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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小蘑菇的故事匣子(各式小短篇)[第4页]

作者:红裙子姑娘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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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然鲍望春多年在军部锻炼出来的身体底子再好,也抵不过这一来二去反复发烧的侵袭,病情一直稳定不下。好在杨慕初已谈完生意从北平回来,到底是医学博士,料理和照顾人方面肯定比他弟弟在行,所以鲍望春那一点小感冒在他手里没出几天,倒也渐渐痊愈得差不多了。
鲍望春眼见着自己都已经康复了,但杨慕次还是没有要放他回家的意思,私下简直是心急如焚,却又一点也不敢表现出来。他很担心白黛林目前的处境,但又不知道事情已经发展到了什么地步,自己死死攥住的一纸契约到底还能不能捆绑住她那颗凄惶而决然的心,这些一个个在夜里辗转难眠却无法思虑出答案的问题几乎让他快要崩溃了。
他迫切地需要去见黛林一面。他想要将心中那些尚未表达出的深切情意说与她听。他想要去全力搏一搏,就算最终只能落得个故人两相忘,他也不愿背离了自己此刻脑海中最真实、最热烈的情感呼唤。
而这一切,都建立在杨慕次肯放他回去的基础上。而这一假设又必须建立在杨慕次气消了、原谅他了的新基础上。
而最基础的基础便是……
鲍望春曲起手指轻轻叩响了书房房门的时候,他只是恍惚在心里感慨了一句:爱情真是使人疯狂。他忘了是在哪里读过的这句话,当时只觉得矫情得腻人,但用来形容他此刻的举动却是再贴切不过的了。
“进来。”
平平淡淡的嗓音,听不出其主人任何一丁点儿的感情色彩,却让鲍望春从脖颈到后背开始一丝丝地泛起凉意。他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犹豫了一两秒钟,才推门而入。
杨慕次并没有坐在书桌后面,也没有看书或者查资料,而是立在窗户边上抽烟。因为居家的缘故,他也未着军装,只随意套了件米白的衬衫,转过头来的时候,眉宇间隐去了不少一贯的冷厉气息,而平添的几分闲适淡然微微使鲍望春不那么紧张了些。他上前几步将两手一背脚一跨,昂首就是一个标准挺拔的军装:“阿次哥!……”
杨慕次瞥了一眼他的欲言又止,将目光移开,手指间夹着香烟在烟灰缸里轻轻弹了弹:“说吧,有什么事。”
鲍望春有些犹疑,瞧着他抖落烟灰的动作,又将那为数不少的几个散落烟头尽收眼底,一句话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你又抽这么多烟,我要告诉阿初哥去。”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后悔大发了。因为他清楚地看到那人眸光一闪,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逐渐浮现:“怎么,威胁我?”
鲍望春赶紧站得笔直,大声回答:“没……没有!东卿只是担心您的身体而已!”
杨慕次何尝不知道他只是在虚张声势,又见他慌得连敬语都用上了,脑袋稍微一转就将他此行的目的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于是一挑眉问道:“来领罚的?”
鲍望春低低地“嗯”了一声,把目光移到了自己的脚尖上。
杨慕次将手里的烟摁灭,抱着双臂在他身边悠悠地兜起了圈子,声音里仍然是不闻喜乐:“不犟了?”
鲍望春顿感面子上挂不住,呼气般地微微哼了一下算是回答。没想到杨慕次反手就是一巴掌抽在了他的臀上,虽然隔着裤子,却仍然能清楚听到“啪”地一声清晰脆响。他当即面色就从脸上一路红到了耳根,身体比理性先反应过来,用手捂住挨打的地方就猛地倒退好几步,瞪着眼睛冲口就朝杨慕次大吼:“你干什么?!”
“我干什么?呵,这话倒问得真奇怪。”杨慕次站在原地似乎冷笑了一声,脸色却是差得可怕。“东卿少爷主动来向我领罚,你觉得我应该干什么呢?”
一句话清楚明白地将冲动的鲍望春揪回现实,他脸上又是一热,不再回嘴,重新规规矩矩地站好。
杨慕次也不想再多费时间,他比谁都清楚要是跟这小子较真的话,那只有被气死的份儿。于是不再多说,直接向他摊开掌心:“皮带。”
鲍望春吞了吞口水,倒也没有犹豫,干脆利落地解下自己的皮带便双手递了过去。
杨慕次将皮带在手里对折,用指尖摩挲了一会那熟悉的厚实质感,这才微微抬了抬下巴朝鲍望春示意了下书房里一张红木椅子的所在方向:“撑那上面去。”
冷眼看着后者慢吞吞地红着脸仅仅摆好了姿势,也懒得去想他到底是不是在装傻充愣,直接一皮带就甩了上去:“还要我提醒?”
鲍望春狠狠地咬牙捱过这第一波尖锐的疼痛,硬生生地没有让自己叫出声来。缓了好几秒,才颤抖着开口,声音里含了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哀求:“阿次哥……能不能别……”
“你不愿便罢了。”杨慕次把玩着皮带淡淡道,“属下一介侦缉处副官,如何敢违抗长官的意愿。”
鲍望春闻言,不再出声反驳。他慢慢直起僵硬的身子,一件一件缓缓地将自己下身的衣物悉数褪尽,整齐地叠好放在一旁的沙发上,重新扶着那椅子把手摆正了姿势,脸色却由羞红变得苍白,额角处都开始有细碎的汗珠渗出来。
有凉凉的风吹过他每一寸裸露的肌肤,他终于抑制不住身体的剧烈颤抖,心下一片恐慌。
然而又是毫不怜惜的一下挥在了他的膝窝上方:“腿打直!”
鲍望春被这一记皮带打得双膝止不住一弯,他死死咬住下唇,能清晰地感觉出大腿上从右往左的皮肉下斜斜鼓起火烧火燎的一道檩子,疼痛迅速扩散开来。又听得杨慕次那一声冷冷的呵斥,便使劲并拢直起了自己的双腿,对皮肉绷紧伤口带来的剧痛硬是咬牙挺住,一声也没有叫出来。
“说说我告诫你不能沾染的,是哪三样东西。”
“烟……”鲍望春好不容易忍痛吐出了一个字,又赶紧补充:“那天晚上我没有抽烟。”
杨慕次点点头。“嗯,很好。”用皮带拍了拍鲍望春的臀部,引起他一阵瑟缩。“还有呢?”
“……”
杨慕次等不到回答,扬手就是五下抽在他的臀峰上。鲍望春疼得一仰身子,然后又迅速伏了下去,两条腿直打颤。
“……呃,酒……”他的声音低得几不可闻。
又是五记皮带抽在原先的伤痕下方。这次鲍望春险些没能稳住姿势,一声痛呼脱口而出。杨慕次收回皮带抚了抚,冷眼瞧着那新的伤痕先是被打得皮肤凹陷下去,泛起淡淡的青白色,然后迅速隆起,如同吸饱了血的蚊子躯干一般充血红肿,继而开始变得青紫发亮,渗出细细的血丝来。
他静静地等那人充分消化缓和了疼痛,停止了颤抖,能集中注意力听自己说话了,这才开口道:“若是因工作上的应酬喝醉倒也罢了。但偏偏这种场合,这种人物……你没得理由喊冤。”皮带点点臀腿交接处的地方。“继续。”
鲍望春轻轻吁了一口气,有汗水划过他脸庞上年轻坚毅的线条滴落。想到最后一个禁令,他不由得绷紧了身体,嘴唇也开始微微发抖:“还……还有……女人……”
皮带带着尖锐的破空声朝他身后劈头盖脸地砸下来,这次不只是五下,而是连着更多下毫无保留力气地落在他的大腿根部。那里的肉别说是这样狠厉的打法,即便是只用一半的力气也足够将皮肉撕裂了。鲍望春一个踉跄直接摔得两腿跪下去,趴伏在了椅子上,被那入骨入髓的疼痛终于逼出了眼泪,能感觉到有粘稠的液体顺着伤口缓缓流了下来。
“我叮嘱过你多少次,即时是工作应酬,也绝对别去沾染那些风月场的卖笑女人!”杨慕次看着那趴着的人,连额上的青筋都开始突突直跳,禁不住暴怒地低吼出声:“最好的情况是,她们只是贪图你的高官厚禄,借机攀权附贵罢了。而最坏的情况!”犹不解恨地再次挥下一记皮带,“她们极有可能是训练有素的间谍!是为着你性命来的!鲍望春,我就不信你会不清楚这些道理!你到底是发了什么狂,什么东西迷得你连命也不要了?!”
“什么东西……”鲍望春喃喃重复着他的话,突然紧紧地闭上眼,面容变得扭曲,像是痛苦得不能自已了:“那不是东西……那是黛林……”
杨慕次耳朵里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似乎是女子的名字。他知道那人真是疼得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才会如此下意识地将秘密吐露出口。他记得那天晚上把烂醉的鲍望春弄回杨公馆的时候,他就一直在咕哝着含糊不清的醉话,其中就有“黛林”这二字,还有“契约书”什么的。杨慕次的特工出生注定他精明得像头狼,脑海里几经推敲,再联系他对那人的了解,不用逼鲍望春亲口承认,他就已经能明白个大概了。
两人还在僵持着,房间里却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杨公馆老管家的声音自外面礼貌地传来:“二先生,先生让我请您和鲍少爷去用晚餐。”
“知道了,你先下去。”杨慕次答应着,却嘲讽似的扯了扯嘴角:“大哥倒是急着心疼了。”他没急着走,却握着皮带转到了那人的面前,“给我跪起来。”
鲍望春头上身上全是汗水,狼狈地浸透了他本来便只着了一件的衬衣。他咬着早已磨破出血的嘴皮,勉强支起身体跪好。
杨慕次又说:“伸手。”
鲍望春呼吸一滞,下意识握一握拳头,慢慢地将手臂平举起来,掌心朝上。
“啪”的一下抽在他的手掌中央,钻心的疼痛刺激得鲍望春手臂往下一沉,又被杨慕次眼明手快地用皮带托住,轻轻往上一送,待他稳好了姿势,又是连着十记皮带,避开了指骨处,从手心往内打到了小手臂上,依旧没收着半分力气。
杨慕次将皮带重新对折好,搭在了鲍望春手臂上新添的伤痕处,明显能感觉出那人因剧痛的折磨手臂止不住地发颤,仍然是狠一狠心继续道:“握拳。”
臀上的伤还在剧烈地叫嚣着疼痛,而来自手上五指连心的疼痛更是让他几乎忍受不住。鲍望春依言握紧了拳头,只觉得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一点一点地裂开。
杨慕次没有再说什么,留下一句“跪着好好反省,没我的允许不准起来”之后便推门离开了。
鲍望春不太清楚自己到底跪了多久。因着身后的伤,他浑身已经如刚被水里捞起来的一样湿透了,额上新冒出的汗水却还在不断地源源流下,手臂上搭着的皮带泛起一阵又一阵的痛楚刺激着伤口,而紧握成拳的姿势更是让他的掌心像要被撕裂了般地疼痛。
“阿次哥不愧是侦缉处的用刑高手。”鲍望春这样想,眼眶周围晕染出了一点点桃红色。
房间的门突然被推开了。他吓得浑身一颤,连忙稳住自己不断发抖的手臂,挺了挺身子跪得更直了些。然而下一秒那人却急切地快步上前小心地自腰部把他搂了起来,轻轻叹了口气,身上有干净凛冽的气息,不同于杨慕次的淡淡烟味。
鲍望春抬起头瞧了杨慕初一眼,只低低地叫了一声“阿初哥……”,便作势又要跪下去。
杨慕初赶紧扶住他,脸上的心疼之色一览无遗:“东卿,干嘛呢,不跪了,我扶你回房休息。” 说着就要搂着他往门外走。鲍望春却将他推一推,轻轻地摇头:“阿次哥说,没有他的允许,东卿不可以起来。”直挺挺地又跪了下去。
杨慕初听他这么说,也不答话,直接将他扯了起来,声音里多了几分严厉:“鲍望春,我发现你就这一点上和阿次那小子最像。认死理。”又顿一顿,稍微缓和了一点语气道:“听话,乖乖回房躺着,我给你处理一下伤口。”
鲍望春见他眉目间微有怒意,既不敢再忤逆他,又不敢违背了杨慕次的命令,犹豫间已经被杨慕初扶着走到了门口,他才像猛然清醒过来似的,双手紧紧地扒住门框不肯再迈出一步,眼睛湿湿润润地望着杨慕初小声嗫嚅:“阿次哥真的会生气的……”
杨慕初用力扯了他几下,发现扯不动,于是抬眼似笑非笑地瞧着他,挑了挑眉:“我也会生气的。”
鲍望春一张脸憋得通红,像是窘迫地快要哭出来了一样,仍然死死地抓住门把手不松开。杨慕初顺着他的眼光打量了他一下,这才明白过来,强忍着笑意扬声向门外吩咐:“老徐,你叫上二楼所有的佣人,都先下去吧。”
老管家在门外恭敬地应了一声,不消几秒后,走廊上悉悉索索的声响便尽数消失安静下来了。
杨慕初又脱下自己家居的毛织外套俯身围在鲍望春腰部遮住了他裸露的下身,又细细地帮他系好,边开门边戏谑地说:“东卿少爷现在可愿意跟小的走了?”
鲍望春扭过脸不去看他,却乖乖地靠在了杨慕初身上任由他将自己半抱半扶着回了房间。
杨慕初用消毒棉花沾了药水,尽量放轻了力道,可刚一接触到臀上的伤口,鲍望春便低低地“呃……”了出来,又硬生生地将下半句呻吟咽了回去。杨慕初停了手,心疼地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待他稍微缓了口气,这才重新用了更轻的力气小心翼翼地为他上药。
鲍望春被那药水蛰得一阵一阵疼,额上又开始沁出细密的汗珠。他下意识地握了握拳头想忍住疼痛,却忘了自己掌心也还有伤,顿时就“啊”地痛呼出声,脸色苍白地皱紧了眉头,全身都开始瑟瑟发起抖来。杨慕初这才一眼瞧见他手上还有伤,所幸臀上的都处理得差不多了,他赶紧转头又为鲍望春的手掌和手臂处上起药来。
等处理完所有的伤口,他和鲍望春俱是一身的汗水。杨慕初直起身,用手捶了捶自己酸疼的腰背,心里暗暗骂了阿次这小子简直比自己还要狠得下心。又想起鲍望春还没有吃晚饭,连忙叫了佣人将一直温着的皮蛋瘦肉粥端了进来。
鲍望春闻着那粥碗散发的一丝丝清淡细腻的香味,却只觉得胃里胀得难受,偏过头去说:“阿初哥,我吃不下。”
杨慕初端起粥碗坐在了床边,柔声哄劝道:“乖,东卿,就吃一点……一口也行啊。”说着便用勺子舀了粥细细吹凉了递到鲍望春嘴边。
鲍望春兀自皱紧了眉头,推了推那粥碗:“不要,吃不下。”
杨慕初避开他的手,耐着性子继续劝:“东卿,多少吃一点吧,这可是阿次亲自叮嘱厨房做的。”又将勺子送了过去,“我可了解这个弟弟,他嘴上不说,私下可心疼得紧呢。”
鲍望春听到他这样说,心里反而突然爆发出一股怨气,狠狠地将粥碗一挥:“我才不吃他的东西!不要他假好心!”
杨慕初不料他会突然发火,猝不及防就被他推了个正着,那还冒着热气带着滚烫温度的粥便尽数泼在了他胸口的衬衫上。恰好这个时候,杨慕次便自外面推门而入,一声“大哥”都还卡在喉咙里没能喊完。
一时间三个人都呆住了。还是杨慕次最先反应过来,赶紧几步冲上前帮杨慕初把衬衣脱下,急切地问:“大哥!大哥没事吧?烫伤了没?!”
杨慕初定了定神,用手臂略略挡住胸口被粥泼到而微微发红的痕迹,口气轻松地说:“行了行了,能有什么事。”他随手捞过一件房间里阿次的衬衫套上,“我得先去换件衣服。”
鲍望春这才反应过来,讷讷地叫他:“阿初哥……”又停下来不知道说什么好。
杨慕初摸摸他的头,无奈而又宠溺地一笑:“我去叫厨房再重新做一碗粥来。”
鲍望春偷偷看了一眼杨慕次的脸色,想说什么又不敢说的样子,只得低低地“哦”了一声。
等到杨慕初前脚刚出门,杨慕次后脚就直接把门一关,瞄到书桌上有一把绘图用的木尺子,当即就抓在手里一言不发地朝床边走了过来。
鲍望春看着他手里的凶器,仿佛身上每一寸伤口都又开始叫嚣着疼痛了起来。他再也顾不上什么面子,一边往床里面缩一边哀哀地求饶:“阿次哥……别打了好不好……东卿真的挨不住了……我……我……”然而一句“我错了”在嘴边直打转,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哦,挨不住了?我怎么觉得你还挺有精神气的呢?”杨慕次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狠狠挤出来的一样,“自己滚过来,别逼我动手抓你。”他伸出尺子点了点床边的位置。
鲍望春怕得又开始微微发抖,磨蹭了半晌,不敢再和杨慕次僵持下去,这才犹犹豫豫地从角落里重新挪到了床边。
杨慕次毫不含糊地一把掀开他的被子,瞧见他裸露的臀上已然严重的伤口,手势一顿,移了个方向将尺子压住他的大腿,声音却是淡淡的:“鲍望春,你我兄弟一场,今天做哥哥的便重新教教你什么叫长幼有序,恭谨谦和。”说着便一尺子抽了下去,“不求你不记恨,只要能把你这冲动起来便说话不经大脑的性子给掰正,也就足够了。”
尺子接连不断地落在大腿上,鲍望春死死地咬住下嘴唇,忍着疼一声不吭。杨慕次看着他倔强的样子心里更来气,扬手又是狠狠的一下落在他肿起颇高的一道檩子上:“说话!你哑巴了?不服气?”
鲍望春将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内的伤痕来抵御身后的疼痛,汗水顺着鬓角滴进枕头里,咬着牙说:“我没有。”
“哦?”杨慕次用尺子摩挲着已经泛出青色的肿痕,状似自言自语道:“那就是气我假好心?”
鲍望春拼命忍住不让自己叫出来,没有再答话。
尺子又加了几分力压下来:“或者是觉得大哥多管闲事,活该被你泼了一身粥?”说到这里,杨慕次火得又落了一尺子,“好心当成驴肝肺!”
鲍望春终于疼得叫出了声,连眼泪也开始大颗大颗地往枕头上砸。正在这时,换了衣服的杨慕初推门进来,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看见弟弟举着尺子又在教训东卿,赶紧上前劈手夺下他手里的物件,眉心气得突突直跳:“杨慕次你疯了?!这是你兄弟,不是你侦缉处的犯人!他犯了多大的错?真要打死他你才甘心么?!”
杨慕次被他大哥吼得一时语塞,低下头蹙着眉盯了将头埋在枕头里瑟瑟发抖的鲍望春,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大哥,弟弟只是想教会他规矩。”
杨慕初毫不客气地反唇相讥:“教什么教?要不要我先教教你?”
杨慕次被他噎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又不敢和他大哥顶回去,只憋出了一句:“是!是我心狠手辣!连自己的兄弟也不放过!”说完直接将门一摔就走了出去。
“杨慕次!……”杨慕初气得不轻,懒得再去和他那也正在气头上的弟弟争辩,转身在鲍望春床边坐下,看着他腿上新添的肿痕,忍不住又骂:“阿次这臭小子!……抱歉,东卿,我不该走的。”
鲍望春心里难受,也不管什么面子了,哭得轻轻抽噎,低低地道歉:“对不起阿初哥,该说抱歉的是我才对……我不是故意要打翻那碗粥的,我……”嘟囔着便哽咽得再也说不下去。
杨慕初忙轻轻抚着他的后背帮他顺气,口中连声安慰:“我知道,我知道……东卿,无心之失,我不会怪你的。”话音顿了一顿,染上些许无奈,“嗯……这回阿次责罚的时候难免重了些……东卿,你别因此怨他,他只是太在乎你这个弟弟了。”又顿了好一会儿,“每次他罚了你,心疼得很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又老是和他犟,他总是烦得整夜整夜睡不着,抽烟抽得非要我都发火了才肯停下。”
“东卿,在我和阿次心里,你早就像我们杨家的三弟一样了。”
杨慕初虽然随和,但鲜少说上这么长的一席话。鲍望春听在耳朵里,无不动容,张着嘴反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身后的伤还在一跳一跳地疼得厉害,却带着他的身体也渐渐温暖了起来。他沉默了良久,只说了一句话:“阿初哥,爱之深,责之切。东卿理会得。”
杨慕初笑了笑,轻轻念了一句:“惠而好我,携手同行。”
门外的杨慕次保持着靠墙的姿势一动不动,眼眸却明亮得惊人。他听得大哥那一句诗,接了下去:“惠而好我,携手同归。”念完,他也低下头淡淡地笑了。
【第十一集 完】
【第十二集 欢脱版兄弟杰】
“啪!”余扬一时没能忍住气血的上涌,挥起手臂又是一板子落了下去。
“嗷~痛痛痛……”阿其捂住早已肿起的屁股,眼泪汪汪地看着余扬:“帮主欺负人……帮主欺负人……”
余扬被他这话气得连连冷笑,拍开他护着身后的手边揍边训:“手拿开!”“啪啪!”“我欺负人?”“啪!”“你再说?”“啪啪!”
“哇哇哇……”阿其被他揪住双手却依旧不怕死地张嘴就嚎,眼泪更是成串儿地往下砸,“就是你!你你你!浦江商会的帮主只会欺负人!哇呜……”
余扬差点被这小子气抽过去,扬起板子还想接着揍,然而看着那微微红肿起来的小屁股却很没有原则地心疼了,于是狠狠地丢开板子将阿其拎着耳朵从床上扯了起来,按在地上跪着,手却仍然揪着小孩的耳朵:“是!是老子欺负你!没让你睡午觉是欺负你!叫你学学我的眼神也是欺负了你!”
“哎呀!……疼~别~别揪耳朵嘛~”阿其两只小手包在余扬的手上不住地去掰他的手指,试图将自己的耳朵解放出来,脸都疼得皱成了包子样。“你的眼神有什么好学的嘛!堂堂浦江商会帮主怎么那么无聊……”
“我……我无聊?!”余扬自十七岁开始便在上海滩叱咤风云,和什么人没交过手,他哪次吃过亏?此刻却被阿其一个十六岁的小子气得舌头都开始打结。“你以为光长得像我就行了?就你那又白痴又迷糊的眼神要是不好好练练,谁都看得出来咱俩不是同一个人!”
“谁呀?谁看得出来!”阿其好不容易瞅准余扬手劲略松的空档,赶快把自己的耳朵救了出来,边揉着已然通红的耳朵边反驳:“我就看不出来!”
余扬立刻反唇相讥:“你以为全上海滩的人都和你一样傻?!”
阿其见他又骂自己白痴又骂自己傻的,委屈得不得了,“蹭”地蹦起来一把提上自己的裤子就朝门外跑。余扬一时不防,便被这小子溜了个空儿,一伸手又没抓住人,只得几步追到门边叉着腰向那只剩下一个模糊背影的小孩骂道:“跑了就别回来!没你的晚饭吃!”
阿其边跑边扭头朝自家帮主做鬼脸:“就不回来!就不吃饭!”说完便跑得没影儿了,只剩下余扬在原地气得只差没背过气去。
用晚膳的时候,沁云见余扬脸色很不好看,连带着下人们都伺候得战战兢兢,于是夹了一筷子菜送到他碗里,笑着柔声说:“你这是怎么啦,谁又惹你不痛快了吗?”她环视四周,没见了平时的那个捣蛋鬼,又问道:“对了,阿其呢?”
余扬一向对沁云都是温言细语,此时却怎么也深情不起来,挑了碗里的菜,忍不住又重重地搁下了筷子:“别提那小子!让他自生自灭去!”
沁云从来都是冰雪聪明而又善解人意,早料到必定是阿其才能把余扬给气成这个样子,于是替他拿起桌上的筷子为他夹菜,又亲自将筷子送到了他手里劝慰道:“好啦……你这做哥……”她话说了一半猛然收住,轻轻用眼角余光瞥了瞥一帮下人,这才神色如常地继续笑着说:“……做帮主的干嘛和一个小孩子计较呢。再说了,你不管如何恼阿其,饭总是要吃的嘛,不然等会儿怎么有力气教训他?”
余扬果然让沁云巧笑嫣然的一席话劝住,缓和了情绪拿起筷子正要吃饭,堂外却突然来了商会的人,说有急事禀报。
余扬呼吸一滞,以为是码头的货物出了问题,连忙叫了那人进来详细说明情况。不料却得到了一句“帮主,阿其出事了……他在街头打架给巡捕房抓局子里去了!”
余扬经常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气得多了,便也习惯了,此刻只觉得无奈至极:“呵……打架……看来我下手还真不够狠,居然还有力气去打架……”
沁云看着他头痛扶额的样子,忍不住笑:“看来我们这一顿饭还真不能吃省心了呢……”她起身帮余扬从下人手里接过外套,亲自帮他穿好了,“快去把阿其接回来吧,我叫厨房温着饭菜等你们回来。”
余扬匆匆跟着那来报信的人走到门边,又转头向沁云道:“别饿着肚子等我们,你先吃吧。”
沁云笑着摇头,只说:“快去吧。”
余扬顿了一下,也不再劝,两人相视默契而笑。
牢房里。
“嗷~帮主帮主~阿其在这儿~”阿其眼神尖,一眼就瞟到了那个熟悉的修长身影,扑过来抓着护栏摇得震天响,生怕那人看不见他似的。
余扬远远地瞧了他一眼,慢吞吞地走过来,又慢吞吞地蹲在他面前,平静地注视着阿其那因激动期待而变得忽闪忽闪的小眼神:“……唉~你说说你小子怎么就那么挫呢,明明打不赢人家为什么还要去打群架?”
“你!……”阿其的自尊心不允许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受到余扬的羞辱,刚要炸毛,忽然想到自己的自由还握在那人手里呢,于是硬生生地咽下这口气,很没有骨气地继续撒娇讨饶道:“帮主~阿其知道错了嘛,你先把我救出去好不好?”
余扬摊开手耸了耸肩膀,一脸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救你?我干嘛花力气救你?大不了回去换一个跟班儿就好了~”
阿其歪着脑袋看他,实在拿不准他到底是在说真的还是开玩笑,于是有些慌了:“不…不要嘛,帮主,你以后可找不到我这么好的跟班了,还是阿其最乖的~”又见余扬一脸写着“你乖个屁”的表情,急得泪水都包在了眼眶里:“帮主救阿其出去嘛……阿其什么都听您的……”
余扬逗了他半天就等他这句话呢,立马追问:“什么都听我的?真的?”
阿其包着亮晶晶的泪花猛点头:“嗯嗯!真的啦……”
“这还差不多!”余扬这才颇为满意地伸手揉了揉阿其软软的发顶,提出了他蓄谋已久的要求:“那阿其,以后人前你叫我帮主,私下就叫我哥哥~反正我比你大嘛。”
阿其听到这个严重不平等的条约,终于忍不住炸毛了,大声嚷嚷道:“帮主你过分!我才不要!”
“哦?你不愿意?不愿意就算了。”余扬故意一脸无所谓地撇了嘴唇,站起身作势就要走。“我重新找一个愿意叫我哥哥的跟班去,你就在这儿自生自灭吧!”
阿其见他真要离开,慌了神,连忙大声叫住他很没有尊严地妥协了:“哎哎哎……帮主帮主!不要走嘛!……呜~我答应、我答应你……”
余扬见计划成功,十分得瑟,于是满意地蹲下身又摸了摸阿其的脑袋,捏捏他的脸颊,夸奖道:“嗯~阿其真乖~”也不管后者一脸的抑郁和怨念,只觉得心里美滋滋的。
拎着某个皮小子回家和沁云一起吃过晚饭后,余扬搁下了筷子,接过下人递过来的茶杯漱了口,瞥一眼还在低头磨磨蹭蹭猛吃白米饭的小孩,暗自好笑:“阿其,你这是在吃饭呢,还是在数饭呢?”又挑着眉呵斥道,“吃完了就赶紧回房间等着我去!”
“不要~”阿其仗着有沁云撑腰,往自家嫂子那边靠得更近了些,朝余扬翻了个白眼:“我还没有吃饱呢!”
余扬见他又开始耍无赖,心中微怒,一掌拍在桌子上狠狠瞪着他。阿其吓得一抖,丢了筷子就抱住沁云的手臂不松开,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沁云见余扬真有些生气了,赶紧打圆场:“好啦好啦,阿其乖点,别和你帮主犟啊。”她顺势拍了拍阿其的背安抚,又朝余扬柔婉地一笑:“阿扬,你也是,阿其还是小孩子,你别吓着他了。”
余扬最头痛不过自家媳妇老是惯着阿其这小子,害得他无从下手管教。他不好驳了沁云的面子,只得拿阿其开刀:“我最后问一次,你到底滚不滚回房去给我好好反省?!”
阿其眼泪汪汪地看了看余扬,又看了看沁云,着实不敢在余扬怒火即将爆发的时刻去挑战他当家做主的权威,只好极不情愿地松开了自家嫂子,委委屈屈缩回自己的房间等着余扬的教训去了。
“哎……”沁云看着阿其那小模样着实心疼得紧,刚想叫住他,却被余扬一伸手拦住了:“行了,沁云,你别老是由着他的性子闹,这男孩子一旦惯着了,将来可不好管。”
沁云点点头,但仍然收不住一脸的心疼之色,不管余扬怎么和她谈笑,怎么转移话题,她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导致余扬的自尊心严重受挫,心里自动对阿其那小子又加了几分罪。
余扬推开房门,就看到某小孩趴在床上正拿着床头柜上码着的一盘盘精致点心吃得不亦乐乎,完全没有反省的样子。
他气得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在原地,几步冲上前就势摁住阿其的腰,连训斥都懒得再训斥,扬起手就往小孩的屁股招呼上去了。
“嗷呜~”没有收着力气的几巴掌成功引来了阿其狼崽子一样的哀嚎声,连点心渣子都还挂在嘴角上。“帮主你又欺负我!才不兴这样说都不说一声就动手的!哇~疼……”
余扬夺过阿其小手里还握着的一块绿豆糕,摔回盘子里:“我就动手了怎么着?叫你回房反省,你就是这么反省的?!不准吃了!”
阿其故意哇哇地哭得很大声,实际上连眼泪都没有掉:“我饿嘛~我饿你都不让我吃东西!你虐待小孩!”
余扬给他油嘴滑舌气得又狠狠地往他屁股上盖巴掌:“才吃了晚饭你饿个屁的饿!好…好……我虐待你了是吧?我让你看看什么叫虐待!”说完便一把扯下小孩的裤子恨铁不成钢地揍了上去。
阿其这次是真的吃疼,“呜”地一声便哭了出来。他知道那人是真生气了,不敢再和他贫嘴,赶紧求饶:“呜呜呜……帮主帮主,阿其知道错了……呜~不要打……”
余扬却没有手软,仍然一巴掌接一巴掌实打实地落在阿其下午才挨了一顿板子的小屁股上:“哭!现在知道哭了!我是怎么和你说的?!”
阿其委委屈屈地抱着枕头乖乖挨揍,泪珠挂在睫毛上一颤一颤的:“呜~帮主说……说要阿其反省……阿其不该打架……”
余扬“嗯”了一声:“还有呢?”
“啊?还有?……”阿其一脸茫然,瞪着红得像兔子似的眼睛无辜地看向余扬。“哦~阿其不该吃晚饭……嗯……阿其不该吃点心……”
“……谁不让你吃晚饭了?”余扬听着小孩东扯西扯地一直讲不清楚,而且还是一口一个“帮主”“帮主”的,气不打一出来,抡起巴掌又揍:“说错了!重新说!”
阿其被揍得“哇”地一声大哭起来,趴在床上扭着身子又叫又闹:“我……我不知道嘛!哇……你就是想欺负我!欺负我玩儿……”
余扬简直无语至极,只得循循善诱地问道:“我是说那个呀!……我把你从巡捕房捞出来的时候,你自己答应了我什么?”
阿其抽抽噎噎地努力回想着,终于恍然大悟:“……哥哥!哥哥不打阿其~阿其错了……”
余扬被他那连着的两声哥哥叫得心里一阵温暖,嘴角止不住地上扬,这才停了巴掌,在床边坐下把小孩抱起来放在自己的腿上,用手指重重刮去他腮帮子上的泪珠儿:“行啦!知道错就好,哥哥不打了。”
阿其坐在余扬微微分开的双腿间,小屁股得以悬空,那火烧火燎的疼痛感才算有所缓解。他将脑袋埋在余扬胸口前委委屈屈地问:“帮……唔,哥哥~你就是为了让我叫你才打我?”
余扬额上一阵黑线:“当然不是!那只是附带的!”他伸手轻轻揉着小孩饱受摧残的某处,嘴里恨声训斥:“不好好跟着我学该不该揍?说你几句就跑出去打架该不该揍?”
阿其语塞,缩了缩脖子眨着眼睛可怜兮兮地说:“我错了嘛……哥哥不要生气了……”
余扬随手从柜子上的一盘点心里用筷子夹了一块酥饼喂给阿其,无奈地看着立刻就高兴起来的小孩道:“……我可不敢轻易跟你较真儿生气,早晚给气得英年早逝。”
阿其嘴里鼓鼓囊囊地塞着糕点,话都说不太清楚:“#@*&%!……”
余扬实在听不清,重新问他:“你说什么?”
阿其咽下嘴里的酥饼,坐在余扬怀里又伸手去够那盘桂花糕,不耐烦地应付自家哥哥:“我说,只有不敢和自己媳妇生气的窝囊男人才会找小孩子生气!”
余扬:“-_-///……”
【第十二集 完】
【第十三集(上) 双生殇之阿其篇】
哥哥,第一次见到你,是在喧嚣嘈杂的闹市。我穿着粗布衣服缩在肮脏的角落里很大胆地盯着你看,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不会注意到如此卑贱鄙陋的我。你叫余扬,是浦江商会少主,是十七岁便叱咤上海滩的风云人物。即使是远远地看着你,我也能清晰地感觉到你的那份云淡风轻与闲适雅静。你一笑,唇角有恰到好处的弧度,微微向上一弯,便可使整条街都为之黯然失色,那么好看,我觉得我几乎都要醉倒在你的笑容里了。
哥哥,哦,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你是我的哥哥。我以为你是我仇人的儿子,我当你是给予我“养育之恩”的青寅帮的头号敌人,所以我奉命进入浦江商会。那一年,那一天,天气很好,风吹在身上又温暖又舒适。我站在你的面前,你第一次正眼看我,微微一笑一如街头初见那般醉人好看。我注视着你的瞳仁,我看见那里面倒映出两个小小的我,敏锐地察觉出你对我毫不掩饰的欢喜疼爱。那时我并不知道你为何会对一个初见的少年如此信任与亲密,我只是单纯地把这归结于了你我容貌相似的缘故。
后来,我以一个小跟班的身份,顺理成章地被青寅帮安插在了你的左右。我的潜伏很顺利,顺利到让我一度有些恐慌。我越来越不明白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好得仅仅用容貌相似这个理由也有些解释不通了。大到生活起居,小到饮食安排,你都会替我一一打理妥当。商会的那位五爷与我有着相同的疑问,你却只是用“照顾妥当父亲生前任用的人有利于商会收服人心”这样我都觉得勉强的理由搪塞了他。
而你对我的管教,才真正让我几乎有了我就是你的亲弟弟这种错觉。哥哥,那时候弟弟愚钝糊涂,竟然意识不到这种错觉其实就是你想暗示给我的真相。我在管理商会生意方面的能力还不错,然而在拳脚功夫和使用枪支弹药上的平平资质却让你一次又一次地皱紧了眉头。哥哥,你可真是个温和而又不失严厉的长兄啊,当我再一次偷懒耍滑没有完成你布置给我的武术任务,还试图隐瞒撒谎骗你的时候,你那毫不留情的一顿板子真是让我至今想起来都忍不住打哆嗦,那天晚上估计整个府邸的人都能听见我那哭爹喊娘的哀嚎求饶声吧。你真是心狠,说罚就罚绝不手软,一点儿也不像你那云淡风轻的性格。不过你也不是特别心狠,我挨了罚的当天夜里,你表面上倒是扔下了一句“禁足五天并抄写十遍弟子规”的狠话,结果半夜却偷偷摸摸地撬开了自己叫人封死的门栓,把我抱起来放在自己的大腿上为我上药。
你一直不知道那天晚上我并没有喝那杯溶了少量安神剂的牛奶,所以我压根就没有睡熟。说实话,你上药的技术实在不怎么样,疼得我简直想踹你两脚来泄愤。天知道我是怎么在你笨拙的上药技术摧残之下硬挺过来的。不过,当你处理好我的伤处,轻轻把我搂在怀里为我擦去一头的冷汗时,当你听到我那几句假装喊疼的呓语,哼起了那支有些跑调的沪地童谣安抚我的睡眠时,哥哥,我几乎都忘了自己是青寅帮派来要置你于死地的卧底,我们之间终将会有一场你死我活的恶战。我多想——多想就此窝进你给我的疼爱与宠溺中,一辈子不抬起头来面对这个人世。
我开始逐渐为自己的动摇感到恐慌和羞耻,我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不能背叛了青寅帮的深厚恩情,你是我杀父仇人的儿子,我的任务是将整个浦江商会送进毁灭的黑暗深渊。我知道自己不能再拖了,是时候动手杀了你了。
然而我的计划失败得糟糕透顶,我狼狈地按自己设定的一条后路侥幸逃出了生天,只就给你一个“阿其已死”的假象。后来通过我手下线人获取的情报,我摸清了你的近况,你为了我的“死”几近崩溃,悲痛得一度不再着手打理商会的生意和势力。听到这些消息,我的心里又欢喜又折磨。喜的是你没有将阿其那个可有可无的小跟班的死抛之脑后,你果然对阿其有着深厚的兄弟情谊;折磨的是你这深情厚谊却错付与了虎狼之人,我的成功和你的失败昭然若揭。
青寅帮再次派我出动,为我安排了一次合情又合理的“街头重逢”。哥哥,当我再一次透过熙熙攘攘的拥挤人潮一眼望见你熟悉的脸庞,我又想起了我第一次在这街头偷偷看你的样子。你迎上我的视线,满脸失而复得的惊愕与欣喜若狂,你欢喜地一笑,唇角仍然有恰到好处的弧度,仍然微微向上弯着,仍然可使整条街都为之黯然失色,那么好看,我觉得我几乎都要醉倒在你的笑容里了。于是我也笑了,阳光单纯的笑容背后蓄满了无限的杀机与阴谋。
于是,我又拥有了人生中第二段最幸福的时光。你当我是失而复得的宝贝,是过命的手足兄弟,你如此地器重我、珍惜我,以至于所有商会和府邸的人马都把我当二少主一样尊敬。一时间,商会和青寅帮的双重身份让我在上海滩风光无限。你却似乎对江湖上的流言蜚语丝毫没有耳闻的样子,仍然是那个温和而又严厉的哥哥,仍然会动用板子逼着打着我好好学习拳脚和枪支上的功夫,府邸里仍然会经常性地响起我那犯了错挨罚时哭天抢地的求饶声。
我却知道这样的平静日子不会持续得太久。尽管我一直在努力扮演着那个淘气机灵的少年形象,但我却比谁都清楚自己的内心深处是怎样的狠毒不堪。我一直在为父亲报仇的那一天所蛰伏,你对我的好只能融化心里仇恨冰山的小小一角罢了,我们之间隔着的,是弑父的滔天仇恨。
这一天终于来了。在青寅帮的精心策划之下,我站在酒店走廊的这一头看着你自那头急急奔来,你看见了我,似乎松了口气,笑着和我招了招手。你笑得还是那么好看,唇角一如既往地向上弯出恰到好处的弧度。于是我也笑了,缓缓抬起手臂,将掌心内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你,毫不犹豫地扣下了扳机。
哥哥,但我简直不敢相信的是,当你已经倒在地上痛苦地匍匐,却只是哆嗦着苍白的嘴唇,一遍又一遍地叮嘱我:
“阿其,活下去!”
“阿其,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
哥哥,你悲悯的双眼,分明已看穿我注定痛苦的未来。 你临终前告知了我那样沉重而残忍的真相,我看着你缓缓地停止了挣扎,脑海里皆是一片茫然的空白。我杀了你,手里还握着你送给我的手枪;将你一击而中时,我用的是你教给我的枪法。我全身的骨头像是要裂开了一般地剧烈颤抖着,我跪在地上痛苦地张大了嘴巴,却只能发出无声的呼喊——
“哥哥!”
“哥哥!你早就看穿了一切,可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哥哥!原来我是错得这样离谱!”
寒风萧瑟。我立在那座新坟前,目光愈发地沉郁浓烈。身上穿着的西服有一阵阵淡淡的熟悉气息,这味道我曾经在你无数次拥我入怀时深深地沉溺其中。哥哥,我遵从了你的遗愿,我成为了你。你是会高兴我终于乖乖地听了话,还是会痛惜我至此永无快乐的人生?当我仰头喝干了这一杯烈酒,如同饮尽了这时间最苦涩的忘川之水。我将酒杯摔碎在了冰冷的大地上,用刀子狠狠地割开掌心,让血液滴落在你的坟前,郑重起誓:“此生必定铲除青寅帮,扬我商会,为父亲、为哥哥报了这血海深仇!”
两个月后,我按照你的原计划迎娶了沁云。沁云,你的未婚妻,也是萦绕我心底经久不散的秘密。她是如此温柔典雅、清丽如兰的美丽女子,而哥哥,你是这世上唯一能与她匹配的出色男人。可是,我一介低微卑贱的凡人,却也早已无法控制地为她动了凡胎。从前因为你的缘故,她视我如亲弟弟,对我那样好,会在你责罚我的时候为我求情,会心疼地为我送来伤药和细汤清粥。我曾经无数次地幻想过,如果能与她厮守一世,走过几十年踏实安稳的静好岁月,那该是多么幸福的人生。可是,当她从花轿上颦颦婷婷地拾级而下,当我用这沾满了鲜血的肮脏右手将她的柔荑握在掌心时,我便知道,此生,我再无安枕。
我拼命地工作,以此来逃避沁云,也借机麻木自己。我努力处理好商会的每一笔交易和码头的货物,也绝不松懈于练习拳脚和枪法。哥哥,当年你用来管教我的板子,已经被我恭敬地奉为了家法,高高地摆放在了我房间内最显眼的位置,用以随时警醒自己,誓言不可弃,血仇不可忘。可是,哥哥,我真的好累。我总是在夜里辗转难眠,即使好不容易入睡,我也必定会梦到你。或者是当年街头初见你对我微微一笑的样子,或者是我淘气时你狠狠地责罚我满脸怒意的样子,或者是你深夜偷偷跑来为我揉伤上药却不让我知晓的样子,或者是我将你一击而中时你痛苦地匍匐在地,但只是一叠声要我好好活下去的样子。反正,不管是梦到了哪个样子的你,醒来时的我,俱是一身的冷汗。哥哥,弟弟多么想你。如果你能再和我说一句话,再对我笑一笑,哪怕是再用板子教训我一顿,对我来说都是莫大的安慰。可是,我知道,这些不过都是不切实际的奢望罢了。
这些都是我一生难消的深深痛悔,十六年来,我就是如此地煎熬着。终于捱到那一天,我亲手将子弹送入了黄佩玉的胸膛,也等来了桂姨——我的母亲——那毫不犹豫的一枪,就像我当初毫不犹豫地杀了你一样。桂姨,她就是父亲不愿娶进门的那个女子,我的生身母亲。哥哥,她恨你,恨你杀了她唯一的阿其,恨了十六年。可是母亲啊,你不知道……你不知道……
我的嘴角不断涌出大量鲜血,我看见她因为那一句“我就是阿其”而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然后尖叫着扑过来搂住我放声恸哭。我从小就没有享受过母亲拥入怀中的感觉,今天终于圆了这一小小的心愿。而此刻的我,却只是嘲讽地勾起了嘴角,止不住地想仰天长笑。哥哥,在我的生命即将走到终点时,我终于明白了,十六年前命运让你比我先走,不是对你不公,而是对我的惩罚。哥哥,我多么庆幸是我活了下来,我多么庆幸是我遭受了这十六年的苦难,因为在这世上活着,远远比干净利落地死去,要艰难痛苦得多。
老天啊。我已三十七岁,你已折磨了我十六年,人生中几近一半的时光。而今天,此时此刻,我的煎熬,终于到了头。
哥哥,父亲,此仇已报,阿其无憾。是时候,来向你们赎罪了。
【第十三集(上) 完】
【第十三集(下) 双生殇之余扬篇】
这天下午,我终于结束了北平的生意事务,匆匆赶回了上海。
回到府邸时恰好是用晚膳的时间。沁云见我风尘仆仆的疲累样子,知道我定然是没有胃口再用什么大鱼大肉了,于是只嘱咐厨房下了一锅人参鸡丝面端了上来,配上几样清爽的酱菜,那细腻的香味果然引得我胃口大开,顿觉饥肠辘辘,坐下挑一筷子面条吃了,这才笑着说:“果然还是家里的饭菜最香。”
沁云见我难得狼吞虎咽的样子,也一边为我盛了一碗面汤一边忍不住打趣我:“瞧你怎么就给饿成了这样,连话都来不及和我说上几句。”
我几口就将碗里的面吃了个干净,才趁着下人为我重新挑面的空档一本正经地回答她:“俗话说得好,秀色可餐嘛。面对着美人,胃口自然也就好啦。”
沁云脸色一红,慌乱地打量了几眼伺候的下人们,用手绢掩着嘴唇轻咳了一声,嗔怪地瞪我:“……别油嘴滑舌的,传出去了多不好,府里还有阿其那孩子呢。”
下人恭敬地又端了一碗面上来,我一边吃着一边继续和沁云叙话:“对了,阿其呢?怎么我回来了也不见他过来问候一下?”
沁云顿了几秒,我得不到回答,有些疑惑地抬眼看她,她这才笑了一下,神色间却有些不自然:“你问阿其呀?……哦,他刚才和我已经吃过晚饭了,说是回院子继续练习拳法。”
我吃面的手势停了一会儿,然后继续语气如常地说:“那他还真是刻苦。”
“可不是嘛。”沁云立马接过话头,细细地向我数着他的好处。“阿其那孩子听话着呢,听说你要回来,就钻院子里练了一下午的功夫,可乖了。”
我搁下筷子,接过下人递过来的茶水漱了口,这才笑着看沁云:“哦,听你这话的意思是今儿个我回来了,那小子才想起练功夫?”
沁云赶紧反驳我:“那可没有!阿其这几天都挺……挺刻苦的。”
我见她自己都将“刻苦”二字说得十分勉强,心下便已经明了了大半。但我从来不愿驳了沁云的面子,只摆了摆手说:“行了,你也别为他说这么多好话,免得我等会儿见到了本人的时候反差太大接受不了。”
沁云听我这样说,有些欲言又止,好一会儿才向我道:“阿扬……你别生气……”
我一听沁云这话的意思便知道阿其那小子准又做了什么好事,但面上还是不动声色的样子:“生气?我干嘛生气?”
沁云又用手绢掩饰性地揩了下嘴唇,过了一会儿才低声告诉我:“那……那教阿其枪法的黄师傅和教武术的秦师傅……嗯,都请辞了。”
我愣了一下,脸色迅速沉了下去。没说什么便直接站起身,推开门就往外走。
沁云追在后面又说了几句话,不过我没听清,心思已经极度不耐了,强忍住怒火抬起手将她拦了回去:“行了,沁云,你也累了,先回房歇息。”
“阿扬,你别……”沁云还欲再说,我却打断了她的话直接朝她身边的大丫鬟红玉吩咐:“夜里风大,搀你家夫人回去细心伺候着。”
红玉恭敬地应了一声。我又挥了挥手示意侍从们都退下,独自向那院落走了过去。
一走进院门,我便看见那熟悉的身影果然在状似十分用功地在打拳。我没有出声,靠在门边上静静地看了一会儿那明显生涩的一套套动作,心里冷笑了一声,轻轻叫他:“阿其。”
那人闻声回头,脸上还挂着亮晶晶的汗珠:“少帮主……”他的眼神闪了一下,然后慢吞吞走过来向我行礼。“少帮主安好。”
我笑了一下,伸手揉了揉他汗湿的头发:“你还挺刻苦的。”
阿其瞧了我一眼,见我似乎没有生气的样子,才回话道:“阿其……听少帮主的话。”
我笑得愈发温和了些:“嗯,我也觉得咱们阿其挺听话的。这几天都有在练武术和枪法么?”
阿其“唔”了一声:“……有的。”
“师傅们怎么说?”
“没……没怎么说。”
“他们有没有说你进步了?”
“啊?嗯……有。”
“哦?这个也有?”我语气轻快,唇边的笑意却逐渐凝固了。“那他们为什么要请辞呢?”
阿其吓得抖了一下,猛然抬起头来看我:“少帮主……你、你知道了?”
“你管我知道还是不知道!”我再也忍不住怒火地厉声呵斥:“我都已经站在你面前了,居然还想着隐瞒!为什么不主动认错?!”
“我……我……”阿其鲜少见到和颜悦色的我有如此发火的时候,说话开始变得畏畏缩缩。“我怕你生气……”
我不耐烦地挥手打断了他的话:“得了,打住。还记不记得你把上一个师傅气走的时候我怎么说的?”
阿其使劲摇头,嘴里却说:“记得……”
我又好气又好笑,一巴掌拍在他的脑袋上:“你傻了?到底记不记得?”
阿其抬起头哀哀地看着我:“少帮主……”
我终于被这小子耗尽了耐心,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就往房间里走。阿其被我的大力道扯得踉踉跄跄,张嘴就开始叫唤:“少帮主!少帮主!阿其知错了!不、不要请家法……”
我直接抬脚将房间的门踹开,扬手就把手里提溜着的小孩往床上摔过去,冷笑:“嗯,还不错,知道要挨家法了,说明有点记性。”我说着便从柜子底下摸出一块紫檀木板,那是父亲生前给我立下的家法,此时用来教训这小子倒是正好。
阿其一看清我手上的东西,立刻嚎了一声从床上蹦起来就要往门口跑。我当然不会让他得逞,伸手一扭便已将他擒住。开玩笑,这天生武力方面就资质平平又不肯好好学习拳脚功夫的小子哪里能是我的对手?然而阿其却仍然在我手中又踢又蹬,嘴里还不怕死地一直在嚷嚷:“放开!你放开我!我才不要挨打!就不要!”
这臭小子的力气倒真是有点大,我不得不将板子暂时搁在一旁,用了两只手将他用力箍在我的怀中厉声警告:“你他妈再动信不信老子把你绑起来打?!”
阿其没有被我吓住,反而像极了不驯服的烈性狼崽,一头撞在我的胸膛上,倒是真将我的胸口撞得生疼生疼。我终于完全地被他激怒了,一边用力地控制住他的胡乱挣扎,一边从柜子里抽出一卷绳子来,先将他的双手绑在了一起,然后把他揪到房间里的一根梁柱前,再用另一条长长的绳子分别将他的手脚和腰部紧紧地绑在了柱子上。
做完这一切,我才长舒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平复着喘气声,眯了眼睛静静地看那孩子使出吃奶的劲儿在被绑的柱子边剧烈地挣扎闹腾着。
闹了好半天之后,阿其终于醒悟过来这只能是无用功,于是转过头瞪着我就叫:“你快点放开我啦!”
“很好,连敬称都不用了。”我听见自己的嗓音都已经给气来微微发抖。阿其似乎看见我的脸色有点害怕,但还是继续朝我大吼大叫:“你放开我!快点放开我!”一边说一边又开始挣扎。
我觉得自己已经快要接近失去理智的边缘,连额上的青筋都一根根地绷紧突突直跳,猛然撑起身子便抓过一旁的紫檀木板握在掌心内,几步跨过去将阿其的裤子直接一把扯到了脚踝处,抬起手便是带着七分力道的板子狠狠砸在了他被绑得被迫翘起老高的光屁股上。
只不过刚落下一板,阿其那小子便是一声惨叫,身体反而扭得更厉害了些。我冷不丁叫他那过于凄厉的哀嚎声唬了一跳,又见他屁股上迅速肿起一块直接充血的表皮,看着颇为吓人。我再怎么生气也难免有些心疼地怕打坏了这小子,于是扬手第二板子招呼下去的时候,便收了两分力气回去:“闭嘴!嚎什么嚎?男子汉大丈夫挨这么点打就叫成这样,你羞不羞啊你?!”
阿其不答话,嘴里还是呜呜地继续叫着,但声音小了不少下去。
“还要叫是吧?听不见话是吧?”我盯准了他右边的臀峰处狠狠地又是几下,朝他吼道:“不服得很是吧?好,老子今天就先把你性子给扳正了再算算其他的账!”
我性格还算比较温和,在这之前阿其也没有被我教训过,连我说粗话或者发脾气的样子都甚少见到。再加上他那性子天生冲动像团火焰似的,此刻又是惊吓又是疼痛,偏偏不肯服软地昂起脑袋,一副犟头犟脑的样子:“你打死我!你打死我好了!老子就是不想学武术和枪法怎么了?又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大事!你犯得着一天到晚因为这个和我过不去吗?!”
我被他这一番不经大脑的嚣张话语给气得全身都直哆嗦,反复张了好几次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是干脆咬了牙用手上动作代替口头教训,不管他怎么扭怎么躲,板板都精准地落在他右边屁股上,疼得阿其用双臂使劲抱紧了柱子,连叫声里都开始染上了些许的哭腔。
“还犟不犟?”我停下这一轮疾风暴雨般的狠揍,将板子狠狠地抵在他才挨了打的地方。阿其被那上好的紫檀硬木给压得根本忍不住口中呜呜噎噎的痛呼声,身体可怜兮兮地直发抖,却还是死活不肯认一句错,于是又换来我毫不留情的一板子:“说话!”
阿其疼得想跳起来,怎奈被我捆住了脚踝,压根一点都动不了,终于哭了出来:“少、少帮主……呜~少帮主换一边打好不好……右边真的挨不住了……疼……呜呜呜……”
“啪!”我仍然是一板子打在他已经开始泛起青紫色的右臀上。“别他妈给我答非所问!说!还犟不犟?!”
阿其“哇”地大哭出声,泪珠儿像断了线似的从他清秀稚嫩的脸庞上一颗颗地往下掉:“不犟啦……阿其不犟了啦……”
我停了手,给那嚎啕大哭的小子一点缓和平复的时间,也趁机细细察看了一下他的强势。左臀还好,只有开始几板子留下的淡淡红痕,而右边的屁股则完全肿了一圈,好点的地方只是皮肉红肿,而严重的部分青紫得已经泛出砂点状,开始结成了硬块。要说不心疼,那根本就连自己也骗不过。然而我却不能表现出心软的样子,如果这一顿板子不能使阿其明白所错何处,不能打得他服服帖帖,今后做什么事都能有个怕觉,那么阿其就白白挨了这顿揍,这次管教也毫无存在的意义了。
想到这里,我又握紧了手里的家法,向还在兀自抽泣的他沉声说道:“阿其,你是一个聪明的孩子,从来都很明白什么事该做不该做,什么东西该学不该学。这次家法你到底挨得冤不冤,你自己心里也清楚得很。”说到这儿,我掂起板子轻轻拍了拍孩子的左臀,引得他又是一阵瑟缩。“刚才那顿板子,打的是你那用错了地方的强硬倔犟。你服不服?”
阿其抽噎着连连点头,终于有了畏惧感:“我服的……我知道错了……”
“嗯,很好。”我点点头,迅速说出了接下来的一番话,好堵死自己心疼手软的后路。“关于你屡次故意要气走师傅,好逃避学习武术,还试图向我隐瞒这件事,我还要另罚,你服不服?”
阿其到底还是半大的孩子,听了这话扁着嘴又开始哭,想说服吧又害怕继续挨打,想说不服吧又害怕我生气打得更狠。所以紧紧抱了那柱子好一会儿,还是掉着眼泪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不想再拖延时间,故意沉声吓唬他:“不服的话,那我就继续打服了再问你!”
阿其赶紧使劲摇头,磕磕绊绊地小声哭着说:“不、不要……阿其服……”
得到回答之后,我没有再说话,抿紧了嘴唇用板子又拍了拍他的左臀,示意我要开始惩罚了,接着抬起手便是连着十下落了下去。
阿其“哇”地一声又开始大哭大闹了起来,身体却只能小幅度地挣扎着。我顿了半天,终于还是不忍心继续重罚下去,于是轻轻将板子按在他的背上帮他止住了哭声:“最后十下,记住这次的教训。”
说是十下,我也只是用了几乎不到一半的力气打在了他的大腿根部,只留下微微的红肿。可阿其还是哭得惨兮兮的,抱着柱子抽抽搭搭的小模样怎么看怎么让人无法抑制地心疼。我松开了绑着他的绳子,把直接瘫软在我怀里的孩子抱在床上趴好,站在床边看了他半天,还是狠狠心留下一句“禁足五天,把弟子规抄十遍”的话便走出了他的房间。
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半宿,却还是硬生生地睡不着。正心烦意乱之际,面朝着墙壁睡的沁云轻轻说了一句:“担心的话就去看看阿其,别翻来覆去地折腾了。”
我沉默了几秒,才说道:“沁云,你怎么还没睡?”
沁云没有再回答我。我知道她还在生气我把阿其罚得狠了,于是轻轻叹了口气,为她把被子拉上去了一点掖好,坐起身披上了外套。
我悄悄推开了阿其房间的门,轻手轻脚地走到他床边坐下,拉亮了床头柜上的台灯。
借着昏黄的灯光,我却清楚地看到了孩子小脸上一道道干涸的泪痕。我轻轻将他抱了起来放在腿上,摸出了身上带来的药膏。
我在上药方面和阿其在武术方面一样没有天分,这是真的,从我手下那一班即使在受了伤没有医生的情况下也不要我为他们包扎的兄弟身上便可以看出。不过此刻我并不担心阿其会疼醒过来,因为之前我专门嘱咐了丫鬟给阿其端来了牛奶要他睡觉前喝下,为了避免他伤处疼得厉害无法入睡,那里面专门加了少量的安神剂。
可能是我上药的技术实在太糟糕了吧,阿其即使是在半昏迷的状态下也发出了小猫似的哼哼声。我赶紧放了轻力气又放了慢速度为他上药,折腾出了一身细汗。
上完药,我慢吞吞地去洗了手,又站在阿其地床边看了半天,还是舍不得离开,于是又坐了下来把那孩子抱在了怀里。阿其还在睡梦中兀自咕咕哝哝地不知道在念什么,我以为他在喊疼,心里更加懊悔自己的手劲,想了很久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于是只好将他搂得更紧了些,轻轻拍着他的背,小声地哼起了一支曲子:
“弟弟疲倦了,眼睛小;眼睛小,要睡觉……妈妈坐在摇篮边,把摇篮摇……盎盎我的小宝宝,安安稳稳睡一觉……今天睡得好,明天起得早,花园里去采葡萄……花园里去采葡萄……”
这支摇篮曲是在我很小的时候,奶娘哄我睡觉唱给我听的。我的母亲去世得太早,而父亲对我一直都是严厉的,所以我不知道听亲人为我唱歌是什么感觉。但是,此时此刻,我希望我的弟弟,阿其,能在睡梦中感受得到。
阿其,哥哥爱你,哥哥只有你这么一个弟弟。所以盼望你好,盼望你变得优秀而强大,强大到如果有一天,哥哥突然随父亲而去,你也能保护好自己,好好地替我们活下去。
阿其,哥哥实在不愿意有这么一天,留你在这世间孤独一人。可是,世事无常,人生难料,若是真有一天,哥哥和父亲一样不在了,哥哥和父亲一样不能保护你了,我的阿其,你也一定,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
阿其……
我这么想着,心里忽然没有由来地一慌。窗外的月色如雪皎洁,却照不清阿其此刻在睡梦中的神色,只是一味故作大度地将清辉洒向那沉寂在黑暗中的世界。
【第十三集(下) 完】
接下来这篇是才写的新文,非正剧欢脱向。这是我脑补了好久的一个羞耻梗,当着儿子的面拍老子,哈哈哈哈哈。满满的都是作者对王爷的恶意(划掉)爱意。
【熊孩子三十题之熊父子】
楚长笑是东林国镇北王府的小世子,现今已七岁了,正处于逐渐褪去圆润的团子形象,向着俊俏小少年转变的年纪。他爹楚北捷颇受皇恩,但还是不及儿子在王兄心中的地位,于是时有怨言。东林王总说,这一大一小俩活宝就是上苍派来专门折煞他的。
这不,太监慌慌张张地来通报,说镇北王父子又双叒叕在御花园里打起来了。正逢东林王批阅奏折心情最烦的时候,闻言一拍龙案怒斥道:“堂堂天家父子,总是这样闹腾,成何体统!还不赶紧去给寡人抓过来!”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多派几个武艺高强的侍卫!”
等了约莫一盏茶时间,外面一阵喧哗推搡,因参与劝架而被揍得鼻青脸肿的侍卫押着楚氏父子进来了。楚北捷到了御前规矩许多,行礼如仪,只是脸上几道爪子印看上去些许有碍观瞻。楚长笑毕竟还小,不太沉得住气,当着他王叔的面也敢一边在侍卫手里挣扎叫骂,一边蹬着小短腿要去踢他爹的屁股。楚北捷最擅长装蒜,故意不还手,就那么一脸无辜地看着他哥,完全看不出来刚才在御花园用力揉捏长笑小朋友的包子脸直至变形的罪魁祸首就是他。
东林王只觉得头大。好不容易养大一个,尼玛又来一个相貌、脾性和他爹一毛一样的小的,再说楚北捷也是从小被他宠坏了,本以为成亲后会成熟些,结果直到做了父亲也没个正形,还是一副孩子脾气,连自己的儿子也不愿让着,一言不合就闹得鸡飞狗跳。照这么下去,楚北捷生小楚北捷,小楚北捷又生小小楚北捷,小小楚北捷又双叒叕生小小小……打住!东林王简直不敢想下去,那他不得养一辈子小孩儿啊!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敢问四国之中谁家帝王是这种待遇啊?!
妈蛋,真是气得他脑阔疼。
东林王用手扶额,摇头叹气。楚北捷趁他低头的空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弹了楚长笑一个脑瓜嘣儿,又迅速背过手挺直腰板站好。大约是这下下手没掌握好,小孩子白白嫩嫩的脑门怎么受得住这样没轻没重的力道,立刻就红了,疼得哇一声大哭起来。
东林王:“……”
楚北捷觑着他哥黑如锅底的脸色,心里有些发虚,赶紧采取措施补救,一把搂过儿子抱起来擦眼泪:“长笑不哭!长笑不哭!爹爹带你骑小马。”
楚长笑委屈坏了,猛地一额头砸他爹额头上:“骑大马也没用!”
小孩子头骨硬,饶是身经百战的镇北王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给砸懵了,瞬间晕头转向,手一松,孩子“啪唧”落地。
哭声瞬间再翻一翻,像要把整个宫殿掀翻似的。
“够了!”东林王给他俩气得连骂人都找不到语言,干脆大步踏过来,一手一个拎回寝殿内室,屏退左右,关门落栓。
先指着大的:“跪下!”
再指着小的:“脱裤子!”
楚北捷迅速照做,跪得相当端正。而楚长笑嘴一扁又要哭,水汪汪的眼睛大得离谱:“王叔不打!”肉肉的小手一戳他爹,“是爹爹不好,是爹爹先欺负长笑的!”
楚北捷眼睛一瞪:“我哪有?”
“你就有!”楚长笑小小年纪口齿却伶俐,这一点大约是继承了先妣的基因。“王叔今日御赐了淮南甜橘,爹爹有三个,长笑也有三个,可是爹爹吃完了他的那份就来抢长笑的,长笑不愿给,爹爹就把长笑抱在膝盖上打屁股。呜呜呜……”
东林王沉郁的目光转而盯着楚北捷。后者吓得缩了缩脖子,连忙解释:“王兄,这不怪我啊王兄!您忘了,上次这小子也是贪食吃多了上吐下泻,闹得半夜进宫请御医,扰您休息么?我这不是担心他又生病嘛……”
楚长笑:“我只吃了半个就被你都抢走了啦!”
楚北捷:“明明是一个!”
“半个!”
“一个!”
“半个!”
“一个!”
……
这种情况不知道是第几次了。反正爹说爹有理,儿说儿有理,都有理那么就都该揍。东林王的逻辑向来这么霸气。他懒得听这对父子继续吵吵,先把小团子拎起来,剥掉裤裤,小小一个都不用按在床上,抱在怀里就能直接开揍。
“啪啪啪!”
楚北捷垂首作出一副恭顺的模样,其实心里相当幸灾乐祸。
王叔宽厚的手掌打在屁屁上热乎乎地发疼,长笑挨不住几下,就哭得厉害,脆生生的哭腔听在做父亲的耳中,渐渐心疼起来,忍不住替儿子求情:“王兄,那个……轻点儿啊。长笑还小呢。”
东林王斜睨他一眼,说:“换做你七岁那会儿,就该挨戒尺了。”
……这还当着儿子呢,楚北捷真是臊得慌,怕他哥再揭更多老底儿只能闭嘴。楚长笑搂着他王叔的脖子挨一下打就扯着小嗓子嗷嗷儿一声,听上去甚是可怜。可是他的小屁股也才略染上一层莹莹的淡粉而已。东林王揍一下,训话:“错没有?”
“呜呜,长笑知错啦!”
再揍一下,接着训:“爹爹是长辈,须得尊重,怎么能这般没大没小?”
“哇呜——!长笑不敢了啦!”
最后左右屁股蛋儿各揍一下,东林王便把哭哭啼啼的小团子放了下来,和他父亲一并跪着。孩子受了教训,刚才还在和爹爹闹别扭的情绪早就抛之脑后,扑到楚北捷怀里哭得一抽一抽。惹得做父亲的甚是心疼,抱着儿子一边安慰一边替他揉揉挨了打的两团肉。
“长笑不哭不哭。爹爹给长笑呼呼,痛痛就飞走了喔。”
“是呀。”东林王看着这跪在地上抱成一团的父子俩,似笑非笑。“长笑的痛痛飞走了,爹爹的痛痛就该飞过来喽。”
楚北捷:“!”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王兄从墙上取下那根奉为家法的藤鞭。乌黑油亮,坚硬结实,一抽在皮肉上就能带起一块油皮。
东林王握着藤鞭在弟弟身后站定,想了想还是没要求他去衣。毕竟是当爹爹的人了,不能像从前那般扒光了没皮没脸地揍。于是藤鞭扬起来,隔着衣衫“嗖啪”一声抽在楚北捷身后那挺翘的部位,疼都还是其次,余光瞄到儿子正跪在旁边瞪大了眼睛瞧着,即刻便羞红了脸。
这么个打法,也太不痛不痒了。
东林王皱起眉头,鞭梢轻轻点了点弟弟正瑟缩的部位。“自己撩着衣裳。”“哥!”楚北捷惊慌之下连王兄都忘叫了,“别……”
东林王二话不说,照着他屁股连抽三下。
长笑小朋友瞪大眼睛在旁边呆呆看着,冷不丁冒出一句:“原来爹爹犯错也就挨打么?”
楚北捷简直想以头抢地。
“快点!”
“……”帝王之怒他承受不起,也不敢违逆,只能硬着头皮撩起衣裳下摆,露出薄薄一层衫裤包裹的某处。年轻男子背脊坚直瘦削,唯独屁股还有二两肉可以受教。东林王从来不舍得打他其他地方,训诫不是虐待。他虽这么想着,下手却极重,抬手间藤鞭呼啸出可怕的破空声。
“嗖啪!”
“嗖啪!”
“嗖啪!”
楚北捷咬牙忍着,面上微汗。王兄的手劲他从小挨大,再清楚不过了。初始几下怒火最盛之时总是最难捱,到后来趁渐渐心软了,瞅准时机撒几句娇,也就过关了。只是……现下旁边他儿子正瞧着呢,叫他怎么拉下面子求饶?
只能硬扛着。
东林王见他不如往常般识趣,倒误以为他不服管。呵,对于犯倔的孩子更不容手软了。于是沉着脸继续重重地责罚,藤鞭威力又大,隔着一层衫裤也隐约能看见底下的皮肉凸起杂乱的红痕,肌肉筋结着,难耐地微微抽搐。
“你可知错了?”
楚北捷看看儿子,扭过头不答。
东林王扬鞭又抽他两下,落在腿根,楚北捷猝不及防地闷哼一声,汗珠沿着脸颊滑下来,眼眶开始红了。
长笑在旁边也快哭了,是吓得。孩子咬着指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怯生生地说:“王叔,爹爹知错了。”
东林王轻扬眉头,“寡人要听他自己说。”
楚北捷:“……”
“咻”的一声,藤鞭再次横贯臀峰重重叠叠的伤痕,烙下最是疼痛的一记。挨打的人短促地呜咽一声,咬着嘴唇,仍然死扛。王兄下手这样狠,还是当着孩子的面,他委屈得紧。
可惜藤鞭听不见他的小心思,依然一下一下抽上身来,巧劲儿肯定是有的,这样尖锐的工具很容易把人打坏。只是总挨在一处,痛意无论如何是用巧劲盖不过去的,再十多鞭抽完楚北捷是忍不了了,呜咽着叫了一句:“王兄……”
东林王暂停下责打,听他说话。
楚北捷却又闭嘴了,咬着下唇,身子微微发抖。长笑依偎过去,小手攀上爹爹的腰替他揉揉伤,也跟着呜呜地哭。东林王看着这一大一小,恍惚间竟真有一种自己是暴君虐待弟弟和侄儿的错觉。
大约天底下狠不下心去管教弟妹的兄长们都是这样矛盾的心态。
“寡人真不知你在犟什么。”东林王放下藤鞭,摇头叹气。“脾气还跟个孩子似的,还想寡人按照大人的标准给你留面子,嗯?”
楚长笑小小声地反驳:“爹爹是大人了,只有大人才能亲亲漂亮姐姐……唔!”
妈蛋,这坑爹的熊孩子。
东林王眯起眼睛,看着瞬间满血复活一蹦老高的某人,意味深长地嗯了一声:“你爹亲亲了谁?”
楚长笑被捂着嘴,圆溜溜的眼睛一眨一眨,摇摇头表示不说。
东林王的眼神柔和下来。
他肯慢慢走出那段失败的感情,就好。
“行了,不罚了。都起来。”
楚北捷很意外王兄竟然没有追问下去,自然乐得闭口不谈。天知道若堂堂镇北王去逛窑子解决生理问题的八卦传出去,他哥会不会把他抓到城门口去吊打示众。
长笑小团子从地上爬起来,张开双臂要王叔抱抱,哼哼唧唧的撒娇喊疼。这招数在二十年前就被另一个小团子用烂了,东林王早就有了免疫力,只是怕给孩子留下“暴君王叔”的心理阴影,还是轻言软语地哄了好久。待小团子趴在他肩头睡着了,才叫宫娥小心翼翼地抱了出去。
还有一个大团子等着哄呢。
东林王笑得些许无奈,只见那人早就缩到了自己的龙床上去睡着,于是也脱了鞋袜躺上去,就似登基前的那段日子,楚北捷还是一个黏人的小尾巴,他到哪就跟到哪,连上朝也跟着,一声声“太子哥哥~”叫得脆嫩好听。
“王兄当着长笑的面罚你,委屈了?”
楚北捷面朝里睡着,半晌才似赌气般哼了一声。
“好好说话。”东林王不会无条件放任他的小脾气,眉头微皱。“再哼哼下次就扒了裤子打,还让长笑看着。”
楚北捷:“……哼!!!”
他知道王兄绝不会那般羞辱自己。东林王沉默了一下,把他右手抓过来。“王兄!”楚北捷惊叫。
“肯好好说话了?”
楚北捷想把右手抽回来,东林王抓着他本没用多大力气,楚北捷却用力过猛了,使劲一往回抽,仰面倒在床上压到臀伤,疼得他嘶嘶哈哈吸气。
东林王一时失笑。楚北捷爬起来瞪他:“不好笑!”小心翼翼地侧着身子以防再压到伤口,那姿势滑稽又累得很。做哥哥的看不过眼,伸手轻轻把他揽过来靠在自己肩头。
“别折腾啦。”他漫漫叹了一口气,“睡吧,长不大的臭小子。”
楚北捷靠得舒服,却还要嘴硬地咕哝一句:“我堂堂镇北王……”
“是是是,镇北王。”东林王笑着,“天底下最厉害的镇北王。”
楚北捷方觉被顺毛,这才满意地闭了眼睛。
“……寡人的镇北王。”
东林王一下一下拍着弟弟的背,听他均匀的呼吸声,眼中笑意更深。
【完】
【第十四集 天白是怎样养成的】
慕容沣是在一个暴雨滂沱的夜晚将齐天白捡回来的。
其实他自问并不是什么善良之辈,只是因为乘坐的军车在回府路上把那男孩子撞倒了,怕闹出人命会给承军带来负面影响,不得已才决定将男孩带回慕容府。
雨势愈发地迅猛起来。手下的士兵下车把那昏迷的男孩抱过来隔着车窗向慕容沣示意了一下。慕容沣点点头,目光随意略过男孩的脸,却不妨怔了一下。
这张脸……和自己倒真有七分相似,简直就像自己十五岁左右的翻版。这小子莫不是爹在外面的风流账吧?慕容沣猛然起身下车,凑到抱孩子的士兵面前想看得更仔细些。
“六少,当心淋雨伤风!”沈家平赶紧撑着伞追下车,朝那男孩一瞧,当下心里也是微微一惊。“……六少,呃……”
慕容沣没有理会自己欲言又止的副官,只是小心翼翼地从那士兵手里接过了湿淋淋的男孩,径直又上了车,紧抿着嘴唇没有说一句话。
沈家平自小跟在他左右,即使没有吩咐也能够会意,立刻敛眉朝在场的士兵道:“不用我啰嗦什么,大伙儿心里都明白吧?”
士兵们齐齐站在大雨中响亮地回答:“明白!”
慕容沣顿了一下,也没有转身,抱着男孩淡淡的说:“若是我听得什么风言风语,一律军法处置。”
士兵们皆周身一凛:“是!”
慕容府内。
“原是我多心了。”慕容沣盯着躺在床上的男孩,心下却是松了口气。
“是的,六少不必忧心。”那英国医生恭敬道,“这位少年确实和您、四少以及督军没有任何直系亲属关系。”
慕容沣“嗯”了一声:“好,你下去吧。”
房间里的人尽数告退之后,慕容沣却还是一动不动地看着那男孩,即使知道他并不是自己的兄弟,但那如此契合的样貌却让他再也收不回心头的那份怜惜之情。慕容沣伸手摸了摸男孩的脸,看他在梦里皱起眉头孩子气地喃喃着,仔细一听,却是在叫“妈妈”。他忍不住微笑,掌心拂过男孩额前细细绒绒的碎发,心里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缓缓滑过。
好像是……自从静琬离开后,第一次又有了珍惜的感觉吧。
转眼之间,这已经是齐天白醒过来的第七天了。
慕容沣每天从军部回到府邸的第一件事便是去齐天白的房间看他。几天的相处下来,齐天白对他已经不陌生了,见慕容沣推门进来,高兴地叫他:“六哥!”声音里带着十五六岁少年尚未褪祛的稚嫩与淘气。
慕容沣笑着应了,走过去在孩子的床边坐下,捏捏他的脸:“今天怎么样?腿上的伤还疼不疼?”
一说起这个,齐天白就委屈地撇嘴:“早就好了嘛……”又拽着慕容沣的军服袖子撒娇。“六哥~天白想下床玩儿……天白不要喝中药了……天白……”
没等小孩“天白”完,慕容沣就完全不为所动地拒绝:“不、可、以。”好笑地看了立刻就不高兴地扭过头不理自己的孩子,只得又柔声劝道:“天白乖,再过几天,六哥就带你去骑马,好不好?”
齐天白撅着红润的嘴唇,不满地翻了个身趴在床上扯着被子咕哝:“哼,暴君,封建专制的余孽……”
慕容沣将他吐槽自己的话听得清清楚楚,扬手掀开被子便是一巴掌落在他的小屁股上,故意板着脸冷声训斥:“你再说一句试试?还有没有点规矩了?”
齐天白冷不丁地挨了打,立刻就要重新翻过身去躲避那颇具威胁性的巴掌,结果却被慕容沣摁住了腰不能动弹,只好转过头扁着嘴委委屈屈地叫唤:“六~哥~……”
慕容沣强忍着笑意,坏心眼地伸手去揪起了那小屁股上的一团肉,疼得小孩“哇呜”一声就叫了出来,挑眉威胁地问:“我是暴君?”
齐天白立即可怜兮兮地摇头:“唔~不是不是……”
手上又加了一点力:“要不要乖乖养伤喝药?”
齐天白的大眼睛里开始有雾气氤氲:“呜……要啦……”
慕容沣见孩子已经快掉眼泪了,赶紧停了手不敢再欺负下去:“天白,好端端地怎么就哭起来了?”又把孩子抱过来放在腿上逗他,“哎哟~要掉眼泪了~天白小妹妹要掉眼泪了~”
齐天白虽然和慕容沣面貌相似,却是比他少一分英武,多了他一分精致,自小被夸着像眉清目秀的女孩子一样长大,此刻自然不甘受辱,狠狠地擦了眼泪却不说话,张嘴一口咬在慕容沣敞开着衣领里的锁骨上。
“嘶~”慕容沣一时不防便被这小子咬了个正着,微微有些吃疼,却伸手摸着他的脑袋任由他发泄,并不躲避。
齐天白本来只是单纯地报复他欺负自己,一口咬上去的时候,鼻尖却开始萦绕着那人周身干净纯粹的气息,带了一点点雪茄的烟草味,闻上去让他有一种奇特的安全感。他忍不住亲了亲那块皮肤,下一秒便被自己的动作给吓住了。
慕容沣却好像没有察觉似的,低了头又逗他:“天白小妹妹~这回出气了吧?”
齐天白毕竟还是小孩子,被他噎得立刻又生起气来,缠住他又扭又闹,那奇怪的感觉一时间便被他抛在了脑后。
“离家出走?!”
沈家平冷不丁地被慕容沣陡然提高的嗓音吓了一跳,赶紧站得更端正了些回答道:“……是的!”
慕容沣稳住心绪,闭上眼睛用手轻轻捏着自己的鼻梁,眉间依然带了隐约的怒意:“好吧,那就先这样……”他顿了好几秒,似乎是在思考的样子。“你先派人去向他的养父和母亲告知一声,我明天就把他送回去,不要叫他们着急。”
沈家平敬了个礼:“是,六少!”转身正欲离开,又被慕容沣叫住:“等一下,去把齐天白给我——请过来。”
沈家平见他已经开始连名带姓地叫人,还用上了“请”字,心下也是一惊,不敢多说什么便应声退出了房间。
没过多久,满头大汗的齐天白直接撞门而入:“六哥!叫我什么事?”
慕容沣被那一声撞门的巨响惹得又皱起了眉头,“啪”地合上手中的书页,没好气地训斥:“我才告诉过你什么?又把规矩忘光了是吧?”
“哎呀,六哥你一天到晚就知道训我!”齐天白根本没被慕容沣给吓住,反而满不在乎地撇着嘴角。“到底有什么事儿?快点,听差们还等着我呢。”
慕容沣又是一阵火大,忍不住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我说了多少次,你的伤才刚刚好,不准去和听差里的那帮小子疯着玩儿?每次好声好气和你说话都听不懂么?!”
齐天白不耐烦地揪着自己一头汗湿的小短毛:“我知道了知道了嘛……啰嗦……”
“你!……”慕容沣正想继续训斥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给这小子气得差点忘了正事,于是强按下一肚子火道:“过来,我有事问你。”
齐天白不情愿地在原地磨蹭了一下,才撅着嘴挪了过去。
慕容沣故意突然发问:“离家出走几天了?”
“嗯?好像有一个多月……”齐天白下意识地回答之后,才一下子反应了过来。“六…六哥!你怎么知道……”
“果然是啊,齐天白!你小子真能耐!”慕容沣见得到了证实,气得咬牙。“说!为什么离家出走?”
齐天白紧紧地闭着嘴唇不答话,只“哼”了一声便将头扭过去不看慕容沣。
慕容沣忍到此时,再也没有了耐心,心中的怒火“噌”地一下直接窜上了脑门,一伸手将那小脑袋昂得高高儿的孩子捞过来对准身后就是几下:“还敢不答话?!谁他妈惯得你!”
齐天白被他突如其来地揍得有些发蒙,反应过来之后“哇”地一叫唤就开始挣扎。然而屁股上还是接连不断地落着巴掌,逐渐升腾起来的疼痛感一时冲昏了他的理智,张口就朝钳制住自己的手臂咬了下去。
这一下可不比上次病中的小打小闹,慕容沣被他咬得措手不及,疼得一收手。齐天白瞅准了这个时机,逮住空儿就跟条小泥鳅似的窜出了房间。
慕容沣气得顾不上手臂被咬得渗出血丝的伤口,跳起来一个箭步就追了出去。齐天白一边往楼下跑一边“嗷嗷”叫唤个不停,又回头看见那人也出来逮他了,吓得接连撞翻了好几个佣人,围着客厅绕着圈跑,索性和慕容沣玩起了捉迷藏。
“齐天白!!”慕容沣多年不曾这么发怒过,只觉得自己浑身都气得直发抖,冲躲在餐桌对面的孩子吼道:“你给我乖乖地自己过来!不然我叫人逮住了你,我保证你的下场会特、别、惨!”
齐天白被他吼得双腿有些发软,心虚地环顾了一圈周围明显被自己出格举动吓呆一动不敢动的下人们,吞了口口水:“六哥……你……你先消消气……消消气……”
慕容沣没有说话,双手撑着桌子狠狠地盯着他,眼睛都快要喷出火来。
齐天白硬扯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我……我解释好不好?我……嗷!”话没说完,身后突然冒出了个人,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便直接将他双手反剪扭在了原地。
慕容沣就等着逮住这小子的一刻,见终于制住了他,冷笑一声,绕过餐桌从沈家平手里揪过了齐天白,连训斥都懒得再训斥就把他往回拽。怀中的孩子还兀自张嘴乱嚎,又踢又闹,慕容沣一把将他抗了起来,摔在肩上便大步向楼上跨去。
齐天白被慕容沣一路抗回卧室颠簸得那个头晕,连叫声都是磕磕绊绊的。正在肩上闹腾着呢,只听见房门“嘭”地一声被踹开,没等他反应过来,就直接被人大力地摔在了床上。
“啊呜~”齐天白脸朝下摔进了柔软的枕头里,差点没给他憋过气去。他极其不服气地挣扎着爬起来还要接着闹,却见慕容沣反手将门一甩,顺手就掂起了角落里的鸡毛掸子。
齐天白一看这是要挨打的前奏啊,赶紧一个翻身就把自己裹进了慕容沣的被子里,只露出个小脑袋可怜兮兮地望着他:“六哥~六哥不要打嘛~”
慕容沣将手里的掸子握得“咯咯”直响,咬牙切齿地看了那小子将一身臭汗悉数蹭到自己的被子上,满脸黑线,声音更是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滚出来!”
“我不我不……”齐天白一耸一耸缩得只剩下了两只包着泪花儿的大眼睛在外面,一改最初的玩劣开始装可怜,一叠声儿软软地叫他:“六哥……呜呜呜……六哥……”
“……”慕容沣觉得这小子简直是可恶至极,明明是他做错了事,还做出一副可怜样儿试图让自己心疼!看着孩子汗水泪水混杂着的一张脏兮兮的小脸,反复深呼吸了几次,尽量平静道:“行了,你出来,我不动手。你先去洗澡。”
齐天白一副“你骗小孩”的表情:“我才不信……我出来你肯定要揍我……”眼神不自觉地去瞄那人手中的东西。
“……老子说了不动手你他妈听不懂吗?!”突如其来的一声怒吼吓得齐天白浑身一震,看见那人明显已经愤怒至极的样子,再也不敢说什么,哆哆嗦嗦地从被窝里钻了出来,坐在床上小心翼翼地瞧了他半天,生怕他直接拽了自己过去就扒裤子。又见慕容沣始终握着掸子一动不动,齐天白这才“嗖”地一声以光速从他身边蹿过去,连滚带爬地冲进了浴室。
水声哗哗。等放好水的下人退了出去,齐天白才脱下了自己脏兮兮的汗湿衣服扔在一边,“扑通”一声就蹦进了水温正好的浴缸里。结果没等他露出享受的表情就被身后叫嚣的胀痛给疼得叫唤:“嘶~哎哟哎哟~”赶紧撑起上身将自己的屁股从热水里解放出来,委屈地扁着嘴伸手给自己揉揉,觉得几乎能摸出上面微微鼓起的一个叠一个的巴掌印儿。
隔着裤子都打得这么重……齐天白默默朝天花板翻了个白眼,却只敢偷偷腹诽那人的“残暴”行为。抹了浴液,将自己洗干净擦干了水一伸手准备拿衣服的时候,齐天白才悲剧地发现自己跑得太慌张,竟然没有把换洗衣物拿进浴室来。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办法,他只好轻轻将门拉开一条缝,小小声地喊:“六哥……”
慕容沣半躺在床上把玩着掸子,正等得冒火,直接不耐烦道:“叫什么叫!洗完了就赶紧滚出来!”
齐天白又给吓得瑟缩了一下,浴室里的蒸汽弥漫在眼前,让他不太看得清那人的表情:“六哥……我、我忘了拿衣服……”
一阵悉悉唆唆的翻找声之后,从门缝里递进来一件白衬衣。齐天白赶紧接过:“谢谢六哥……”
那人没理会他的装乖卖巧。齐天白自识理亏,也闭了嘴没有再说什么。穿好了那件衣服,他才发现自己又悲剧了,只得咬牙鼓起勇气又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叫:“六哥……”
回答他的声音里夹杂的怒火似乎更盛了些:“又怎么了?!”
齐天白艰难地咽一口唾沫,说话都开始打迭:“这、这衬衣是六哥、的……”
“给你你就穿!你管是我的还是你的!”
齐天白给他吓得都快哭了出来:“可、可是六哥、你、你没有、没有给我裤子……”
过了半天,那人才淡淡地来了一句:“哦,出来吧。裤子不用穿,反正一会儿也得脱了。”
齐天白姿势别扭地站在慕容沣面前,双手乖乖地背在身后,垂头丧气地耷拉着小脑袋。身上的衬衣虽然长,却只够勉强挡在大腿根那儿,大半个臀部都露在外面。齐天白也是半大不小的男孩子了,羞得满脸通红,忍不住悄悄伸手去不停地扯那衣摆。
掸子冷不丁“啪”地一下抽在他的手背上,疼得齐天白“哇”地叫出了声,边揉着挨打的右手边眼泪汪汪地瞅着慕容沣。而后者却完全不为所动,脸上绷得紧紧的:“你再敢乱动试试。”
于是齐天白不敢再乱动了,垂了手规规矩矩地站好,声音里还带着哭腔,却也小声认了错:“对、对不起……六哥……我……我那个……我……”
慕容沣最不耐听他支支吾吾我来我去的,挥手“啪啪啪”地又是几下抽在了光裸的大腿上:“给我把舌头捋直了再说!重复一个字就挨一下!”
腿上顿时火辣辣地鼓起了好几道交错的檩子,齐天白吃疼的紧,但是又不敢躲不敢动。一个没忍住,眼泪就大颗大颗地滚了出来。慕容沣看着他那哭得扁着嘴一副受气小媳妇的样子就来气,一把将孩子拽过来卡在了自己的双腿间,冲着他的身后一边狠狠地落着掸子一边训斥:“哭!你倒是好意思哭!你知不知道你母亲急得在家里天天掉眼泪、天天为你担心?!”
齐天白被那毫无章法的掸子抽得哇哇哭叫,想躲又被死死地锢在那人的怀里不能动弹,屁股和腿上都挨了不少,疼得他只能口中控诉:“哇……才不要她管!就不要她管!一天到晚就知道唠叨我逼着我学这学那的……最讨厌她了!……啊!呜呜呜……疼~”
慕容沣简直没料到这孩子已经被宠着惯着给任性成了这个样子,一时间怒火更盛,直接把他揪到自己腿上趴下。虽然犹是盛怒,但看着孩子身后一道道红肿的檩子却忍不住地心疼,最终还是不忍心继续用那鸡毛掸子了。于是把衬衣下摆撩上去,照着那肉呼呼的小屁股就开始抡巴掌。
齐天白被扯得一个踉跄,天旋地转之后,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屁股上就炸开了清脆的疼痛。本来就已经挨了不少掸子,而慕容沣的力气简直又不是盖的,十多巴掌打下来屁股似乎又肿了一圈儿,疼得他身子直往后仰,哭都哭不出,呜呜地抽噎着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
慕容沣被孩子突然剧烈的咳嗽吓了一跳,连忙把他扶了起来。齐天白咳得小脸通红,再加上那眼泪汪汪的可怜样儿,惹得慕容沣再也气不起来了,一边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帮他顺气,一边低声道:“哭成这样……真是……你还委屈了?”
齐天白将小脑袋埋在他的怀里一抽一抽地打嗝儿,似乎是怕他要继续打自己,双手紧紧地揪住慕容沣胸口的衬衣不放。慕容沣被他小猫儿似的动作蹭得有点不自在,心里略过一阵从未有过的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身体里一撞一撞的,呯呯呯呯,快要跳出来了。
那是他的心跳声。
齐天白这时稍微缓过来了点儿,却将脑袋往他怀里埋得更深了些,嘴里哼哼着喊疼。慕容沣顿了一下,重重地叹气,还是伸手在那受了足够教训的小屁股上轻轻揉着:“自己说,错没有?”
虽然是责问,然而语气里却藏不住满满的温和与心疼。齐天白却叫他问得浑身一激灵,可怜兮兮地一叠声认着错:“错、错了……天白知道错了……天白不应该不听妈妈的话……天白不应该离家出走……天白不该犯了错还逃避六哥的教训……六哥……六哥不打、六哥不生气……呜呜呜……”
慕容沣扬了扬嘴角,感情这小子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错在了哪儿,起初完全是在和他犯倔呢。于是继续不动声色道:“那要不要明天回家去乖乖认错?”
齐天白犹豫了一下,才小声说:“我不想回去……我想住在慕容府里……”感觉到给自己揉伤的手势停了一下,赶紧补充,“我是说……明天回家认错……可是、可是我以后想住在六哥这里……”
齐天白害怕慕容沣不同意,于是越说越小声。慕容沣看着孩子可怜兮兮的样子,终于笑了出来。
“不怕六哥打你?”
“……怕……”
“那还要和我一起住?”
“我想嘛……”
……
那就想一辈子好了。对吧?^_^
【第十四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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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9-07 21:09:36  更:2021-09-08 01:28: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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