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网 购物 网址 万年历 小说 | 三丰软件 天天财富 小游戏
TxT小说阅读器
↓小说语音阅读,小说下载↓
一键清除系统垃圾
↓轻轻一点,清除系统垃圾↓
图片批量下载器
↓批量下载图片,美女图库↓
图片自动播放器
↓图片自动播放,产品展示↓
佛经: 故事 佛经 佛经精华 心经 金刚经 楞伽经 南怀瑾 星云法师 弘一大师 名人学佛 佛教知识 标签
名著: 古典 现代 外国 儿童 武侠 传记 励志 诗词 故事 杂谈 道德经讲解 词句大全 词句标签 哲理句子
网络: 舞文弄墨 恐怖推理 感情生活 潇湘溪苑 瓶邪 原创 小说 故事 鬼故事 微小说 耽美 师生 内向 易经 后宫 鼠猫 美文
教育信息 历史人文 明星艺术 人物音乐 影视娱乐 游戏动漫 | 穿越 校园 武侠 言情 玄幻 经典语录 三国演义 西游记 红楼梦 水浒传
 
  首页 -> 潇湘溪苑 -> 【原创】连环计(古风,父子兄弟) -> 正文阅读

[潇湘溪苑]【原创】连环计(古风,父子兄弟)[第2页]

作者:用户名它不见了
首页 上一页[1] 本页[2] 尾页[2]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陆既明牙关里嘁了一声,“算了吧,乌鸦落在猪背上,谁也别笑谁黑。”
“嚯,”苏平笑道:“好厉害的嘴巴,怪不得你老爹要打断你的腿,嗯?”
陆既明反唇相讥,“师兄过誉,那也比不得你当日被打得上蹿下跳,瘸着腿逃出山门的风流形状。”
苏平暗地里磨着后槽牙,“这又是哪个碎嘴子跟你讲的?小十五,是不是?”
陆既明耸耸肩膀不置可否,正待开口,只觉嗓子里阵阵发痒,弯腰痛咳一阵,抖得茶水洒了一身。
苏平撩开他额前的碎发,伸手探探额头,“唔,你好像在发热。大冷天的外面瞎跑,冻病了是不是?床上躺着去。”
陆既明浑身冷得发抖,遂不做推辞,忍着咳嗽就近在屋里歇下了。苏平顺手袖了把镇尺靠着床柱坐下来,笑道:“你若这么病怏怏的回山去,师尊不骂我才怪。我同你讲,这几日你就老老实实的在床上养着,养不出十斤的膘来不许下床。”
陆既明挑起眉毛,“你养猪呢?”
苏平抬手在他身后轻敲一记,笑道:“猪都比你好养活。闭眼,睡觉!”
他嘴上吩咐着既明睡觉,脚上却不安分的一下一下“擦擦”的踏着床榻。既明自来了扶风,两条腿就无日不疼,哪里睡得着。苏平坐在一旁翻看着成摞的案牍,半晌从一份军报上抬起眼睛来,似笑非笑道:“睡不着的话,要不要师兄给你讲故事听?”
“好啊,”陆既明睁开眼睛笑道:“要讲就讲你被打出山门的故事。”
苏平晃荡着腿笑嘻嘻道:“这样精彩的故事,怎么能白白讲给你听。我们来交换吧,我同你说个故事,你也得讲一个给我听,那才公平。”
陆既明拥着被子靠坐起来,点点头,“长幼有序,你先来。师父当年到底为什么打你?”
“你倒是不肯吃亏。”苏平随手把军报撂在一旁,笑道:“长话短说,因为我不信不义,负了一位知交好友,不仅令他蒙难,还令他家破人亡。”
“那你的那个朋友呢?”
“死了。”苏平捋平衣襟上一道褶皱,平平淡淡的说。
“你为什么要害他?”
“啊,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苏平微微一笑,“你不必问,我也不会讲。”
陆既明抿着嘴没再吭声。
苏平兴致勃勃欠起身子,“现在轮到你了。你一直都没有跟我说过,为什么你父亲会甘心用你的命去换沈乔思?”
陆既明低下头,五指在被面上反复的攥出褶皱又抚平,开口时倒是十足的平静,“因为沈乔思的父亲曾经两次救过陆严的性命,因此战死沙场。而当时那般情况,他要保沈乔思,没有第二种方法。”
陆既明从小就知道,沈乔思是父亲恩人的孩子,是以他很小的时候,就懂得自己不应该嫉妒。从前那些云淡风轻的日子里,陆严待他也诚然不错。他和千千万万的普通父亲一样,会手把手教他习武,教他兵书,偷懒时会骂,犯错时会打,会时不时拉着他跟自己比量个头,也会亲手给他烤制爱吃的荷叶鸡。那严苛是真的,期望是真的,爱怜也是真的。
但是这所有的一切,在陆严的大义面前是何等的脆弱不堪,其薄如纸,其淡如水。
是以,那年他刚刚活转过来,攒足力气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翻了陆严手中的药碗。
那时陆严衣不解带照料他整整半月,眼圈青黑,憔悴不堪,浓黑的汤药泼满了他的衣襟,他束手立于床前,生平第一次,显得那般无措彷徨。
陆严对他说:“乔思的父亲救过我两次,一次身中七刀,一次命丧黄泉。你恨我也罢,怨我也罢,他留下这唯一一条血脉,我不能不救。”
他卧在床上全身抖瑟,艰难的抬起头来,“所以你就让我去死吗?”
陆严倏地攥紧拳头,骨节嘎嘣嘣的作响,他压着内心翻滚的苦楚一字字颤声道:“但凡…但凡我有第二条路可走,若我能以身相替,既明,我都不会……”
他的话被兜头砸来的枕头打断,既明嘶声哭叫:“你闭嘴,你滚!你到底是不是我的亲爹啊,你一刀杀了我都比这个痛快!”
他几近崩溃之下,挣裂了身后伤口,床单上洇出成片的血迹。陆严浑浑噩噩被军医请出房门,听着屋里一声一声穿心蚀骨的痛哭,眼前日光花白耀眼,他摇摇晃晃走下石阶,眼角的泪水悄无声息的隐匿进鬓发里。
自那以后,陆严只敢在夜里看他。既明那时痛得终日难眠,十次里有八次都是醒着的。他闭着眼睛任凭陆严偷偷的看他的伤口,摸他的头发,眼泪一行行的濡湿枕头,哀极痛极,怨极恨极。直到有一晚,他终于能够从容地打落陆严给他盖被的手,拿一双干澈的眼睛定定的瞧着他,“你走,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你。”
他并非不懂父亲的大义,不解父亲的苦衷,他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他会是被舍弃的那一个。不能接受,所以谈何原谅。
陆严果真,再也没有来过。
【8】夜谈
陆既明被苏平灌了两碗苦药,窝在床上恹恹的睡了一天。临近傍晚时分,他被腹中一阵紧似一阵的饥饿唤醒,撑开黏在一起的眼皮。贴身的中衣里面传来潮湿的汗意,他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感觉身上清爽得多了,遂欠起身子唤了声,“师兄。”
苏平正把两条腿架在桌子上,仰靠在椅背上看书,闻声回头,敲敲桌子道:“过来吃东西。”
陆既明趿拉着鞋打着哈欠蹭到桌子前面,揭开食盒,里头是一大碗白米粥,小火煨了大半日,熬得浓白晶莹如米汤,另有一碟肉脯,是军中常备的军粮。苏平翻着书页眼也不抬的说道:“军中的粮草肉食都分发下去赈灾了,补给还要三两天才到,你先将就着吃些。”
陆既明三日来只随着沈乔思吃了两顿敷料,早已饥肠辘辘,白粥入口唇齿生香,就着咸香的肉脯,十分顺口。苏平坐在他对面专心致志看着不知道什么闲书,不时嗤嗤的笑两声,看到最后索性把书往脸上一扣,笑得全身发抖。
见陆既明捏着勺子一脸诧异的将他望着,苏平清了清嗓子,嘴角笑意犹存,“不若我念与你听,你瞧瞧好不好笑。”
“今日爹爹做寿,我什么也没送,老头子没生气还给我烤了鸡吃。送他礼物要挨打,不送反而有鸡吃。老家伙真是不分好歹。”
“骑着哥哥的马溜出去玩,马腿摔断了。回来被爹揍了一顿,痛死了,沈乔思他大爷的还不理我,生气!”
“西街煮酒的小娘子长得好漂亮,酒也好喝,我哥三天两头溜出去买酒,肯定是看上她了。”
“今日又被……”
陆既明听着听着,刷的变了脸色,起身一把将书本从苏平手中抢来,草草一翻,果然是当年自己最常翻阅的那本《兵策》,几乎每一页上都有他随手留下的手迹。三年未见,这本书看起来老旧许多,边边角角都磨得绵软。
“你从哪里找到的?”
苏平向着书案努努嘴,“就那里,你爹的桌子上,就摆在右手边。”
乍见旧物,乍闻旧语,过往的记忆猝不及防涌现于眼底。陆既明默不作声,缓缓摩挲着起了毛边的书页,恍然有如隔世为人。
苏平翘着一条腿似笑非笑,两根手指哒哒的敲着桌面,半晌突兀开口道:“沈乔思病了,方才狱卒来报,他吐了两口血,现今高热昏迷,已经三个时辰了。”
陆既明眉头一皱,“怎么会突然病成这样?”
苏平耸耸肩膀,“你去看看啊,看了不就知道了。”
“你为什么不去看?”陆既明抬眼望着他,“陆严和沈乔思既为败将,又同你有大仇,于情于理,你也当亲自会会他们。”
“于情于理自当如此,可惜他们不是别人。”苏平好脾气的笑道:“他们是我小师弟的父兄。”
陆既明半晌没有吭声,慢条斯理的喝着碗里的粥,许久才道:“给他找个大夫瞧瞧吧。”又隔了一会儿,他拿勺子刮干净最后一点粥汤,“帮我再做点粥吧,我想去看看他。”
“单独见他。”
是夜,陆既明提着食盒,独自一人进了地牢。狱卒将一盏油灯插进墙上的烛台里,躬身退了下去。昏黄的光晕照亮了尺寸方圆,被单独安置的沈乔思安静的卧在角落里的一铺稻草上,两颊凹陷,气息细弱。
看诊的军医同他讲,沈乔思是长久饥饿导致的气血双亏,加上迭逢变故,伤口发炎,心情郁结,因而成病。陆既明蹲下身把食盒放在一边,轻轻掀开他的衣摆,肋间那道被他刺出来的刀伤已经被妥当的包扎起来,手指触到他的皮肤时,犹能试出灼烫的温度。他皱了皱眉正要起身,手腕便突然被人握住。沈乔思不知何时睁开眼睛,哑着嗓子低低的唤了声,“既明。”
陆既明不动声色抽回手来,欠身打开食盒,“你先吃点东西。”
已有月余不曾吃过一顿饱饭,沈乔思应当是饿极的。然清粥捧在手上,他也只勉强咽了三四口,便觉殊无胃口,“我想同你谈谈。”
“你先吃,吃光了我们再谈。”
沈乔思无奈,皱着眉头一口一口极力往下咽,喝到一半,胃里渐渐活络起来,腾腾的泛起暖意,这才尝出唇齿间融化开的米香滋味。一碗热粥下肚,沈乔思槁木似的眼睛里都有了光彩。
陆既明席地而坐,这才平心静气的开口:“你要与我谈什么?”
“你很厉害。”半晌,沈乔思缓缓开口,两根手指无意识的叩着碗沿,手上缚着的铁链随着细微的动作发出清脆的叮咚之声,“我现在还记得,三年前四月十五的夜里,我带你去城东的酒馆会一位陈国来的好友。我同你说,这位朋友阅历颇丰,学问渊博,见解独到,每谈及天下大事,常出惊人之语。因而我有意将你引见给他。不曾想这位好友未曾到场,到来的却是天子亲兵羽林卫,说我们约见的是他国细作。这一顶妄言政事,里通外国的帽子,险些将我们压死。”
“怎么会,”陆既明轻轻笑道:“还没等正式定罪,陆严就同你串了供,一应祸事都推到了我头上。哥,你这压死二字说与自己,未免言过其实了。”
沈乔思平静道:“你说得对。昔年他们构陷你我通敌叛国,你就果真叛了国;义父为保大局舍了你,你就将他的大局毁了个干净;义父平生最重忠义,你偏要他声名尽毁晚节不保。一桩桩一件件,你都报复得彻底,你很好。”
“拿好你的兵符,看好你用义父名头骗来的四万兵马吧,别把事情做得太绝了。你以为的真相未必就是真相,你以为的善人也未必就是善人。若真等到山穷水尽的那一日,只怕万事皆空,悔之晚矣。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陆既明心中恼火,爬起身来冷笑道:“沈乔思,你看看你现在的德行,你有什么资格来教训我!”
沈乔思倏然抬起头来,嘴唇翕动,无声的对他做着口型,“苏——平——”
陆既明不禁一怔,身后随即传来狱卒的催促声,“陆公子,可以走了吗?”
“唔,好,我就来。”陆既明心中惊疑不定,忍不住回头又看了一眼,沈乔思却已背对着他躺倒,掩着嘴低低的咳嗽着。他揣着一腔疑思跨出牢门,北风卷地,寒雪飞扬,陆既明裹紧身上的皮袍,只觉这扶风的夜,愈发的冷了。
【9】鸩毒
陆既明行不过五步,便见前方走来两个打着灯笼端着托盘的兵卒,一见到他便止住脚步,铿锵一礼,“陆公子。”
陆既明瞥了一眼托盘上盛着乌黑的汤药,问道:“这是给谁的?”左边那人应道:“是给沈将军的。”
陆既明点点头,抬脚继续往前走,脑子里尚在思索着沈乔思奇异的言行。苏平,苏平,这是沈乔思第二次让他小心苏平,然而细细推想往事,沈乔思甚至根本不曾与之谋面。苏平攻城的那一日,沈乔思被留在府上看管他,而后苏平入城之时,沈乔思已被他先行一步放倒。即便如此,沈乔思依然几次三番的提醒他,当心苏平,当心苏平。为什么?
陆既明的呼吸在夜晚干冷的空气中凝成一团一团的白雾,他觉得脑子里仿佛有什么念头在飞速的游走,每当他伸手去抓,掌心却只余浮光残影。
苏平这个人,他一向摸不透。他愿同苏平同往扶风,说到底不过互相利用,这中间有几分真情在,他说不清,也不甚在乎。只是今日,沈乔思这番言行,似乎隐隐约约昭示着更深层的谜团。他无端端的提起了三年前被捕的那一夜……那个未曾到场却被指证为细作的好友……他说,你以为的善人未必就是善人……然后是苏平悠然含笑的脸,“因为我不信不义,负了一位知交好友……”
沈乔思惹上祸事是在三年前,苏平被打出山门也是三年前。
陆既明抬起头,沉沉的吐出一口气来,仿若有一条无形的丝线,穿系起了他脑海中无数零零散散的残片,如同巨大的卷轴在火光中缓缓铺展:是苏平负了沈乔思,一手策划了当年祸事,借由宋国政敌之手,迫得他们一家分崩离析,自此陆严尽折羽翼,沈乔思郁郁经年,他则远遁天涯,机缘巧合,成了苏平的师弟。再到三月前的相邀,苏平借着他的怨,他的恨,兵不血刃取下扶风。而他陆既明,这一路北上殚精竭虑苦心筹谋,在苏平眼中原来不过是沐冠的猴戏,为人作嫁而已。
陆既明懊丧地捶了下脑袋,双手的骨节捏得咯吧吧直响,恨不得一拳一拳砸烂苏平那张总是笑嘻嘻的脸。然还未等他理清楚脑子里纷乱的思绪,一个更可怕的念头悄然自他心间浮起。
那碗药,那碗刚刚被送去给沈乔思的药……
耳边是苏平轻描淡写的口气,“那你那个朋友呢?”
“大约死了吧。”
一刹那间,陆既明周身血液猛灌入心脏,手足僵冷,回身便往地牢里跑去。他腿脚本不灵便,雪天路滑,一路上摔了四五跤,周身上下无处不痛。奔到地牢门前,却被左右兵卒持着长戟死死拦住。
陆既明心急如焚,扬声叫道:“沈乔思!哥!”
地牢里静幽幽的没有声响,只有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地室隐隐的回荡。片刻之后,有脚步声自石阶上渐行渐至,苏平缓步而上,面颊在两侧的火光中显得异样苍白。
陆既明几乎是吼问出来,“你给他喝了什么?”
苏平踏上最后一级石阶,隔着刀戟与他淡淡道:“鸩毒。”
死寂。如有实体的死寂,压得陆既明几乎透不过气来,“你让我过去。”
苏平没有动,垂下眼睫微微一笑,他低头看着自己五根修长的手指,那上面还存留着药汤的气味,“给我兵符。不然下一个死的就是陆严,而且我保证,他死得决不会有沈乔思这么痛快。”
陆既明退了一步,冷笑道:“我早同你说了,留下沈乔思,陆严随你要杀要剐。待我一雪前耻,自当归去,四万兵马早晚都是你的。你何须如此?”
苏平莞尔一笑,“因为你不信我,我也不信你。”
陆既明不再答话,举步便要强闯进去,“我要看到沈乔思。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苏平将手掌摊到他眼前,分毫不退,“兵符拿来。”
陆既明恨极,“实话告诉你,便与了你兵符,你也休想调动一兵一马。我已同他们议定,除非我亲持虎符至此,否则一律格杀。你擅自杀了沈乔思,还想要我为你调动兵马?做你的春秋大梦吧!”
半晌,苏平才不急不恼的悠悠笑道:“你看,你也没有那么恨他,是不是?”他一抬手,两旁兵卒便齐刷刷移开刀戟,苏平朝他一点头,当先向地牢里走去,“既明,随我来,看我给你备下了什么惊喜。”
陆既明犹疑着迈进牢门,身后明晃晃刀戟当即将退路封死,他长吸一口气,一步一步,谨慎地迈下石阶。前方的苏平走得不疾不徐,不时站定等他片刻,他未着甲胄,身形看起来清瘦单薄,举手投足间自有一番清贵的风姿。陆既明不知道下面等待他的会是什么,呼吸间已经有些紊乱,在这空旷的牢室中,听起来格外清晰。
苏平忽的回头冲他一笑,柔和的眉眼在昏暗火光中明暗不定,“你不必担心,你知道我不敢把你怎么样的。”
陆既明被他一语戳穿,暗中恼恨地碾了下地面。
转了三个弯,面前赫然出现了关押沈乔思的囚室,里面的人正好端端的昏睡在角落里。苏平道:“其实那碗里并不是鸩毒,而是安眠补血的汤药。你看,我并没有对你食言吧?你开心不开心?”
“我开心你奶奶个腿儿。”陆既明面无表情。
苏平也不恼,笑着继续向前走,又转过一个弯,便是关押陆严的囚室。他拍一拍手,便有狱卒开门进去将陆严手足上的铁链尽数卸下。陆既明微微诧异,正待开口询问,身后蓦然被人猛推一把,他一个踉跄撞入囚室,身后的铁门随即咣啷啷的关闭,手臂粗的铁链一道一道重新缠了上来。
陆既明大惊失色,抓着铁门小窗上的栏杆叫道:“做什么!”
苏平附在他耳边低声笑道:“小师弟,叛君弑父悖逆人伦,死后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你既然叫我一声师兄,我岂能不帮你。”
陆既明忍不住的向着角落里的陆严瞥去一眼,语无伦次道:“师兄,师兄,你让我出去,我们有话好说……”
苏平一根根掰掉他攥着栏杆的手指,耳语道:“十天之后,还是那个条件,我再来问你。”
片刻之间,苏平的身影伴着两侧火光俱都远去,只余陆既明与卸下镣铐的陆严,一同囚禁在牢室里。
今日早间,他还居高临下坐在这囚室里对着陆严颐指气使,而现在,还是这间囚室里,情形却已大不相同。
从头至尾一直没有发话的陆严已经站起,缓缓活动着僵直的手腕关节,骨缝里传来卡巴卡巴的细微声响。
陆既明惊颤地倒退两步,直到后背抵上石壁,再无退路。
【10】囚室
陆严一步步向他走过来,抬起手。
陆既明闭紧眼睛,下意识抱头弯腰,待得反应过来,才觉得羞恼,赴死一般抬起头,强令自己瞠目盯着他。
陆严抬手摘去他发间的一片枯叶,极轻的哂笑一声,“怕成这样,瞧瞧你这点出息。没有那个脑子,还去学别人耍阴谋斗诡计。玩来玩去,怎么把自己也套进来了。”
既明心虚得两腿发软,强撑着底气回敬道:“那又如何,你陆大将军不是也在我的套里吗?”
陆严只是轻轻一笑,“你真要找我报仇,又何必如此大张旗鼓?”他忽的伸手沿着皮袍襟扣插进他的腰间,清光一闪,掣出利刃在手。陆严将匕首强行塞进他手中,攥紧他愣怔的五指,刀尖直直抵向自己的胸口,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不着痕迹,“你若恨我,刀子只管往这扎,我不怨你。”
既明的鼻尖已然见汗,呼吸又急又颤。陆严抓着他的手腕将刀尖一点点向里送去,青色的衣袍被刀尖戳出凹陷,渐渐抵入皮肉。既明心跳遽然加快,倏地撒开五指,匕首叮的一声落地,他低头看着刀尖上幽幽一点青芒,突然觉得眼眶一阵酸热。
陆严缓缓地松开他的手腕,冷冷的说道:“要你杀我你不敢,为了我们父子间的私怨,你却要牵扯我四万将士,诱骗他们改旗易帜,阵前倒戈,对着自己的子民挥起屠刀。他日北齐兵马挥师南下,十万里山河处处狼烟,国无太平,家无宁日。这样报复我,你觉得满意?”
陆既明忍不住的哆嗦。他脑子里乱成一团,数不清的往事与情绪千头万绪绞在一起,让他的喉咙滞涩得发不出一个音节。
陆严的怒气早就不知道在心里翻滚了多少个来回,不再与他啰嗦,一手扯了他腰间束着的革带,一手便将他牢牢按在石壁上。厚重的皮袍顺着他两臂滑下,陆既明一身单衣伏在冰冷的石墙上,额头枕着左手背。革带抽打在身上的声音异常清脆,兼之四壁的回音,格外嘹亮。一道火烧火燎的痛楚顷刻间在身后燃起,既明一瞬间手足冰冷,指尖一阵阵的发麻,冷汗细细密密的出了一身。
与其说是疼痛,不如说是因为害怕。就凭他对陆严说的那些话,做的那些事,他丝毫都不怀疑陆严会将他打死在这里。久远的恐惧,无声无息的从心头泛起,陆既明几乎顾不得身后开始连成片的痛楚,双手十指死死的在石壁上抠出发白的颜色。
陆严手中的革带下得又狠又快,片刻间已抽打了十余记。陆既明慢慢自惊恐中回过神来,很快发现,身后的击打虽然凌厉,却始终在他腰下腿上逡巡,一道叠着一道,极有章法。他没有要打死我……他只是在出气而已……意识到这一点之后,陆既明大松一口气,紧绷的身体如一根疲软的弓弦,骤然松弛,与此同时,臀上油泼似的痛楚立时尖锐起来,令他当时就哼叫出了声。
“啊疼!”
回应他的是嗖嗖两记抽打,打在已经在衣衫底下明显肿起的臀峰上。陆既明勉强咬了牙,两条腿不安分的原地倒来倒去。没有革带束缚的衣衫本就松懈,随着他的挣扎愈发的凌乱不堪。足足挨了四五十下,臀上的痛楚一发的尖锐难当,陆既明被疼痛生生逼出了眼泪来,低低哼道:“疼,疼,疼……”
他的声音里软软的带出一点哭腔,陆严听得心头一颤,不由地收了手。陆既明喘了一会气,伸手去屁股上摸了摸,衣服上干干的,并没有血。他这时候才觉出诧异,他原以为陆严即便不打死他,也要打到半死的,可他现如今居然还能抖着两条腿站在这里,简直不可思议。
陆严手里攥着革带凝目看着他。既明随了他亡妻的长相,眉清目秀,红着眼圈向他胆怯的一瞥,旋即又赶紧垂下,睫毛一颤,两包满满的眼泪就扑簌簌的滚了下来,被他拿袖子赶紧拭去,十足的委屈。
陆严看了他好一会儿,伸手将革带与他重新束好。既明伸手欲推却,手背上反而挨了一巴掌。他僵僵的站在原地,屁股上一跳一跳的痛个不休,心头又是迷惑又是惘然。他有些搞不清楚,他怎么又这样稀里糊涂的挨了陆严的打——在他对着陆严放过那么多狠话以后,简直怂到发指。
一时之间,牢室里的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陆严将滑落在地的皮袍披到既明肩头,心中既恨且痛。五十六记束手束脚的革带抽打下去,愤懑却并未平息多少,反而愈演愈烈。一边气他,一边心疼;一边恼恨,一边愧疚。然而事到如今,难不成还真的打死他?陆严替他揽上衣襟,双手蓦然在他肩膀上狠狠一捏,几乎痛得他大叫出声,“如果你不是我儿子,我真恨不得活活掐死你。”
说罢拂袖走去了牢室的另一端,似乎短时间内不想再理他。既明向后蹭了几寸,后背抵上石壁,便慢慢地蹲下身去。此时此刻,他脑子里唯剩了四个字,死里逃生。天知道方才被按在石壁上时,他有多害怕陆严会活活抽死了他。可他终究是不愿意死的。
陆既明伸手捡起落在地上的匕首,握在手上茫然的发呆。被突然关进陆严牢房的这件事实在意外,太过意外,从来就不在他的计划之内。这间囚室是个游离于世外的密闭空间,在这个地方,当他与陆严独处时,剥去所有世俗规则下的外衣,他们之间只可能存在两种关系,父子,或是仇敌。
自他迈入牢门的那一刻,他与陆严的身份便瞬间逆转,站在门外,他可以主宰陆严的生死,迈进门里,陆严就成了他的判官。就如他此刻手中握着的这把匕首,只要陆严愿意,他可以随时随地的缴了他的械,一刀抹进他的喉咙,易如反掌。即便是陆严没有杀他的心思,时不常的揪过来打他一顿,那也是不好受的。而他,根本没有分毫反抗的余地。
他唯一的机会,或许就是方才陆严握着他的手腕刺向自己心口的那一刀。可是他下不去手,在他宏阔的复仇设想中,唯一缺失的一环就是陆严的结局。无论如何,他没法手刃了自己亲生父亲。陆既明从来不是个给自己找罪受的人,当这唯一翻盘的机会也被他亲手放弃后,他完全不晓得为什么还要反抗。
现在他觉得自己很蠢,蠢得从头到脚都在冒傻气。被苏平暗搓搓的摆了一道,耍猴一般丢进牢房里,恨得他几乎想给自己两个耳光。就为了这个,他都没有底气再在陆严面前叫嚣,只能在心里默默的将苏平翻来覆去骂上几千几万遍。
既明在墙角蹲了一会儿,扯得身后痛得很,于是改为跪坐,无奈他的腿又受不了。踌躇片刻,陆既明小心翼翼选了个离陆严最远的角落,裹着皮袍死气沉沉的躺了下去。
过了几个时辰,狱卒打开门上的小口子,推进来一只食盒,恰恰停在陆严手边。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只油光铮亮的烧鸡,满满装了半盒的白饭,并一大壶美酒。陆严晓得这是沾了既明的光,苏平虽将他囚禁,好歹在饮食上不曾亏待。他敲敲食盒道:“过来吃饭。”
皮袍底下的人影蠕动了两下,置若罔闻。
陆严不再理他,自顾自填饱肚子。一直等到他吃饱喝足坐回原位,陆既明才爬起来兴致寥寥的去翻看食盒里的残羹冷炙。他其实很饿,而那盒子里出乎意料的还好端端留着两只鸡大腿和一大块鸡胸脯,大半的白饭也干干净净码在一旁。
既明咬着筷子,心里滋味莫名。筷子尖狠狠戳进鸡大腿里,索性将一只想象成苏平,另一只想象成陆严,举起来用牙齿撕掉一大块肉,恶狠狠的嚼来权做泄愤之用。
【11】幽禁
这一天夜里,陆既明没能睡着。身后的痛楚虽然不再尖锐,钝钝的肿痛却也不是好受的。他的腿也在痛,骨伤最忌湿寒,自来了扶风,他这条伤腿就没有几刻安生,遑论如今缩在这结了霜花的石板上,整条腿都痛得没法动弹。既明不敢也不想惊扰了陆严,死死咬了嘴唇双手抱着伤腿忍痛。
陆严卧在另一头,自然也没有睡。事实上,自从扶风日渐危殆,他已有数日不曾安眠了。牢室那头忽轻忽重,时缓时急的呼吸声,一息不落的飘进他的耳朵,合着衣料摩擦的沙沙之声,在这幽闭的空间中,仿佛被放大了数倍。陆严禁不住欠起身子,借着墙上昏黄的油灯照亮,只见囚室那头的黑影正缩成一团瑟瑟的发着抖。他下意识觉得不对,端起油灯悄无声息的走了过去。
既明沁了一头一脸的冷汗,牙齿来回磨吮着嘴唇上的嫩肉,虽是管住了嘴,却耐不住身子的翻覆辗转。当巨大的黑影兜头将他罩住时,他待要逃窜,显然已是来不及了。
陆严一手执着灯台,俯身打量他,“腿疼?”
你长了两个眼珠子,看不出我哪里疼吗?我为什么会腿疼,你记不清楚?陆既明被戳到心间隐痛,那一瞬间突然恨极,手掌翻覆间,匕首已滑入掌中,迅如流光,向着陆严的小腿狠狠刺去。霎时间灯影摇曳,陆严连退三步,足尖去他腕上一踢,匕首登时脱手而出,叮的一声在石壁上击出浅浅的凹痕。
“陆既明,你别不识好歹。收好你那把破刀子,再拿出来比划,我可不保证它扎在哪儿。”
陆既明用手肘撑起身体,红着眼圈发狠地盯着他。
陆严将油灯撂在一旁,取来晚饭时喝剩的大半壶酒,在手中倒了一点,火苗上烤热了,拍在双手手心上,头也不抬的淡淡道:“裤子脱了。”
既明惊跳起来,凶巴巴的喝问道:“你要干什么!”起得太急,一屁股砸向地面,痛得又是一下惊跳。
陆严难得好脾气地解释道:“你不是腿疼吗?让我看看。”
既明嗤笑一声,言辞咄咄道:“你少在这里假仁假义,我有今天,都是你害的!”
既明的这条伤腿,是他们之间不可触摸的禁忌。陆严侧过头去没有应声,半晌才长长的叹了口气,“你至少得让我看看。”
既明冷着脸一字字道:“我不需要。”
陆严微皱了眉,“当真不脱?”
既明梗起脖子,“不!”
片刻之后,陆既明被反捆了双手横放在陆严面前,裤子被干脆利落退到膝弯。陆严的手一次次搓热了酒水按揉他臀上那些青紫斑驳的肿痕,几乎令他羞愤欲狂,一张脸先是涨得通红,后来生生气得惨白,哆嗦着叫:“你欺人太甚!”
陆严不理会他,料理完上半截的新伤,拿外衣掩了,双手重新搓热了酒,准确地覆到昔年断骨之处,小心翼翼的按摩揉搓。手心下的皮肤渐渐被搓得通红滚烫,既明痛得身子一躬一躬,五官都拧成了一团,略带着哭腔骂道:“陆严你个老不死的……”
无论他哭也罢,骂也罢,陆严通通当做了耳旁风,感觉酒擦得差不多了,便小心翼翼将裤子给他提好。既明身后的伤疤太过触目惊心,他甚至不敢再多看一眼,系裤带时的手都在发抖。虽然心中早有预料,与亲眼得见时的感受毕竟大不相同。陆严那一刻甚至觉得,无论既明怎样报复他,沦入苦牢也罢,零割碎剐也罢,都是他应得的,应受的。他不配再生气,也不配再打他。就好像很久之前既明哭着问他,天底下怎么会有他这么狠心的父亲。
他究竟如何忍心。
既明双手解脱束缚,便赶紧擦了脸上的眼泪,蹭一蹭挪到更远些的地方,枕着手臂不言不语。陆严给他料理完之后,身上确实暖和得多,也不那么痛了。他这一天几度大喜大悲大起大落,疲乏至极,潜意识里虽还深深戒备着身边的人影,眼皮却已经不争气的黏在了一起。
陆严一直等到他睡熟,才伸出手指捏了捏他的鼻尖。既明才学舌时,他就喜欢这样捏他的鼻头,一捏,小既明就皱起鼻子,扎开两只小爪子,奶声奶气的学老虎,“不许捏,老虎咬你!嗷呜!”他诚然是没想到,他这一生,立马横刀,纵横沙场,老来却折在了当年那个抱在怀中的小娃娃手里。陆严仿佛再次陷入了长久以来的迷局,那一盘棋中,他永远都找不到出口。
陆严心里模模糊糊的想着,或许他的死,会是最好的解法。
被囚禁在这与世隔绝不见天日的地牢中,唯一的好处似乎就是无边无际的孤独。因为太过孤独,所以忍不住的要向身边人寻求依靠和慰藉。哪怕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听到对方窸窸窣窣的声音,心中也会平白的踏实许多。在这个地方,仇恨被淡化了,记忆却被拉长了。
第三日中午,既明终于和陆严坐在一起吃了第一顿饭;第四日早上,狱卒送来稠粥馅饼和腌萝卜做早饭,刚刚出锅撒着白芝麻的馅饼外酥里嫩,猪肉白菜的馅调得甚是鲜美,腌得红通通的萝卜块酸辣爽口,陆严吃着甚好,于是便试探着给既明夹了一块。既明埋头咬着馅饼,没有推辞;第四日晚上,陆严又拿来油灯和酒水时,既明一声不吭,主动褪了衣裳。
这几日来,陆严每日早晚坚持给他烧酒揉伤。这是民间一道疗法,唤作赶酒火,在军伍中也十分盛行,尤其针对这种骨伤骨病,祛寒止痛,十分见效。既明被他绑着揉过两次后,伤腿的疼痛确实大大减轻,他也不是傻子,再之后往往象征性挣扎两下,也便老老实实的从了。
碗里的酒水燃着幽幽的蓝色火苗,陆严的手指飞快地点了酒水,在既明腿上梳揉。既明伏在厚厚的稻草上,身下垫着沈乔思那里顺来的皮袍子,身上盖着陆严脱下的大氅,十分暖和,他被摆弄得舒服极了,昏昏欲睡的枕着手背,半梦半醒间轻声道:“爹,这几年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再让你选择一次,你要我还是要哥哥?”
陆严的手蓦然一顿,斟酌许久,火苗沿着他的手指窜了上来,他却似浑然不觉疼痛,终究坦诚道:“就算再有一次,我还是会救乔思。”
意料之外,却是情理之中。既明惨然一笑,把头重新埋进臂弯里,“陆将军,你当我什么都没问过吧,是我自取其辱。”
【12】知交
扶风城改旗易帜的第五天,在既明与陆严夜谈的同时,关押在地牢另一端的沈乔思被苏平提出了牢房。
摘星楼是这城中最大的一间酒楼,高有百尺,顶层阁楼不封四壁,围以扶拦,登高望之,可览十里风光。平素休沐之时,沈乔思也常常来此凭栏,叫一壶烈酒,一直喝到一轮素月换了半天晚霞。
沈乔思病了数日,陡然被卸下镣铐,手足都软得提不起分毫气力。十名兵卒押解着他登上阁楼,而后齐刷刷退在楼梯下等候。借着皎皎一轮明月光,他看到苏平独倚高楼,衣襟带风,眉眼含笑带出三分醉意,朝他遥遥举起手中的青瓷酒杯,“朝安一别,今已三载矣。乔思,好久不见。”
一声怅叹,“果然是你。”
苏平朗朗一笑,“请坐。”
沈乔思慢慢的走过去,在他身边三步之处停下脚步,“我义父和既明现在何处?”
苏平笑一笑,提壶斟满杯中酒,酒色绿晶晶,碧澄澄,几与青瓷的酒杯融为一色,“上好的竹叶青,先同我干上三杯,我便告诉你。”
沈乔思一语不发,连饮三杯,把酒杯重重顿在小桌上,目光森森地望着他。
“你那个小弟弟,我的好师弟,委实太不像话,动不动就叫嚷着要杀爹,那可怎么得了,”苏平又给他斟满酒杯,“因此我将他父子二人关在了一处,谈谈心也是好的。”
沈乔思听罢,低低哂笑,亦靠着扶拦坐下,“昔年你我相识,原也是因那一坛竹叶青酒。只可惜沈某是个愚人,比不得你心深如海。如今人事杳杳,你再搬出这坛酒来,徒有何益。”
纵是年少意气今已不再,苏平心中仍不免泛起阵阵悲凉。他敛了笑,正色道:“你我少年相识,我绝非刻意为之,是许久之后才知晓你的身份。其后种种,身不由己。我对你实在万分愧疚,然二十万乡亲英魂不灭,你固然愤慨,可我也有我的不得已。”
沈乔思抿了一口杯中酒,“直说吧,你把既明和我义父关在一起为的是什么?同我惺惺作态又为了什么?是否因为你骗来的那四万兵马太硬,你的胃口有些装不下?”
苏平莞尔一笑,“沈兄聪慧,可也只说对了一半。我诚然是怀了以陆严挟制既明的心思,我敢保证十日之后,他陆既明会乖乖听我的话。”
“你别忘了,既明恨他父亲入骨!”
“那是从前!常言道见面三分情,何况他们是嫡亲父子。若非当年既明执意远行,陆严这三年未必就捂不热他的心,纵有隔阂,也不至于如今你死我活的地步。依我看来,既明此番毁了他爹的名声,夺了他的兵符,占了他的城池,心中恐怕已认为报复得够了。这十日相处下来,你觉得他还能对他爹冷面冷心吗?”
好一番缜密的心思,沈乔思牙关微微战栗,垂下眼睛转着手心里的酒杯,“你还真是七窍玲珑。那么我方才有哪一半说错了?”
有浩荡月色自西泻下,一室空明。苏平此刻心思对天可表,他坦然道:“我没有同你惺惺作态。我今日所说,没有半分虚言。”
“哦,那倒是我的不是了。”沈乔思轻笑声中,手腕蓦然一翻,将一杯酒水尽数泼到了苏平脸上。
苏平下意识闭了眼,却硬生生没有闪躲分毫。酒水淋漓的润湿了他的鬓角,又滴滴答答地落在衣襟上。
苏平与沈乔思相识于少年。彼时他尚未出师,周游列国时,偶然在一家酒楼里逢见了沈乔思。那日正是陈国庙会,三层的酒楼座无虚席,迫不得已,他只好和角落里安静坐着的沈乔思拼了一桌,继而拼菜,再而拼酒。
少年时的沈乔思未砺磨难,性情并不似今日这般沉郁,在陆严眼皮子底下尚能收敛几分,溜出门去便是飞扬恣意。酒至酣处,他们俩勾肩搭背高歌一曲又一曲,那情形大约很像两个疯子碰了头,到了最后,周围三尺都不见了人影,只有醉得乱七八糟的苏平还拿筷子敲着酒碗,兴致盎然的唱起北齐的长歌。
“谁谓河广?一苇杭之。谁谓齐远,跂予望之。谁谓河广?曾不容刀。谁谓河广?曾不崇朝。”
他眼前望见了安乡的无边春色,金黄的菜花不见边际,牧童横坐在牛背上喊着悠长的小调,微风浸着田野的清香。父亲牵着他的手走在田埂间,一句一句教他念着,“四月秀葽,五月鸣蜩…”然后是无数次弥漫了他整个梦境的鲜血,死去的父亲,死去的叔伯,死去的兄长,死去的父老……安乡死了,他早已是没家的人了。
沈乔思醉醺醺拿筷子点着他笑,忽的击案吟道:
“我欲登天云盘盘,我欲御风无羽翰。我欲陟山泥洹洹,我欲涉江忧天寒。泽中何有多红兰,天风日暮徒盘桓……”
沈乔思诚然是懂他的。他于是也跟着笑了,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笑到泪流满面。
数年往事,回忆起来不过一指流沙。苏平抿了抿嘴唇,口中润了些辛辣的味道:“你若要恨,不若恨你义父。十五年前他坑杀我二十万父老,如今种种,皆是他的报应!”
沈乔思冷冷道:“我竟不知,两国交战居然也能讲起正义和报应了。照你这样说来,在我义父发兵北上之前,整整三十年,你北齐屡屡叩我边关,纵兵烧杀抢掠。那些无辜惨死的军民,又报应在了谁的头上?”
苏平手指倏然攥紧桌角,骨节绷得发白,良久的沉寂,他方开口道:“然今日的齐国已非当年。自朝中推行新政以来,百废待兴。我…我盼你能既往不咎,助我一臂之力。”
“那么我也盼你既往不咎,放我义父归田农耕,可好?”沈乔思微微一笑,眼神里的讽刺赤裸裸的不加分毫遮掩。
苏平不说话了。
沈乔思拂衣起身,叹道:“苏平,看在昔年相交的份上,我们都别再强人所难。何况,现在的沈乔思不过是个废物,是个懦夫。”说罢转身下了阁楼,楼梯下很快传来铁链的当啷之声。
苏平神色剧变,突然大步抢出,高声道:“且慢!若我应了你呢?”
沈乔思提起手腕上的铁链,耸耸肩膀,“很好啊。可惜我半点也不信你。”
啊伪更一发~
近来没心情码字,故本文停更一段时间,,,希望大家等我回来
以及,祈祷我不坑。。。
(反正貌似也没多少人看……
)
那个,,非常抱歉的告诉大家,这篇文大概到此为止了。虽然很想能予它一个结尾,但是我现在真的有点支持不下去了。
当然我可以把它放在这里,等我心血来潮的时候提笔继续,可是我一直有种古怪的强迫症,只要开了坑几乎就要保持日更的节奏完结掉,一旦写不下去就必须铲掉,否则放在那里我就牵肠挂肚心神不宁……(真是没治了)所以在这里,跟喜欢这个故事的朋友们说声抱歉。
我之前就说了,连环计会是我在贴吧的最后一篇文,所以随着这篇文的结束,这个ID也即将在溪苑销声匿迹了。
所以离开之前,我也想说说我游荡贴吧这几年的一些小感想,或者说吐槽,,,反正我要撤了,也不怕挨喷了╮( ̄⊿ ̄)╭。
众所周知,贴吧写手是没有稿酬没有回报的,那么我们聚在这里,无非是我爱写你爱看,各取所需两厢情愿。同时写文本身也是艰苦的,它意味着大量的时间付出和心血投入。我们花了两个小时码出来的东西,你们看完只需要三分钟。一旦作者把文章发出来,那自然就是希望有人看到,否则蒙被窝里自娱自乐不就好了?我还记得我第一次在吧里发文时那个忐忑不安的心情,每十分钟就要疑神疑鬼瞟一眼手机,看着它一路沉到底,恨不得分出八个小号给自己顶一顶。这种心情,我相信每个写过文的人都有所体会。
所以我真心希望大家在看文的同时,也能时常冒个泡。因为刷单机对作者而言真的很不好受,且很大概率会导致弃坑。。。
说到弃坑,在这里我要着重说一类催文党,没错就是那种气势汹汹催文如同讨债的~eg.楼主你快点更!楼主你更快点!楼主你三天没更了是不是要坑了!你有事请假/你卡文了/你最近忙那就是要弃坑了!还有一种,你弃坑了你真不负责任,你坑品太差!针对以上,我想再次重申无偿写文以及两厢情愿原则,我既没有强迫你跳我的坑也没有跟你收过一毛钱稿费,那我为什么要对你负责?╮( ̄⊿ ̄)╭ 三次元的生活已经很艰难了贴吧写文又不能当饭吃~希望小天使们对写文的作者能多些包容,多些理解,随手点个赞,留个言,开开心心看文~毕竟这茫茫的网络世界,相遇了也算缘分是不是~
我要说的第二点,也是我前几天跟几位作者讨论过的,训诫文中的拍与合理性问题。这里我不想讨论太深太多,因为这个点发掘下去涉及到的心理学教育学以及文学的内容,够写一篇论文了。在这里我只想说一点,训诫文也是文,是文它就需要有逻辑有三观。一篇好看的训诫文,需要拍之有物,而不是为拍而拍。那么这就需要情节铺垫。而实际上,构思合理的情节要比写拍难得多了。于是这里就会涉及一个矛盾点,铺设情节大家不爱看,留言寥寥,且很多的诸如“什么时候拍拍想看拍”这种;而如果通篇是不知所谓的拍拍拍,那和看黄片有什么区别?我尝试过训诫文的很多类型,最后得出的结论就是,虐身或者虐心的,且牢牢扣住主角感情线不展开任何对拍没作用的分支的,才是最受欢迎的类型。我觉得比较重要的合理性与三观,反而不是读者看重的。我以前以为是因为我菜鸟,前几天跟圈里一位差不多是开山级别的前辈交流过,前辈的感受却也所差无几。
比如说,渣爹孝子。尤其现代文背景下,打着严格要求儿子爱儿子的幌子,对孩子各种苛责的,什么没事去操场上跑个几十圈啊,十岁出头的小孩天天逼他又做家务又做成堆的作业,还得端茶送水伺候爹啊(这个爹你是高位截瘫吗),有一点做得不好就往死里打啊,挨打挨得受不了那就是软弱没担当(搞不懂这二者有什么关系)分分钟挑战人类生理极限,文里出现的每个配角都是为了虐待主角才存在的。就在这么艰苦的环境下,主角不疯已是万幸,他居然还金光闪闪优秀到逆天……槽点太多。然而这种文反倒是极受欢迎的。
所以我就再次想不通了,,,圈文到底应该怎样生存?仿佛我有些不讲理,因为进这里看文的自然是为了看拍看爽,你在这里写文,当然需要迎合买方市场。可是如果这样发展下去,会不会是一种恶性循环,不可避免的和众多网络文学一样,进入快餐化和低龄化呢?这个问题真的是无解。。。。但是至少,我还记得二十年结尾时长评炸楼给我的感动。所以,我仍然相信坚守本心的意义。
走之前放飞一下自我,一不小心啰嗦这么多,,啊我真是好话痨啊。。。不管怎么说,我这个人呢,内向,自卑,懒懒散散,双商低下~写文的这两年多来,某种意义上给了我很多的成就感。截止现在有778个关注我的人,我非常感谢这些曾予我支持的读者,甚至有很多是从落尽梨花月又西就开始追着我每坑必跳的,真的很感谢你们,非常感谢。在我最消沉最孤独的一段时间里,谢谢有你们陪伴。
嗯在这里两年啦,这就要说再见了。江湖之大,但愿我们此地别过,别处再见。
2017/2/26
呃说了要销声匿迹了然而我又跳出来了。昨天晚上收到了很多很多留言,非常感动。也看到有些朋友舍不得这个故事希望看到结尾,询问我可不可以发一份大纲式的后续。关于这个问题吧,,因为我写文是不列大纲的,一边写一边想比较随心所欲,所以我没法给出后续情节,只有一个大概的想法。沈乔思的结局倒是早就想好了,试着码了一小段放在下面,大家有兴趣可以看一下。
另外,我不知道现在说合不合适,,虽然我不写文了,但是如果大家还愿意在一起聊聊天,或者可以去群里(虽然以后我群里可能也去得少了但是至少还在): 419836306
(后续的大致情节,目前我想好的就是既明在十天的强制相处后确实同陆严缓和了一些,第九天夜里父子有一段交心的长谈。之后是和苏平互相算计。到最后几个人陷到一团解不开的死局里,这个时候需要师门出面挑开局面(此处应有拍,我一直很想打死苏平来着…),然后双方各退一步,谋求一个相对和平。沈乔思终生随着陆严尽孝,永远住在苏平找不到的地方。既明认回了他父亲,不远不淡,不亲不疏,隔几年会回去看一眼。)
离别前的最后一夜,苏平提一坛酒找到了沈乔思,砰的一声拍碎泥封,“明日别过,此生相见无期,我送一送你。”
依然是那坛竹叶青,依然是他们两个人。悲喜皆为人间事,唯有江上明月与山间清风,千秋万载,亘古长留。
“我生平只有一件大憾事,负了一位知己。我永远都不可能求到原谅了,是不是?”
“我不恨你,自然也谈不上原谅。如果可能,我倒宁愿从未与你相识这一场。”
苏平幽幽一声长叹,笑道:“那就不说了,咱们喝酒。”双双沉默,推杯换盏。
苏平醉得酩酊,忽的拿筷子敲着酒碗,放声吟道:“想那日束发从军,想那日霜角辕门,想那日横槊惊风,想那日剑挟凌云……”
少时壮志,男儿意气,它们还可以属于苏平,属于既明,属于这城中千千万万的大好儿郎。独独已不属于他沈乔思了。沈乔思起身离去,身后的声音清朗朗刺破月色,穿透群山,“……流光一瞬,离愁一身……”
他生平同样有一大憾事,是他心中永永远远解不开的死结。他只怯懦过那么一次,为此就赔上了一生。这份折磨永远不会因既明或是陆严的谅解而解脱分毫,正如时光不会倒流,覆水难以重收,它就蛰伏在他心口里,直到黄土加身的那一天,日日夜夜,剖心噬髓,无处可逃。
首页 上一页[1] 本页[2] 尾页[2]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潇湘溪苑 最新文章
【原创】帝师(师生)
【原创】师尊徒弟的那些事(古剑奇谭二同人
【原创】苏宅记事(琅琊榜同人,苏流,蔺流
【原创】一引懂进退,苦乐都跟随(琅琊榜,
【原创】小黑屋(梅长苏飞流)
【原创】娶你为妻(攻挨打,小受温柔腹黑)
【原创】琴殇  新人(处女作)。。。
【原创】古风,严重虐身虐心,微SM,后妈来
【联合】我家的少爷
【原创】父爱不迟 (原贴:不能“惯”着你)
上一篇文章      下一篇文章      查看所有文章
加:2021-09-07 21:09:36  更:2021-09-08 01:34:52 
 
古典名著 名著精选 外国名著 儿童童话 武侠小说 名人传记 学习励志 诗词散文 经典故事 其它杂谈
小说文学 恐怖推理 感情生活 瓶邪 原创小说 小说 故事 鬼故事 微小说 文学 耽美 师生 内向 成功 潇湘溪苑
旧巷笙歌 花千骨 剑来 万相之王 深空彼岸 浅浅寂寞 yy小说吧 穿越小说 校园小说 武侠小说 言情小说 玄幻小说 经典语录 三国演义 西游记 红楼梦 水浒传 古诗 易经 后宫 鼠猫 美文 坏蛋 对联 读后感 文字吧 武动乾坤 遮天 凡人修仙传 吞噬星空 盗墓笔记 斗破苍穹 绝世唐门 龙王传说 诛仙 庶女有毒 哈利波特 雪中悍刀行 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极品家丁 龙族 玄界之门 莽荒纪 全职高手 心理罪 校花的贴身高手 美人为馅 三体 我欲封天 少年王
旧巷笙歌 花千骨 剑来 万相之王 深空彼岸 天阿降临 重生唐三 最强狂兵 邻家天使大人把我变成废人这事 顶级弃少 大奉打更人 剑道第一仙 一剑独尊 剑仙在此 渡劫之王 第九特区 不败战神 星门 圣墟
  网站联系: qq:121756557 email:121756557@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