够起身,这让他有些诧异,更兼担心,便上前去看。
黑色十九扶着缎君衡,眼神里同样是担忧。三界鬼力支撑着他的父亲赶来这里,是因为那位魔城司命的传讯,他化让他来传达一声讯息,说是对小弟之处境担忧非常,但却是苦无对策,左思右想,只能来麻烦祖父帮忙照看。
缎君衡也明白质辛的性格强硬,后来传讯两次,皆如泥牛入海,毫无回应,便知道这一次恐怕难以叫回质辛。思虑再三,还是借助三界鬼力灌注在躯体之内,强撑此身躯,赶来魔殿。
质辛走了下来,但缎君衡却不理他,只向着断灭在的地方走去。断灭感觉到一丝不对劲,吃力的转过头来看,正对上一双痛心的眼神。
“质辛你——!”那棕黄发色的人咳了几声,接着便吐出一口血来,脸色又苍白几分。质辛也顾不得做无用功,魔能灌注在缎君衡身上,温养他周身筋脉,虽然起不到什么作用,但多少有短暂的支撑作用,这让缎君衡脸色稍好一点。
“十九,带断灭回房。”缎君衡又咳了一声,黑色十九颇为担心的看了他一眼,显然缎君衡很是坚定,质辛站在一旁也不说什么,他只好去扶起地上跪着的人。
“吾…”质辛开口,却被缎君衡早一步截下话头。
“这几日,断灭就留在我房中,质辛你初复生,魔城之中还有诸多杂事。”缎君衡踉跄了一下,质辛便上前扶着他,并不反驳。
“便去忙,不必担心我们。”
竟伪更一发问问看文的小伙伴,楼主笔下的人物性格有太大的OOC吗...
魔皇陵内。
他化正觉得心神不宁,魔皇陵的大门却倏然开启。他于是连呼吸都放轻了些,魔父平日里走路几乎没有脚步声,他却觉得这一次魔父的步伐并不轻松。
“魔父…”等到质辛走到他身边时,他才开口唤了一声魔父,抬头去看,质辛面上表情颇有几分疲惫。
“嗯。”质辛淡淡的应了他一声,随即掌蕴魔能自他化头顶灌下。质辛的魔能本就纯粹,纵使体内始终有佛厉双元作祟,但不影响他作为魔的强大。庞大的魔能贯彻他化阐提周身,比起魔皇陵内的魔能更快的修补起他身体的亏空来,那些绷带缠绕下细碎而又遍布全身的伤口开始渐渐愈合。
“吾不在的这些年…”质辛收起魔能,看着他如今早就长成一个稳重的领导者的儿子,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伸手摸了摸他化的头。
“辛苦你了。”
“魔父…”他化又唤了一声,他的魔父在他尚年幼时战死,此后魔族的责任由他一肩担起,虽然其中不乏艰难困苦,至少直到目前,他做的还不差。
“为吾族荣耀,他化阐提不觉辛苦。”
“嗯。”质辛应了一声,左右看了一圈,他化正面对着魔皇雕像跪着,他便顺势在魔皇雕像下坐下,正好能面对他化。
“目前是何状况。”
“日前,天工八月泉战音破晓,圣魔大战将启,吾族尚受到战约约束,魋山精兵两万驻扎,魔城之内有一万魔军,也是骁勇善战的子民。”他化阐提沉思了一下,将目前局势娓娓道来。
“战,吾族不惧。如今武林之中素还真忙于复活叶小钗,战音使叶小钗复活,想必后续仍有许多需要他劳心,一时应不会插手圣魔之战,而…武林之中,来自四魌界的无衣师尹,智谋才略皆数上乘,前日寂灭邪罗约他一谈,但并未有后文,吾担心他可能会加入圣方,如此一来,便对魔城有莫大威胁。”
他化阐提叹了口气,对无衣师尹此人,他是极为看重的,魔城之中人才稀缺,但魔之立场在先,能够舍弃圣方而入魔道者,寥寥无几,师尹此时非是行至末路之人,自然不会轻易投靠魔方。
“嗯。”质辛沉思片刻,似乎并不十分担忧。
“不堪用之人,杀之即可。”
“但两军开战,针对敌方将帅而杀,是否落了下乘?”
“再看看吧,若是他执意与魔族作对,杀了他,总好过令吾族民枉死,这不是大事,其他呢?”
“鎏沙地已开始着手建造修罗鬼阙,太荒神诀战起后,吾族战士可尽迁于此,环境比之天阎魔城更为适合。此外…”
他化的目光与质辛一时对视,他片刻的犹豫让质辛有些疑惑。
“此外,太荒神诀十二场决斗,六魔谛人选已经齐备,分别发送了邀请,端木燹龙如今归来,鬼如来已有回应,银羽风少和无界尊皇尚在犹豫,但吾开出的条件他们应会答应。”
“寂灭邪罗为吾族战士,不会退缩,再就是…小弟。”
提起断灭,他便多出些试探的意味来。质辛既然来了魔皇陵,想必是断灭的事情已然处理完了,只是不知结果如何,是否是祖父出面保下小弟,小弟此时又是什么样的状况?质辛来了之后一字不提断灭,这让他心中有些不安,但质辛闻言似乎并没有什么意外,也不发话,只是等着他接着说下去。
“既为魔族少君,自然当为吾族奉献牺牲,我会再去劝劝小弟,只是不知小弟现在…”
“缎君衡如今身体尚差。”质辛开口,语气平淡,却是直接指出了他化方才的谋划。
“若无大事,不要去打扰他。”
“是,他化谨记。”
“可知圣方何人领导?”
“海蟾尊。日前端木燹龙奉吾令夺取魂铁之时,以悬壶子为诱饵欲要靖沧浪寻来魂铁,但海蟾尊那时到来,竟直接击杀了他的同门师弟悬壶子,此人心狠程度,可见一斑。”
“嗯,对他可有了解?”
这边魔皇陵内,两人谈论着当今圣魔双方局势,那边缎君衡房内,两个人一趴一躺在两张床上,黑色十九坐在一旁,翻着一卷书。
“十九,质辛去哪儿了。”
“不知。”黑色十九看向门外,有人敲门。
“十九少爷,魔皇吩咐备下的药,要缎先生服下。”是靡思陀。
“好,多谢。”黑色十九接下那碗药,断灭趴在一边,本来一句话都不说,此时也稍微有些好奇的扭过头来。
“吃药。”
“太苦了。”缎君衡咳了一声,吃力的用手捂住嘴。
“单单是闻着就这么苦,不孝子哪儿找来的药,就不能加些蜂蜜吗?”
“吾喂你。”
“不要。”
“……”黑色十九看了一眼在旁边床上趴着的断灭,后者看他看过来,把头扭向一旁装作一副不关心的样子。
“这么大的人,吃药。”
缎君衡讪讪的放下手,断灭还在一旁趴着,这边十九就要逼他吃药,真是丢尽了老人家的脸,而罪魁祸首此时还不知道在哪里干什么,堂堂灵狩大人,真是要叫这两个不孝子气死。
他苦着脸被十九喂下这一碗药,满嘴都是苦味,十九便剥开了一旁与药一同送来的糖塞到他嘴里,甜味稍稍化开,缎君衡的脸色才好了一点。
“好吧,至少不孝子还知道放颗糖,十九啊十九,晚餐可以……”
“不可以。”
“……”
旁边的床铺传出一声低且刻意压下的笑声,缎君衡的目光顿时被他吸引了过去。十九刚把断灭抱回来的时候,道者甚至有几分恍惚,身后的血流个不停,还是质辛动手止住了血,随后堂堂魔皇就被缎君衡关在了房门外。
左右是进不来,也听不见房中在说什么,但有十九在,断灭应是无虞,而缎君衡的身体,鬼力与魔力退出之后,少去力量的支撑再次变得虚弱起来。鬼力和魔力只能撑他一时,接下来的这段时间里反噬必然不会好受,但这幅身体已经太差了,更差也差不到哪里去,至少还是稳定的,质辛也就放下心去找他化商量事情。
而断灭,在质辛离开以后就一个人趴在那里,也不动也不出声,只睁着眼睛发呆,缎君衡说要十九替他查看一下伤势,他反而很是抗拒的模样,缎君衡也就一时没有坚持。
此时看他有些许松懈下来,缎君衡才稍稍放心。
“断灭啊…”他开口,声音虚弱,但房中人都非是等闲之辈,自然能听得见。
“祖父。”断灭恹恹的回应他。质辛的那一声父亲足以说明任何问题,而他年幼便只剩下兄长这一个亲人,纵使离开魔城之时赌气不肯叫他化兄长,但此时被缎君衡救下,一声祖父还是说得出口的。
“让十九帮你看看伤吧。”
“……”
这边断灭还未开口,房门外有人敲门,温和而又规矩的三声敲击,明显不是质辛会做的事情,缎君衡便冲着十九点了点头,后者去开了门,他化冲他稍稍颔首,喊了一声伯父,便走了进来,步伐难得有些不够稳重。
“祖父。”即便忧心小弟,他也并未忘记先问候一声。
“嗯,去看看断灭吧。”缎君衡笑了笑,闭上眼睛,他实在是累了,强撑这么许久,让他觉得疲乏困倦。
“小弟…”他化看着床上躺着的断灭,背后一片殷红,血虽然止住,但道袍和血肉黏在一起,他便也顾不得房中还有其他人,虽然只有闭着眼睛假寐的缎君衡,而十九,见状便关上门已经出去了。
断灭本来要说什么,但一看他化走了进来,便把回应变为一声冷哼,竟也显得有些力气。他化不在意他这态度,掌中蕴化魔能,将那身道袍与断灭的血肉分开,这过程十分痛苦,断灭接下来便也顾不得冷哼,只能咬着牙忍痛。
他化握着断灭的手,大约便是兄弟之间的安慰了,不知道是出于痛还是出于心中的落寞,断灭并没有躲开,任他的兄长握着。道袍已经和血肉分离,不再黏附在上面,他化便化出一道魔气将四周的衣袍划破,将这块饱受折磨的身体暴露出来。之前隔着衣袍只能看见一片血色,此刻那些被蹂躏折磨的肉露了出来,更叫他心疼不已。断灭倒是不吭声,疼痛让他没什么气力反抗,更何况他也心知伤口若不处理更难恢复,不肯让十九动手是因为有几分羞赧,但若是兄长,又有何妨呢。
他化叹了口气,掌心拂过断灭饱受摧残的后背,将其中魔气尽数吸纳。他之道体若是再被这魔气纠缠,怕是要道体溃散,现魔躯出来了。虽然他化并不介意这样的事情,但明显现在断灭并不愿,他也不愿强迫小弟做这样的改变。
“忍着点,吾给你上药。”他化起身,顺手揉了揉小弟埋在枕头里的脑袋,在断灭偏开头之前便拿开了手。
药是寂灭邪罗早就备好的,他之前为了魔城牺牲自己血脉之时,身上总是布满伤痕,因此这些药魔城之中并不少见。
半个时辰后,他化终于将断灭背上的伤口处理干净上好了药,为防感染,魔主用他自己惯用的绷带将小弟缠了几圈,看着他的小弟如今看起来和他自己倒也有几分相似。断灭难得乖巧的趴在那里,或许是出于些害羞,但也的确倦了,一个安静的小弟,他化看着他,终于还是有几分忍俊不禁,低低的笑了一声。
一想到王志新被撵出去了,我就想笑
这一段就。。很多地方要用口白写了,于是就大篇的原文口白,心里很苦
“你笑什么!”
他化却不答他,只是收起那些药膏,站起身冲着一旁闭着眼睛的缎君衡微微躬身,后者仿佛有所感应,睁开眼看着他化。
“多谢祖父出手相救。”
“没事。”缎君衡越过他,看了看他化身后那个同样转过头来的小子。
“断灭这些天就留在这里养伤吧,质辛…”他顿了顿,低声叹了口气。魔城的消息,原在他着手复生质辛的时候便也有所耳闻,世人知魔族少君离城许久,却是不知道他化身任云踪留在登道岸守护一方百姓。魔族少君私自叛逃,在这不容背叛的魔族之中,若非魔主一直以来的疏导,恐怕早就被同族排斥,质辛归来,又对他化这些年所受折磨感同身受,才会这般强硬。
“魔父那边吾会代为缓和。”他化在断灭床边坐下,当事人背过头不理他,也就没看见他手中化出一个精巧的瓶子来。
“吾不需要你缓和。”断灭低声回应,声音里充满着厌倦和疲惫。
“离开魔城是吾慎重思虑过后的选择,非是轻率决定。”
“就算魔父执意,但吾之未来,亦不容他摆布。”
“断灭!”
缎君衡躺在一旁听他们兄弟之间争执。他化自他们来到魔城,始终表现的都像是一个谦逊温柔的晚辈,像是质辛曾与他描述的那个乖巧懂事的小家伙一样,但直到此刻,面对断灭,才将他胸怀之中内敛的霸道与阴沉表露些许,真正像是外界所描述的魔城之主,然始终又在严厉话语中饱含着忍让,对小弟的纵容亦是一览无余,这让他觉得有些欣慰。
“小弟…”他之前一声断喝,叫断灭安静了几秒,甚至还挣扎着动了动身体,向着床内部蹭过去一些。他化看着小弟,再开口,声音温和了一些,但比起之前在质辛面前替他求情时的温和,如今是威严且带着压迫的了。
“吾不需要理由,亦不看重是非,吾只是不愿苛责你。”
“魔与人,终归殊途,你在外追求真爱,吾不拦你,但玩够了,大局当前,也该回来。”
“但任云踪并非断灭阐提。”他闭上眼,不去看他的兄长听见这样的话是何反应,连番遭受魔父的责问,反倒叫他心中的理念愈发坚定。
他之信仰,唯求和平。只要魔与圣各自不生事端,自然便能迎来和平,唯和能平,任何一方打破这一局面,便是战火千里绵延,而战,是他所不愿,且切实厌倦的。
“吾所认可的生存价值,与你之理念不同。人与魔,皆有权力决定自己的未来。”
“有权力,也要看是否有能力。你之身份如今暴露,圣之一方如何肯容你?那些道貌岸然的教条,与虚伪的无畏大义,将你污染了。”
“在这世上,没有人对你比吾更宽容。”
“吾不需要宽容,吾有吾之道路,他人目光,与吾无干。”
“天真,愚蠢。”他化阐提的语气又重了几分。
“你所追求的光明,于人而言,是坦途大道,而对于魔…”他低声笑了一声,满含嘲讽。
“不过是腐蚀。那些东西从不属于你我,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看不透吗?”
“只有你一直看不透。”断灭沉默了片刻,半峰雪的风月和人,那些温暖他离城日子里的笑靥,让他的声音变得温柔了一些。
“并非吾一定要与你作对,若不是你执意打破这个平衡,魔与圣之间维持这此起彼伏的默契,自然长存无碍。”
“但吾只相信,唯有一方失衡,另一方才能取得胜利。”他化揉了揉眉头,在断灭开口反驳之前打断他未出口的话语。
“够了,无共识的话题,到此为止吧。”
断灭哼了一声,不再接话。
“吾要你放弃六大灵脉。”
“不放弃。”
“……”
“那你就只好放弃灵自灵了。”
“什么意思。”
“灵自灵二魂七魄离散,纵是天道明火再造,挽回一命,但这段时间所造成的伤害,将使她再也无法清醒。”
“这一切尽在你的掌控之中吗?”
他化将手中的装魂瓶放在断灭床头,也不回答他那句疑问。显然,断灭离城之后的所有行踪,在天阎魔城稍微摆脱封印之后,便尽数在他掌控了。
“除了当年妥协于你,吾尚不曾失算任何一步。这个灵魂与灵自灵相当契合,你放弃六大灵脉,吾将它给你,而这个装魂瓶,亦能助你保护净无幻余魂。”
“……”
“如何?”
“吾接受。”
“等你过两日,养好伤,吾找时机让你离开,只是……”
“……”
断灭沉默,他化也就没再提。至于断灭离开之后是否会再回来,这对他来说并不是问题,唯一需要操心的,不过是如何在魔父那里周旋罢了。
“总之,这两日你好好养伤,不要再触怒魔父了。”
“哼。”
他化站起身,再次冲着缎君衡稍稍躬身。听这两兄弟谈了半宿,缎君衡对这两人更添了几分了解,他笑了笑,他化随后离开,十九还未归来,满室静寂。
“断灭啊——”过了良久,缎君衡率先打破沉默。
“祖父。”依旧是中规中矩的回应,带着些疲倦的声音让缎君衡听起来颇有些心疼。
“这两日好好休息,在吾这里,质辛不会动手的。”
“多谢祖父。”
“唉,小娃儿长大了这么拘谨,老人家心里也很难过啊。”
“呃…”
“并非,吾只是…”
“好啦,逗你的。”缎君衡笑了笑,声音中不乏揶揄。
“你之理念无错。”他正经了语气,难得的支持让断灭心中一颤。
他还趴在床上,脸埋在枕头上,与魔父几番争执,又与兄长讨价还价,这一切让他觉得累极了,可没有人愿意理解他,此时缎君衡忽然抛出这样一句话,重压之下的怀柔,人性莫名的弱点,叫他瞬间心神一颤。
“可断灭。”缎君衡叹了口气,语气中藏着无奈。
“你是否想过,魔族与圣方抗争至此,抛洒血泪,尚被如此逼迫,百年多的封印消耗了你兄长多少,损及魔城多少,你应有所感应。”
“若不战,又会迎来什么?”
“圣魔双方,本就难以两立,龠胜明峦见魔则判为恶,执意杀之,唯有见魔族死绝,方为止休。这场战,并不是魔族一方便能把握,你之兄长,你之魔父,亦是承受许多,战,是不得已而为。”
“但……”
“所以吾说你的理念无错。确实,唯和能平,唯平能和,但若是这双方本就是不死不休的死局,想要留存理念于世,唯有先活下来,胜者,才有资格发言。”
“……”
“好了,决断终究是要你自己下,今日也不必想那么多,早些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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