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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无从选择(父子文)[第4页]

作者:恺乐之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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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的天气依旧有些微凉,易安穿了件家常浅蓝色牛仔裤,白色的长T—shirt外,还穿着件绿色格子衬衫。十六岁的少年,衬衫敞着怀儿,白净的T-shirt上还印着乔丹扣篮的帅气图案。
直到很多年以后,当时的路人还是对那天的场景记忆犹新。一辆中型卡车拼命地撞向那台黑色的宝马。一旁的面包车上,瞬间冲下来四五个人。放着烟雾蛋,扯开宝马车门,粗暴地把熟睡中的少年托下车,扔进面包车里,扬长而去。。。
文文高潮在即。。。
预防针,男主经历浩劫,虐身虐心,人物命运大反转。。。
多多支持,大家的留言是楼楼的动力。。。
多留多更。。。
只是楼楼好累,明天接着更好不好。。。
也不知过了多久,易安慢慢在黑暗中睁开眼睛,只觉得浑身酸痛,晕晕沉沉,胃里更是翻江倒海地直想吐。努力的直起身子,却发觉双手被反剪着,紧紧的绑在身后。
尽量让自己镇定下来,察觉到附近似乎还有人,不住地发出“唔唔”的声音,易安费力地挪动着身子,努力往发出声音的位置靠拢,双手勒得通红,牛仔裤和布满沙石的土路摩擦着,发出沙沙的声音。。。
易安终于挪到那人身边,借着微弱的光亮,才发觉一旁同样被绑着的是个十五六岁的女孩。易安倚着墙,稍稍抬起身子,帮女孩撕掉嘴上的胶带。
只听女孩大大地舒了一口气,问道,“你是谁?怎么也被他们绑到这里来了?”
“先别说话,快找找,附近有没有能割开绳子的东西。”说着,易安便和女孩,一起在四周摸索着。
终于,易安摸到了一个空的玻璃瓶,微弱的月光下,玻璃瓶反射着点点白光。易安吸了一大口气,猛地把瓶子提到墙上,玻璃碎片瞬间洒落一地。易安挪着身体,顺势捡起一块玻璃,锋利的棱角早就划破手指,全然不顾指尖的痛楚,易安努力的割着绳索,汗水和血水混在一起,浸透了粗糙的绳子。
女孩紧张地望着大门,耳朵挨近地面,仔细地听着,不住地催促着易安,“快点,有人过来了,快点,快点!”
“哗啦”一声,厚重的仓库大门被推开,易安慌张地藏起玻璃片,下意识地往墙角挪了挪。女孩惊恐地睁着大眼睛,害怕地往易安身边靠拢。
易安摸到了女孩的手指,紧紧的握住,低声的说道,“别怕。”可女孩分明地感觉到,易安指尖传来的颤抖。
两个面露凶相的男人,在离易安和女孩五米左右的位置,谈笑着生起火,焦急地把串好的羊肉放在烤架上。
眼角长者黑痣的男人,不停着搓着手,呵着气,埋怨道,“真晦气,这都几月份了,晚上还这么冷。”
“再忍忍吧,等老大拿到钱,咱们就撤,去吃香的,喝辣的。。。”另一个男人说道。
“你说说,老子都多久没碰女人了。”黑痣男人一边说着,一边流着口水,往女孩的方向看去。女孩瑟缩着,惊恐的大眼睛里蓄着泪水,却生生不敢落下。
“别看了,收起你那份心思,那丫头是颗龙吐珠,咱们后半辈子,就指着靠她换钱了。薛家老爷子就这么一个孙女,要是知道被你糟蹋了,非把你剁零碎儿了不可。”一旁的男人边吃着肉,边呵斥道。
男人一听这话,心里顿时凉了半截,舔了舔舌头,猛灌了一大口酒,埋怨道,“看着肥羊,却不能吃,真倒霉。”话未说完,男人的眼神不由自主地落在易安身上,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忙问道,“那男孩,哪来的?”
一旁的男人吃着肉,漫不经心地回答道,“哦,那个啊,本来是要把老大儿子抢过来的,结果抢错了,就先绑这了。估摸着,也和薛家有点关系,也值几个钱。”
话音未落,黑痣男人便起身,走过去。色咪咪地看着两个孩子。女孩不住地往易安身后躲,易安挪了挪身子,尽量护着女孩。
黑痣男人先是冲着女孩说道,“放心,老子对你没兴趣了。”然后,粗鲁地勾起易安的下巴,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了一番,啧啧叹道,“瞧这长相,女人也赶不上啊。这皮肤,这身材,说说,你妈是怎么生得你,怎么这么俊啊!”
说着,猛地拽起易安胸前的绳子,拖着易安往门外去。
一旁的男人忙起身,道,“你要干嘛去?”
“老子今晚要好好疼他。”
隔壁的简陋仓库里。
因为没有生火,四处透着冷风。易安被重重地甩在地上,手肘磕在坚实的泥地上,不由得吃痛。
一种莫名的恐惧油然而生,看着男人解开皮带,一步一步地走上前,易安费力的往后挪动着,手肘慢慢的磨破,渗出丝丝血迹。。。
易安只有十六岁,十六年的光阴里,他都是乖乖的好孩子,终年来回在学校和家的两点一线之间,有太多的事,他还不懂,或者说来不及懂。他只知道,爸爸已经把自己当作大人了,就连进自己房间时,都会先敲门;他只知道,有时自己看见漂亮的女孩子坐在身旁,也会莫名的脸红心跳。。。
易安挣扎着往后退,直到碰到墙壁,再也无路可退。。。
下午的安眠药劲儿没过,浑身无力,手臂又被紧紧缚着,易安真的没有半分反抗的余地。。。
衣服被粗暴的撕扯着,从开始的厉声呵斥到最后歇斯底里的哀求, 易安不住 地挣扎着 ,泥土里细小的砂石嵌进细嫩的皮肤里。易安不停地用手指扣着泥地,哭喊着,求救着。
男人显然没了耐性,一把用麻绳勒住易安的嘴巴,粗糙的绳子磨破了嘴角,溢出血来。易安只觉得身后一阵接着一阵被撕裂般的剧痛传来,从来没有这么痛过。。。
男人发泄完,见易安渐渐没了生息,用脚踢了踢易安。易安渐渐睁开双眼,眼泪布满了深红的血丝。男人凑到跟前,戏弄地捏了捏易安的脸,心满意足地笑道,“乖,一会儿爷找人,再来疼你。”
不知道白天还是黑夜,不知道多少人在自己身后肆略过多少遍,只知道身后已然痛到麻木,下身早已没了半点直觉。易安望着仓库的铁窗,心道,地狱也不过如此吧。
仓库的门一次次的打开,刺眼地阳光星星点点的散落在身上,易安却绝不出半点暖意。
也不知是哪个男人看见了易安手腕上的表,凑近仔细瞧瞧,自顾自说道,“恩,这玩意翘着应该值钱。”
说完,便往下摘。易安觉得腕上一空,猛地抬头,从地上挣扎起身子,用尽全力地咬住男人的大腿。男人吃痛不已,一脚踢在易安肋骨上,“啪”一巴掌煽在易安脸上,半边脸颊瞪时肿了起来。
男人也好不到哪里去,腿上被咬得滋滋冒着血。恼羞成怒之余,男人一脚踩在易安的手上,用力地碾了几下。。。
看着青紫淤血的手掌,泪水无声地漫过易安的眼角。。。
虐身暂时结束,会有人来救的。。。
易安不会挂滴。。。
楼楼下午赶飞机,今天只能更到这里。。。
溜。。。
男人余怒未尽,捞起水桶里浸湿的麻绳,重重地抽打在易安身上,也不知到底抽了多久,只见易安肩上,背上腿上,尽是鲜红的鞭痕。男人大概打累了,大口喘着气,抹去脸上的汗水,踢了踢早已没有知觉的易安,粗鲁地骂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敢跟老子动手!”言罢,扔下鞭子而去。
门口落锁的声音清晰地传来,易安痛苦地闭上眼睛,豆大的泪珠一颗一颗的落在土里。。。也许是承受了太多的痛苦,痛到麻木,反而不觉得痛了。易安只觉得好想回家,脑海中泛出“家”的摸样,竟不是爸爸和薛阿姨的豪宅,也不是当年那间整日充斥着争吵声的小屋,而是那间矮小破烂的小厦,即使日子再辛苦,生活再艰难,连一盘炒鸡蛋都算得上一顿大餐的日子里,易安此时却觉得那样的温馨,那样的自在。。。
太阳照常升起,金色的阳光看似温暖,却驱不散初春的寒凉。
爸爸和往常一样走近家门,只觉得家里安静得出奇。走近卧室的房门,压抑着的说话声传来。
“还好没有让子枫去,可是志中回来肯定会问的。”薛楚原对着电话说道。
“什么事是我一定要问的啊……”易志中一边推开房门,一边笑着问道。
薛楚原撂下电话,迟疑了一会儿,解释道,“志中,有件事,我现在告诉你。你,你可千万别着急……”
“什么事?这么严肃。”易志中随意的喝着水,漫不经心的问道。
“易安,易安出门的时候……被人劫走了……”
话音未落,易志中手中的水杯应声而落,晶莹的玻璃碎片散落一地。只见易志中上前拽住妻子的肩膀,强作镇定的问道:“什么时候的事?多久了?知不知道是谁干的?”
薛楚原不自在的挣脱开,刻意回避着丈夫的眼睛,自顾自的说道:“有三天了,不过,爸爸的人一直在找,你放心,会没事的……”
易志中沉思了片刻,说道:“为什么不报警,而是让商会的人去找。是来寻仇的,是不是?敢想你爸爸寻仇的亡命之徒,只有子枫的父亲,对不对?”
“是,可是……”
“那为什么抓的不是子枫,而是无辜的易安……你告诉我……”易志中不住的追问着,声音渐渐大了起来。
“易安是无辜的,子枫也是无辜的。他们俩个本来个头就相当,年纪也差不多,抓错了,也是情理之中的事。“薛楚原强装镇定的解释道。
话音未落,只见易志中也夺门而出。
对不起,让各位久等了。
楼楼去苏州小住了几日,刚刚回家过年。
书房里的电脑,用起来不太方便,不敢多更。
希望大家谅解一下……
不定期小更……
楼楼保证不坑……
又是除夕夜,却又说不出的难过,世界上最难熬的滋味不是孤单,喧嚣吵闹间的落寞才最寂寥。不怎为何,突然间变得这么多愁善感,大过年,是不是太不懂事了?!
楼楼飘过,大家应该都在看春晚吧……
楼楼的心里好像喝了一杯凉透了的苦咖啡,涩涩的,所以上来虐虐男主吧……呵呵
月色迷蒙,远郊仓库。
几十名黑衣人,干净利落地从车上跳了下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冲进了仓库。虽说依旧没有抓住带头老大,却毫无悬念的干掉了在场的几名凶徒。接着微弱的灯光,几经摸索,商会的黑衣保镖们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了晕晕沉沉的菲菲,所幸只是受了些惊吓和皮外伤,并无大碍,众人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到了肚子里。
易志中又带人四处搜寻了一番,眼见得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却依旧寻不见易安的踪影 。原本商会的命令里,就没有提到易安。保镖们自是担心如此拖延下去,恐会生变,又碍于易志中薛家姑爷的身份,几经思量,为首的保镖终是提醒道:“易先生,现下我们来的人手本就不多,如此耽搁下去,怕会出事。若是菲菲小姐再出事故,我们这些人只怕不好交代。”
“总之,不寻到易安,我是不会走的。”易志中斩钉截铁的说道。
“这……”保镖们正为难之际,只听一旁的菲菲小姐颤颤巍巍,断断续续的说道:“还有……还有一个男生,被……被带到隔壁……了,我要……要等他一起……一起离开……”声音细小却甚是坚决。
菲菲是薛家老爷子的心头肉,平日里就是要天上的星星,薛家老爷子也得让人摘下来。她的话,保镖们当然不敢轻视,更不敢违背。
正当众人加紧搜素之时,那只死活要跟着易志中上车的黄金猎犬“呆瓜”,不知道何时跑到一处低矮的小仓库门前,竭力的狂吠着。开枪击落门上的大锁,易志中第一个冲了进去。破败的小仓库里弥漫着难闻的气味,让人作呕。
“易安,易安……”易志中一声一声,低沉而急切的唤道,却始终不见应答。借着电筒的光亮,只见泥地上有些许血迹,沿着暗红的血迹一路搜寻,终于在黑暗隐蔽的角落里,发现了一个出奇安静的身影。
易志中忙冲上前,捧起那人的脑袋,细细打量,犹疑片刻,才试探得唤道:“易安,是你吗?”
轻轻拨开少年额间的乱发,那原本清澈灵动的双眸,如今是那般黯淡无光。浑身的衣服更是早已被撕扯得凌乱不堪,到处都是干涸的血迹。看着儿子周身皮肉绽开的鞭痕,易志中的心里只觉得有种说不出的痛,生生咽下眼角的泪意,缓缓的搂过儿子。却不曾想,易安发疯般的挣脱开,惊恐的躲到一旁,自言自语着,“求求你,别再折磨我了,求……求你……”
“是我啊,是爸爸,爸爸。”易志中唤道。
易安依旧不住地往后挪着身子,脚踝处早已磨得血肉模糊,惊恐的大眼睛里更是蓄满了泪水,一颗一颗地滑落腮间。
只见,一旁的保镖猛地上前,在易安勃颈处,狠击了一下。易安瞬间晕倒在地。另一名保镖赶紧扶起易志中,说道:“易先生,人已找到,先离开此处,方为上策。”
易志中疲惫的点点头。
清河医院。
医院的长廊是那样的洁净,那样的清冷。当年那个不到十岁的孩子,是怎样在空荡荡的长椅上,熬过一个个孤单的夜晚,等待着重度昏迷的妈妈,等待着医生残忍的宣判,等待着未知的命运……这么多年来,易志中从来不曾去想过,总以为自己给易安的温暖,足以驱散往日的阴霾。而当自己真真切切地亲身经历着这些时,他终于明白,易安的心里到底该有多么的孤单,多么的忐忑……
长夜漫漫,直至天光微亮。医生终于从手术室里走了出来,易志中艰难的站起来,舔了舔干涩的嘴唇,问道:“易安,怎么样了?”
张医生低了低头,叹了一口气,说道:“外伤很重,而且发炎,加之受寒,应该需要调养一阵子。不过放心,没有性命危险。”
易志中总算稍稍放心,忙说道,“那就好”。
“外伤再重,不过是皮肉之苦。但是,患者身后重度撕裂,周身鞭痕累累,加上患者这种敏感的年纪,即使意志再坚强,怕也很难承受得住。而且,据我观察,患者已经开始出现抑郁和精神失常的预兆。希望您做好心理准备。”医生说完,拍了拍易志中的肩膀。
易志中几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近病房的,呆呆地坐在椅子上,看着病床上的少年。睡得那样的安详,那样的宁静,端正的五官恰到好处,长长的睫毛还显着几分稚气未脱。要不是脸颊边还泛着青肿,残留着淤狠,易志中甚至不会去相信医生的话,总以为儿子只是累了,在睡懒觉而已,可易安何时睡过懒觉,那孩子每天最多只能睡上五个小时,也独独跟自己说过一次“觉得好累”的话,却被自己厉声责备了一顿。
心疼地抚过儿子依旧血肉模糊的指尖,只见易安还在打着点滴的手微微动了动,额间不断渗着冷汗,睡梦中仍不住呢喃哀求着,“放过我,放过我……杀了……我也好,求求……求求……你”。
易志中再也忍不住,转过头,望着窗外金色的朝阳,泪水顿时泛滥开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易志中倚着床边睡着了。再醒来的时候,窗外天色早就暗了下来,初春的冷雨淅淅沥沥地下着。一摸床边,易志中猛的回过神,发现床上空荡荡的,心中一震。四处寻找一番,依旧不见儿子的踪影,不由得愈发担心起来,易安一身伤痕未愈,到底去了哪里?
医院,花园。
如果不仔细观察,谁也不会注意到花坛边那隐蔽的一角。易志中撑着雨伞,四处寻找无果,只见易安瑟瑟地蜷缩在黑暗的角落里,紧紧地环抱双膝,不住地发抖,任凭凄冷的夜雨打湿单薄的病号服。
手中的雨伞不由得滑落到地上,易志中走到儿子身边,平静的蹲下去,双手捧着儿子的脸颊。雨水漫过依旧青肿的脸颊,打湿长长的睫毛,易安依旧望着地面,嘴里不住呢喃着。
“看着我,易安,我是爸爸。”易志中喝道。
易安仿佛丝毫没有听到,只是咬着嘴唇,不住得摇着头。散落的水滴溅了易志中一脸。
“听着,易安,看着我,我是爸爸,看着我。”易志中大声喊道,使劲儿地抬起易安的脸颊。易安奋力挣脱着,勃颈处的青筋依稀可见,泪水和雨水混在一起,看起来是那样的无助,嘶声力竭地哀求着:“放过我,放过我……求求你……求求你”
“啪,啪……”易志中重重地煽了易安两个耳光,喊道:“你给我醒过来,醒过来,听见没有!听见没有!”
易安哭喊着,哀求着,挣扎着,不知不觉间耗尽了仅有的体力,晕了过去。易志中缓缓的搂过昏迷的儿子,心中好似刀割般痛楚,慢慢地镇静下来,背起易安,一步一步往住院部走去……
午后,病房。
张医生详细地看过易安的各项身体指标后,看着熟睡中的少年,对易志中说道,“先前外伤已经有发炎的迹象,别再让他淋雨了。如今的状况,他会时常出现这种间歇性精神时常的状况,希望你做好心理准备,以防万一,作为医生,建议用强制手段把他固定在床上,以免发生意外。”
“不要,不要绑住他。”易志中心疼地抹去儿子额头的汗水,忙又对医生说道,“从现在开始,我会寸步不离的守着他,绝对不会再发生昨晚那样的事。”
张医生迟疑了片刻,终是答应了。行至门口,回头看了看躺在病床上的易安和坐在一旁的易志中,不由得摇了摇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镇定剂的效用很长,直到后半夜,易安才渐渐醒来。
“饿不饿?要不要先喝点水?”爸爸轻声的问道。
易安的眼神空洞洞的,默不作声地看了看爸爸,呆呆的摇了摇头。
爸爸喂了易安几勺水,又问道:“还疼吗?觉没觉得好一点?”
“爸爸。”易安略带沙哑的唤道。平日里,在寻常不过的称呼,此时听起来,易志中却真真有种想哭的冲动。
抑制住眼角的泪意,爸爸说道,“有什么事,跟爸爸说,爸爸一直陪着你,哪也不去。”
“我想弹琴。”易安平静的说道。
爸爸迟疑了一下,终是说道:“好。我们易安要弹琴,爸爸帮你去拿琴。”
易安抿抿嘴,说道:“谢谢爸爸。”
易志中的脸颊紧紧地贴着儿子的脸颊,几近哽咽地说道,“无论你要什么。爸爸都去给你拿……”言罢,一遍一遍抚摸着易安苍白得面庞。
薛氏集团是清河医院最大的赞助商。医院当然不敢驳易志中的面子。连夜让人把钢琴运到病房,又让人在病房里安装了隔音设备。
准备妥当之后,易安缓缓的起身,艰难的扶着床边,一点一点挪到钢琴面前,费力的坐下,周身传来的疼痛和不适让易安不由得闭上眼睛。易志中静静地看着儿子,几次想上前帮忙,却生生忍住了。
易安小心翼翼地打开琴盖,谈起了肖邦的第三交响曲。易志中记得,易安说过最喜欢肖邦的曲子,充满了幻想和浪漫的味道,没一个音符都在甜蜜中透着清新,在清新中藏着哀伤,尤其是第三交响曲,中间有一段甚是哀伤的旋律,哀伤至极处的曲调,跟周围的乐章相比,显得格格不入,却让禁不止感动得直想落泪。
果然,易安一遍一遍重复弹着最哀伤的选段,一遍一遍地重复着,一遍一遍加快着速度……不知过了多久,易安的手指飞快的交替着,疯狂的弹奏着,哀伤的旋律里充斥着绝望,愤怒,挣扎……指尖的旧伤原本就不曾痊愈,几近自虐般的弹奏让指尖渐渐溢出鲜血,散落在黑白键盘间,分外显眼。
易志中再也忍不住,冲到儿子身边,轻轻地握住儿子的手指,许久,安慰道,“易安,歇歇,咱们一会儿再弹,要不,爸爸先弹给你听。”
易安怔了怔,木木地挣出手指,接着弹奏起来。依旧弹得越来越快,键盘间的血迹越来越多,越来越触目惊心。易志中猛地抱住儿子,哽咽地说道,“易安,爸爸求求你,别再弹了,别再弹了,歇一会,好不好?”言罢,抚摸着儿子的后背,希望易安平静下来。
却不曾想,易安突然挣扎起来,奋力地挣脱着。易志中任凭儿子捶打着自己,用尽全力拥住易安,直到易安折腾累了,慢慢靠在爸爸的肩头,哭了起来,渐渐哭出声来,声音愈来愈大……
“哭吧,哭出来,就好了。”爸爸安慰道。
两个月后。
在爸爸寸步不离的陪护下,易安的外伤渐渐地愈合,精神状况也好转了很多。虽然,易安依旧不喜欢见除了爸爸以外的人,依旧会时常噩梦连连,但张医生说,和之前的状况相比,易安恢复得还算不错,再悉心调养一段时间,应该是可以痊愈的。
这段日子里,易志中把薛氏交由高级经理人打理,自己则搬到医院里,一心一意地陪在儿子身边,看着儿子一点一点有所好转,易志中颇觉安慰。至于绑架事故的始末,易志中暗地里让侦探公司查了许久,却依旧没有像样的结果。毕竟,当下最重要的事情,是让易安从伤痛中恢复过来,至于其他事情,易志中暂时也不十分在意。
这一日,难得阳光明媚,易志中推着轮椅,带着儿子到花园晒晒太阳。呆瓜许久不见主人,看见易安,忙扑过去,死皮赖脸地缠在易安身边。
易安摸了摸呆瓜,逗着狗狗玩,嘴角微微上扬,浅浅地笑着。
看着儿子精神状态不错,易志中凑到儿子耳边,说道,“明天有一个董事会,爸爸必须出席,让呆瓜陪着你呆半天,好不好?会议一结束,爸爸就回来。”
易安回头,看了看爸爸,说道,“您安心开会吧,我没事的,爸爸。”
第二天。
一大早,易安还在睡梦中。爸爸便和医护人员交代好,拜托他们好生照看易安,自己半天就回。担心易安烦闷,爸爸还特地和医院商量好,让呆瓜在病房里呆半日,陪在易安身边。
呆瓜是只聪明而且懂事的狗狗,好像知道病房是特殊的地方,也好像明白不应该打扰主人。自打进来,便乖乖地靠在窗边,不吼不叫。
易安起床,吃过早饭,做完例行检查。张医生临走时,还摸了摸易安的脑袋,笑着说道,“各项指标都还正常,恢复得不错。加油啊,争取早点出院回家。”
听到“出院回家”几个字,易安心里猛地一沉,微笑瞬间凝固在脸上。
张医生只道是易安精神还未完全恢复的缘故,也没太在意。
春日里的阳光温暖和煦,易安起身,伸了伸懒腰,觉得百无聊赖,便蹲下身子,喂呆瓜吃零食。呆瓜是个名副其实的吃货,一见了骨头饼干就撒了欢,吃得不亦乐乎。
易安摸着呆瓜,直直的出神,半晌才悠悠说道,“家,呆瓜,你有家吗?其实,以前,我就好羡慕可以“想家”的人,因为“有家”的人才会奢侈地去“想家”。这些话,要是爸爸听到的话,大概会说我不懂事吧……”
呆瓜似乎感觉得到主人的哀伤,乖觉地趴在地上,难过的眨着透亮的大眼睛,不时地舔舔易安的手掌。
忽然,呆瓜“噌”得站了起来,“汪汪”地叫了起来。易安疑惑地朝门口看看,只见薛楚原端庄优雅的站在门口,正准备敲门。
“薛阿姨好。”易安说道。
薛楚原瞅了易安一眼,自顾自地坐到床边的椅子上,说道,“生病了,就应该乖乖呆着床上,不要总和宠物呆在一起。”话语中微微透着怒气。
“嗯。”易安答应着,沿着床边坐下。毕竟是长辈,该有的尊敬还是要有的。
许久,薛楚原才说道,“听志中说,你最近好多了。就嘱咐我,抽空来看看你。”
也不知为何,这话易安总觉得听着不舒服,心里像读了一块大石头,但还是礼貌地说道,“薛阿姨放心,这几天的确好多了。”
薛楚原沉疑了片刻,慢悠悠地说道,“志中叮嘱我来,其实,是有些话想要我跟你说清楚。知道为什么这些天,志中放下公司的事不管,一直在医院照顾你吗?”
易安心中愈发不安起来,机械地摇摇头。
薛楚原平静地说道,”唉,我还是告诉你吧,是因为内疚。那天,原本就知道有危险,但又必须要有人上车。在电话里,我说让子枫去,志中不答应。权衡了许久,志中叮嘱我一定要让你去,我也没办法,也不想让人拖着你上车,就在牛奶里加了一片安眠药。不过,事后,我跟志中说了,志中也理解。只是没想到……“
原本再温和不过的话语,却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子插在易安早已伤痕累累的心上。易安撇过头,望着窗外,克制住眼睛的酸涩,依旧礼貌地说道,”我很尊敬您,但这些话,我不信。“
薛楚原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傻孩子,志中就是担心你自作多情,才让我跟你讲明白的。看看,这张照片。“说着,把照片放在易安腿上。
易安低头,只见照片上,易安站在爸爸身边,笑的好阳光,爸爸的眼里满是慈爱。背景是故宫里的金水桥,没错,是前不久在北京游玩的照片。易安分明记得,那时爸爸还说过,考完试,会来接自己回家……
”这照片,怎么了?“易安拿起照片,问道。
”看看背面。“薛楚原说道。
易安翻过照片,只见白色的硬纸上,清楚地写着”dead“四个字母。
易安嘴里不住地重复着”dead,dead,dead……“慌张地转过头,质问道:”什么意思?“
薛楚原第一次看见易安如此失态的样子,颇为不安。但还是强自镇定,微笑道,”还亏你学习那么好,这个简单的单词都不认识?“
”不会的,不会的,爸爸为什么要这么写?“
薛楚原叹了口气,道,”其实,在你爸爸心里,在仓库里找到你的时候,看到你被人折磨过的样子。那时候,在他心里,你就已经死了,明白吗?“
易安捂着耳朵,跌坐在地上,不住的摇头,嘀咕着,”不会的,不会的。“
”傻孩子,别再不懂事了。当初志中带你回来,就是想补偿你。没想到,让你为子枫顶下这么大的危险,志中和我都很感谢你,好了,快吃午饭了。你好好休息,阿姨先走了。“
家中。
薛楚原一下子坐在沙发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下人忙上前问道,”太太,今天中午布什么菜?“
薛楚原不耐烦的摆摆手,有气无力得说道,”不要烦我。“
下人们从未见过一向和善的薛楚原这般摸样,忙退了下去。
思索了片刻,薛楚原忙唤管家来,吩咐道,”叮嘱医院那边,千万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今天去了清河医院,尤其不能让志中知道。“
管家忙点头答应,识趣地退下。
一番慌乱后,薛楚原忙镇定地拿起电话,接通后,不等对方说话,忙抢着说道,”父亲,我想保住我的家,我想让子枫快快乐乐地长大,求求你,帮帮我,易安不能留……“
易安愣愣地起身,照片飘然地落到地上。易安目光空洞洞地盯着照片,看了许久,慢慢地蹲下身子,颤抖地指尖轻轻地抚摸着照片上的人,一遍又一遍……眼里的泪水再也克制不住,一颗一颗落在照片上……
过了一会儿,窗外下起了微微细雨,易安仿佛想起了什么,呆呆的念叨着,“妈妈,妈妈下雨了,妈妈没带伞。”说着,扶着床,艰难地站起身来,一步一步地往门外走……
大街上,车水马龙,行人穿搜。
易安仰着头,露出久违的甜甜的笑容,任凭午后的细雨打湿脸颊,淋透单薄的病号服。没顾上穿鞋的双脚,泡在水洼里,泛着惨白。易安却全然无感,摇摇晃晃的走着,不住的呢喃着,催促着自己加快速度,自顾自唠叨着“妈妈要生气了,回家,易安该回家了……回家了。”
午后的大街上,原本就行人就不多。许多人都目睹了这样的一幕:单薄的少年,痴痴地笑着,颤颤巍巍地走在斑马线上,双手不住的比划着,念叨着,让人不敢靠近,只有一旁那只漂亮的黄金猎犬,紧紧跟在少年身边,吼叫着驱散过路的行人……
下午,路上的车拥堵异常。
易志中一遍一遍焦急地看着手表,心里总有一种莫名地忐忑,总觉得要有事发生。知道下午两点,终于赶回医院,一迈进病房,看着空荡荡的病床,易志中不由得一阵恍惚,只觉得一桶凉水总头顶倾泻而下,浇了个透心凉。
事先明明交代过医生和护士,好好照看易安,而此时病房四周却不见一个人影。易志中努力地理顺思绪,四下询问无果,忙派人到处寻找。
“这么大的地方,易安究竟会去哪里?又有哪里是他能去的?”易志中不住地思索着。
话说开学已经一个多月了,学校里怎么也不见易安的踪影,又听说易安办了休学,竹君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适逢周末,竹君陪着顾大嫂去练摊,没想到午后的雨越下越大,只得收摊回家了。
顾大婶费力地推着车,还要留神护着竹君。
“妈,让我来推吧。”竹君急着说道,却怎么也插不上手。
顾大婶笑笑,说道,“你哪推得动?我还年轻着呢,你的手呀,要留着写字读书,妈就知足了。”
竹君只觉得心里酸酸的,却一时什么也说不出。
“傻闺女,把雨衣扣子扣好,别着凉了,春天的雨也凉,觉得冻脚不?”顾大婶一边推着车,一边说道。
“没事,妈,我不冷,您快别说话了,留着点力气。”竹君佯嗔道。
终于进了家门,院子里空荡荡的,还有两个星期,大院就要拆迁了。除了顾大婶一家,其他人家都先搬走了。顾大婶也计划着,下个周末就搬到远房表妹那,能晚点儿就玩点儿,好歹省点儿钱。毕竟前一阵,为了小武当兵的事,花了不少积蓄,眼见得竹君就要考高中,顾大叔腿脚也越来越不利索,家里用钱的地方实在是多。
顾大婶拗不过竹君,便先进了屋。竹君刚把车推到小厦门口,只见一只全身湿透的狗狗从门里探出脑袋,冲着竹君“汪汪”的叫了两声。
竹君放下车子,走到跟前,摸了摸狗狗的脑袋,疑惑道,“这不是呆瓜吗?你怎么在这?”说着,竹君心里猛地一震,脑海闪过一行字“易安哥哥”。
呆瓜咬着竹君的衣袖,引着竹君往小厦里走。只见蒙着厚厚一层灰土,破旧不堪地床上,一个少年蜷缩在那里,瑟瑟发抖。凑近一看,竹君顾不上心里的千般疑问,忙唤道,“易安,易安哥哥,醒醒。”
见易安没有任何反应,竹君摸了摸易安的额头,只觉得滚烫的骇人。一时之间没了方寸,竹君忙跑回家里的大屋里,急急地喊道,“妈,你快来看看,出事了!”
顾大婶正忙着做饭,一听竹君的声音,急忙擦了擦手,走出来问道:“出什么事了?怎么连伞都没打?”一边问着,一边用袖口拭去竹君额头的水滴。
“是易安,易安哥哥,在小厦里,浑身烫的厉害。”竹君如筒子倒豆般一口气说完。
听见竹君焦急的声音,腿脚不好的顾大叔也下床,走了出来,安慰道,“走,快带我跟你妈去看看。”
看见易安的摸样,顾大婶一时心疼得不知道如何是好,忙把易安搂在怀里,抹着眼泪,叹道,“好好的孩子,怎么就成了这样?到底是亲爹不如亲妈啊。”
“别说没用的了,快把易安抬到屋里去啊,这里又湿又冷的,小心拖出大病来。“顾大叔赶忙说道。
费了好大一番功夫,终于把易安安置在床上。屋里头,顾大婶正忙着给易安擦身子,换干净衣服。
门廊上,顾大叔问道,”不管怎样,也得先给易安的爸爸打个电话,闺女,你知道电话吗?“
竹君摇摇头,又想了想,说道,”我应该能问道。“
”那就好,家里的电话拆了,去巷口的小卖店打吧。“说着,顾大叔从兜里掏出几张零钱,递给竹君。
刚要出门,顾大叔忙拉住竹君,把雨伞塞到竹君手里,又说道,”这雨也不停,打着伞,别淋着了。回来的时候,帮大叔带帖膏药,记住,就要 一块五毛钱的那种,别买贵了。 “
竹君点点头,往门外跑去。
竹君通过学校的老师,几经周折,终于问到了易安爸爸秘书的电话,好不容易联系上了易安爸爸。竹君这才舒了一口气,放下电话。算算时间,足足花了九块钱电话费。
竹君又一路小跑到药店,对售货员说道,”要一贴一块五的膏药。“
售货员冷眼瞅了瞅竹君,一边开票一边说道,”你老爹,是姓顾吧。“
”嗯。“竹君疑惑地答应着。
”就知道,除了那老头,现在,谁还会买这么便宜的药,得病就要去医院好好治,成天强撑着算什么事儿。“售货员没好气的说着。
竹君心里不是滋味,低声说道,”大叔不是老头……“
”行啦,不是老头,没钱不说,成天净知道唠叨,说他闺女多俊,念书多好,说得是你吧,我瞧着也没什么啊……哼“售货员说道。
竹君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交了钱,拿了药,赶忙逃了出来。
又是一路小跑,竹君累得满头大汗。
一进家门口,只觉得静的出奇,走到门廊下,只见一滩鲜红的血源源不断得淌出来,竹君吓得几乎要喊出来,说时迟那时快,一下子被人捂住了嘴,拉到水缸边上。
竹君惊魂未定,睁眼一看,原来是顾大叔。只见顾大叔一身血色,强撑着把竹君抱到空水缸里,叮嘱道,”无论听见什么,都别出来,好闺女。“
之后,竹君捂着耳朵,惊恐地想哭却生生哭不出来。直到屋外一点声音都没有的时候,竹君才精疲力尽地爬出来,扶着墙,艰难地走进屋里,只见顾大叔倒在炉灶旁,身后一大片血色,刺得竹君眼睛生疼。竹君慢慢地蹲下身子,握着顾大叔早就扭曲了的手,不住的流着眼泪,一遍一遍地唤着,”爸爸,爸爸……“
这么多年,竹君一直不肯这样喊顾大叔,顾大叔也只是笑笑,看样子不甚在意。只是没想到,竹君终于肯喊这声”爸爸“时,顾大叔却再也听不到了。
不多时,易志中带着人,赶到大院来。看到四处狼藉的景象,不由一惊。
进屋一看,除了早已没了声息的顾大叔,顾大婶,还有悲痛欲绝的竹君外,独独不见易安的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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