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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口是心非(古风 师生 短篇)[第4页]

作者:非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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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身上无一伤处不疼,心里也裂开了一道纹,淌出浓稠的血来。
君彻似是被人抛入一个漆黑深渊,不停地下坠、下坠,高速下落间,不知何时是头,不知何时……粉身碎骨。
他如提线偶,呆呆地对着那人问出一句:“是毒?”
苍茫天地间,谁是提线手?
商予今款步迈下石阶,答了一句:“是,我想杀你。”
说完,他朝已经跪伏在地上战栗不停的三儿命令:“去刑房领杖责。”
三儿连脸上的泪都不敢去擦,仓皇退下,似是迫不及待地要远远逃离一个噩梦。
然而君彻的噩梦又何时得醒?
一跪一站,君彻看着他的太傅,商予今也在看着他。
彼此的眼睛里,一个裂痕满布、摇摇欲坠,一个不动如山、静若烟潭。
这场较量胜负已分。
自己的挣扎、试探、迷茫、犹豫……这种种锥心刺骨的情绪在这个永远表现得智珠在握的人面前竟如跳梁小丑般滑稽。
君彻目光不知飘到了哪里,口中似早就被人摄去了魂魄般重复:“你要杀了我……”
商予今微弯下腰,反手两巴掌掴在他的脸上,不重,却足以让人羞惭致死。他直起身,在君彻不敢置信的瞪视中漠然道:“断念散毁了一包,罪臣这里还有两包、三包,便是不下毒,你再跪半天一天,高热亦能让殿下烧成傻子。毁了你再去投二皇子,一来死无对证,不用担上侍奉二主的骂名,二来表拳拳忠心,二皇子自视商某为心腹之臣,三来永绝后患,为自己少树一个敌人……”
“殿下说,我为何,必须留你?”
两记耳光似是烫人,君彻整个身体僵直,转瞬又如坠冰窟,依然喃喃:“你这个疯子……”
商予今眼角眉梢都带着冷峻的笑意,饶有兴味地看少年痛苦万分的表情。
目光中无一点怜惜,冰寒彻骨,恍若陌生。
那个梅林深处温柔牵起自己的手的人,是他吗?
那个晴日午后漫不经心地笑着和自己对弈的人,是他吗?
那个在严厉训斥自己过后会不厌其烦地开导他的人,是他吗?
如果那个记忆中的人是自己敬重的恩师,那么面前这个人又是谁?
“我拜您为西席。”君彻再受不住,轻念了一声。
商予今看着他,等他下文。
连挨了那么重的打都不曾哭过的少年,眼眶里突然红得像是要滴血。他没有多余的泪水可以流了,所以即使他难过得像是心肝都被剜去,都没有眼泪能稍稍缓解这种烧灼的痛楚。他想要冷静,可他意识到他的声音近乎声嘶力竭:“太傅……太傅!!!皇位对你,就这般……这般重要?!!重要到能让你不忠不义……能让你,不顾师生情分……”
“皇位不重要,那对你来说,什么是重要的?”商予今反问。
君彻恶狠狠地看着他:“太傅教我第一课,是忠孝节义!”
“你也忘了,法则之下才有忠孝节义,有君而忠是为忠臣,有父而孝才为孝子。”
“你无意为君,如何成全我这忠臣之名?”
“你想让我顾全忠义,”商予今冷声,“此时杀了你,剪除旁生侧枝,才是对皇上之忠,对二皇子之义。”
声声逼问,将他的血气压入地底,方才的一腔怒火被冻成了霜花寒冰。
灭顶的绝望将他淹没,他在此时彷佛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君彻的脑袋轰然作响,从地上慢慢爬起来,终于问出了一个一直被压在心底的疑问:“你当初为何选择当我的太傅?!如果那时候的你也是这般的冷血无情……便断不会选择我这个弃子……”
冷血无情……
商予今眼神幽暗了下去,神态语气却越发气定神闲:“我为何选你?你真要听?”
君彻的眼睛死死盯住了他的太傅;“是。”
商予今忽然轻轻笑了。
只要说出来,就能摧毁眼前这个倔强的孩子的意志。如同猎物自己把柔软的脖领送到猎人的手边,只为痛快地求死。
他是最冷静的猎手,他自然不会放弃这个机会。
“君钰、君泽养尊处优不识疾苦,且骄奢贪逸,非上位之材;五皇子年纪尚幼,其母妃为董家长女,而今董家木秀于林,皇上断不会任董氏一家独大;二皇子智谋过人,更是有野心,然而主见太多,不懂藏拙之理,”商予今看向他,“而你,在冷宫尝尽疾苦,知道了一个弱者的下场,才会懂得怎么战败强者,受够了任人欺凌的逆境,才会领悟权力的美妙……”
君彻咬着嘴唇,想反驳,却最终没有。
“……更是因为,你出冷宫对于我来说是易如反掌,而对于你,却是天大的恩赐。”商予今看着如珠似玉的少年被他踩进尘埃里时似是伤及肺腑的表情,稳住了漫不经心的语气,“你会因为感激我而听我的话,我会收下一个最温顺的学生。”
君彻连该做什么表情都忘了。少年低下头,懵懂清澈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灰扑扑的地砖看。
那些书斋里清朗美好的日子,竟如镜花与水月。他的一切耐心付出,皆是因为“听话”二字,如此,此时的弃之敝屣,也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脑袋如同被填充了砂砾,心里巨大的空白呼啸而过。转瞬间却有眼泪无情无感地砸下,刺得眼睛生疼。
“我同样相信,我能辅佐一个最优秀的帝王。”
耳边是商予今近乎强悍的自信。
他的理想、他的抱负、他的意志……
只是他选中了我,于是佐我助我,将我变成一个更适合成就大业的人。
从来都是他选择,从来和自己……没什么关系。
“我明白了,太傅,是君彻……自不量力。”
君彻拖着麻木的腿后退两步,折身跪下,一如拜师奉茶时恭恭敬敬地对着商予今行了拜师礼。
商予今往旁避了一步。
君彻站稳了身子,微微仰着头,也不顾是否口出狂言,狠绝笑道:“这个礼,太傅不受也罢。因为下一次,就该是你跪着,我坐着了。”
商予今丝毫没有被冒犯的愤怒,闭着眼反是云淡风轻:“何必有这一出?”
“何必?”君彻一颦一笑都燃烧着嘲讽,“学生谢过太傅的最后一课,教会学生这天下间本没有白吃的午餐,一切得到都需要代价交换,人与人之间从来只有利害相关。”
“谢过太傅五年前选中了我,教我以权术之道。”
“更谢太傅让我认清君臣之别,地位之差。”
“君彻的确,再也不会信任何人了。”
商予今听得他颤抖得几乎变调的声音,有一瞬像是想斥责他的满口胡言,却也,终是没说。
他们之间,从此以后,不复单纯的师生情分。
或许在此时君彻眼里,往日里的声声教导,只不过是为了谋求以后的利用。
这样就好,我早该教他什么是帝王之心。
于是,他睁眼,眼中是极轻极淡的笑意:“好。”
君彻盯着他,此时沉默,似是把千言万语都说尽了,再无只言片语好说。
良久,少年迈了一步。腿上、臀上、背上的鞭伤撕扯着他的痛感,冷汗落下,商予今只是冷眼看着。
迈第二步时似是麻木了。
第三步,第四步……
君彻走过商予今身边,甚至带起了一股微弱的风,风中散漫着淡淡的血腥味,身上的白衣终于洇出血色来。
商予今目送着君彻走远,那背影劲瘦如竹,终是消失不见。
陈伯拿了水,冲走了地上的毒,将落叶扫去。
一切恢复如常,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陈伯,”商予今开口,“叫他的暗卫把他送回东宫,再唤李太医给他上药。”
“是。”
商予今垂眸,转身往书斋里走。
陈伯连忙道:“书斋里要不要清洗……”
“不用。”商予今声音冷硬。
陈伯道:“恕老奴多嘴,三儿……”
商予今在门楣处站住了,笑了笑:“三儿这孩子的脾气是我从小看到大的,他如果下得去手,也不是陈三了,我不过吓唬吓唬他。”
“您……”陈伯欲言又止,“脸色不大好。”
商予今踏进书斋,看细碎的微光铺上书案,墙角鱼鸟同乐的涂鸦敛入眼底。
从此去,物是人非,少年留不住。
“我只是累了,退下吧。”
————————————————番外·终——————————————————
小皇帝的番外,我是真的想了几个月。
这段结局,现在发出来的和一个月前写完的没有一点相似之处。(不要吐槽我一个月前就写完不发这件事了)
原计划是还有一章,写登基之后的事,但后来全部删掉了,从六千字删到三千,再大修。
说实话,我还是一点都不满意,每次回头看都觉得惨不忍睹,但我想如果今天不发,我可能又要改一个月了。
就这样吧,他们。
想小游斐吗?
……
不是来更文的。
感谢我的小时光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儿响叮当的速度给我建的群。
群号:319738921
欢迎来群讨论剧情、交流感想,呃,胡乱勾搭。
(反正我是不知道对催我文有没有效果……)
2014-7-10 第五章节 坐看云起时
【1】
暮春三月,江南草长。杂花生树,群莺乱飞。
这一地缭乱春光,我却无意欣赏。再过三天,就是三年一次的春闱了,一想到此次春闱对我的意义非凡,我就坐立难安。
商予今公务繁忙,加之看我神思郁郁,早在几天前就把我遣回了将军府,嘱我安心念书,却不知我近日状态奇差,呆呆地瞪着书看数个时辰,实则丝毫看不进去,恨不能撕了这些书去。
脾气变得暴躁乖戾,我自知不妙,于是在第三次控制不住对着环儿发脾气以后,我内心自责,索性“自暴自弃”,主动拿着戒尺到宫里找商予今。
商予今看到我来,面无表情地扬手将一本公文砸到了一个官员头上。我持着一腔狂躁之气尽仍是看得胆寒,僵立在门口看着那个官员面如死灰地走出去,好半天才提起胆量迈进门槛:“老师……”
“嗯,”商予今低头批着公文,不冷不热地问,“你怎么了?”
我看他神色冷峻,便知他此时心情定是不好,脚下就想溜了:“呵呵,那个,没事,我就先走了……”
挤出来的两声笑,怎么听都干巴巴的。
果然,商予今抬起了头,冷飕飕的目光在我身上扫了一圈: “站到我身边来。”
对着他,再怎么有脾气也是不敢发的。方才冲动而生的火气化成了一滩水,浇熄了我万分自责的请罚之心,当下就想寻个借口溜了:“我……学生是来……给您送东西的,结果到这里发现东西没带,我这就回去拿,回去拿,呵呵……”
商予今看着我:“我说了,过来。”
“……”
刚唯唯诺诺地站过去,就有当值的侍卫过来报:“国师,李大人还在门口跪着呢。”
我略微汗颜,小心地询道:“老师,那个……”
商予今充耳不闻,打断我:“到底怎么了?”
我慌慌张张地想替他理公文,刚一抬手,袖子里的戒尺飞到了桌面上。一时间两双眼睛都盯在那块紫檀木尺上,不同的是,一个是的,一个是吓的。
商予今诧异过后,伸手拿起戒尺,问脸红过耳的我:“支支吾吾半天不说话,原来是讨打来了?”
话是问句,但听那语声里悠悠然然调侃的笑意,不用看都能想象这狐狸脸上的神色是怎样的狡诈。
我脸上烫得能烙煎饼,目光一头砸进旁边摆放的假山石里,好像对这堆石头突然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半晌。
商予今忽然拿着戒尺敲敲我的右臂:“手。”
我心惊肉跳,竟真是要在这里打?!
我左顾右盼的张皇神色落到商予今眼睛里,他容长的墨眸微眯,再重复一遍:“伸手。”
我被他的威势一压,瞬间像泼了一头的凉水,紧抿了嘴苦哈哈地伸出手去。右手停在空气里,手指竟还紧张地微微颤着,想到以往板子上身的痛楚,急得一身汗都快出来了。
“啪!”
戒尺猛得落在我的手里,我吓得一闭眼,还惊呼了一声,像只兔子一样跳起来,惨叫:“啊!别打!”
天!
睁开眼睛,商予今眼里好整以暇的笑意让我羞恼欲狂,他打量着我难看的面色,忍着笑慢慢慢慢地说道:“小游斐,给你放一天假,别再看书了,出去玩玩散散心吧。”
我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出的门,惊魂未定气喘吁吁,好似身后有猛兽追赶、门外跪着的李大人诧异地抬头看了我一眼,大概以为我也是被盛怒的商国师骂出来的倒霉蛋,居然也露出了了然的笑意,往旁边挪了一点空位出来:“这位小友,一起来跪着?”
“……”
我尴尬得向这位大人扯了扯嘴角,涨红着一张脸又冲刺出了宫。
这狐狸!!!
收拾好心情,我换了一身灰扑扑的衣服,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闲逛。
我也不知去哪,自认商予今为老师之后,每日课业都已安排得满当,鲜少有今日这般无所事事的时间。
三月天气,碧空澄澈,一向清冷的茶肆内挤满了人,熙熙攘攘,许大多是进京赶考的书生出来散心来了,争一段文艺评论争得面红耳赤。我兴致勃勃地站在茶肆外看了好一会,才打算离开,不防竟撞了一个人。
还未看清来人是谁,便被人大声嚷上了:“喂!狗眼睛怎么走路的?连我们公子都敢撞?”
一双两双手推得我差点一个踉跄,再定睛一看时,差点没笑出声。
嚯,哪里来的一只孔雀?
面前这鼻孔朝天的人,穿着一身五色斑斓的织锦袍子,脖子上戴的环佩叮当,头冠镶金戴银,跟方才推我的下人一起不屑地用眼角睨我:“哪里来的穷酸书生!我们公子可是来赶考的,被撞坏了落了第,你担当得起吗?!”
我的天,居然还是个读书人?
我顿时来了兴致,心里乐开了花,装得谨小慎微,战战兢兢地朝他拱手致歉:“抱歉了这位兄台,方才小人用眼睛走路,没能看见您,撞得疼还是不疼?有没有哪儿受伤了?要去看大夫吗?”
许是我的态度特别诚恳,那孔雀眯着眼睛看我一眼,气几乎是从鼻子里哼出来的:“没什么大事,你也是要参加春闱的考生?”
“啊,是,是是是,”我窘迫地笑笑,拿袖子擦了擦脑门上的汗,“小生……黄斐,不知兄台名讳?”
一旁的下人倨傲道:“我们公子姓袁,名大方,可是这府尹大人的独子!喂!你这书生,笑什么?”
“没有,咳……”我忍住笑意,“早就听闻袁大人治下有序,百姓安居乐业,生活富裕,看大方兄这般风采,想必定是传言不虚了。”
袁孔雀微微露出满意之色:“嗯,你这人我看着喜欢,正好我也走累了,随我到马车里去歇一歇?”
话是问句,可语气却是命令。
我不胜惶恐地答应了,远远地却瞥见王元更王大头带着一个仆从晃荡过来,暗叫不好,刚想找地方躲着,他却已经眼前一亮朝我这里疾走过来。
“这位是……?”袁孔雀看到王元更,转头问我,“你认识?”
“游……”王元更刚想唤我,就被我哈哈笑着打断了:“不认识,那个,兄台你认识我?”
好在王大头眼力劲还是有的,看着我背对着袁孔雀对他挤眉弄眼,立刻反应过来:“呃,我远远看着这位像是我的一个友人,原来是认错了。”
聪明!不枉被他爹揍了千百遍,真是越揍越聪明。
我朝他偷偷做了个鬼脸,正色道:“这位兄台也是赶考的学生吧?我叫黄斐。”
王元更一板一眼,跟我一问一答:“是,鄙姓王,讳元更。”
“原来是元更兄,”我看到袁孔雀脸色一变,笑意盈盈,“元更兄远道而来,不如……”
话还未道完,袁孔雀迫不及待地插话进来:“不如元更兄随小弟一道到车上去歇歇脚吧?”
转眼就变小弟了?
王元更一愣,瞥了我一眼,不咸不淡道:“好。”
趁着袁大方回身喝令下人,王大头偷偷捏了我一把,在我耳边低声:“你搞什么鬼?”
我笑嘻嘻地应他:“不觉得这孔雀很好玩?”
王元更未及答话,袁大方就已经殷勤地迎上来:“元更兄,请——”
王元更无奈地看我一眼,迈上了马车,袁大方好像这才想起有个我似的,轻飘飘道:“那个黄斐,你也上来吧。”
“欸!这就来!”我擦了把汗,战战兢兢地迈上了这顶“难上”的轿子。
【2】
马车里放着的兽炉熏香殷殷袅袅,简易的梨花木几上呈着小点,座位是软垫貂毛,虽不是极品,我看了仍是一愣。
游将军行军多年,与将士同食同住,吃穿用度向来不拘小节,就连商予今这个身居高位的贵族,家中陈设布置却能简则简,无一累赘,亦不奢华,然而处处成风雅,如同在一方天地里挥墨几笔,竟无形中将文人傲骨表现得淋漓尽致。
反观这袁大方,连生活至微之处都以极其铺张而能事,又哪能守得读书人长夜漫漫之苦?
袁大方坐在位子上,热情地笑着招待我们:“时辰尚早,我的客栈离此处不远,不如元更兄弟随我去那里看看可好?我近来新得了一副字……”
王元更看我一眼,我略一点头。
王大头:“不如随兴,走吧。”
袁大方笑得面上五彩斑斓,在手边盛出泡茶用的器皿:“要喝点什么茶?普洱和绿茶都是新茶,沁香怡人。只是时间赶急,无法让元更兄看看我泡茶的手艺了,请——”
我脸上的诧异又没藏住——
我国地形多平原少山地,茶叶我国虽有种植,但毕竟不多,市井之中常见陈茶,上等之品多销售往官宦之家。绿茶为本地所产,而普洱却是边远之地经千山万水跋涉而来,价格不菲。
王元更接过袁大方递上的茶盏,略饮一口,赞道:“好茶。”
我听了,巴巴地凑上前去:“什么什么?元更兄,让我也尝一口?”
王大头长年累月被我压榨惯了,听我一说,手里的茶盏直直朝我递过来:“喏——游……”
“咳!”我没料到他如此听话,心下一急,趁着车子一晃顺势往前一冲,想阻拦住他将要出口的名。没料想“咣当”一声,茶盏和底盘在王元更的手头轻轻一触,一杯热茶直直泼向了正坐我对面的袁大方。茶水想必是滚烫的,袁大方躲闪不及,惨叫一声蹦得老高,于是乎,头又“咚”地一声撞上了马车顶。
电光火石之间发生的一连串的变故,把我和王元更两人都给看傻了。
袁孔雀刚才春风得意的脸痛苦地扭曲着,嘴里“嘶嘶”地抽着冷气,被烫得跳脚,早没了威风。两只手一会捂腿一会捂头,想怒又不敢怒的样子,指了我:“你……”
我虽不喜这孔雀,上马车来是存了一番捉弄的心思,此番过失多半是无心,但确实是过了头。等我回过神来,只得尴尬一笑:“抱歉,大方兄,小弟不慎,给您赔礼了。”
王元更也反应过来,倒有了几分斩钉截铁的精气神,好笑地看了我一眼,当下朝马车外喝了一声:“停车!”紧接着关心道,“袁兄,没事吧?依我看什么时候赏那字都是一样的,此时还是我们陪你去医馆看看为好。”
袁大方疼得额上冒汗,也吱不出声,任我们火急火燎地把马车驱到了医馆附近。我心中有愧,和王元更一人一条胳膊,对待病号有如春天般温暖,扶着一瘸一拐的袁大方走向医馆。说来奇怪,今日的医馆外的队伍竟是格外长,我扶着袁大方排在队伍最末尾等得心焦焦,便给王元更使了个眼色,打发他到里面去看看。王大头一溜烟跑得没影,过了一会又气喘吁吁地回来了,脸上的表情好似白日见鬼:“黄小友,借一步说话?”
……
黄小友?
我的牙齿咬得“嘎嘣”一声响,脸上抽搐地对一脸疑惑的袁孔雀露了个笑脸,“被”王大头拉到了一边,没好气道:“怎么了?”
王元更的眉毛眼睛都快皱到一块儿去了:“……医馆里……是是是……”
“是你个头是!”我听他这样讲话我也急,“你满嘴溜什么号?到底怎么了?”
王大头“呵呵”一笑:“是你老师。”
……
一阵微风拂过。
嘎???
我伸出一个手指,指着自己鼻尖,一字一顿:“是、我、老、师?”
王元更直起了身子,点头。
我静默了一刻,脑子里好不容易吞咽下这个怪异的事实,突然暴起,跳起来惨叫:“商予今!??”
王大头还是一副惨不忍睹的表情:“我也觉得不可能,可那相貌,那气度……”
我因为巨大的震惊而身形僵硬,“他来医馆??他发毛病?……噢,生病了?那也应该叫御医啊??他来干嘛?他刚才不还在宫里吗?不行不行这里有个袁大方……他看见你了没??”
于情于理,商予今都没有在此处出现的理由,审批文书需要体察民情到这种地步?
“别语无伦次啊,遇见了就遇见了,我们现在……”王元更“安慰”我的话停顿了一下,“见过商国师。”
“见你个大头鬼啊见!我们现在应该跑才是啊!”
“不是……黄斐,啊不是,游斐,别跑了……”
耗子遇上猫的惶恐发作,我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扯着他的胳膊就想走,一回身——
“跑去哪儿?”
略低沉的声音从不远处轻飘飘地压过来,商予今跳过已经吓傻了的我,笑着问王元更:“你们……”
我和王元更瞬间站得毕恭毕敬,齐声回答:“我们……”
要遭。
“国师……”
“那位?天……”
“真年轻……”
“听说他……”
“文坛领袖……”
一时间,街上行人的目光全部投到了这里,“窃窃私语”的声音不绝于耳。我分明看见几个姑娘瞬间脸上红晕遍布,娇俏地拿着帕子掩了嘴,站在对面的做风筝的铺子边上不动了。我心里的表情摆成了一张苦瓜脸,还得分出心思关注袁大方狂喜的眼神。王大头在底下踢我一脚,我僵着一张脸,顶着袁孔雀过分炽热的眼神,名字在嘴边转了个圈:“……黄斐……见过国师大人……”
屋漏偏逢连夜雨,我现在扯破脸皮跟袁大方讲我是谁可还有救?
商予今若有所思地往袁大方的位置看了一眼,目光落到我身上,恢复了高高在上的国师做派:“不必多礼。”
我保住了脸皮,于是瞪袁大方瞪得理直气壮。
王元更刚要行礼就被商予今扶住了。商予今再没理我,只问王元更近来课业情况,我放心地呼出一口气,就看见袁大方瘸着腿蹦跶过来:“国师大人!”
这四个字咬得热情洋溢,商予今单手负在背后,回得冷淡:“嗯。”
我笑喷。
袁大方不气不馁,再接再厉,眼睛里的仰慕之情一泄如虹。商予今平和如水,四两拨千斤地婉拒了袁孔雀的一应示好,我在一旁看得幸灾乐祸,没料想他话锋一转,语气似是关切:“你的腿怎么了?”
我心里一突,听得袁大方道:“被茶水泼了一下,劳烦国师挂心,已经不碍事了。”
商予今的目光又往我身上打量,我被他的目光看得遍体生寒,张嘴就道:“是我不小心……我……我……”
我转瞬反应过来,我在说什么?!
他的一双眼睛,怎么可能看不出我眼里对袁大方的不屑一顾?
如此,便是我故意整他,也是情理之中……
暖春天气,我的冷汗一层一层顺着衣服往下淌,害怕他对我心生误解,于是解释得更加张皇:“我不是故意……我……”
商予今扬手,做了个手势止了我的解释:“你们带他去上点药。”
我猛得低头,鼻子酸涩,眼睛死死盯着脚尖。
也是,为了捉弄袁孔雀,我现在都还是“黄斐”呢,怎么能让他相信我不是故意?
商予今走了。
我和王元更带着袁大方在林大夫那上药。袁大方大腿上被烫了好大一片,看着都疼。上好了药,三人在一旁歇息。我去取了需换的药塞在袁大方手里,越想越怕。王元更看我面色不对,悄悄问我:“你怎么了?”
我尴尬问他:“大头,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你想什么呢?国师也没说什么啊?你的确是不小心,这才多大点事?你不至于吧?”一连串的疑惑不解。
我摇了摇头。
心里比吃了黄连还苦。
旅行归来,依旧没什么提笔的欲望。
出于久久不更的愧疚,今晚花了半个多小时狂码了一章,打了一个无准备的仗,有虫的话要告诉我= =
【3】
我们三人回到马车里坐着,一时相对无言。王大头一会看看我,一会看看袁大方;我盯着车壁的花纹神游太虚,脑子里想着别的事情。而袁孔雀,明显是沉浸在刚才遇见商予今的惊喜之中,一时半会儿也拔得出来。
这里面唯一一个脑子清醒的王元更受不了了,抢先开口问孔雀:“你的腿没事了吧?”
“啊?”袁大方一惊,反应过来后连声回答,“啊,无碍了,本就不是很严重。”
“噢。”
又沉默了。
袁大方突然喜滋滋地挑起话茬:“唉,刚才那是国师吧?啧啧啧,传言果真不虚……”
王元更迎合他道:“那是自然。”
“可惜方才忘记尊他一声座师大人……”
什么?!
四个字如洪钟传入耳里,脑子里的理智瞬间崩了弦,我猛地抬头:“你说什么?”
“座师大人啊,”袁大方惊疑不定地看着我,“你不是今年的考生吗?连主考官是谁都不知道?”
我愣住,转头看王元更,他亦是用“你装什么糊涂”的眼神看着我。
“我……”我瞪着眼睛张了张嘴,“我确实……”
“哎哟喂,你是住在哪个山沟沟里,来考试连今年谁主考谁拟题都不知道?”袁大方满脸讥笑,“那你刚才倒是认出了座师大人,也对,元更兄跟你说的吧?”
王元更迟疑:“黄斐,你真不知道?”
我此时脑子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只知道摇头。
王元更想对我说些什么,可碍于袁大方在场,最后伸手倒了一杯茶给我:“喝茶?”
听到“茶”一个字,我更沮丧了,默默地接过茶杯——牛饮水,一壶好茶食不知味。
袁大方终于打圆场:“黄斐,好了,现在知道了,你也不用这样吧,你那是什么表情?”
我哭丧着脸:“我高兴。”
“……”
王元更打起了圆场:“怪道这几日,市井里竟传起流言来,说是朝中不断有大臣劝谏皇上更换主考官……”
我讶然,联想起今晨被轰出门的官员,待要询问,袁大方已先我一步急急询问:“有这事?为何?”
“前几日考生陆续报到校验,有一人自称是商国师的亲戚,然面貌体态与早先呈上的纸上所述大不相同,就给扣押了下来,”王元更说到这事,脸上也是说不出的诡异,“闹到了国师那里去,国师居然仅仅问了几句,就开口让他过了。”
我头上如遇五雷轰顶,转念也觉这事诡异万分。他行事向来谨慎小心,怎会?
“有裙带关系就是好啊……”那厢,袁孔雀幽幽地飘出一句,“国师的学识肯定是担得起这主考官一职,但这次主考的确不妥当。听闻他的学生此次也是参加春闱的考生,如此不避嫌,也难免会有人议论了。”
什么话?!
我猛一吸气,不敢置信地朝他道:“依你说,国师这些平日的亲厚之人,没了他的照拂,还就考不好了?”
袁孔雀莫名其妙:“又不是说你,你朝我发什么火?我有这么说吗?只是人之常情,国师也是人,难免会照顾一下……”
一语不合,我怒火中烧,甩开了王元更拉着我的手,指着他的鼻子吼:“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你是什么东西!”
袁大方被我一激,吼得不甘示弱:“黄斐!你想打架??!”
“打就打!你……”我真的是气疯了,终于露出我以前在街头当混混的冲动本性来,撩起袖子就想开架,却被人又拉住了,回头一看,王大头。
“你放开!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我今天要不揍死这个肚里黑黄的……”
袁大方哪儿被人这么骂过,我用余光看见他挥着拳头过来,来不及完全躲开,颧骨就是火辣辣地一疼——
接下来,满脸涨红的我扑在了人家身上,袁家的下人们一听马车里的动静,“呼啦啦”就把马车围了起来。就在一发不可收拾之际,王元更提着气吼了一句:“都给我住手!”
我喘着粗气,瞪红了眼睛,拳头还悬在半空——
袁大方被我压在身下,亦是怒不可遏——
“你们两个再打下去,我就报官。春闱开始前犯事,你们两个就都别考了!”
我的理智慢慢回炉,放下了拳头,起了身。袁大方也有些惴惴,收了手。
王元更拉过一脸迷茫的我,向袁大方陪笑:“看在我的面子上,袁兄就不要计较刚才那事了,依我看,春闱之前人心难眠浮躁,来日我们再可一聚,心平气和地聊聊见闻,如何?”
袁大方面色难看,但还是没有发作,冷哼一声甩袖就走。
我站在王元更身后看着那马车走远,如同身在梦中。
王元更知我此时更想一个人呆着,回头嘱咐我一句,也走了。
春闱前的焦虑、别人的期待、平白的误会和冤屈、不被信任、非议和诋毁……种种负面情绪击垮了我的防线,我站在热闹繁华的街中,匆匆疾走几步来到河边僻静之处,忍不住红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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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回家,环儿正在门口打扫,看见我,讶异万分:“小公子?你怎么了?”
我朝她苦涩地露了个笑:“我今天不该出门。”
乘兴而去,败兴而归。
“小公子你又打架了?!哎,别走啊,到底怎么了?……”
跑着甩下环儿的追问,我疲惫不堪地跑到书房外,大口大口地喘气。
抬头无意中朝里看,却看见商予今坐在桌前,手中捧着书卷,似是在等我。
看见他,我百感交集,酸的苦的辣的全部翻涌在喉间。冲动之下一鼓作气跑了进去,对着他“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商予今似是一惊,直直站起身来。
我埋着头,眼睛里已经朦胧得看不清地面上的砖纹,声音还是带出了一声哽咽:“我……不想考了……”
商予今一声没出,沉默得像是已经不在了。我止不住地抽噎,不知心中巨大的难受是从何而来,眼泪砸在地上。
半晌,商予今的声音传入我耳中,像是隔了一层雾:“站起来。”
我撑着地面站起身,狠狠地用衣袖抹掉脸上的水光。商予今一寸一寸认真地打量着我,不辨喜怒,甚至连颧骨上的青痕都没有放过,在我躲闪开他的目光的时候,他却又命令:“跪下。”
不明所以,我红着眼睛,又跪下了。
片刻,商予今后退一步,清淡道:“站起来。”
我再次撑着站直,腿却因为刚才的一磕一撞隐隐发颤。
站起后,再次对上商予今的眼睛,刚才急促的呼吸竟是平静了,眼泪也止了。他抿了抿唇,示意:“跪。”
我开始有些怕了,茫茫然地跪下。商予今看着我:“冷静了吗?”
我低着头,声如蚊蚋:“嗯。”
“那好,”他端起桌上放的茶盏,放到我的头上,调整了位置,“现在开始跪着吧。”
【4】
我的脑袋里装的是浆糊。
可脑袋它到底是圆的,不是方的。
小小茶盏,想要在我的脑袋上立足,谈何容易?
不过须臾片刻,我已生一身汗意,感觉脖子像被浇筑了泥沙,全身上下无一处不僵硬。
注意力死死凝在头上一点,周遭环境变得极轻极静。很快便撑不住了,膝骨生硬发疼,肩膀脖颈酸麻如同虫咬,然我略略屈身,那该死的青瓷茶盏就在脑袋上调皮地晃动,让我瞬间噤若寒蝉。
商予今目光落在手中书卷上,不曾看我一眼,却好似万分洞悉我此时情状,悠然开口:“方才你说的话,为师并没有听清楚,再说一遍可好?”
我的身子紧绷如弓弦,一张嘴无故又引来杯盏轻颤,只得把口型调小,字字似从牙缝挤出,低低哀求:“夫子……”
他听我开口便放下书卷,示意他在听。
他让我再说一遍,我又哪敢再说一遍?
冲动之意如同潮水,刷洗凶猛,兵退无声。
商予今看我一眼,旋即起身行至门口,合上了门,语气略重,似是提醒:“谨言慎行。”
我表情扭曲了一瞬,只得一字一顿地乖乖认了:“游斐知错……”
商予今露了一点笑意,似是对我明理识抬举的赞许。
我紧绷了皮,果不出其然——
“茶盏不必取下,跪一刻钟,罚的是你口无遮拦。”
如同黑云压顶,我有气无力:“是……”
“如有下次,断不会这么容易。”商予今看着我,冷哼了一声,“早就诺下的事情能张口就反悔,此次好在你是无心,倘若真是有意,罚你掌嘴都是轻的。”
我可怜巴巴地盯着地面一个激灵,身体越发僵硬,努力把自己想象成一棵参天大树,笔直地竖在土地里。
我是一个木头人,不能说话不能动——
木头人的身体里有一颗火热跳动的心,我跪着跪着,仍是忍不住悲从中来,眼睛酸涩如同进了砂砾。
就在我感觉要跪到天荒地老之际,商予今终于开恩把茶盏取了下来,见我仍是一脸呆呆傻傻,吩咐:“起身吧。”
我抽了下鼻子,使劲从地上撑起来,感觉一阵头晕目眩。
商予今随手取过镇纸压在书页上,吩咐我:“那边,把手洗干净,脸擦一下。”
于是,又沉默着绞了帕子,抹干净泪渍。抬头时看见窗外新翠枝头两只雀儿飞过,商予今在书房外特地栽下的花也吐了苞,不由一时怔忪。
“游斐?”商予今叩叩桌子,看我呆愣地捧着帕子回头,微微皱眉,“看什么?过来。”
我有点怕他,因为我不知该怎么解释方才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但是等我自己意识过来时,我已走到他身边,手指抠着桌角,干巴巴地挤着声音认错:“我错了——”
尾音竟又带了哭腔。
商予今叹息,拉着我靠近他:“我倒不知道游将军的儿子什么时候变成一个小姑娘了,不准哭,好好讲事情,发生了什么,听到了什么,不许隐瞒,全部讲出来。”
我点点头,开始从头讲,撞上袁大方,遇上王元更,然后一时兴起巴巴地爬上人家马车去挑衅他——
“好玩吗?”商予今微挑了眉,语气平淡地问我。
我迟疑地看着他似笑非笑的表情,迟疑地——点了点头。
他像是被我逗乐了,右手抓着我的手腕,左手毫不客气弹了我的脑袋:“继续说,等会一并罚你。”
我额头吃痛,委屈地看着他,接下来的话就不想说了。
商予今瞬间看透我心思:“若有隐瞒,罪加一等。”
呜。
我想了想,还是忍不住:“不知袁知县此人在官场风评如何?”
商予今笑笑:“不佳,沽名钓誉之徒。”
“那为何……”
接下来的语调就变得漫不经心:“袁知县爱子是出了名的,这次春闱,恐怕也得热闹一番。”
我恍然。
商予今语意模糊地答完了,一瞬语气又变得危险:“又顾左右而言他?接着认,还没完呢。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我打赌,我的面色肯定是忽青忽白:“呃……跟袁大方打起来了。”
他调侃:“脾气不小呀游斐,为师的规矩教得不够是不是?”
我回避了他的目光,陪笑了一阵,一句话也不敢回。
“原因?”
我该如何启齿?这样当着他的面去质疑他——
我稍一拖延,便知不妙。商予今肃容低道:“游斐,回话。”
我盯着自己灰不溜秋的衣角看,结结巴巴:“我……学、学生不想说……”
刚才还和睦的氛围瞬间僵硬,商予今的目光如同五月天山雪,沉默半晌,站起身拿起了压着书的镇尺,敲敲桌子,皮笑肉不笑道:“桌子上趴着。”
我身后条件反射似的一疼,不由自主地后退:“夫子!”
商予今沉黑眼眸直直盯着我的,语气一沉再沉:“一。”
我生生定住后退的脚步。
“二。”
我哭丧着脸向前,乖乖地趴下来。
商予今把我试图挡在屁股上的手扭在腰间,淡淡然道:“我的确是在逼供,你要怨我,我不怪你。”
“啪!”凌厉的痛楚肆虐在我的臀峰,骇得我差点咬掉自己舌头,然我还不待消化第一下,第二记就紧咬了上来,依然砸在同样的位置。
“唔——!”我是尝过镇纸的滋味的,此时也确确实实回忆起了我被这镇纸打得嚎啕大哭的窝囊事,又痛又羞,憋得满脸通红,腿都在打颤。商予今见我仍是不说话,冷冷道:“别存侥幸心理,只要你不说,这镇纸你就得一直挨下去。”
我红着眼睛咬着牙关,忍了第三下、第四下、第五下……
甚至能感觉到屁股上那道僵痕发白,然后迅速充血肿起,皮肉被打薄——
带着淡淡咸味的泪水淌进嘴巴里,我终于崩溃了:“停!我说……”
商予今放开我,拉我起身,却也再也没什么好脸色:“说。”
我望着他凶巴巴的脸,一抽一抽地把听来的传言吐了个干净。
“他还说……还说……呜……我肯定没什么本事……因为是、你的学生……”
“我当时太生气了……”
“对不起……你……你打我吧……”
商予今一直沉默着听我断断续续语无伦次地说完,才接话道:“你赌气罢考,是因为你不相信自己,还是不相信我?”
我又开始抠桌角:“我……呜呃……不想听到有人说你……也不想听到国师的、学生没本事……”
商予今看了我半晌,旋即似真非真地叹了口气:“他人毁我、谤我、讥我、笑我,又与我何干?商某做事向来我行我素惯了,若是仅仅为了博取一点清誉,何时才能达成我的抱负?”
“可是你……老师您明明不是那样的人!恶意揣度何故纵容!”
他听我质问,眼睛里盈着笑意反问我:“那如何?和人打一架就行了吗?”
“且不说这架打得毫无战果,若是那袁大方日后知晓你便是游斐,再联想你的作为……”
“书生十年寒窗苦读,此间修身养气,非养轻狂躁气。为舆议所累,说明你过分追求表象的东西,需知这世上有半数人称你赞你,就必有半数人毁你谤你。”他一字一句都逼进我心里,“江河携泥沙而俱下,才到得了海洋。”
我脸红过耳,哑口无言。
有人威胁我说,不管过了多久,我跑到哪儿,开什么新坑,只要口是心非不更文,它就永远是我的一个污点跟着我走……
污点你懂吗!污点!
愣是把我给吓懵了。
时隔两年,我又把它翻出来看,看到停更的地方也会扼腕,但若叫我接下去写,我是真的摸不着头脑。
正文,我是暂时不会更了,只有一个以前想好的君彻和商予今的番外,今天把梗整理了一下开始写,依旧是一个小时三百字的速度死磕,并且没有小游斐,爱看不看。
还记得商予今逼君彻的时候小皇帝说的一次挨拍吗?
(扔白菜,记得毛线,两年了!)
不记得也没有关系,给你们回放一遍噢。
君彻脸上血色尽失,瞳孔几近失了焦点。他低垂着眼睫回避商予今的质问,半晌居然笑了:“我多想……回到我还是四皇子的时候……”
他笑得僵硬,因忍痛甚至有些扭曲。商予今微微愣了愣神,听得少年哑着声音,一字一句:“太傅……因为我偷溜出宫……大发雷霆……却在……父皇皇兄查问之时包揽罪责……”
商予今看着他伤心的表情松了手,任君彻跌坐在地。
君彻闷哼一声,接着缓缓道:“不过挨了十几戒尺,听到我抽泣……就再也罚不下去……”
长身直立的男子闭了眼,淡淡道:“那时你还会哭,可现在你不会了。”
就是这里。
呃,现在过去了四个小时,我写了一千二百字,过会给你们放文哈!耐心地等一等……
与前文毫无联系的四皇子番外
【1】
冬日的天黑得早,刻漏点点滴水声带来了昏暗的天色。灰蒙蒙的风吹起庭前落叶,在一片萧瑟中携着枯黄同去。
书斋内,一身着浅青色隐底螭纹轻袍,拥着藏青狐裘的男子点上了暖色油灯,领口的一圈银狐光华流转,衬得男子越发眉眼如画,流转着一股难以言说的俊逸清华。
檀木门扉被轻轻叩了三声。
“如何?找到了吗?”商予今停了笔,侧首问应门进来的陈伯。
陈伯摇了摇头:“已经又派了两个护卫出去找了,再过一个时辰就是皇上邀使臣的夜宴,皇上传四皇子不到,正发怒呢。”
商予今微皱了眉,看了一眼刻漏:“来不及了,去跟陛下告假,就说四皇子在我府上,懈怠了功课,罚得有些重,不便赴宴。明日我自会去向皇上请罪。”
“是。”
“连影,”商予今唤自己的暗卫,“你那里消息多,也出去找,今晚务必要给我找到。”
黑衣的暗卫行了礼,消失在了这片灰蒙蒙的天色中。
时间一刻一刻地过去,眼看夜色中已经飘起了漫漫小雪,商予今手里的书册是再也翻不下去。陈伯第三次来送茶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开口:“要不还是告知宫里吧,万一出了什么事……”
商予今在屋里踱了一圈,手是越握越紧:“出不了城,再等等。”
陈伯默然:“那您也不要再熬了,大病初愈,还是不要过于劳神得好。”
“我又怎么能不劳神?”商予今接过茶盏喝了一口,字句几乎是咬牙切齿,“陈伯,麻烦你,找根干净结实点的藤条来。”
陈伯一惊,刚想要劝,瞥见商予今面沉如水的脸色,默了。
等找到君彻在哪儿,大街小巷都已经暗了。
连影扭着一个灰扑扑的孩子叩开书斋的门,甫见商予今便行了礼:“禀,在西北城门的街巷找到的。”
商予今扔下茶盏,起身急走了两步,才定下神打量起孩子的模样。君彻一张小脸灰蒙蒙的,嘴角破了皮,凝固了一片血,手上满是泥泞,还破了个口。外套也没了,一身玄白衣衫黑一块黄一块。孩子迎着商予今如刃的目光扭过了头,一双琥珀色眼睛落在书斋的地上,手脚俱缩了缩,一声不吭的倔强模样。
商予今抿唇,在君彻两步远的位置站定,看清他没有更多伤处,才暗自松了口气,声音却是凌冽如冰:“押他出去跪着。”
君彻开了口,声音有些哑:“太傅怎么不索性押我去见父皇?”
商予今闻言,凤眼微眯,似笑非笑的模样:“好啊,连影,如他的愿,押他去见皇上。”
君彻一僵,吐出的字也变得软了:“太傅……”
商予今居高临下地盯他半晌,声音变得极轻,挟着冰冷的命令:“出去跪着。”
君彻低下一张有些伤心的脸,退了两步,转了身,在院里一声不吭地跪了。
商予今似不耐看他一眼,亦坐回桌前,重新提起笔勾画起来。
陈伯手里拿着一根藤条放在商予今桌上,提了提声:“刑房里找来的,四皇子如果诚心认错,解释原委,这藤条还是不要动了吧。”
“您倒是怕他听不到,”商予今笑了笑,脱下了身上的狐裘,压了压声音,“外面冷得很,您把这件……算了,您等会去另取一件披风给他披上,免得冻病了。再去烧点热水备着,免得等会又吵着要沐浴。”
陈伯应了声;“一番苦心,主子倒是又怕他听到,按老奴说,既然心疼,何必跟一个孩子熬着,四皇子他看上去也吃了不少苦头,问过了也就算了。”
“问他?我怕他头脑正不清醒着,”商予今提了提声,也是说给外面的人听的,“陈伯,不要再劝,不早了,整个府上折腾了一天,都各自休息吧。”
待一切重归于寂静,已近子时,寒风停了,依旧是无星无月。君彻拥着一件大氅,怕弄脏了,只是披着,并不敢穿。只是膝下凉意刺骨,渐渐有些受不住了。
君彻眼睛盯着地面的纹路看,手无意识地剥起刚结痂的伤口来,待得一阵针扎般的疼痛涌上脑海,才知道又流了血。
孩子咬了牙,眼眶有些红,时间被漫长的等待拉长拉慢,可一闭上眼,脑海里回荡的是今日所受的奚落和嘲笑,让他又不由想起了曾经冷宫的岁月,似乎,也是那么长,那么慢,那么冷……
“你手上的伤再抠一下,明日便挨了手板交三十篇时论给我。”
君彻咬了唇抬起眼,看见站在书斋门口的他的太傅眼中遮掩不住的怒色,有些讷讷。
商予今吸了口气,略平静了一下胸膛间翻滚着的怒火:“跪醒了就进来,我们还有笔帐没算。”
今天我给大家表演一项杂技,让你们看看什么叫做月更……
= =
我承认,消失的那么多天我也没有写文,生了场病,懒癌又犯,便也没有那个心情。对口是心非总抱着一股歉疚的心情,你说我坑也就坑了,还时不时要跑进来撩别人一下,咳……
我写文,主要是为了自己的心理满足,弄清楚这一点后,便只能对你们揣着歉意深深鞠一躬了。
新的一年,我的更新速度可能也不会变快的。爱你们ヽ(*′з`*)?
要治我懒癌的,要殴打我的,要把我关进小黑屋的……都有话好好说。
好久不见啦,有什么是不能靠好好说解决的?如果不能解决,那……我卖个萌?两块钱的?
这么久时间了,每一次重新回头看,都有种无从提笔的感觉。
还在坑里的,或者是刚刚不幸掉进坑的,能不能谈谈对口是心非的感觉?
大到好在哪里,败笔在哪里,小到对商予今、游斐、君彻是什么感觉,希望他们发展成什么样,跟我聊聊天吧。
四皇子番外
【1】
冬日的白天眨眼飞逝,刻漏点点滴水声带来了昏暗的天色。灰蒙蒙的风吹起庭前落叶,在一片萧瑟中携着枯黄同去。
书斋内,一身着浅青色隐底螭纹轻袍,拥着藏青狐裘的男子点上了暖色油灯,领口的一圈银狐光华流转,衬得男子越发眉眼如画,流转着一股难以言说的俊逸清华。只是这清华之上,蕴着的却不是男子平日的平静从容,偶在书案前提腕书写,一勾一画,隐隐透出些焦虑来。
直至檀木门扉被轻轻叩了三声。
“如何?找到了吗?”商予今停了笔,侧首问应门进来的陈伯。
陈伯摇了摇头:“已经又派了两个护卫出去找了,再过一个时辰就是皇上邀使臣的夜宴,皇上传四皇子不到,正发怒呢。”
商予今微皱了眉,看了一眼刻漏:“来不及了,去跟陛下告假,就说四皇子在我府上,懈怠了功课,罚得有些重,不便赴宴。明日我自会去向皇上请罪。”
“这种说词……”
“顾不得了。连影,”商予今唤自己的暗卫,“你那里消息多,也出去找,今晚务必要给我找到。”
黑衣的暗卫行了礼,消失在了这片灰蒙蒙的天色中。
时间一刻一刻地过去,眼看夜色中已经飘起了漫漫小雪,商予今手里的书册终于再也翻不下去。陈伯第三次来送茶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开口:“要不还是告知宫里吧,万一出了什么事……”
商予今在屋里踱了一圈,手是越握越紧,眉眼中郁结着三分火气:“出不了城,再等等。”
陈伯默然:“那您也不要再熬了,大病初愈,还是不要过于劳神得好。”
“我又怎么能不劳神?想来是我平时约束四皇子过于宽懈,才教得他如此没有轻重。”商予今接过茶盏喝了一口,字字句句几乎是咬牙切齿,“陈伯,麻烦你,找根干净结实点的藤条来。”
陈伯一惊,刚想要劝,瞥见商予今面沉如水的脸色,默了。
等找到君彻在哪儿,大街小巷都已经暗透了了。
连影扭着一个灰扑扑的孩子叩开书斋的门,甫见商予今便行了礼:“在西北城门的街巷找到的。”
商予今猛得扔下茶盏,起身急走了两步至,这才定下神打量起孩子的模样。君彻一张小脸灰蒙蒙的,嘴角破了皮,凝固了一片血,手上满是泥泞,还破了个口。外套也没了,一身玄白衣衫黑一块黄一块。孩子迎着商予今如刃的目光扭过了头,一双琥珀色眼睛落在书斋的地上,手脚俱缩了缩,一声不吭的倔强模样。
商予今抿唇,在君彻两步远的位置站定,看清他没有更多伤处,才暗自松了口气,声音却是凌冽如冰:“押他出去跪着。”
君彻开了口,眼眶有些红,声音有些哑:“太傅怎么不索性押我去见父皇?”
商予今闻言,凤眼微眯,似笑非笑的模样:“好啊,如他的愿,押他去见皇上。”
君彻一僵,吐出的字也变得软了:“太傅……”
商予今居高临下地盯他半晌,声音变得极轻,挟着冰冷的命令:“出去跪着。”
君彻低下一张有些伤心的脸,退了两步,转了身,在院里一声不吭地跪了。
商予今似不耐看他一眼,亦坐回桌前,重新提起笔勾画起来。
陈伯进了屋,手里拿着一根藤条放在商予今桌上,提了提声:“刑房里找来的,四皇子如果诚心认错,解释原委,这藤条还是不要动了吧。”
“您倒是怕他听不到,”商予今笑了笑,脱下了身上的狐裘,压了压声音,“外面冷得很,您把这件……算了,您等会去另取一件披风给他披上,免得冻病了。再去烧点热水备着,免得等会又吵着要沐浴。”
陈伯应了声;“一番苦心,主子倒是又怕他听到,按老奴说,既然心疼,何必跟一个孩子熬着,四皇子他看上去也吃了不少苦头,问过了也就算了。”
“问他?我怕他头脑正不清醒着,”商予今提了提声,也是说给外面的人听的,“陈伯,不要再劝,不早了,整个府上折腾了一天,都各自休息吧。”
待一切重归于寂静,已近子时,寒风停了,依旧是无星无月。君彻拥着一件大氅,怕弄脏了,只是披着,并不敢穿。只是膝下凉意刺骨,渐渐有些受不住了。
君彻眼睛盯着地面的纹路看,手无意识地剥起刚结痂的伤口来,待得一阵针扎般的疼痛涌上脑海,才知道又流了血。
孩子咬了牙,眼眶有些红,时间被漫长的等待拉长拉慢,可一闭上眼,脑海里回荡的是今日所受的奚落和嘲笑,让他又不由想起了曾经冷宫的岁月,似乎,也是那么长,那么慢,那么冷……
“你手上的伤再抠一下,明日便挨了手板交三十篇时论给我。”
君彻咬了唇抬起眼,看见站在书斋门口的他的太傅眼中遮掩不住的怒色,有些讷讷。
商予今吸了口气,略平静了一下胸膛间翻滚着的怒火:“跪醒了就进来,我们还有笔帐没算。”
【2】
屋内地暖烧得正旺,踏足进去不过须臾时间,君彻似乎都听到了自己双腿解冻的声音。
只是太傅那低沉的语气和冰寒的目光又把他冻住,两字掷地有声:“解释。”
君彻沉默着,避开那威慑十足的锋茅,盯着不远处氤氲着水汽的热水,好半天开口:“我能,洗把脸吗……”
商予今盯了君彻黯淡的眼睛片刻,总算是后退一步,默许了。
君彻稍稍活动了一下膝腿,走过去扯了巾帕,刚想把手往水里放——
“手不想要了?”商予今从身后猛地扯住君彻手腕,面色不是甚好地呵斥,“不觉得疼是吧?”
君彻愣了愣,开口:“是不怎么疼……”
商予今闻言却险些被气得头疼,一言不发地绞了帕子擦拭他手上的污垢。君彻自知失言,乖顺地一动不动,任他的太傅忙前忙后地替他上药包扎,直到商予今绞了帕子要往他脸上擦,君彻才不好意思起来:“太傅,我自己来。”
商予今把帕子递给他,凉凉道:“臣还当四皇子您要杵在这儿站一个晚上。”
君彻脸色有些发红,不知是热气蒸的还是羞的。
手和脸都收拾干净,君彻看了一眼自己脏兮兮的衣服,又瞄了一眼太傅的面色,嘴唇动了动,话没有说出口。
商予今也不会再给他提更多要求的机会,他将书桌上的案简都收拾好了放在一边,唯独任那碍眼可怖的藤条留在了桌面。
君彻其实是不信太傅会用藤条打他的,平时授课虽然会责,被寒着脸教训几句已是天大的过错,最多戒尺打肿手心,难受两天三天。除了第一次授课时被戒尺笞了……臀,太傅再没有动过那么狠的手。
然而,等到意识到太傅如锋如刃的目光在他的身上逡巡,君彻的手脚竟是在这寒冬腊月生了一层薄薄汗意。
“你就没有半句话要对我说?”终于,商予今的耐心都被消磨干净,容长的凤眼微眯,语气变得咄咄逼人,“那好,你不说,我问。怎么瞒着侍卫出的宫?”
君彻琥珀色眼睛生出几分仓皇无措,半晌,答;“偷换了太监衣服,跟着出宫的小太监后面。”
“在宫外几个时辰?”
“午时出的宫……”
“在宫外发生了什么?弄成这副模样?”
听到这个问题,君彻不说话了。
商予今的怒气在此时如同一把锋利的剑,冰冰冷冷却无声无息地出了鞘。
他笑了一声:“冻哑巴了?”
君彻摆出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手不自觉地攥成了拳,眼眶红红的:“太傅,我不想说……”
商予今拿起了桌上的藤条,点了点桌面,冷硬地命令;“不想说,那就趴桌子上。”
君彻心里凛然一惊,显出了点手足无措来。
商予今却不复往日的温和神态,仿佛失了耐心一般按着他的肩头迫他撑住桌面。紧接着就是一声悚然的藤条划破空气的声音,突如其来的疼痛炸裂开来,君彻毫无防备地痛出了声。
这一藤条太狠了,狠到磕着牙齿的嘴唇都出了血,狠到眼泪无法控制地蓄满了眼眶。君彻害怕被太傅发觉他的狼狈难堪,所以咬着牙沉默着,却不料太傅突然伸手解他外袍,大惊之下,自己竟伸手按住了太傅的手。
商予今冷冷道:“放开。”
君彻紧抓着商予今微凉的手指,觉得难堪又难过:“太傅,太傅……”
话语之中,隐隐带了泣音。
下一刻,商予今抽出手,拾起了藤条,语气如扫在君彻臂上的一记痛打般冷厉无情;“褪袍。”
这一下,彻底逼出了君彻含在眼眶里的眼泪。小小的孩子痛呼了一声,终于顾不得平日里被声声教诲过的皇室礼仪,抱着被笞过的手臂,哭着蜷缩着蹲在地上。
商予今想拉他起来,不料刚在他身前站定,孩子就呜咽着伸出手抓住了他的袍角。
大颗大颗的泪水从孩子的眼睛里滚出来,砸在地上,如冰花飞溅。君彻的一只手抓着的袍服已在手心里蜷成了一团,另只手圈着自己的的身子,他在自己膝盖上抽噎成一团,却仍像是忌惮着什么,连这般伤心的哭都是无声的。
商予今默然地盯了地上的君彻半晌,终是有些不忍,眼睛里的阴沉风雨渐渐散了。他掷了藤条弯下腰,把小小的孩子拉起来,一句话没说,却终是张开手臂,把君彻揽进了怀里。
君彻像陡然间得了救,哭声放肆起来,不光如此,还伸手重又攥住了太傅那一身上好料子制的轻袍,直把那身衣服哭得乱七八糟,才稍稍平息了情绪。
商予今见君彻露出少有的孩子气举动,似是头疼地闭了闭眼,叹息道;“总也念着你年幼,不忍逼迫过紧,可殿下未免太不懂事。罚,怕你怪我冷面,不罚,又怕是为人师者不够尽责,你说,要为师如何是好?”
君彻权当拿商予今的衣服当了拭泪的帕子,埋在商予今怀里,一边打着冷嗝一边闷声回:“是……是我不好……”
商予今冷哼了一声,就着这个姿势箍着君彻的身子,往孩子的身后盖了几巴掌,在君彻的痛呼声中淡淡问:“如何?还要为师拿着藤条逼着你才肯开口?”
君彻往太傅的怀里钻了钻,脸红过耳,支支吾吾地交代:“午时和小德子换了衣服……借采买物品出了宫,不妨,被偷儿偷了钱袋和玉佩……去追时迷,迷了路,被骗去了贫民窟……”
商予今听着听着,又是两巴掌重重落下去,恨声道:“换衣服甩开暗卫的本事不小么!怎么?四皇子这么聪明竟还能迷了路?!”
君彻一阵瑟缩。商予今似笑非笑地接着问:“身上的伤必然是与那些人起了冲突打的了?殿下这次出宫,民风民情可体察清楚了?”
君彻似是有些不甘,眼泪还没拭干净,眸子里却显露出了隐隐的倔强:“是那些人,先欺我,诋我毁我……”
话未完,便觉太傅擒着自己胳膊的力道猛增,涌到嘴边的话,还是没能说出来。
商予今被气狠了只觉得累,语气反倒是平静了。他推开君彻,走回书案前:“你是昏头了。”
君彻茫然地立在原地,有如被当头浇了一盆凉水。他觉得自己好像是说错了话,便有些着急地向他的太傅求证,而商予今的侧脸冰凉冷峻,目光定在桌上的一堆公文上,似是连多看他一眼都不肯。
【3】
饶是君彻咬着嘴唇,攥着手上被包扎过的伤口,也没再度等来太傅的呵斥。
他站在原地,站在离商予今并不远的地方,却好像被商予今完全忽视了。这点认知让他觉得又羞耻又伤心,于是他便仰了仰头,不让蓄满眼眶的眼泪掉下来。接下来,他也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强烈的自尊心让他想离开这个地方,他尝试着走了一步,也并没有等来太傅的任何回应。
君彻越想越伤心,更是加重脚步迈了几步,到后来越走越快,迈到门前,“砰“地一声猛得推开了书斋的门。
寒风倒灌进来,攻击着从屋内带出来的热源,吹上他的泪痕,也吹冻了他的脚步。
君彻几乎是下意识地回头看了太傅一眼,商予今对灌进来的冷气也无多大反应,只是似乎有些疲惫地闭了眼,伸手按了按晴明穴。
这一动作却猛得让君彻心里酸涩起来。
自己消失了那么久,还未听闻宫内找人的消息,想必是太傅替他隐瞒了下来,不知自己安危的时候,太傅也是急的吧……而自己,太高估自己的能力,竟沦落到与难民打架的地步……
迈出这道门,往后恐怕就真的没有人,担心自己的安危了。在冷宫的那些日子,冷得如同此时咬在自己脸上的恶风,冷到自己连想一想,都有如亲遭冰霜雨雪寒。
君彻在冷风里吹了许久,面上微赧,思来想去,还是退了一步,重新关上了门。
他又低着头,紧紧盯牢了地面,一步一步地走回去,只觉得每走一步,心里的愧疚便多增一分,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君彻走到被太傅掷下的藤条面前,动作艰涩地拾起,在离太傅一丈远的地方跪下来:“我知错了,太傅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商予今只淡淡问他:“按理,转身就走才是你的脾性,如今怎不走了?”
君彻的语调带着丝丝孩子的撒娇与乞怜:“我怕太傅真生气了,就真的再也不理我了……”
“噢?你只怕这个?”
君彻被这无喜无怒的语气问得发慌:“不是的,我知道太傅在气我,我真的知道错了……”
君彻这样答着,心里却暗自嘀咕了一句“是啊,我只怕太傅不理我”。
商予今好似知道他在想什么,眼风跟着扫过来,落在君彻身上,吓得正开小差的孩子一颤:“我很累了,实在是懒得与你硬如石头的倔脾气较劲。今日你若想留下来,少不了一顿捶楚,你既不愿我帮你,便自己褪了袍领责,若不想受,大可离开这里,明日我会护你回宫去。”
君彻僵在地上,抓着藤条的手松了又紧。直到商予今意欲离开,才恍如惊醒般站起身,有些脱力地扶了扶桌子,手忙脚乱地解开了腰带。等他咬着牙伏在桌上,才发觉自己在出汗,声音也颤了:“别走……”
商予今把藤条置于君彻面前,明显看见君彻怕得脸上泛起了白,才取出置于抽屉内的红木戒尺。君彻用余光瞥见太傅的举动,一张小脸白了又红,左眼情不自禁地淌下泪来。
商予今转到君彻身侧,这才看清他身上有着与人争斗留下的青青紫紫,更是气恼,扬手一戒尺重重砸在孩子的臀上,一下就把君彻给打趴在了桌上。
君彻只觉牙都快咬碎了,这声痛呼才没有冲出喉咙。然而还不等他重新站稳站直,戒尺就又追了下来,直逼得他迸出了眼泪,几乎快软到在地上,才听得商予今夹杂着怒火的声音:“我气你玩心甚重,不记自己处境与责任,落人把柄贻人口实。起来,撑好。”
君彻倒是想站,哪还站得起来?三次努力之后,商予今失了耐心,拽着抽噎不停的他,将他推向了屋中供小憩的塌上,戒尺紧跟着抽下来。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百金之子尚不倚衡。我气你自降身份,与市井蛮赖论理争斗,不懂知危惜命!”
“啪!”戒尺落得不急,却沉,好似商予今刻意要让自己听清他说的每一个字,每一记,都是切切实实地砸进皮肉的痛苦。
“我更气你离宫不知会于我,耍小聪明甩开暗卫,致我失去你的音讯整整一日!”
君彻的眼泪爬满了满脸,喘气喘得带上了淋漓的气音,顾不上求饶,下意识间只有一迭声的哭泣:“太傅!……老师……”
商予今心中气恼,手下戒尺没得失了分寸,听得这一声唤,戒尺在空中滞停了一瞬,看了一眼孩子抽搐的身子,索性把戒尺掷在了榻上。
臀上适才拿藤条抽重的地方已是一道骇人的深紫,戒尺责出来的僵痕几近深红瘀肿,前后不过数十下,看着却似比往日里记得惩戒的分寸抽出来的几十下更严重。
商予今退后了一步,闭了眼定了定心神。心知此次牵扯到君彻的安危,一时气急,下手总难免带了点泄愤的情绪。君彻性子如此要强,此番原是受了委屈,未等开解便受了一顿不留情面的捶楚,日后怨怼于他也未可知。
虽是这样想,商予今的语声却仍清凌凌的:“疼得狠了?”
戒尺是掷了,可今夜君彻被太傅吓怕了,这样一句问话落在耳里也成了威压之势:“不、不疼……”
商予今闻言,作势去拾他一旁的戒尺。君彻惊得一下子去捉那只手,等擒上了那手腕,又是一惊,瞪着一双泪水迷蒙的眼睛去看太傅。待看清太傅脸上那似笑非笑的表情,才恍然是在戏弄他,生气也不是,委屈也不是,偏生身后还是一片刀劈斧凿过的钝痛,想装得镇定也无力,便耷拉了嘴角:“想是太傅不生气了……”
商予今从他手上拿过戒尺,放在一旁的书柜上,平静道:“有错不悔,倒是一心揣度着为师怎么想,原来你的心思都花到这上面去了。”
君彻未听得话里不满,只一顾说:“太傅不、不要不理我,我知错……”
话未完,便见商予今冷冷觑着他的面色,身后的伤一疼,舌头一打结,硬生生转了个话头,“……错,错在我昏了头,忘记了太傅往日所教的持身之道,和二哥发生了点口角,才气急了做出这种没有轻重的事情来……我、我不在怨二哥,我只是……”
商予瞧着他越发紧张的样子,终于忍不住打断了他的支支吾吾:“二皇子讽你’无颜做皇家之子‘,你便当真一气之下离宫,君彻,你有没有长脑子?’”
孩子被商予今罕见的这般直白地一骂,脸色都灰了下去。
二哥用那般神色,用仿佛是在看蝼蚁的眼神,说,母妃本来是个草芥之民,自己这种草芥之身错生在了皇室,留在民间养着、在冷宫里关着便好了,如今放出来,终究会是个拖累别人抱负的石头。
他还说,反正你贫贱难成大器,把商予今让给他做老师可好?
于是自己,远远地看见商予今和二哥谈笑的样子,便逃了。他从未享受过皇室给他带来的优渥,离宫时竟觉得一身轻松。他独自去到了母妃一朝得见天颜的酒楼,心神恍惚间却被偷儿偷走了钱物和母妃死前留给他的遗物,去追时闯入了贫民窟,那些人看他衣饰精致却形态狼狈,才有了后来的……
正出神间,商予今已缴了块帕子,坐到了君彻旁边,伸手替他擦去脸上的泪痕和狼狈,话虽严厉,语气已是温和许多:“无论此次二皇子又对你说了什么,为师该宽慰你的话也在我们初次授课的时候责过了,若你还因此动摇,我就全当是那时记疼记得不够清楚。”
孩子的身子一僵,商予今按在了他的肩上,让他放松:“明日午时,在书房里跪着反省一个时辰,把‘知命者,不立乎岩墙之下‘抄百遍给我’。’”
君彻觉得这一坐一趴的姿势太羞人,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被商予今一巴掌拍在了身后:“连答话也不会了?”
君彻“哎”了一声,连忙道:“知、知道。”
商予今刚站起来,就被榻上的孩子拉住了,他有些诧异地回头看,见得君彻红了脸,仰起头看他:“去,去哪儿……”
商予今眉眼带着微微的笑意,扯了扯被他抓住的袖角,温言道:“给你上药,一会就回来。”
君彻手里残留着那衣片的触感,一时有些愣怔。他看了自己的手好一会儿,慢慢地把手放下,握成了拳。
拖累又如何?
从前是自己软弱,从此往后,我想要的东西,我都不会再放手。
【完】
别,别太激动,看见百度抽了我的楼,我上来补个文而已……
(逃走)
(前接小皇帝番外)
【3】
饶是君彻咬着嘴唇,攥着手上被包扎过的伤口,也没再度等来太傅的呵斥。
他站在原地,站在离商予今并不远的地方,却好像被商予今完全忽视了。这点认知让他觉得又羞耻又伤心,于是他便仰了仰头,不让蓄满眼眶的眼泪掉下来。接下来,他也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强烈的自尊心让他想离开这个地方,他尝试着走了一步,也并没有等来太傅的任何回应。
君彻越想越伤心,更是加重脚步迈了几步,到后来越走越快,迈到门前,“砰“地一声猛得推开了书斋的门。
寒风倒灌进来,攻击着从屋内带出来的热源,吹上他的泪痕,也吹冻了他的脚步。
君彻几乎是下意识地回头看了太傅一眼,商予今对灌进来的冷气也无多大反应,只是似乎有些疲惫地闭了眼,伸手按了按晴明穴。
这一动作却猛得让君彻心里酸涩起来。
自己消失了那么久,还未听闻宫内找人的消息,想必是太傅替他隐瞒了下来,不知自己安危的时候,太傅也是急的吧……而自己,太高估自己的能力,竟沦落到与难民打架的地步……
迈出这道门,往后恐怕就真的没有人,担心自己的安危了。在冷宫的那些日子,冷得如同此时咬在自己脸上的恶风,冷到自己连想一想,都有如亲遭冰霜雨雪寒。
君彻在冷风里吹了许久,面上微赧,思来想去,还是退了一步,重新关上了门。
他又低着头,紧紧盯牢了地面,一步一步地走回去,只觉得每走一步,心里的愧疚便多增一分,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君彻走到被太傅掷下的藤条面前,动作艰涩地拾起,在离太傅一丈远的地方跪下来:“我知错了,太傅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商予今只淡淡问他:“按理,转身就走才是你的脾性,如今怎不走了?”
君彻的语调带着丝丝孩子的撒娇与乞怜:“我怕太傅真生气了,就真的再也不理我了……”
“噢?你只怕这个?”
君彻被这无喜无怒的语气问得发慌:“不是的,我知道太傅在气我,我真的知道错了……”
君彻这样答着,心里却暗自嘀咕了一句“是啊,我只怕太傅不理我”。
商予今好似知道他在想什么,眼风跟着扫过来,落在君彻身上,吓得正开小差的孩子一颤:“我很累了,实在是懒得与你硬如石头的倔脾气较劲。今日你若想留下来,少不了一顿捶楚,你既不愿我帮你,便自己褪了袍领责,若不想受,大可离开这里,明日我会护你回宫去。”
君彻僵在地上,抓着藤条的手松了又紧。直到商予今意欲离开,才恍如惊醒般站起身,有些脱力地扶了扶桌子,手忙脚乱地解开了腰带。等他咬着牙伏在桌上,才发觉自己在出汗,声音也颤了:“别走……”
商予今把藤条置于君彻面前,明显看见君彻怕得脸上泛起了白,才取出置于抽屉内的红木戒尺。君彻用余光瞥见太傅的举动,一张小脸白了又红,左眼情不自禁地淌下泪来。
商予今转到君彻身侧,这才看清他身上有着与人争斗留下的青青紫紫,更是气恼,扬手一戒尺重重砸在孩子的臀上,一下就把君彻给打趴在了桌上。
君彻只觉牙都快咬碎了,这声痛呼才没有冲出喉咙。然而还不等他重新站稳站直,戒尺就又追了下来,直逼得他迸出了眼泪,几乎快软到在地上,才听得商予今夹杂着怒火的声音:“我气你玩心甚重,不记自己处境与责任,落人把柄贻人口实。起来,撑好。”
君彻倒是想站,哪还站得起来?三次努力之后,商予今失了耐心,拽着抽噎不停的他,将他推向了屋中供小憩的塌上,戒尺紧跟着抽下来。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百金之子尚不倚衡。我气你自降身份,与市井蛮赖论理争斗,不懂知危惜命!”
“啪!”戒尺落得不急,却沉,好似商予今刻意要让自己听清他说的每一个字,每一记,都是切切实实地砸进皮肉的痛苦。
“我更气你离宫不知会于我,耍小聪明甩开暗卫,致我失去你的音讯整整一日!”
君彻的眼泪爬满了满脸,喘气喘得带上了淋漓的气音,顾不上求饶,下意识间只有一迭声的哭泣:“太傅!……老师……”
商予今心中气恼,手下戒尺没得失了分寸,听得这一声唤,戒尺在空中滞停了一瞬,看了一眼孩子抽搐的身子,索性把戒尺掷在了榻上。
臀上适才拿藤条抽重的地方已是一道骇人的深紫,戒尺责出来的僵痕几近深红瘀肿,前后不过数十下,看着却似比往日里记得惩戒的分寸抽出来的几十下更严重。
商予今退后了一步,闭了眼定了定心神。心知此次牵扯到君彻的安危,一时气急,下手总难免带了点泄愤的情绪。君彻性子如此要强,此番原是受了委屈,未等开解便受了一顿不留情面的捶楚,日后怨怼于他也未可知。
虽是这样想,商予今的语声却仍清凌凌的:“疼得狠了?”
戒尺是掷了,可今夜君彻被太傅吓怕了,这样一句问话落在耳里也成了威压之势:“不、不疼……”
商予今闻言,作势去拾他一旁的戒尺。君彻惊得一下子去捉那只手,等擒上了那手腕,又是一惊,瞪着一双泪水迷蒙的眼睛去看太傅。待看清太傅脸上那似笑非笑的表情,才恍然是在戏弄他,生气也不是,委屈也不是,偏生身后还是一片刀劈斧凿过的钝痛,想装得镇定也无力,便耷拉了嘴角:“想是太傅不生气了……”
商予今从他手上拿过戒尺,放在一旁的书柜上,平静道:“有错不悔,倒是一心揣度着为师怎么想,原来你的心思都花到这上面去了。”
君彻未听得话里不满,只一顾说:“太傅不、不要不理我,我知错……”
话未完,便见商予今冷冷觑着他的面色,身后的伤一疼,舌头一打结,硬生生转了个话头,“……错,错在我昏了头,忘记了太傅往日所教的持身之道,和二哥发生了点口角,才气急了做出这种没有轻重的事情来……我、我不在怨二哥,我只是……”
商予瞧着他越发紧张的样子,终于忍不住打断了他的支支吾吾:“二皇子讽你’无颜做皇家之子‘,你便当真一气之下离宫,君彻,你有没有长脑子?’”
孩子被商予今罕见的这般直白地一骂,脸色都灰了下去。
二哥用那般神色,用仿佛是在看蝼蚁的眼神,说,母妃本来是个草芥之民,自己这种草芥之身错生在了皇室,留在民间养着、在冷宫里关着便好了,如今放出来,终究会是个拖累别人抱负的石头。
他还说,反正你贫贱难成大器,把商予今让给他做老师可好?
于是自己,远远地看见商予今和二哥谈笑的样子,便逃了。他从未享受过皇室给他带来的优渥,离宫时竟觉得一身轻松。他独自去到了母妃一朝得见天颜的酒楼,心神恍惚间却被偷儿偷走了钱物和母妃死前留给他的遗物,去追时闯入了贫民窟,那些人看他衣饰精致却形态狼狈,才有了后来的……
正出神间,商予今已缴了块帕子,坐到了君彻旁边,伸手替他擦去脸上的泪痕和狼狈,话虽严厉,语气已是温和许多:“无论此次二皇子又对你说了什么,为师该宽慰你的话也在我们初次授课的时候责过了,若你还因此动摇,我就全当是那时记疼记得不够清楚。”
孩子的身子一僵,商予今按在了他的肩上,让他放松:“明日午时,在书房里跪着反省一个时辰,把‘知命者,不立乎岩墙之下‘抄百遍给我’。’”
君彻觉得这一坐一趴的姿势太羞人,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被商予今一巴掌拍在了身后:“连答话也不会了?”
君彻“哎”了一声,连忙道:“知、知道。”
商予今刚站起来,就被榻上的孩子拉住了,他有些诧异地回头看,见得君彻红了脸,仰起头看他:“去,去哪儿……”
商予今眉眼带着微微的笑意,扯了扯被他抓住的袖角,温言道:“给你上药,一会就回来。”
君彻手里残留着那衣片的触感,一时有些愣怔。他看了自己的手好一会儿,慢慢地把手放下,握成了拳。
拖累又如何?
从前是自己软弱,从此往后,我想要的东西,我都不会再放手。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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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9-07 21:09:36  更:2021-09-08 02:36: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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