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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Double T》(警匪兄弟)[第2页]

作者:十一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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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
“你真的看上他了?”修长的指尖染着暗红的指甲油轻轻划在电脑屏幕上,云姐披了一件黑色深V蕾丝睡衣,曲卷的长发随意披散着,抬眼已尽是妩媚。
十哥搂住她的肩,亲吻从锁骨一路蔓延到嘴唇上,抬眼瞅了眼屏幕里陈霆房间的摄像头,说了意味深长的三个字,“可以用。”
“哦。”伸出白皙的手臂勾上十哥的脖颈,身体如藤蔓一般附着了上去,“怎么说。”
“阿霆好比一头猎犬,看似忠心,实则很有自己的主意。到底不像阿唯是打小就养在身边的,所以我要用他,必须给他戴上链子。”
“要人死心塌地的为你卖命,又要留有牵制。”轻笑一声,云姐已经迎身吻了上去,衣衫一件件脱落……
“那你留我在身边,牵制的又是什么。”
十哥把她压在身下,俯身撩开她的头发,气息酥软的喷到她耳边,一点点啃咬耳垂,话音低低沉沉,并没有让人听清楚他说了什么,很快就被娇喘掩盖过去。
清晨陈霆被敲门声吵醒,那有节奏的三下一顿,三下一顿,一听就是阿唯。
他趴在床上深深吞吐了一回,全身就像是被重型卡车碾过一样,连骨头都隐隐疼着。
艰难的爬起来,忍着难受去开了门。
阿唯上下瞅了他一眼,递来一瓶云南白药喷雾,“十哥让你上完药就去楼下吃饭,快点。”
他接过来,应了,“好。”
关上门,以最快的速度洗漱穿衣服,背后一棱一棱的棍伤还肿着,他背对镜子瞅了一眼,不免想起只有处女座的师兄才会给他抡出这样一道一道整齐的伤,说是叫“伤痕艺术”。
得了吧,陈晋就是处女座的强迫症。
换了他老爹,从来都是生了气拿起什么就抽,搞的他身上都是七横八竖的楞子,看起来像车祸现场。
可是想想,当时挨打虽然十分怨怼,可是他们从来没有让他真的破皮流血伤到筋骨,而现在他动了动胳膊和脖子牵扯到整个后背,疼得从喉咙里低低的发出一声呻吟。
今时不同往日,在父亲过世的时候……
不管曾经是怨怼还是欢喜,就都不回不去了。
喷雾虽然比红花油要温和,可蛰到伤还是会疼,昨天已经惹得十哥不快,今天如果再为这种小事惹到,实在不值得。狠狠摇了瓶子,冲背后连喷数次,才放下衬衫,穿了外套下楼。
楼下云姐和十哥已经吃了一半的早餐,他走过去恭敬的叫了人。
云姐冲他一招手,“呦,阿霆啊,来坐吧。昨儿我睡的早,你们回来我都不知道,这里可还住的习惯?”
他瞥了眼十哥的脸色,还不敢坐,只站着斟酌语气,“习惯,很舒服。”
十哥敲敲桌子,“坐下吃饭。”
“是。”这才敢坐下。
云姐鼻子灵,一下就闻到他身上的药味,“怎么,受伤了?”
喝牛奶的他连呛了两口,“没,没有。”
“这药味可比我的香水还重。”便说边去挽十哥的手,半靠着,“谁欺负你了,和云姐说说,我做不了主还有十哥呢。”
他垂着睫毛,眼睛转了转,默默指了对面给面包片抹果酱的阿唯。
阿唯抬起头,眼神冷淡,“……”
“呦!”云姐扑哧笑出声来,看了他两一眼,搂着十哥笑道,“这我们可管不了,你两个小的边上打一架吧,谁赢了我中午就让厨子给他加鸡腿。”
十哥说,“中午我们不回来。”
“行吧。”云姐习以为常的挑了好看精致的眉,继续吃盘子里没吃完的火腿肉。
他在一旁默默啃着三明治,盘算着脑袋里关于云姐的信息
卧底一年,关于云姐过去的信息可谓少之又少,她看起来似乎是不插手社团任何事情的,可陈霆总觉得冥冥之中这个女人和社团总有些什么联系,曾经把这个女人当做是切入点,最后因为手头掌握的资料很少获取不了什么太有价值的情报,只能放弃,寻求别的突破口,比如说阿唯。
只要阿唯和十哥两个人这种关系产生裂缝,他就能想办法使这个裂缝无线放大,取代阿唯的地位,直接获取第一手有价值的情报。
不过目前看来。
难啊……
板凳
阿唯要去整顿七堂,只有他陪十哥去见了各堂的堂主,在一个高级茶楼里,几大堂主一起商量了走货的线路。
听了半天,也没有听出来到底那一路的车上装的是正品,十个地方同时运货,货品有水果、玩具、衣服……
迷雾弹打的好比天女散花,他只能默默记下路线,回头再做分析。
陪十哥处理了一天的事,晚上他临时被阿淮一个电话催出去处理了点场子里的事情,回去的时候觉得这个时机不可浪费,在电话亭打了师兄的电话,约老地方见。
刚上陈晋的车搓了两把被海风吹僵的手,就要了纸笔,咬下笔帽在白纸上快速写下一串行车路线,口齿不清的吩咐,“这是十哥的目前的行车路线,我会在第三区负责西瓜的运输,第一是阿唯负责运的是玩具,我觉得以十哥的性格,一般来说这种事情是交给最信任的人,可是谁都知道他最信任的是阿唯,所以……”
陈晋一手扯掉他嘴里的笔帽,“好好说话。”
这时候还计较这些,他忍不住翻了白眼,又重复一遍,“所以我觉得阿唯那儿不会是正品,我这儿……我也不清楚,还有其他人负责的二、四、五、六、七、八、九、十区,这次十哥是花了大手笔,我的建议是都跟,放大网钓大鱼。”
说完便有些担心,这十个区一起运货,每个区起码就得出三四辆货车,安全起见警方跟线不能一辆车跟一辆,这样算起来,这得耗费大量警力,如果最后收获颇丰还好,要是一无所获……
上面可能会……
陈晋蹙眉,接过纸细细看了两眼,“好,你安心做好你的事。”
“能跟?”他问得有些急切,“警力能跟上吗,上面……”
“阿霆。”陈晋打断他,静静盯着他的眼睛,欲言又止,伸手抚到他肩上,“别急躁。”
他否认,“我没有。”
陈晋抬起手,“bang”的一下敲在他脑门上,“不准反驳我的话。”
瞬间觉得好委屈,他不满的伸手要打回去,伸到半空才想起来这可不是打架斗殴,在师兄瞪过来的目光里,尴尬的停住手揉揉脑门,“干嘛这么凶。”
“警力这种事情你完全不需要担心,这是你上司我该担心的事情,别咸吃萝卜淡操心。”
陈晋可不常用俗语,一用起来就怼得他无力反驳,奈何被敲那一下还是好不甘心,默默记到心里想着以后一定得还,用力揉了两下额头。
“有那么疼?”陈晋打开他的手,掰着他的脸瞅,说了句让他脸烫耳红的话,“头上是没屁股上有肉,可我觉得以前你和老师杠的时候,是哪儿都抗揍。”
什么理论。
他瞅着空,一把拍在师兄的手腕上,极重的一下,“啪”的一声后,陈晋的手背顷刻红了一片。
罪魁祸首掖在心底偷笑,还面做无辜凑过去给人手上吹气,边吹边问,“师兄你疼不疼,我不是故意的。”
洞悉这个小师弟的套路,陈晋无奈瞥了他两眼,一把推开人凑过来的脑袋,从怀里拿出一张照片,上面的人穿着一件白色高领毛衣,看起来十分俊秀,眉眼瞧着很眼熟。
“认识这个人吗?”
他拿过来瞅了两眼,“不认识,他是谁?”
“云悠然的弟弟,温晚。”
“啊?”他讶然,“不可能,从来没听过她有弟弟。”
陈晋又拿出一张年代久远的照片,边角都破损,可还能清楚的辨识照片上的人,“一个月前我们在机场抓到一个小贼,从他身上搜出好几个钱包,在找物主的时候发现有一个钱包里夹着这张旧照片,照片上的人一眼就被认出是年轻时期的云悠然,就留心让他们去查了这钱包的主人。”抬手敲了敲他手里那张照片,“就查到他,温晚,就读瑞士医科大学,现在在当地有名的医院里实习。这钱包是上个月他回国在机场被偷的,而我们查到,他回国的日期和云悠然的生日,切合。再深入调查,发现他曾用名云晚,十五岁因白血病受过慈善机构资助,做过骨髓移植,在骨髓移植成功后他就更名温晚被送到国外读书。”
这倒是不难理解了。
做过骨髓移植的人会被改变血型和DNA,加上云姐的刻意保护,难怪这么难被查到。
云姐这么保护这个弟弟,也就是说能从这个温晚的身上……
“你的意思是……”
陈晋浅浅一笑。
那一刻他觉得,自己这个师兄啊,真是老狐狸。
沙发
雨帘一重压着一重。
陈霆从警察手里收回自己的驾驶证,摇上卡车玻璃,狠狠抹了一把脸上溅到的雨水,一脚踩了油门,顶着湿哒哒的刘海瞥了眼后视镜,岔路口黑色A7B125换成了另一辆A8C324,再过一个岔路口,又换了一辆。
看来这次是真的派了不少警力。
雨天出行车辆本就少,十哥还选了个这么滂沱大雨的晚上,这次运货只有高层知道,走货的人各堂选了些人上来,看样子十哥是随便勾选了一些,实则都是些新人,对社团所知甚少的。
如果说选择新人是为了不幸落网后弃卒保车,那让他和阿唯还有几个堂的堂主也上是什么意思。既选了对社团知根知底的老人,也选了对社团所知甚少的新人。
直到现在他运货的路程走了一半,也不能理清头绪。
突然行驶入第三段路口的时候,车后没有车继续跟,他正疑惑,导航显示他已经到达了目的地,是山里的一个专门生产饮料主打从海外进口酒的工厂。
他从座驾边掏出一柄伞,顶着大雨冲到库房边,负责人是个后背纹龙的彪形大汉,威廉默默算了那人的长宽高,觉得得自己两个才能抵得上人家一个。
那彪形大汉显得非常不耐烦,骂骂咧咧的,“操你奶奶个熊的,这么晚来提货,还弄这么个鬼天气。”
他小心翼翼呵笑着赔礼,“不好意啊,不好意啊。”
“我瞅瞅。”大汉边走边从口袋掏出窝成一团的账单,用力一拉卷帘门,库房里几个衣衫不整的小厮正围着一块小圆木桌,边上挂着一个暗黄的小灯泡打扑克。
“卧槽,皮蛋。”红毛头发的小伙子叼着一支烟,眯着眼甩下扑克。
“老子就等你这个呢,王炸。”光头的大汉,一撩手里的牌,“给钱给钱给钱。”
“干活了,你奶奶个熊的。”彪型大汉伸脚踹翻那红毛头发的凳子,那小伙子狠狠摔在地上赶紧爬起来,卑躬屈膝的叫了声,“彪哥。”
“去,搬货。”彪哥拍拍手里的薄纸,“十箱18年的芝华士,十箱……”
几人里外忙活搬箱子,冒着雨往卡车上运。
“嘿,你瞅着眼生啊,第一次运货吧。”
他应了声,“是啊,以前都是帮看场子的,但是也帮老大运过几次西瓜。”
“我和你说,我们厂的酒品质那是没的说,以前那个谁,阿唯是吧,总是他来。”
他在心底疑惑了下,总是隐隐觉得不安。
“好了。”彪哥一拍他肩,“老规矩,打账。”
“诶,知道了。”
社团里不管是什么买卖,都是先打百分之四十的定金,后款在收到货物的时候再打过去,这比现金交易要便利的多,也很难被查出来。
雨渐渐小了些,他爬上卡车瞅了一眼表,已经凌晨三点了,再看一眼后视镜,空荡荡的山路上还是只有他这一辆卡车在行驶。
行至半路,他将车停在半山腰,摸进货箱里,随手撕开一个包装箱,一盒盒酒品摆放得整整齐齐,看起来毫无异样。
他不死心,又拆开酒品包装里里仔仔细细检查了,还是半点异样都没有发现。
难道他负责的线路,确确实实是运酒的?
有些泄气。
小心的将包装复原回去,冒雨爬回驾驶座,摸了两把湿漉漉的头发,掏出手机摸出张新电话卡,扣下手里的电话卡,犹豫了下,还是选择吧旧电话卡放回原位。
还是先不要联系师兄了,回去看看情况再说。
“滴滴滴。”手机振动,一条短信跳在显示屏上,是阿唯发的,“货到,速回。”
难道,货已经到了?
他心底一凉,急踩油门,心里七上八下,如果货真的到了社团也就意味着,师兄他们这次发动如此大的警力还是一无所获?
“呦,霆哥,你怎么身上全湿了。”货车刚停稳,阿蒙打着伞迎上来。
“阿唯呢?”他装作漫不进心的问
“唯哥?,那不是吗。”阿蒙一抬下巴,陈霆顺着人目光看过去,阿唯穿着一身黑胶皮的雨衣带着一帮小弟正忙活着卸货,雨帘一重一重掩着,只掌灯几盏临时拉过来的幽黄的灯泡。
“那是你的车?”
“昂,对啊。”阿蒙应着,“一车芒果西瓜,听说是进口水果,诶,十哥最近怎么了?好养生?这也吃不完啊。”
吃?
那可真吃不完。
只要那批货到了,就是再烂一百个这样的库存量,那也烂的起。
那一车搬完了,阿唯带着另一批人过来,搬运他车上的货物,冷淡着一张脸,淡淡的说,“辛苦了。”
“不辛苦,咱不都是为十哥么。”他笑道,压着一肚子的疑惑,面上装着无比淡定说着要帮忙去搬货,阿唯伸手拦住他,随手拆开个箱子,拿出一瓶易拉罐装的椰汁,“砰”的打开递给他,“辛苦了,去歇着吧。你这一车是最后一批了,搬完了,我们就回去。”
他心底的疑惑更大了,可是个并不喜欢多问的人,想来就算他此刻问了阿唯,阿唯定然也不会说。
百无聊赖的捏着手里那罐饮料,坐到一旁喝了一口,满嘴的椰汁香味,别说……
还挺好喝的。
沙发
这一夜他是一个钟头也没有睡稳,整个人像是和吃了兴奋剂一样,直到第二天新闻里报道了昨夜一辆货车被查获毒品,相关人员已被拘留的新闻,他才感觉全身像是被凉水浇过一样,亢奋感觉下去后是一层层涌上来的疲惫。
好死不死,那辆车的驾驶人就是前不久出事七堂堂主——嘉爷,据说是嘉爷想要私下吞掉这一批纯度很高的货,所以没有走订好的路线,才被警方发现。随后社团内相关嘉爷私下吞货做假账以前踩着上界堂主的事情随之都被爆出来,他有小心的去试探过十哥的态度,发现十哥对此事先是震怒随机转之淡然,明面上似乎因此事颇为伤怀,私下里他却觉得十哥对嘉爷落网和这一批货落入警方手里并无大多触动,颇有一种撒手不管的意思。
他是越发搞不懂了。
风声还未歇,他就收到一杯鸳鸯奶茶的外卖单子,他将纸张随手泡到墨水里,上面清清楚楚显示出地址来,看来是有急事见他。
这个风口浪尖,可怎么见面……
“嘿,昨晚那个妹子怎么样?”阿淮问。
“尽兴。”阿蒙揉揉后脑勺,舒展了酸痛的腰肢。
“今晚还去不去,我和那儿的妈妈桑很熟,起码能打八折。”阿淮叼着烟,嘴角快扬到耳朵边上,可见昨晚确实玩的很尽兴。
他眉梢一挑,计上心头。
刚进这所名为“茶馆”的歌舞厅,扑面而来的香水味就呛得他喉咙发炎痒,压着嗓子咳嗽了几声,夏妈妈桑迎面而上,“呦,霆哥,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他尴尬的咳嗽一声,挺直背,装出傲慢的神情,“我听说你们这儿来了个技术不错的姑娘。”
“呦,您说的是小秋吧,这……小秋可在陪四号厅的客人。”
他暴怒一声,装出非常不耐烦的样子,“你这场子要是想安安稳稳的开下去,还不得好好傍着海贸,难道我出双倍的价钱也不行。”
“诶,霆哥消消气,我这就去给您叫。”夏妈妈桑特地软着腰肢给他倒上一杯血腥玛丽,“您消消气,消消气。”
他瞅着手里那杯腥红颜色的酒品只觉得喉咙发干,猛得一口饮下去,舔舔唇,心里有些忐忑。
嫖娼,还真是生涯第一次。
这个小秋和茶馆其它陪酒女一样穿的甚是凉快,褐红色的包臀裙完美贴合身材,露出的手臂、锁骨、长腿肤色白皙娇嫩,皮肤是真的好,即使化了浓妆也挡不住好底子,一眼瞅过来妩媚娇艳,“霆哥。”
他蓦的面色发烫,还强装镇定,从怀里随便抽出一沓钞票递给夏妈妈桑,“外包。”
“诶,好好。”夏妈妈桑喜笑颜开,催促着,“好好伺候霆哥。”
这种地方混的人,说起来个个身份背景谁比谁凄惨的都有,可已入泥潭,真的谁没有比谁高贵。
他带小秋去法国餐厅吃饭的时候给自己做了一个强大的心理建设,表示自己是为党为祖国,连为警规法守则都来去背了十几遍,才能做到一进酒店的门就心无旁骛的搂住小秋的腰肢,低头吻上,强烈霸道,几乎是啃食着对方的嘴唇。
说起来他对接吻这件事是毫无经验可言,但是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以前和一帮不学好的朋友混在一起,现场版的春宫图都见过,现在他学的虽不见精髓倒也一板一眼。
从沙发滚到床上,终于在衣服快被扒完,他快演得崩溃的时候,身底下的那个女子身子一软昏过去了。
他伸手拍拍小秋的脸,确定是下在红酒里的安眠药真的起效了,才放心的长嘘一声,挂着一身被扯乱的衣服,爬下床,还不忘替人家姑娘盖好被子。
收拾妥当后,心有余悸的再瞅一眼床上的人儿,暗叹。
这场戏,可真难演。
一揉脑袋,怪到阿蒙和阿淮的身上。都怪他们在他想计策偷空的时候出现,真是……
怎么见个上线,牺牲金钱就算了,还得牺牲色相。
诶……
摇摇头。
简直吃一个月的萝卜糕也补不回来。
从他上了师兄的车就被那一双目露寒光的眼神一直盯着,盯得他全身发毛,心里嘟囔着应该坐到后面,不该上副驾驶,这个距离……
太危险了。
“咳,师兄你……你别这么盯着我。”
陈晋冷着脸,砸过来一包面纸,“把你嘴巴上的口红擦干净。”
他默默咽了口水,抽出纸巾擦嘴巴,尴尬的半张脸都红透了,琢磨着要不要和师兄解释一下这件牺牲色相的“小事情”……
“嘉爷死了。”陈晋平静的说。
他惊得瞪大眼睛,半响才消化下去,“怎么会……”
“自杀。”
“那……赶紧……”
“已经晚了。”陈晋拿出几张照片,一张是嘉爷死在牢里的照片,还有一张是一女子和一个幼儿的照片,嘉爷的家室他也是见过的,没想到……
“死于煤气中毒。”陈晋平静的阐述,“查获的那一批毒品,纯度并不高,按理他罪不至死。”
陈霆只觉脑子炸开了一样,静默了许久才说,“有没有可能,其实……这本身就是一个局,我运的是一车酒水,回途的时候阿唯发给我一条短信,‘货到,速归’。”
“大约几点?”
“凌晨三点半左右。”
陈晋蹙眉,“那个时间,是我们捕获嘉爷的时间。”
“你们是怎么抓到他的?”
“在一处陆检,查出他运的东西里藏有毒品,然后他企图开车逃脱,那时候……附近的警力都被调过去阻拦,才抓住他。”
陈霆再次陷入静默。
“太顺了了。”陈晋出言定论。
板凳
一切就像是被设计好了一样,将嘉爷送到警方枪口下,然后死亡,妻子也跟着死掉。可是陈霆现在不能确定,嘉爷的死到底是意外,还是事先设计好的,毕竟之前的情报显示是A座码头有货,在他把这个消息透露给师兄后,警方曾派过便衣警察去附近踩点,好死不死便衣警察撞上一群走私的,那境况就像是猫逮到老鼠,哪儿有放过的道理,这一端,自是惊扰了社团,临时改变了运货的路线。改变路线后的情报,十哥更为谨慎,谁也不告诉,以至陈霆现在无法判断,正品到底在谁的车上,又是怎么运到社团内部的。
既然嘉爷车那一批只是残次品,纯度并不高,又恰恰被警方逮到,说明这既是一个烟雾弹又是一个借刀杀人的好计策。
这样想着,他难免感到背后生凉。
谁阻十哥的道儿,不管是新人还是社团的老人,下场都是这般凄惨,难怪十哥以前总说,“心不狠,是成不了大事的。”
他也不是没有怀疑过这次运货是没有正品,很有可能只是个幌子。但转念一想,按照他对十哥的了解,那个人不会大张旗鼓的做这么一出,只为了不落人把柄的弄死一个小堂主。
想了半天,他不得不气馁,现有的线索让他实在理不出头绪来。
气闷。
他把手里的面纸扯得稀稀碎碎的。
“你要是掉出一片,我揍你啊。”陈晋指着他凉凉的威胁,他这才回神,小心捧着那一手碎沫子面纸。
有一个处女座洁癖到令人发指的师兄,就是这么苦逼,这一模一样的威胁,以前他不知道听了多少。
比如吃饭,不可以掉米粒。
比如嗑瓜子,不能掉屑子。
比如……
很多很多……
好吧,刀口舔血,挨过多少棍棒,道上还算叫得上名儿的霆哥。
确实怕他师哥的巴掌。
特别是身上阿唯抽的那一顿还没好利索,可真扛不住他师兄再来一遍,想想头就炸开了。
很怂的又抽出一张面纸裹住那一手的碎沫,捏成一个很小的球撮在手里,准备下车扔掉。
“这件事先放一放吧。”陈晋递来一张照片,背面写着一串地址,“温晚的签证到期,已经回国了,我们从中做了手脚,短期内他无法离国。这是他的现住地址,你争取和他搞上关系。”
“好,可是我觉得,既然云姐这么保护这个弟弟,很有可能我们什么也查不到。”
“关心则乱。”陈晋看向他,目光微寒,放慢语速,“你应该懂这四个字的意思。”
还是在怪他因为父亲的案子把自己牵扯进这趟浑水里,他急忙避开这似乎要穿透人心的目光,暗自沉定下来,抿了唇,到底什么也没说。
“从这件事上看,王大可并不足够相信你,你现在住在他家,你要万分小心。”
他点点头。
“行事也别给我太出格。”
他又点点头,顿住,回过味儿来,师兄讲的是方才的口红印,“刷”地脸憋的通红。
内心忍不住吐槽。
到底是谁的错啊,谁的。
不都是为了来见你才搞的嘛!
怎么你还有理训人了。
踩着点爬楼翻窗回酒店,小秋还没醒,他掐着时间冲了个澡,在沙发上歇了一会儿,待小秋醒了,他用力揉了自己的脸两下,装出意兴阑珊的样子,甩给小秋一沓钱,努力表现出很潇洒的样子头也不回的开车走了。
嘿!
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他忍不住在内心给自己点了23个赞,十哥问起昨晚他去哪儿了,他还没说话,阿蒙就跳起来说,“昨晚我们霆哥大手笔,来茶馆把最好的姑娘给带走了。”
他装出气急败坏的样子,抬手拿了桌面上的矿泉水瓶砸过去,“有你什么事儿。”
“诶,羞了,羞了,霆哥你太不够意思了下次叫上哥们一起去啊。”
“行了行了。”十哥出言制止,“你们年轻人爱闹一边闹去,只是别我找你们有事儿时,找不到人,阿霆。”
“是。”
“七堂不能无主,你先去顶着,这里外都得整治好了,不能出乱子。”
“是,知道了。”
沙发
连着三四天他都忙于七堂里外的事物,根本无暇顾及去找正品的事情,可是能确定的是除了嘉爷车上那一批次品,确实有一批纯度很好的正品运到了社团,并且已经从固定客源往下播散了,而这一切阿唯显然是全权负责的,那么说……
从始至终。
十哥只信任阿唯。
他揉揉头发,暂时抛开了这堆烦心事儿。
一道白色的身影从药店出来,他及时掐了手里的烟,从车里下去左瞅瞅右看看,长腿一伸疾步走了好几米,抄小径赶到温晚必经之路的路口,他站在路边瞅准时机,胸口沉浮深呼吸了几下,眼一闭,冲着车流量极速的马路就奔过去了。
“哐。”如愿被撞飞,幸好他自身保护得当,按照预期应该只是左手腕骨折了。
瞬间一群人就围了上来,三三两两的说要报警,打急救电话,他在人群里瞅见那道白色身影,立刻痛苦呻吟着,整个身子都扭成一道麻花在地上滚。
“我们这儿有人是护士或者医生吗,快给他看看。”
“是啊,好严重的样子啊。”
“不会出事吧。”
“让开,让一下,我是医生,请让让。”那道白衣推攘着人群挤过来。
陈霆听见吵杂的人群里传来这道清凉的声音,嘴角不自觉的提上去,露出个得逞的笑,转脸又是万分痛苦的样子。
温晚单膝跪在他身边,伸手去碰他的胳膊,温声安慰,“放轻松,放轻松,我是医生,相信我。”
一番悉悉索索的检查,温晚说,“应该只是骨折了。”
他痛苦的皱着眉,道了句谢。
没一会儿警察和急救车都来了,按预期他实在没想把事情搞这么大,其实他就只是想勾搭一下温晚而已,谁成想弄到刑事责任上去。那个十字路口因为没有红路灯,判断是谁的刑事责任方面,那个被他碰瓷的车主也是万分倒霉,医药费加上精神损失费也是大大折了一笔。
阿蒙开车来医院接他的时候,一脸止不住的嫌弃,“我说我的大佬哦,你怎么又把自己整局里去了,你说我们这些道上混的进去都是大事儿,你怎么分分钟都因为这些小事儿被捞进去谈谈。”
他白了阿蒙一眼,“没瞅见人家温医生在吗,快先把人家送回去,都这么晚了,哪儿还打得到车。”
“不用了。”温晚礼貌性拒绝。
“不用客气,你今天帮了我,我当然要好好谢谢你。”
阿蒙非常识脸色,替人开了车门,“别客气,反正油费我们霆哥出。”
眼瞅着天黑了确实打不到车,温晚也就没在推辞,道了声谢就上了车。
陈霆掏出车上两瓶椰汁,自己开了一瓶,又递给他一瓶,“温医生,今天真的很谢谢你了。”
“不用谢。”温晚接过来倒是没喝,攥在手里。
阿蒙忍不住嫌弃,“霆哥,你怎么最近这么爱喝椰汁啊,嘿,我可不喜欢这么腻歪的饮料。”
陈霆拿没受伤的手甩起来拍在人脑袋上,“哪儿那么多话,开你的车。”
温晚又攥紧了饮料瓶,隽秀的眉目间隐隐露出不安。
陈霆喝着手里的椰汁,从后视镜观察,心里琢磨着很有可能是阿蒙那一番话吓到他了。毕竟被云姐保护的那么好,从没涉及过黑帮这种事情,换谁谁害怕。
他转脸换上浅浅的笑容,和人搭话,“温医生现在住在哪儿?”
“啊,把我送到北原路就可以了。”
“这样啊。”他递过一张名片,“这是我的联系方式,如果有什么事我可以帮忙的,请一定要找我,我陈霆欠你这个人情。”
温晚接过去瞅了一眼,手顿了一下,随机默不作声的把名片收好,戒备似乎小了点,“霆哥在海贸工作?”
“嗨,工作谈不上,我们这行都是混出来的。”他做出小混混的语气,眼睛却不动声色的瞥后视镜,观察人的动向。
“我听说,海贸名下的歌舞厅,有一家有个歌唱的很不错的歌女。”
云悠然在没跟十哥以前,确实是名满上华一条街的歌女,看来这个温晚长年在国外,对国内的事情真的所知甚少。
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
他甚至有点怀疑,从条线入手,是不是真的错了,对一张白纸的人,再深入也还是一张白纸……
“这我就不知道了。”他装作无意,抵了阿蒙一下,“诶,那个小秋的歌唱的也不错啊。”
“嗨,也就那样,我和你说霆哥,上次唱K云姐也在,她就唱了一首,啧啧啧啧,那声调,小秋比不上万分之一,要我说云姐要是没跟着十哥,指不定现在就是小歌星了。”
“云姐?”温晚恰时接了一句。
很好,鱼上钩了。
陈霆压着心底的欢喜,面露无意,随口接道,“是我们大嫂,人长得好看,歌也唱的不错。”
恰时陈霆放在驾驶位上的手机响了,屏保是云姐生日时,他和十哥还有云姐在酒店合的影。这是师兄在下达他去接触温晚的命令后,才换的。
他并不着急接,而是盯着手机看了两秒,余光暗暗观察温晚的表情,掐准时间才慢悠悠接了电话,故意将声音放得大些,“喂。”
“都说今晚回来吃饭,你和阿唯都不见人影,一桌子好吃的,再不回来你们十哥可要发脾气了。”柔情婉转的女音。陈霆明显瞧见温晚的身体一怔,那掩不住的思念熟悉的感觉毫无遮掩的覆盖在脸上。
“知道了云姐,我这儿有点事儿,马上就回去。”
“好~”
陈霆满意的从温晚脸上看到预期的效果,惊喜、讶然、无措,随后的一路温晚都保持沉默,靠着椅背,望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霓虹灯光,那色彩斑斓的光点刷刷刷的扫过他的脸颊,一双黑瞳暗远幽深,陈霆突然觉得很抱歉。
就像是白纸上沾染了颜色。
终究,还是把无辜的人也卷到这场风波里来了。
把温晚送回住处,陈霆就赶回了十哥的别墅,刚进门他这一只手臂吊着还打着石膏的行头着实吓了人一跳。
云姐将他上下瞅着,“呦,这是怎么了,和人打架了?”
十哥看向阿唯,后者依旧面无表情十分淡漠的摇摇头。
“没事,就是不小心被车撞了一下。”
“这撞的可真严重,这两天就好好休息吧。”
“年轻人哪儿那么矫情。”十哥摆手让他坐下吃饭,“让阿蒙和阿淮去帮你,七堂的事儿半点也不准乱。”
“诶,那是。”他点头应着,伸手就去够桌上的酒,云姐一手拍开,将酒拿走了,只给十哥和阿唯倒上,偏偏给他换了一杯椰汁,“受伤了,就别喝酒,回头老了就是一身伤病。”
不喝酒他当然是高兴,可以养一养这些年被他败坏的胃,只是……
他抿抿嘴,默默看向十哥。
“听你云姐的,近期就别喝酒了。”
嘿,喜大普奔。
他高高兴兴的喝了一大口椰汁。
阿蒙说的对,他最近好像越来也喜欢喝这种饮料,不过他向来三分钟热度,小时候喜欢玩变形金刚,缠着老爹给他买,买了好多堆满一个小柜厨了,陈晋以为他很喜欢,十三岁生日的时候更是给他送了一个一米五高的变形金刚,然后呢……
他玩腻了,这些玩具就被他丢在角落里不管了,直到后来家里出事,那场漫天大火后,躺在灰烬里,他看见那个一米五大的变形金刚的残骸,才蓦然想起来,当初他收到这份礼物的时候是多么欢喜,而那份对于这种玩具的最初的热爱程度,早已无迹可寻。
他以为近期对于这种椰汁的热爱也是如此,后来多少个无尽的夜晚他恨不得当时,没有接过阿唯递给他的那一瓶饮料,恨不得他对这饮料的热爱也和对变形金刚一样,只是三分钟热度而已。
他和温晚的第二次见面,没有想象中那么晚,他去医院拆石膏正好就碰见了走马上任第一天的温晚。
“原来温医生在这里工作,温医生是本地人吗,我听着口语不像啊。”
“我离开家乡太久了,所以口音早就改变了,但我确实是岚市的人。”
陈霆根据前两天从师兄那儿拿到的情报,知道这一个月里温晚和云姐在郊区一栋别墅见过一次面,那一次的见面似乎是不欢而散。
陈霆琢磨着言辞,“看来温先生的老家在岚市,肯定有很多故友和亲人,不像我无亲无故的。”
温晚给他拆石膏的手顿了一下,随即面上一闪而过的哀伤情绪,他说,“陈先生,如果可以,我想你最近还是少吃甜食吧。”
他有些疑惑,看向这位年轻的医生,难免带上了些省视。
随即温晚笑了,清淡温和,“我是说,你这一身肌肉线条十分养眼,要是吃很多甜食发胖了的话,就可惜了,就像你上次给我的椰汁,含有很多脂肪,吃太多会发胖的。”
虽然这段话听起来有些突兀和奇怪,可陈霆没有太过留心,只当做是温晚对他放下了戒备心,开始聊一般少年人会聊的话题了。
“不会,我可是每个礼拜都去健身的,诶,温医生有没有兴趣一起去,那儿的教练和器材都是不错的。”说着他从怀里摸出一堆卡,抽出一张递给温晚,挑着眉说,“有空一起去。”
“诶,我……”
他按下对方想要拒绝的手,装作无意道,“我们公司的人都喜欢去这家健身中心,这的老板和我们老大很熟。这些卡啊,过年过节就送来一大堆,你别和我客气,有空一起去啊。”
陈霆知道他说出这段话后温晚一定会收,然后……
就是等待了。
不再是温晚和云姐以姐弟关系私下见面,而是将他们本若无关系的两个人摆到明面上,众目睽睽之下相识。
关心……
则乱嘛。
沙发
十一月初,已经渐入冬季。
寒风每天都夹杂着割人皮肤的力道,一袭一袭砸过来。
恩……
比寒风还割人的,是他这个大师兄的气场,早当几年警察就是不一样,眼睛一瞟就和X光扫射一样。
什么妖魔鬼怪瞬间原形毕露。
虽然手臂拆了石膏但是做到灵活运用胳膊,一时间还不行,不想让人看出端倪,今天特地穿了宽松的衣服,还挑了车后座的位置。 陈霆忍不住又往身后挪了一点,和驾驶座的陈晋拉开一个完美的直角三角形斜边的距离。
陈晋整理手里的资料,瞥了两眼后视镜里的某人,“你今天怎么了,一副怕我吃了你的样子。”
“哪……哪哪有。”他掩这心虚,故作很有底气的样子坐直身子,将左手往身侧藏了点,又懊恼的觉得这种小动作分明是不打自招,分分钟逃脱不过陈晋的眼,很快又把左胳膊挪回来安安稳稳的放在膝上。
陈晋转过头,目光在他身上来回逡巡了一圈,直看得他背后个发凉,脑子快速旋转想要说点什么来化解这种迷之尴尬。
“师……师兄……,我觉得额……那个温晚,好像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陈晋眉梢一挑,将驾驶座往后挪,长腿往后一迈,坐到陈霆身边,扑面而来清爽的薄荷叶的味道,陈霆瞬间觉得比自己抽的那些烟草的味道都要好闻。驾驶座边放着一盒万宝路黑冰爆珠款香烟,深蓝色的盒深静谧沉稳,他记得以前父亲就很喜欢这个牌子的香烟,忍不住动了动喉结。
他十几岁学会抽烟,都是十分劣质的牌子,没就被两次被发现,父亲、母亲、师兄轮着收拾他。
他很不懂,为什么大人们可以做的事情,而他不可以,直到后来他成年了,吸烟再没人阻拦他,才明白。
生命的每个阶段,都有很多可以做而不能做的事情。
可无论过了多少年,陈晋似乎从没把他当过大人看待,
“看什么呢。”
一如既往威压十足的语气,他只得讪讪的收回目光,其实他抽烟的档次仅仅在于会抽,离上瘾还有很大一个阶段。
诶,他觉得自己一定是魔怔了。
怎么会突然那么想抽烟。
“现在情况怎么样。”
“那一批纯度高的毒品已经按照老渠道疏散下去了。”他底气不足的说着,“十哥似乎在防着我,那一批毒品的事情全部都是阿唯负责,十哥把乱成一团粥的七堂交给我打理,导致我现在根本没有时间去查。”微不可察的扁扁嘴,“前阵子才和温晚搭上,现在还在等机会在明面上让他和云姐见面,恩……目前的情况,就是这样,所以最近……”
总结下来,就是最近任何进展都没有。
“耐心等机会,不要操之过急。”陈晋右手指尖有条不紊的敲着文件夹,“手臂的伤好了吗?”
陈霆愣了两秒,慌忙撇开目光,看向窗外,支支吾吾了两声,“啊,轻伤,没事。”
陈晋的手不知何时已经伸到他背后,在他肩上用力一捏,正掐住骨裂处,他痛的差点整个人都从座椅上弹起来,嗓子里支支吾吾的压抑着呻吟。
“这叫没事?”陈晋冷冷砸过来一个眼神,没好气的一巴掌糊在人脑袋上,“搁以前,非得好好教训你。”
他摸了脑袋敢怒不敢言,又把屁股往里面挪一点,能离陈晋有多远就有多远,不服气念叨着,“搁以前,我也不会没事傻到去撞车啊,还不都是为了任务。”
言下之意,任务你交代的,我这也是因公受伤,你怎么还好意思再训。
搁别人,还不是心疼都来不及。
可他偏偏忘了,陈晋并不是那个“别人”,错恶赏罚自有一套理论。
陈晋明显是早知道他干了这出蠢事儿,攒着火没发,这一句嘟囔彻底把他脾气不算和蔼的师兄还没灭下去的火又拱了上来。
陈晋扣住他的胳膊,一脚踹在他腿上,在车内这个不大的空间里,他左手又受伤,根本毫无还击之力,一个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呈很危险的姿态趴在人腿上了。
霆哥觉得面子上很挂不住,非常挂不住,用力扭动身体想逃脱这种禁锢,换来一巴掌狠狠拍在臀腿上,隔着牛仔裤一点儿都算不上疼,可是羞辱感却层层叠叠的覆盖上来,羞得他从脖颈到耳朵红了一片。
“在我接手你的时候,可是看过你全部的资料,包括……”
陈霆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从心底冒出来,难道……
“包括你擅自行动,改变了给王大可挡枪的位置,那一颗子弹差一点点就打进你的心脏。”
果然还是知道了。
他彻底认怂,不敢动也不敢求饶,老老实实趴着。他向来是识时务的,这个时候和师兄对着抗一般都没好果子吃,顺着来说不定还能争取宽大处理。
“噼里啪啦”连着的几下巴掌声在耳边炸开,他其实觉得一点儿也不疼,手上落下的力度,和皮带棍棒比还是差的太远了,陈晋一般揍他,无非是想让他能记住一些道理和原则,从没真正让他受过什么伤。
这种和提心吊胆在社团受刑不一样,那黑黝黝的鞭子砸下来,谁也不知道血肉撕扯下,自己那口气能挨到第几鞭。
大约是这这两年的磨练,让他比以前要抗揍太多,陈晋这种不痛不痒的责罚,只是起初让他觉得非常羞辱外,再无其他,他甚至为了转移注意力,而开始想别的东西,比如萝卜糕的煎煮方法,想的特别认真。
以至于陈晋突然停手问他,多少下的时候,他猛然的抬头“啊”了一声,一脸茫然。
陈晋只微微挑了下眉梢,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抬起手臂,非常用力的一巴掌砸下去,那力道炸得他一个鲤鱼打挺,很快又被一只手按下去,“啪啪啪”的连着十下这种力道砸在身后。
他师兄啊,绝对被他给惹毛了,拿出了平日练功砸木头桩子的力道出来,这回好,他给陈晋当了一回免费的人肉木桩子。
简直欲哭无泪。
宽大处理没争取到,反倒把自己给套路进去了。
不知道打了多少下,反正他觉得身后滚烫得能煎荷包蛋了,陈晋才放过他。可是这种放过不是说放他回去好端端坐着,而是将他往下一推,让他跪在车内毛茸茸的脚踏上,聆听陈上司的教诲。
“既然挨揍都不专心,以后就不给你定数字了,打到我开心,好不好。”
他扁着嘴,泪眼汪汪的瞅着他师兄,可怜巴巴的摇头。
不好,一点都不好。
“这事儿没完。陈霆,你心口那一枪,还有左胳膊,我都给你记着,你要是再敢给我做出这种把自己往死里糟蹋的事情,我宁愿这辈子把你腿给打折关家里。”
“那谁养我啊。”他顺着话反抗。
陈晋没好气的戳他的脑袋,“我养你。”
“……”这回他没话抵了。
陈晋刷刷翻开手里一堆理好的资料砸给他,“这些是和海贸有生意往来的一些公司企业,其中最稳定的是风尚酒饮,这是一家主打进口酒水的企业,可是这家公司的工厂前身很有意思,是一家制药厂,三年前才演变成酒厂。”
挨揍挂彩还得干活,陈霆默默白了师兄一眼,还是接过那些资料细细的看。
“你最好把你进货的那些酒水拿一些出来,让我拿回局里做化验。”陈晋微微蹙眉,将双手交叠放在膝上,“以前的毒枭在没有外来毒源的时候采用从麻黄碱的复方胶囊里面提取麻黄素从而合成冰毒,因为这些年国家对麻黄素的管制越来越严,毒枭就选择了更为普遍和廉价的溴代苯丙酮作为原材料进行提纯。”
“你的意思是……”陈霆思考着这些信息,得出结论,“进化。”
这些毒贩们在这些科技进步的时代,制毒贩毒的手法也开始进化,更何况是在有缅甸那些地方售来的稳定货源以后,这些人不需要再费尽心思的想提纯制毒的方法,他们只需要思考如何能更简便的改变毒品的结构,做到更便利的售卖和运送。
酒水……
饮料……
液态的……
他脑子突然和当机了一样,陈晋的话不疾不徐的传过来,恍若一盆凉水从上而下的将他浇了里外透湿。
“我们现在怀疑这一批纯度很高的毒品已经不是原本的固体结构了,便于携带和运输,很有可能是液态的新型毒品。”
那种冰凉的感觉,一层层的从脚尖如藤蔓生长一样环绕上来,他觉得自己快要被束缚的喘不过气来,哑这嗓子说,“你是说,很有可能,我运的那一批就是……”
“对,但还是要化验完才能确定。”陈晋注意到他的脸色,掰着他的双肩,发现他整个身体都僵硬着,“你怎么了?不舒服?”说着急忙把他扯起来,按到座位上,去摸他的额头,整张脸都苍白发冷,虚虚冒着冷汗。
陈霆私下狠狠掐了一把自己,才从那种冰冷的虚脱感里超脱出来,语气里充满愤懑和懊恼,“没……没事,我就是……。”狠狠锤了下椅背,“真不甘心。”
“如果真的是新型毒品那确实是防不胜防的,所以趁这一批还没完全散掉,想办法拿出一些来,我要拿去化验。”
“师兄……”他目光暗藏不安,“我……我害怕……”
陈晋一怔。
他这个小师弟在印象里从来就没什么怕的,逃课、打架、抽烟、飙车,叛逆时期怎么疯狂怎么来,被拉回家好一顿收拾也没见怎么怕的。
“怕什么。”陈晋曲起手指刮过他的鼻梁,微微翘起唇角,温柔又宠溺,“天塌下来,我给你顶着。”
后来发生了很多事儿,他才知道师兄这句话不是戏言,很多事他年少冲动,到最后烂摊子都是陈晋在给他收拾。
“哟,霆哥。”阿淮招呼上来,“要喝点什么。”
陈霆目光淡淡的扫过酒架,“我听说最近新进了一批酒?”
“恩,怎么了。”阿淮点头,面露疑惑,“其实只是补货,品种还是以前用的那些。”
“是从总堂的仓库调来的?”
“是……是吧。”阿淮不确定道,又摇摇头,“霆哥你知道,我不是很清楚这些,酒吧这些明面上的事儿都会计那儿管着呢。”
陈霆在心里默默吐槽了句,猪一样的队友,决定自己去找酒吧明面上的账看看。
他找了自己管辖内的场子的账目,每一本账目条例都清清楚楚,看起来没什么问题。这令他无从下手,毕竟是阿唯对货物进行过调遣,他现在连自己进的那批货囤货点都不知道,总不可能把社团所有的仓库酒水品目都给师兄来一份吧,那……
那就算他搬的过去,警局的化验人员也得骂死他。
他还是不死心,又把账目翻一遍,逐字看下去。
酒水A 1800
酒水B 2000
……

“这么贵啊。”
他都不知道自己场子的酒水卖这么贵的价格,嘬着嘴摇摇头,买这种酒物不抵价的人不是土豪就是脑残。
红酒F五万……
什么……
五万……
陈霆被吓的一怔,再瞅瞅这个这个酒品,是泛大街的牌子,售价在一千左右就算可以了,怎么会卖这么贵。
他打电话给手下一个场子里的会计,“喂,小诺。”
“诶,霆哥,什么事儿?”
他开口就胡诌,“我有一个朋友收到别人赠的一瓶红酒,说是在我们的场子里买的,今儿和我碰到说口感特别好,想要买一箱,拖我给它打个折扣。你知道我最近在忙七堂的事儿了,这些进货的事儿我又不清楚,你看能给打个折不。”
“F牌子的红酒啊。”电话那头悉悉索索的一阵敲电脑的声音,“霆哥的朋友买的是普通款的还是精装款?”
“价格够呛,听说好几万呢。”
“那是精装的了,霆哥这个我可帮不了,这个酒品的精装版都是先下订单后从唯哥那儿提货,我这别说打折了,我连现货也没有。”
连现货都没有。
这种套路,他在社团混一年了,自然是知道一些,这一般先下定金后交货的,可都不是什么一般的东西。
社团有七个大仓库点,小仓库点虽然不引人注目但是绝对不够储存这些酒品,他在一张白纸上删删改改首先排除了几个,只余社团内部安保性非常强的大仓库,还有东郊一个地区偏远人烟稀少的地方,是最大可能性藏这些货品的。
东郊那块地,他记得是很久前十哥在拍卖会上买下来,准备改装成外国户型的郊区别墅,可是云姐觉得地儿太偏怪阴森的,所以拖了很久那块地就一直荒着,倒是将原本破败的一个仓库修修改改,用了起来。
他咬着圆珠笔盯着白纸看了又看,最终还是排除了社团内安保性很强的仓库。社团对外宣称是叫海贸商业公司,这个内部的仓库里储存的都是极其重要的东西,比如是集团内部的资金流动,明面暗面的账本。这些东西远比一车货品要来得值钱的多,本着所有鸡蛋装在一个篮子里会碎的原则,他觉得,东郊那个人烟稀少地区偏远的大仓库,更有可能。
他琢磨着,今晚可以拿应酬为借口,夜里去这个仓库探一探。
为求行事方便,他穿了一身黑色的运动衣,套上连衫帽,还带了一方黑色的口罩挡住半张脸,借了一辆桑塔纳,半夜三点驱车到东区的仓库,小心的将车停到丛林里。
他事先侦查过这个仓库,只有一一个正门,夜里都会落锁,但是仓库里会留两个人守夜。
正门……
是肯定进不去了。
还好这个仓库后还有一个通风口,他猫着腰绕到那里,抬头认真观察了下地势,只见光秃秃的水泥墙简直毫无着力点。他恨恨的搓了两把手,身子用力一跃,徒手够到通风口,整个身体和咸鱼一样挂在墙上。
他暗暗深呼一口气,双腿踩在墙面往上蹬,双手穿过通风扇的空隙,一寸一寸往里探,直到能摸到里面的墙面。他单手撑着,腾出一只手从耳朵边的帽子夹层里掏出小螺丝刀,一点一点拧开通风扇的螺丝,小心将它拆下来扔到草丛里。
他上下瞅了这个不大的通风口,暗叹自己还算瘦,不会卡在这儿。
轻声落地,嫌弃的拍了两把身上的尘土,从怀里掏出小型手电开了最弱的灯光,能听到仓库大门边上搭的那个简陋的小房间里,传出阵阵鼻鼾。
陈霆确定这两个守夜人睡死后,才放心的去拆货物纸箱,扯下口罩,那嘴巴叼着小电筒,方便两手活动。
当先找到了红酒F的精装箱子,拆了一瓶倒出一点液体到小化验瓶里,揣到怀里。
在将红酒原封不动装回去的时候,手电的冷光一扫,他瞧见了红酒箱上,一箱子写着看不懂的泰国文字的酒水饮料,他就是瞅着logo眼熟,随手拆开看了一眼。
那是一箱整整齐齐码好的椰汁,和之前阿唯给他的,在十哥家喝到的一模一样,一个想法在脑海里电光火石的闪过,随即又否定掉,手头干净利落的把箱子原封不动装回去。
兜兜转转的又绕着货物转了一圈,拆了几个酒品都取了点量,前后不过五分钟。他掐着时间又从通风口爬出去,不忘将老旧的风扇给人装回去。
清晨,旺角街还是一片安寂。
一个看起来上了岁数的老妪,微微颤颤的打开豆子奶茶店的卷帘门,呵了口寒气跺跺脚,赶紧回屋披了件厚衣服,倒了杯热茶坐在台前吃着热乎刚蒸出来的鸡蛋糕。
这样安静普通的早上,一位看起来是晨跑来的年轻人,耳朵里塞着白色耳机,脖子上挂着一条白毛巾,满头细细密密的汗水,跑到这家奶茶店门口扶着膝喘了口气,摸着毛巾擦了两把汗水,慢悠悠的走进奶茶店,坐到案前,修长的手指滑过菜单,停在了奶茶一栏上。
“老板,我要一杯鸳鸯。”
“好。”老妪应着,转身去磨咖啡。
“寥奶奶,我也要一杯。”
陈霆闻声看向门口,那人也是一身晨练的衣服,从头到脚都堆满晨光,表情确是不苟言笑的温和,从内而外溢出一种酷酷的感觉。
陈晋看了他一眼,随手抽了两张纸擦脖子上的汗水,随意的坐到台前背对门口,与他正好坐在这个吧台的转角,不转头就能看见对方的侧脸。
“小晋,今天早啊。”
“寥奶奶你也早啊。”
“还要吃鸡蛋糕吗?”
“不了。”陈晋唇边浮上一抹戏谑的笑容,“给我煎份萝卜糕吧。”
他们这个卧底吧,就像是喜怒不可谓外人知晓的皇帝一样,道上的人只知道十哥手下的霆哥对吃食没有特别的喜爱。
谁知道,能和十哥去应酬,面不改色吃下一桌子重庆麻辣火锅的人,其实一点儿都不能吃辣。过年能吃下三大盆萝卜糕的人,在社团的年会上,只对桌上那一盘,只动了不过寥寥两筷子。
很快萝卜糕煎出的香味就传过来,这诱人的味道狠狠虐了一把他肚子里的馋虫,可怜巴巴的咽了咽口水,暗暗瞪了陈晋一眼,这人绝对是故意的。
静寂的路段随着时间的推移人流也开始多起来,上早班的人白领,上学上课的学生。
陈霆想,自己肯定是等不到萝卜糕煎好的了。
“这几天温晚有去那家健身中心,大多是礼拜六和礼拜日,下午一点到五点的时间段,呆上两个小时就走。”
陈霆低头喝了一口奶茶,压声回答,“这个礼拜六,云姐会陪十哥去健身,在下午两点,我会找机会让他们碰面。”
“到时候警方会做一个契机,制造一点骚动。”
陈霆蹙眉,“你想怎么做?”
陈晋看向他,笑而不语。
他猛然懂了。
王大可在道上这么多年,总归是有仇家想办他,那天警方会制造一场看似暗杀的混乱,混乱之下,没有什么会比亲人放置在敌人枪口下更让人揪心。
届时云姐一定会想办法护住温晚,他们之间的关系,昭然若揭。
陈霆暗下腹诽,老狐狸就是老狐狸,狡猾奸诈。
看时间也不早了,他留下钱,将那几瓶取样的小罐子压在纸笔上,装作无事一样,走出奶茶店,继续晨跑。
虽然他一早就知道礼拜六那天健身中心会出事情,但是他没想到,那天……
会出大事情……
连他自己都很无辜的成为炮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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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9-06 20:43:17  更:2021-09-07 04:46: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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