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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别字尽飞絮[第10页]

作者:砚雪笑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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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时目光微冷,看来这家伙硬气的很,死也不搬救兵,偏偏还难对付。他转向钟哥,低声道:“抢他铜螺。”
他们的目的是两个长老,至于沈澜清,现在不弄死,待会也会一齐死在阵法里。
沈澜清头脑发晕,摇摇欲坠,与二人过了两招后退到角落,一边咳一边擦拭唇边的血。景时和钟哥看准时机,趁沈澜清精力被伤痛分散,一拥而上,一把扯断他脖子上的链条。
眼睛东西就要到手,沈澜清似是回光返照,突然来了精神,劈手就夺了小铜螺,一脚蹬在钟哥肚子上,钟哥没有想到沈澜清还有力气,不防之下被蹬了个内伤,一口污血从口中喷出。
景时真的是抑郁了,哪有人伤成这样还这么难搞的,但阵法都布置好了,他实在是不死心,钟哥躺下了,他还没事呢。景时冲上去,一拳头抡到沈澜清身上:“把铜螺交出来!”
沈澜清反手一掌:“滚。”
景时锲而不舍:“交出来!”
沈澜清:“滚…………”
隔天一早,两位长老进来放人,简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场恶斗,绝对是一场恶斗。首先血溅的到处都是,东西丢的乱七八糟,牢里面大部分人都躺在地上,那几个武功好一点的,魏虎魏豹之流,一点反应都没有,还有少数几个人缩在角落里不敢吱声。那个昨天送来的年轻人,浑身是血一个人坐在墙边, 面前横七竖八扑了好多。听见脚步声,年轻人抬起头,接着扶墙慢慢站起来。
长老道:“你…………诶!”
沈澜清突然咳嗽起来,把两个人吓了一跳,但沈澜清只咳了两声,接着跨过地上的人走过来,目光盯着前面:“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呃,是。”两长老面面相觑,其中一人道递上钥匙道,“老夫看你体力有些透支,不如稍等片刻,叫个弟子来送你回去。”
“没事。”沈澜清打开手里的锁,把铁链丢到地上,道,“要麻烦二位前辈…………收拾残局了。”
“哦那本就是老夫分内之事。”两个老头子连忙表示,“谷主应该在等你复命,你要是没事的话,那就赶快回去吧。”
“好。”沈澜清走到牢房门口,又回头看了一眼,“有个叫景时的………还没有死,你们可以收拾一下…………送到前面去,谷主…………会有兴趣的。”
“好好好。”长老们已经迫不及待赶人了,一方面这沈澜清看起来实在诡异的很,还有就是这牢房里真的是一塌糊涂亟待处理。
沈澜清目不斜视,步子略微有些不稳地沿走廊往外走,一直走出山洞,然后按云朔带他的路原路返回。走出几步,沈澜清微微皱起眉头,鞋子里面湿哒哒潮腻腻的,实在是很不舒服。两条裤管也全部沾在腿上,衣服、头发还有两只手到处都粘糊糊,对于一个爱干净的人来说简直不能忍。
沈澜清忽然感受到一股寒气,耳边传来了熟悉的水声,是那条瀑布!
沈澜清眼睛微亮,虽然现在是冬天,才下过雪,瀑布的水实在很冷,但是临时冲一冲,把血腥味去掉一些,应该没什么问题。想到这里,沈澜清转了个身,朝瀑布走了过去。
越靠得近,寒气越盛。冰凉的水雾溅在脸上,让沈澜清觉得有些冷了,他手指僵硬,想抬起来呵一口气,结果手里链条一滑,小铜螺掉在了地上。
沈澜清想起这是云朔给他的,弄掉了不好,便扶了旁边的石头,弯腰去捡,可能是实在太冷了身体僵硬,也可是被伤口牵扯了一下,又或者是失血过多头昏眼花,总之,沈澜清刚一弯腰就在青苔上打了个滑,“扑通”一声栽下去了。
沈澜清的身上永远不缺乏奇迹。
虽然从一人高的地方摔下去,腰和背磕在石头上,但他爬起来以后,居然还是神智清醒的。
只是体力不够,不能再从这一人多高的地方出来了,沈澜清只好站在水潭里一方小小的石头上,脚下浸着潭水,身上淋着瀑布,冲洗得干干净净等人路过。
陆絮飞和陆鸣找过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地上的小铜螺。
陆絮飞是松了一大口气后,又把心提到嗓子眼里。他在心里猜测了一万种可能沈澜清是不是摔死了或者淹死了,然后提心吊胆的脑袋往前一探,就看见沈澜清一个人默默站在底下的石头上,像个井底之蛙。
沈澜清毕竟不是神仙,这么翻来覆去一折腾,回到偏殿的时候,终于倒下了。
浑身冰凉,额头滚烫,又是受伤又是着凉,沈澜清一口气烧破天际。
最着急的莫过于陆絮飞了,他昨天才知道老爹居然把沈澜清送到后山牢房里去了,父子俩大打出手,最后陆絮以失败告终,被禁足一天。
【第七十六章】
要说沈澜清怎么底子好呢,虽然烧破天际,额头烫的烤地瓜,沈澜清居然还可以说话。
只不过断断续续,要死不活的:“今天………第四天了吧…………”
陆絮飞咬牙切齿:“你管他第几天,今天你就给我好好躺着,退了烧再说!”
沈澜清微微蹙眉:“行百里………半九十,怎么能…………”
“行了,”陆絮飞一个白眼,“你放心吧,以我爹的德行,他不会放过你的。”
虽然这句话听起来很搞笑,但是沈澜清还是很认真地点了下头:“那就好。”
也许是想完成约定的执念作祟,沈澜清发汗特别容易,吃了一颗退烧药,热度“嗖”地掉了下来。中午睡过一觉后,更是容!光!焕!发!
怎么可能。
沈澜清只是强撑病体,从床上下来,然后穿戴整齐去找陆鸣。
当然被出现在门口的陆絮飞拦下了:“你去哪儿?”
沈澜清道:“前院。”
陆絮飞把手里的水盆往边上一放,拽着沈澜清往回走:“先把药上了。”
沈澜清站着不动:“攒着晚上一起吧。”
“你当宝贝呢还攒着!”陆絮飞气不打一处来,“你再这样,我也要揍你了!”
沈澜清淡淡地瞥着他:“好啊。”
陆絮飞秒怂:“澜清,你就上个药吧,那牢里又脏又破,伤口会感染的。”
沈澜清道:“我洗过了。”
“你那叫洗吗?”陆絮飞不敢苟同,“不就是在瀑布底下冲了冲,还冲着凉了。”
“闭嘴。”沈澜清道:“你再废话,我赶你出去。”
“恼羞成怒了。”陆絮飞嘀咕一声,“不上拉到,我胳膊都快疼死了,省点力气。”
“怎么了?”沈澜清疑惑。
陆絮飞斜他一眼:“还不是昨天听说你被关到后山去了,要去找你,我爹不让,就和他打了一架…………拧到了。”
沈澜清皱起眉头:“拧哪儿了?”
陆絮飞道:“肩膀,关节那里。”
沈澜清把手伸过去,在陆絮飞的两个肩膀骨头上捏了捏:“这样疼吗?”
陆絮飞道:“疼。”
沈澜清眉头皱的更紧:“衣服脱了我看看。”
陆絮飞瞅他几眼站着不动,沈澜清催促道:“快点,别磨蹭。”
陆絮飞道:“看什么呀,反正这两天说不定我还要和他干架,攒着一起看得了。”
沈澜清:“……………”
沈澜清板起脸来:“你是不是以为我受了伤打不了你了?”
陆絮飞道:“就你能攒着别人不能!”
沈澜清道:“不要强词夺理!”
陆絮飞道:“是你狡辩在先!”
沈澜清:“衣服脱了!”
陆絮飞:“你先脱!”
沈澜清忽然迈近一步,陆絮飞下意识后退一步,但是转念一想沈澜清伤成这样不能把他怎么样,输人不输阵啊,于是陆絮飞又往前迈了一步。
这一退一进来的太快,两人都有点收势不及,结果“咚”的一声,额头对额头,撞了。
“你…………”陆絮飞捂着脑袋痛呼一声,反观沈澜清一脸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陆絮飞心里蹿起一股火苗,一把按了沈澜清的肩膀,冲着那只有淡淡血色的嘴唇咬了下去。
沈澜清起初没有反应过来,微微愣了一下,随后眉毛一挑,反客为主,一把揽了陆絮飞的后背,推到墙上进攻去了。
两人你来我往,渐入佳境,沈澜清一只手慢慢来到陆絮飞的腰上,手指轻轻摸索着腰带上的铜扣,陆絮飞察觉到,按住沈澜清的手腕:“你先脱。”
沈澜清道:“不看伤。”
陆絮飞道:“那也不行。”
沈澜清叹了口气:“你先松手,我手腕疼的很。”
陆絮飞顿觉捏的地方不对,赶紧把手松开,只听“咔嚓”一声,铜扣开了。
陆絮飞:“沈澜清!”
沈澜清一脸无辜道:“居然不小心解开了,看来是天意。”
就在二人僵持之时,门口一个声音突然不合时宜地想起来,语调拉的老长老不满意:
“年轻人,血气方刚…………但起码看看天色吧?”
沈澜清二指一收,刚解的铜扣瞬间复原,他松开手转过身,稍微收拾了下衣服,脸色平静语气淡定:“见过前辈。”
“哼!”陆鸣用力哼了一声,“我以为你伤的多重,还在想着今天要不要宽限一些,现在看来再挨一百杖也好的很!”








床对面挂了一面铜镜,透过镜子,沈澜清正好可以看见陆鸣的表情动作。见陆鸣站在原地若有所思,沈澜清也不好出声打扰,只是心里琢磨,他还没有听见陆鸣叫什么工具,今天是要上大杖,鞭子,还是别的什么?
却见陆鸣掌心一翻,像变戏法一样手里忽然多了一块小木板。沈澜清微微有些惊愕,这东西陆鸣一直是藏在袖子里的?他早就准备好了工具过来?看起来这么轻薄小巧,难道不会一下打断吗?
沈澜清的疑问像水烧开的泡泡一样咕噜咕噜冒,他心道陆鸣果然老奸巨猾,一早就想好了却故意撞破他和陆絮飞,以便借题发挥。不过这工具…………
但是沈澜清很快又想到,自己还有六十杖伤打底,恐怕就是这么小小一块板子,都能让自己死去活来了。
正胡乱想着,铜镜里面陆鸣手一扬,身后“啪”的一声,火辣辣疼起来。
沈澜清感觉有些不对,但一下没回味过来不对在哪里,这薄薄一块小板子的威力有些出乎他意料,但是又很明显没有和杖伤叠在一起,否则即便是疼,也不是这样一个疼法。
陆鸣负了一只手,很随意地连抽了三板子,似乎都没有用什么力气,但沈澜清腿上还是浮起了一道红印,他也终于意识到被打的什么地方了。
沈澜清有些窘迫,陆鸣是找不到地方下手了吗所以打在腿上。他其实可以不用这么放水的,这样自己就可以全神贯注对付身上的疼痛而不是纠结于现在这个姿势,而且挨打的声音还这么清脆啪啪啪。
陆鸣随心所欲的,哪管沈澜清什么想法。他知道沈澜清已经快到极限了,有心放他一马,考虑到他腰上的伤于是垫个被子;考虑到后背和臀上的伤于是落在腿上;考虑到腿上也有鞭痕于是准备一块小板子。他是多么通情达理,善解人意啊!
陆鸣存心放水,连内力都不掺一点,沈澜清挨了十几下以后开始怀疑人生,也是他前几天过得太惨,一下子的高差让他不太习惯,越是不疼他越尴尬,这样趴着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但随着时间推移,数目慢慢叠加,沈澜清的思维重点开始慢慢转移了。因为那个小板子打一下不疼,打十下不疼,连着一百下………
你是哪里来的耐心连着来一百下的啊前辈!
沈澜清觉得度日如年,但实际上对陆鸣来说也不过是一盏茶的时间。沈澜清腿上已经肿了,一道很宽的紫色棱子横在上面,他身上开始隐隐发汗,手指不由自主地抓紧了身下的被褥,本来腿上就要敏感一点,加上积少成多,竟然让人无法再小看了。
偏偏陆鸣好像没有停手的意思,突破一百大关,还在继续往上涨。沈澜清只觉两条腿开始变得不像自己的,更坏的是身上其他伤也在叫嚣,他心里底气有些不够了,自己该不会被这一块小小的板子打懵吧?
“啪。”又一板子抽下来,沈澜清身子轻轻一颤,接着陆鸣的声音响起来:“你再缩一下腿试试?”
沈澜清莫名其妙,我缩腿了吗?什么时候缩的?我怎么不知道?
但是陆鸣既然这样说了,沈澜清便多分些精力在自己腿上,他对自已要求严格,这种挨打的时候躲闪的丢人行为绝对不可以出现。
“啪。”
沈澜清心里咯噔一下,完,他好像真的缩腿了。
果然身后传来陆鸣的冷笑:“我怎么说的?”
沈澜清无言以对,接着床上一重,陆鸣在旁边坐了下来,一只手按了腰,一只手挥板子,啪啪啪连着飞快的三下,似是惩戒性地落在沈澜清的臀上。
那是什么地方,全身上下最厉害的伤都集中在这里了,别说是腿,沈澜清整个人都蜷缩起来,疼的冷汗直冒,浑身发颤,差一点就要叫出声来。
陆鸣打完了三下,又把板子往下移,沈澜清忽然开口,他脸埋在手臂里,声音闷闷的,还带了一些喘息:“前辈………………”
陆鸣明知故问:“怎么?”
沈澜清又不说话了,他已经发现缩不缩腿这种事情…………根本控制不了好吗,他引以为傲的内力,在这方面根本起不了一点作用,总之这两条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不听使唤。
如果他挨一下,缩一下,加三下……………五天这个坎能不能过去另说,可能他下半生都要在床上度过了……………虽然也许可能陆絮飞不会丢弃他,但是他还要工作啊!这边事了,他还要回去处理一摊子国事呢!
沈澜清不说话,陆鸣就假装不知道了,把袖管子捋一捋,小木板在已经肿胀发紫的大腿上掂了掂,“啪”地又是一下。
沈澜清:我特么又缩腿了。
陆鸣阴测测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把手给我从屁股上挪开!”
沈澜清更加莫名其妙,发生了什么?他这么意志力坚定的人怎么可能用手去挡?这一定不是真的…………
沈澜清硬着头皮亡羊补牢:“前辈,实在对不起,我…………”
“我什么我!”陆鸣道,“不要狡辩了,刚才打了多少?重来。”
沈澜清怔了一下,刚才打了…………一百二三十下吧?重来的话,一共就是两百五六十下,平均每下都要附赠三下,那就是两百五六十下加上一百二三十下的三倍也就是六七百下………………
算到这个数字,沈澜清心里反而淡定了,陆鸣拉大旗扯虎皮的,说出来的话压根不能全信。他现在已经开始东拉西扯了,其实就存了罢手心思。
陆鸣看沈澜清愣着神,眼里变幻莫测,似乎在做算术题,心里乐的不行,得意忘形道:“你叫我一声爹,我考虑放过你。”
“爹。”沈澜清不假思索。
陆鸣:“…………”
擦擦擦,他真是老糊涂了,他怎么忘记了这小子和他那不争气儿子早早早有一腿!吃亏了吃亏了,这声爹自己一点便宜都没捞着!
陆鸣气急败坏:“谁是你爹,五天还没结束呢!”
【第七十七章】
“诶…………”
“能不能好好睡觉了?”黑暗中,云朔睁开眼睛,“唉声叹气,没完没了?”
“诶…………”
云朔掀开被子:“我去隔壁屋睡。”
“阿朔!”陆鸣赶紧捂住他,“大晚上的,跑来跑去你不嫌冷啊。”
云朔哼道:“受冻一瞬间,清静一整晚。”
“我这不是烦嘛,”陆鸣往云朔身边蹭了蹭,“我又当爹又当妈,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儿子…………”
陆鸣一把按住额头,沉痛道:“如今,却要为他人作嫁衣!”
云朔翻了个身,背对着他:“要点脸吧。”
陆鸣吭哧吭哧又挪了几寸,把胳膊攀到云朔身上:“阿朔,你说我明天要怎么整那小子才好,最好让他打退堂鼓…………”
云朔把陆鸣的爪子揪下去:“我说你省省,爹都叫了,你就认吧。”
“怎么能认呢?”陆鸣不满,“那岂不是太便宜他了。”
“便宜的是你吧,”云朔道,“无论是絮儿,还是沈澜清,都好像白捡的一样。”
“我没有操心过吗!”陆鸣不满升级,“我心都快操碎了!”
云朔无动于衷:“早点睡吧。”
陆鸣眼里寒光闪烁:“不,我还没有想出来明天怎么收拾他。”
云朔道:“那你想,我先睡。”
陆鸣撑起脑袋,拿手指戳云朔的脸:“你要帮我出谋划策呀!”
云朔反手一巴掌把陆鸣拍下去:“烦不烦?再说一个字床底下睡。”
陆鸣掉落原位,叹气道:“你不爱我了。”
云朔翻身,陆鸣赶紧坐起,自觉抱起枕头转移阵地,把枕头往地上一摆,直挺挺躺下去。
云朔盖好被子,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
“都不叫我起来的吗?”陆鸣气的弹起来。
“你这么没脸,不叫自己也会爬回来。”云朔没好气道,“别玩了,多幼稚。”
“你就是嘴硬心软,”陆鸣嬉皮笑脸拎起枕头扑回床上,扑腾进被窝里,一把搂住云朔,“冷死了冷死了给我暖暖!”
云朔一脚踢:“滚开。”
陆鸣松开手,把被子重新拉好塞实:“你今天这么困啊?”
云朔道:“还不是你打了沈澜清,絮儿来找我,今日便没有午睡。”
陆鸣哼了一声:“这小子,欠收拾。”
云朔道:“这几天絮儿也累坏了,你见好就收吧。做长辈,有点长辈的样子,别小肚鸡肠的。”
陆鸣道:“我一直都小肚鸡肠,你又不是不知道。”
云朔忽然沉默,接着轻轻一笑:“是啊,当年连…………”
“哎。”陆鸣截住他话头,“好汉不提当年勇。”
云朔便不说话了,只有呼吸声清浅微弱。
“睡吧。”陆鸣把被子又往云朔身上拖了一些,黑暗中,眼神里流淌着静静的温柔。
啊,你们都在想啥呢,当年就是灭连家这件事呀
只不过老陆不要师父感激他罢了

而此时此刻的偏殿,沈澜清和陆絮飞也躺在一张床上。
“躲那么远做什么?”沈澜清开口道,“你是想掉下床去?”
“不会挤…………到你吗?”陆絮飞观望踌躇。
沈澜清手一伸,把陆絮飞捞了过来,陆絮飞轱辘轱辘滚到沈澜清胸口,上下一摸索:“太近了吧,我会碰到你伤的。”
沈澜清道低声:“你别乱动。”
陆絮飞看他一眼:“干嘛,你拖我过来,还不让我动,那我岂不是要僵掉了。”
沈澜清道:“再动把你捆起来。”
陆絮飞往外爬:“那我还是睡远一点。”
沈澜清揪住他的后领:“回来。”
陆絮飞:“勒死了勒死了!…………”
沈澜清:“……………”
陆絮飞在距离沈澜清一寸的地方重新躺好:“啊,不知道我爹明天又想什么幺蛾子。”
沈澜清道:“最后一天了。”
陆絮飞道:“你以为最后一天他
就会敷衍了事吗,想太多…………”
沈澜清微微一笑:“我的意思是,明天过后,你就是…………”
“你就是名正言顺的少主夫人了。”陆絮飞抢白道,“高不高兴刺不刺激?”
“睡觉。”沈澜清道。
“别呀。”陆絮飞来了兴致,“不如我们计划一下,等你伤好了,去哪儿玩吧!”
沈澜清道:“别忘了你的剑伤,省的高兴太早。”
陆絮飞不满道:“你怎么泼我冷水呢?”
“为你好。”沈澜清道,“不过,你要是实在呆不住,允许来王府。”
“不来。”陆絮飞果断道。
“怎么不来了?”沈澜清好奇道,“你以前不是跑的很勤快吗?”
“你不在里面,谁乐意去王府?”陆絮飞瞥他一眼,“回忆太不愉快了,不去。”
沈澜清道:“真不去了?”
陆絮飞道:“不去。”
沈澜清:“我总要回府工作,你也不去?”
陆絮飞眼珠子转了一圈:“除非你拿八抬大轿请我。”
沈澜清道:“好。”
陆絮飞道:“还要十里红毯,百丈阑干,千面锦旗,万人空巷,浩浩荡荡就像迎接天王老子一样迎接我。”
沈澜清道:“好。保证八抬大轿,十里红毯,百丈阑干,千面锦旗,万人空巷,浩浩荡荡迎娶你。”
“娶你个头啊!”陆絮飞捶床,“你是不是聋!”
沈澜清道:“嗯?你刚刚说什么?”
陆絮飞:“…………”这么不要脸的顺坡下了…………
“对了,”陆絮飞严肃道,“最重要的一条忘了告诉你。”
“什么?”沈澜清道。
“你院子里那颗树,”陆絮飞道,“你回去把它铲掉。”
沈澜清沉吟道:“其实我觉得,挂个秋千还是不错的…………”
“不行。”陆絮飞斩钉截铁,“有它没我有我没它。”
“好吧。”沈澜清道,“我移栽到卫漓院子里去。”
千里之外的卫漓忽然在睡梦中打了个喷嚏。
“还有什么要求。”沈澜清道。
“想起来再说。”陆絮飞翻了个身背对着沈澜清,嘀咕道,“困了困了睡觉了。”
沈澜清嘴角微微上扬,掖了掖被角,闭上眼睛。
………………
永远也猜不到陆鸣的花样。
第五天早上一起来,沈澜清就看见太息谷里面的弟子忙忙碌碌的,扛着木头拖着红布走来走去,也不知道在干什么。沈澜清随便拦了一个,对方匆匆给了个回答:“搭擂台。”
“搭什么擂台?”沈澜清继续问,但是弟子已经从旁边钻过去,走掉了。
沈澜清心中疑惑,便跟着他们往前走,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发现自己来到了前院。
偌大的院子里,果然搭起了一个台子,四四方方的,周围还缠绕着红布,擂台基本已经初具雏形,只是一些栏杆还没有敲定。沈澜清在人群中看到了熟悉的萧阁主,便走上前去,作了一揖:“萧阁主,早啊。”
萧刍也客气回礼:“王爷,早。”
沈澜清看了台子一眼:“这擂台…………”
“噢,这是…………”萧刍话说到一半,忽然后面有弟子喊他,便话锋一转,“失陪一下。”
然后转身走了,留沈澜清风中凌乱。
这时一名个子矮小的弟子扛着一根木头从边上走过,木头很沉,弟子累的气喘吁吁,木头的一端眼看就要掉下来,沈澜清及时出手抬了一把,才帮他扶稳了。
“谢谢谢谢!”对方连连道谢。
沈澜清原本还想问问这擂台的事情,但见所有人都各忙各的,不太方便讲话的样子,便临时改口:“有什么地方我可以帮忙的吗?”
对方指了下擂台:“你要是愿意,可以帮忙敲钉子。”
“好。”沈澜清转身跃上擂台,那里正有几个人在钉红绸,人手确实不太够。一看沈澜清的加入,纷纷喜出望外,招呼他过去。
红绸一层一层,看起来简单,其实也挺复杂。沈澜清和众人忙活了有一个多时辰,才把周围都布置好了,看起来端的是红红火火恍恍惚惚。沈澜清身体还有些不大好,这会有些累了,伤口也隐隐作痛,好在还能忍受。就在他抬头打量整个擂台时,旁边弟子喊他:“沈公子,把最后一块条幅挂一下。”
沈澜清转过头,一条长长的横幅送进他手里,沈澜清点了下头,提起一股真气,掠上擂台顶端,两边一划,成功将横幅固定在正上方。
身后响起一阵掌声,沈澜清微微松了口气,抬头一看,却愣住了。
比武招亲。
沈澜清摊开手,这就是自己挂的横幅没错,这么声势浩大的一个擂台,搭在前院里,又不可能是其他弟子,放眼整个太息谷,除了少谷主…………还有谁用得着?
也就是说自己忙活了半天为他人做嫁衣?
沈澜清哭笑不得,算是彻底服了陆鸣。
“比武招亲?!”
陆絮飞表示一脸震惊,他爹就这么把亲儿子卖了,连招呼都不打一声的吗?
“不行,我要去问问清楚。”
“诶…………”沈澜清还待多说两句,陆絮飞已经迫不及待拍案走了,沈澜清只得快步追上。
陆絮飞杀到前院,陆鸣和云朔正巧在那。陆鸣一身黑色的长袍,翘着二郎腿,端着茶;云朔穿了一件白绒绒的袄子,斜倚着卧榻晒太阳。两人看起来都悠闲的很。
陆絮飞杀气腾腾:“爹,你来解释一下比武招亲是什么意思?”
陆鸣斜他一眼:“啊你们来了,正好。”
他挥了下手:“皮皮,带少主进去更衣。”
皮皮出现,对陆絮飞行了一礼:“少主,请随我来。”
“闪开。”陆絮飞推开皮皮,“不说清楚,我是不会走的。”
皮皮被推一个趔趄,退到陆鸣身边,陆鸣眼皮一抬,双手在椅子扶手上撑了一下,站起来:“你下去吧。”
皮皮点了下头,转身走了。陆鸣迈到陆絮飞面前,沈澜清一度以为他要跳脚了,但是没有,陆鸣笑眯眯地拍了拍陆絮飞的肩膀:“别激动,你先去换衣服。”
陆絮飞哼道:“不换。”
陆鸣又摸了摸陆絮飞脑袋:“乖儿子,爹请帖都发出去了,你不能眼睁睁看着太息谷名誉扫地吧?”
陆絮飞浑身抖了一抖,赶紧躲开:“那是你的事,我不同意。比武招来的人,留着你自己用吧!”
“那可不行。”陆鸣摊了摊手,“你师父会打死我的,这样你以后就没有爹了,没爹的孩子像根草。”
“…………”陆絮飞转向云朔,“师父,我爹的这个鬼主意,您真的不扼杀一下吗?”
云朔偏头笑道:“我倒觉得挺好,咱们太息谷很久没有热闹过了。放心吧,你爹不会让你守擂的。”
陆絮飞据理力争:“不是谁守擂的问题啊师父,是我要被卖掉了呀!”
云朔笑道:“有师父在,谁敢卖掉你。去试试新衣裳吧,师父也想看看你穿上的样子。”
陆絮飞:“……………”
从师父那里没有得到任何帮助,反而适得其反,还要卖师父一个面子。陆絮飞脚步沉重,迈进房门。
沈澜清安慰他:“没事,你穿什么都好看。”
陆絮飞:“你真的是在安慰我吗?我就要被卖掉了啊!!”
“有师父在呢。”沈澜清扶着陆絮飞的双肩坐下,“还有我。”
身后传来脚步声,陆絮飞一回头,只见一排侍从鱼贯而入,前面的抬着浴桶,后面的捧着毛巾,齐声道:“少主,请沐浴。”
沐浴你妹…………陆絮飞有一种他爹要在比武招亲结束后直接把他送进洞房的感觉,看了沈澜清一眼,沈澜清叹气道:“去吧。”
陆絮飞憋着一口郁气沐浴去了。沈澜清坐在外面,听着帘子里哗啦啦的水声,嗅到隐隐约约的淡淡的香气,心跳莫名快了几分,他抬手按上心口,以前痛的地方现在已经很久没有复发了,只是和陆絮飞在一起,时有动荡。
陆絮飞不要人服侍,自己洗白白穿好里衣走出来。候在旁边的侍从赶紧一拥而上,给他擦干头发束起玉冠,很正经地打理了一下,弄的陆絮飞很不习惯。他以前自由散漫的,哪有这么多规矩,如今明知是陷阱,也只有跳了,反正实在不行,到时候溜掉也不是不可以。
头发梳完了,侍从把云朔口里的“新衣裳”呈上来,陆絮飞一看这颜色就不好了,艳红艳红的,这特么不是出嫁的衣服?
拎起来上下一扫,还好上面没有大朵大朵浮夸的牡丹,整件衣服只有左下角纹了一株梅花,枝桠斜斜伸展,花朵含苞欲放,如果说还有什么修饰,那就是领口和袖口的少许金线了。
陆絮飞勉为其难,把衣服套上,不套也不行,陆鸣这儿没有他的其他衣服,大冬天的干耗着还不得冻死。
一条颜色稍暗的带着玄纹的绛色腰带将腰一收,完美贴合,显然这一身衣服都是为陆絮飞量身定做。
陆絮飞在心里把陆鸣骂了八百遍,这老狐狸安排的这么好,绝对不是临时想出来的比武招亲,何况江湖中人林林总总,哪有一天就能全部赶来的,他这请柬,估计几天前就发完了。
“少主,可以了。”
“滚吧。”陆絮飞没好气道,他现在心情很不高兴。
几个侍从默默退下,陆絮飞捋了两把袖子,斜沈澜清一眼:“走吧?”
“…………”
“喂,”陆絮飞在沈澜清面前晃了下手,“不是我太帅,把你看呆了吧?”
沈澜清定了定神,正色道:“确实好看。”
火烧霜雪,月浸清江,端的是秀拔放逸,惊艳非常。
“少来。”陆絮飞不吃这一套,推门出去,还是一张臭脸。
“哟。”陆鸣眼睛一亮,“我儿子真俊。”
接着他又补一句:“也不看看遗传谁。”
正说着,弟子前来报告,说落月和空山到了。
“哟,这么早。”陆鸣笑道,“请进来。”
“不用请了。”落月的声音遥遥传来,“陆谷主,我第一个来,给面子吧?”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师徒二人一前一后,落月一身茶色,襟吐幽兰;空山衣着淡青,佩藏修竹。两人一来就给红红火火的院子带来了一股清气,到底是常年居于世外的人,走到世俗中来,总有种不同寻常的气质。
各自打过招呼,落月的眼睛就粘在陆絮飞身上不移开了:“小絮飞,身体好些了吗?”
陆絮飞道:“好多了,劳前辈挂心。”
“哪是挂心你,我是挂心自己的招牌。”落月摆了摆手,上下打量着陆絮飞笑道,“不过看起来,确实和病殃殃那会判若两人。你这样收拾一下,我都想让空山上擂台了。”
沈澜清默默和空山对视一眼。
“诶?”落月忽然想起沈澜清,“你们的五日之约进展如何?你没被老狐狸弄死吧?”
“谁是老狐狸啊!”陆鸣跳脚。
“说你了吗,就对号入座。”落月瞥陆鸣一眼,接着又仔细去看沈澜清,“小王爷看起来面色不太好啊,陆谷主可真是心狠手辣,这才几天就伤成这样了。”
“喂,”陆鸣道,“老庸医,你不要挑拨离间,搬弄是非!”
“老?庸医?”落月额头一跳,“没有我这个庸医,你儿子能这么玉树临风站在这吗?你还想比武招亲?招来冲喜吧?”
陆鸣暴跳如雷: “老匹夫,瞧你说的什么话,是人话吗!”
落月道:“不想和你瞎吵,老不正经的。你看看云先生,多嫌弃。”
陆鸣回头一看,云朔果然嫌弃,都不拿正眼看他。
陆鸣大鹏展翅扑到云朔身上:“阿朔,不要听落月胡言乱语,他在深山老林里呆久了,没有见过世面。”
众人吵吵闹闹的,弟子又来报,卫无衣和皇帝到了。
这可了不得,这样两个大人物都来了。就连沈澜清都怔了一下,太息谷果然好大的面子。
不过上一辈的人就都很淡定了,好像皇帝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江湖朝堂本就分庭抗礼,要说权是皇帝大一些,但正儿八经拿出实力来,御林军不见得是武林各派的对手。
云朔一听便推开陆鸣起了身,他和卫无衣私交向来不错,朋友远道而来,心里也挺高兴。才站起来,门口皇帝和卫无衣就携手出现了,肩并肩走过来。
皇帝穿着生壁色的便服,除了腰间一枚简单的玉佩没有什么装饰,但皇帝就是皇帝,一身贵气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住。
卫无衣还是一袭白衣,不过不像以前那样纯粹的素白了,领口和襟袖都有铅丹色的纹路。卫无衣笑吟吟的,见云朔走出来,便唤了一声:“云兄。”
“卫兄。”
转向皇帝,礼节性地行了一礼,云朔道:“皇上国事繁忙,怎也长途跋涉。太息谷招待不周,失礼了。”
皇帝淡淡道:“陪无衣走一趟罢了。”
卫无衣浅笑柔目:“你们不必与他客气,就当做是我好了。”
说着,卫无衣从袖中取出一个小方盒,递给云朔:“这是我二人的贺礼,早晚都有喜事,就提早给了吧。”
云朔笑道:“还说不必客气,你们自己倒先客气起来了。”
“是啊都是自己人客气什么?”陆鸣凑过来,手一伸接过盒子放进怀里,动作行云流水,“皇帝陛下,您能赏光真是令人喜出望外,我说今天太息谷上空怎么祥云笼罩,金光闪烁,原来是天子驾临,难怪蓬荜生辉。”
在场的人无不翻白眼,陆鸣真是太不要脸,以前见皇帝也没这么热情,今天拿了人家的礼态度顿时转变,果然是江湖第一无耻。
皇上冷冷淡淡的:“陆谷主,恭喜。”
“不喜不喜,”陆鸣笑的眼睛都看不见了,“我这个不争气的儿子,还不一定有人看得上呢啊哈哈哈!”
陆絮飞:“…………”
皇帝投了沈澜清一眼,沈澜清一直插不上话,这会才得以行礼:“臣…………”
皇帝手一抬:“今日不拘礼。”
“是。”沈澜清道。
这对君臣曾相互算计,你死我活,也曾共商国事,同平西寇,如今倒是尘埃落定,只如初见。
皇帝言简意赅:“你守擂?”
沈澜清道:“尚未…………”
“对对对,”陆鸣插话进来,“就是他。”
沈澜清:“…………”
“那是,以什么身份呢?”皇帝问。
一般比武招亲,守擂的不是本人就是兄长亲戚之类,沈澜清非亲非故的,贸然上台有点说不过去。
“当然是以谷主义子的身份了。”陆鸣笑眯眯,“沈小子,你说是不是。”
沈澜清:“…………是。”
“嗯。”皇帝点了下头,“沈卿加油。”
加油这两个字从不苟言笑的皇帝嘴里说出来,总觉得怪怪的,但沈澜清还是回应道:“是。”
“报——”弟子匆匆赶来,今天真是忙死他了,“王府的人到了。”
“卫漓?”陆絮飞乐了,这几个月见到卫漓的次数寥寥可数,还怪想他的。陆絮飞拿胳膊肘顶了沈澜清一下:“卫漓来了,快去认领。”
沈澜清道:“随他去。”
卫漓果然来了,而且不是一个人,带了一拨王府的亲兵护卫,沈澜清脸都黑了:“都没事做吗,闹哄哄的成何体统。”
卫漓道:“殿下他们执意要来,属下也没有办法。”
沈澜清道:“回去以后各打五十大板,你一百。”
卫漓赶紧道:“殿下,有话好说。”
沈澜清道:“没什么好说的。”
卫漓:“…………”
落月插进来安慰道:“没事,只要认认真真呐喊助威,过了今日,你们王爷会赦免你们的。”
由于卫漓带了一班人马过来,原本空旷的院子变得有些拥挤,正好时间也不算早了,众人便转战前院,也方便迎接其他人士。
【第七十八章】
至下午,收到请帖的,没有收到请帖的,各门各派,各路豪杰,陆陆续续都赶来了。太息谷名声在外,但神神秘秘,好不容易来个比武招亲,江湖众人都闻风而动,想窥一窥太息谷的门径。
要是能在比武招亲上崭露头角,把女儿塞进太息谷,那简直就是鲤鱼跃龙门,瞬间江湖地位不同往日。实在不行,把儿子卖了也行啊?不知道少谷主喜欢什么类型,怎么样投其所好。
一日之间,风云际会,太息谷弟子忙的焦头烂额,人人恨不得多生两条腿,多长几张嘴。他们哪里想到会有这么多人,围的比武台是水泄不通,个个翘首以盼,巴望能见谷主和少谷主一眼。
陆鸣这个时候倒是很有气度了,芒寒色正,立于明堂,从容不迫周旋于各种门主教主楼主之间。在一堆老头子的映衬下,陆鸣鹤立鸡群,风华绝代。
“陆老弟!陆老弟!”
陆鸣抬头一看,门口挤进来一个老头,瘦的干柴一样,一见他就激动的五体投地:“陆老弟,我总算见到你了!”
陆鸣转向旁边弟子:“他谁?”
弟子冒着汗努力回忆:“好像是…………什么帮帮主,自称王…………达达。”
“王达达?”没听说过。陆鸣道:“有请帖么?”
“有有有。”老头子从怀里掏出已经皱巴巴的鎏金帖子,“老弟你看!”
陆鸣接过去一翻,还真是,他抬手朝远处招了招:“阿朔。”
云朔正在帮忙招待,闻声走过来:“怎么了?”
“王达达。”陆鸣道,“你写的帖子。”
“噢,他啊。”云朔笑了一下,低声道,“让你整天不务正业,江湖上新起多少门派,一个都不晓得。”
陆鸣也压低声音:“以后这种不靠谱的别叫了,一来就称兄道弟,死老头,比我土里的爹还要老。”
云朔忍俊不禁,指了指老头身后:“还有更惊喜的,你慢慢招呼吧,我去外面了。”
陆鸣定睛一看,只见老头子后面站了一个铁塔一样的女子,虎背熊腰,粗眉厚唇,偏偏胭脂水粉一样不落,梳一个小辫子,面目含春地望着自己。
陆鸣:我的天呐。
王达达见陆鸣的目光越过他落在后面,赶紧激动地拉过女儿:“娟儿,快和岳父大人行礼!”
“谁是你岳父啊!”陆鸣捏皱了请帖。
“迟早是的!”王达达笃信道,“我家姑娘,天生神力,以一敌百,绝对能在擂台上…………”
“抱歉犬子不喜欢姑娘。”陆鸣一脸严肃道,“况且守擂之人乃是在下义子,自是不会对女子动手。”
“啊…………”
话一出口,在场众人无不震动,原来不是娶妻,竟是招个女婿吗?议论纷纷之下,有人欢喜有人忧,家里有儿子的瞬间打了鸡血,好像咸鱼翻身的日子就要到了;只有女儿的则唉声叹气,寻觅着怎么想点别的办法和太息谷攀亲戚。
王达达有些失落,但失落只是暂时的,他突然灵光一闪:“娟儿不嫁给少谷主,嫁给陆老弟的义子也行啊!”
“不好意思,他也不喜欢姑娘。”
“那,”王达达想破头皮,又出一招,“其实娟儿和陆老弟也是郎才女貌,般配的很那,不过日后就要喊你贤婿了,我是不介意的…………”
“我也不喜欢姑娘!”陆鸣袖子一挥,彻底爆发,“来人呐,给老子赶出去!”
王达达和他女儿被轰走了,在场众人噤若寒蝉,不愧是太息谷谷主,发起火来真叫人敬畏。不过这老头子也是活该,竟然这么不识好歹,这娟儿也就不说了,美丑不是判断一个人的标准。但把主意打到谷主身上,真是为老不尊,活该被赶出去。
陆鸣眼不见为净,一张冷脸瞬间冰雪笑容,变得比翻书还快:“各位不要着急,先喝点茶,比武招亲马上开始。”
俗话说的好,逍遥仗义管闲事,欢喜冤家相敌视,为解前仇泯旧怨,招亲擂台来比试。
来客基本招待完毕,便由弟子引入擂场。场中央是主擂,远一些是次擂,因为来比武的人实在太多,不得已先相互角逐一番,淘汰一批,然后抽签决定最终秩序。
太息谷的比武招亲,不如说是一场武林盛宴,到了傍晚的时候,打主擂的人选基本已经确定,抽签也准备完毕,众人大饱眼福,一边啧啧称奇,一边抱着瓜子花生赶紧转战主擂,这才是重头戏啊!
次擂完成它的使命,迅速被弟子们拆掉了,换成凳子,凳子在主擂旁边围了里三层外三层,最里面是各门各派当家人,其余家眷弟子统一坐在后面。几个被选拔出来的候选人在擂台旁站成一排,听候指令。
“诸位,”陆鸣声音一出,自带气场,内力澎澎沛沛席卷全场,压的众人鸦雀无声,“犬子不成气候,无奈比武招亲,诸位远道而来,陆某不胜感激。参加比武的青年才俊,无论胜负,皆赠上我太息谷宝丹一枚,聊表心意。”
太息谷的宝丹!太息谷人杰地灵,盛产天材地宝,随随便便一颗丹药拿出来,起码都能延年益寿,增长功力,谷主真是太客气了,不愧是大家气度!
“絮儿,”陆鸣负着手,“还不出来见过各位前辈。”
太息谷的少主!传说中的主角!
所有人都起刷刷伸长了脖子,不知道这个少谷主是圆是方,希望不要太磕碜,只要四肢健全头脑正常一切都好说,毕竟能做太息谷的上门女婿还挑什么挑呢。
陆絮飞满脑子不情愿,但是在陆鸣的淫威之下,不得不硬着头皮走出来,像展览品一样给众人参观。
随着大门的缓缓敞开,外面一片此起彼伏的抽气声,那些老家伙,青年才俊,妙龄女子个个目瞪口呆,两眼发直。原以为陆鸣比武招亲,实在是儿子拿不出手迫不得已,靠太息谷的地位吸引来吸引众人,想不到事实恰恰相反。这年轻人一袭红衣,霞姿月韵,举手投足玉朗风清,而且有眼力的人一看,他步履轻盈,轻功也是上乘,陆鸣好福气啊!
听说这儿子来的很早,是陆鸣年轻的时候风流来的;还听说陆鸣年轻的时候虽然风流,但是手段已经非常厉害,覆灭连家眼睛都不眨。后生可畏,更可怕的是代代相传啊!太息谷能攀亲上佳,没这个福气也惹不得,惹不得。
在场许多人都年纪很大了,意识到自己盯一个后了好几辈的后辈看呆,回过神都有点脸红,可是没办法,这小子真是太好看了,怪不得他们。
女子羞脸含春,男子自惭形秽,陆絮飞出来一站,整个擂场气氛就变了。
陆鸣可不管这些,他心里得意洋洋,脸上一点也不表现,话锋一转又道:“接下来,让陆某人不成器的义子,也就是今天奉命授擂的见过各位。澜清。”
澜清?仿佛有点耳熟的名字。
但大家都是江湖人,即便听说过安悒王,却并不知道沈澜清的大名。众人又开始好奇,这个沈澜清武功肯定毋庸置疑,不知道品貌如何呢,能当的起陆鸣的义子,应该差不到哪里去吧?
但很快他们发现,自己又想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
就算是几个老前辈,也只捕捉到一晃而过的白影,台上已然多了一名青年人。
这青年,寒眸瘦躯,长身屹立好似芝兰玉树,气质如同冰峰云涧的游岚,隔了重重风雪俯瞰众生。无论是举止样貌,皆不在少谷主之下。众人又开始感慨,怎么陆鸣这么好运,有了一个惊为天人的儿子,又来个仙风道骨的义子,总之都不是凡人。
再仔细想想,太息谷本来就和他们小门小户的不一样,陆家向来站在他们头顶好几重天上,可望而不可即,如今能近距离接触一下,已经求之不得,也就释然了。
擂台旁边,本来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几位候选人,一见沈澜清往那一站,气场全开,气势顿时矮半截,还没有上台,就丢下签条蔫了一半。
沈澜清见状自己也是暗松一口气,一个个上他们全不是对手,但自己有伤在身,体力有限,能少拖几个是几个,弃权一堆最好了。
“时辰已到,比武开始!本次比武,可携武器,情义为重,点到为止。”一名弟子上台宣布,“请第一位上台挑战!”
话音一落原本还有些嘈杂的人群一瞬间都缄了口,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擂台之上。
陆鸣早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下台去了,上面只有沈澜清一人站着,风吹着他的衣摆发稍,但他眼神波澜不惊。
一青年跃上高台,抱拳道:“宋家庄,宋拟衷!”
“沈澜清。”
刷!寒光一闪,青年从背上抽出大砍刀:“来吧,让我试试你的斤两!”
擂台上好像突然刮起了狂风,以青年为中心,绕着砍刀疯狂盘旋。众人屏住呼吸,这个宋拟衷年纪不大,一手狂刀功练的是出神入化,刚在在别的擂台上,没有人在他这里走过三招,看来定然是一场恶战啊。
随着大刀的挥舞,狂风越来越大,很多功力不够的人纷纷抬起袖子挡脸,防止风沙迷了眼睛,坐着的板凳也摇摇晃晃,好像随时都要吹走。
手忙脚乱中不忘瞥一眼陆鸣的义子,发现他居然纹丝不动,那些狂风漩涡到沈澜清面前,自动分作两边,各自涌入无尽海里,这年轻人的内力竟然这样深厚!
宋拟衷大喝一声,挥刀而上,凌空斩下。大家心里一紧,这一劈力逾千金,怕是擂台都要不保了。
当。
这个声音微弱但很清脆,隐隐还带着回响,好像就是沈澜清伸出手指弹了一下刀身,这么简单。但动作虽小,小可见大,宋拟衷的大刀好像突然被冰霜冻住,悬在头顶,动弹不得,片刻后,凝滞的真气从刀上化散开来,向四面八方流泻,转眼间消弥的干干净净。
沈澜清轻拍一掌,宋拟衷便和他的大刀一起倒飞出去,“砰”一声跌出擂台。
“承让。”沈澜清淡淡道。
台下一片死寂,不知是谁带头鼓起了掌,众人这才纷纷恍然大悟贺起彩来。主持的弟子上台宣布:“第一场,太息谷沈澜清胜,宋家庄宋拟衷败。下面有请第二位挑战者,威武门,尧逆命!”
尧逆命是一个高大威猛的胖子,但他上台的时候有一点胆寒,虽不至于畏惧,但足以让他重视。刚才那个宋拟衷是他的朋友,两人交过手,虽然宋拟衷比他逊色了一点,但是也能走过几十招,没想到一口茶都没咽下去,人就出局了,看来自己也很危险。
不过江湖中人,毕生梦想就是能和高手一战,他自知不敌,但是心里倒不是很难过,反而很兴奋,要是能从沈澜清那里得到一点启发,就是失败了没做成上门女婿,也是收获颇丰了。
尧逆命的武器是实心狼牙锤,一手一个,一个百斤,加上尧逆命自己四五百斤,整个人走上擂台所有木头都在咯吱咯吱晃动。尧逆命在沈澜清三丈远的地方立定,粗声粗气道:“威武门尧逆命,请指教!”
沈澜清微微颔首:“出招吧。”
话不多说直接开打,尧逆命和宋拟衷是一样的路数,以力量和内力取胜,偏偏沈澜清下盘极稳,安如泰山,尧逆命虎虎生威的狼牙锤砸下去,沈澜清只消轻轻一拨,四两拨千金,尧逆命只觉手腕一震,好像突然就不听自己使唤了。
沈澜清凌空拍出,掌力疾吐,便如有一道无形兵刃,击在尧逆命的胸口,五百斤的胖子和他的大锤子就像一颗陨石,重重砸落在擂台外面。
只有两招。
尧逆命躺在地上苦笑,原以为还能得到一些灵感,哪知自己死的这么快,更可怕的是对方脚步都没有移动过,诶有些人总是那么可望不可即。
主持弟子再次上台:“第二场,太息谷沈澜清胜,威武门尧逆命败。有请第三位挑战者,无门派,景时。”
沈澜清眼神一凛,怎么是他?
第三天的时候在牢里,这个景时没少折腾,后来沈澜清出去,想到他阵法厉害,又是散人一个,说不定可以为太息谷所用,就给陆鸣提了一下,陆鸣果然放他出来了?出来了还不安分。
景时擅长阵法,武功就要欠缺一些了,但是再欠缺,也比前面两个只晓得蛮力的厉害许多。这个景时虽然够不上威胁,但是耗他几分体力,也是个麻烦事。
“沈兄,别来无恙啊。”景时笑眯眯的,手里一根精雕细酌的长鞭,话音未落,却已袭来。
众人惊呼,偷袭啊这是!
不过好像也没规定不能偷袭,虽然这样有失道义,不过成王败寇,当了太息谷的女婿还看什么道义。
但是沈澜清反应迅速,偏头一避,整个人随鞭去势斜斜一滑,白衣长衫风中荡开,看的众人一阵惊叹。妙啊,这哪是打斗,这是视觉盛宴。
景时手腕疾扭,长鞭游龙走蛇,左右突袭,沈澜清足步轻移,看似险峻,却俱在算计之中,几个回合下来,依旧游刃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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