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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不平(父子 古风 大虐丨文。笔。渣。)[第2页]

作者:崧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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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年来盼着父爱觉醒,却没有意识到自己根本命薄祚浅。
姜维楚,你是......没有父亲的人啊......
积年累月,多少虐打歧视,多少冤辱加身......困难再大也向来只有自己咬着牙孤身挺过。
就连母亲的死也没能换回皇上的半刻驻足......
那么你的坚持,努力与拼搏,你的隐忍,苦涩与艰辛......
究竟是为了什么!为了什么......
放下吧。看看身后的那个人,他的鞭子挥得那么狠,他的眼神那么冷。他不视你为骨肉,他厌你弃你恨你入骨。
如果说生养之恩重于泰山,那么自此刻起他已决定不敬父母神明,不尊天理纲常。
姜鹏。既然你不让我死,也不容我活,姜维楚只好自行作别。
肉体上已是伤痕累累,一颗心,一缕魂,便是就此消散于无弥也没有半分可惜吧!
那个向往着光明却一直身处地狱的人,已经带着那份美好的执念死去了。他太累了。
闭了闭眼,他的心被挖空似的没有知觉,身体上的疼痛却一波一波地愈发明显。
我不能死,我要活。崭新的我,要逃出皇宫,逃出天命。
“皇上稍住,奴脱就是。”维楚退让着说了这一句话,不知是疼的还是绝望的,面色已是惨白如纸。
姜鹏愣了一愣。
维楚抓住这难得的间隙,抬手抹了把被汗水打湿的眼睫。甫一回头却见姜鹏手臂高扬,力度不减挥下又一鞭。
“奴已同意去衣受辱,皇上还是不肯稍减雷霆吗?”维楚下意识伸手去挡,正巧抓住那抹染了血色的鞭梢,话语间竟带上了一点自己都没有觉察到的冷冽。
姜鹏奋力抽了一抽,那鞭子却像是蕴了十几年来满满的苦意,酸涩得半分也难以撼动。
“畜生!“姜鹏怒喝,”撒手!你想造反不成?”这小子不会是被打傻了吧......
“不,奴诚心认错。只盼皇上看在重伤份上,略有宽宥。”维楚纤长的睫毛低垂着,眼神空洞,语气已很好地掩藏住了方才的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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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如所见,故事的名字是“不平” 。
正戏开始。
为人君父,姜鹏敏锐地嗅出了那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维楚,目光中有微微的探寻之意。
见姜鹏不说话,维楚不安地斟酌道,”皇上,皇上便饶了奴这一遭吧。“
维楚说话时略有些喘,微蹙的眉头似乎只是在忍痛,而没有半分不满。
“很好。既然你已认错,自己说,当罚多少?”
我倒要看看,你究竟能忍到何时。
”皇上稍待片刻,容奴想想。“维楚轻颤着手脱去外衣丢在一旁,胸前鲜红的囚字再一次提醒着他自己的处境:
”奴生性驽钝,办事向来笨拙得紧......便是,便是拼了全力,从来也只有惹怒皇上的份......“维楚边说边以头触地,过了片刻,见姜鹏没有发作的意思,这才战战兢兢地继续说道:
”其实,皇上即使打死了奴才也殊不为过的......“说到这,维楚畏惧地抖了一下,身子匍匐得更低了些,”可是奴想着自己尚未报答皇上的恩情,便是到了地下也不能心安......“
姜鹏冷哼一声以示不屑。
”......“话说到一半被打断了,维楚终于抬起头来,目光恰与姜鹏对在了一处。他似受了重击般连忙惊惶着躲闪开来,嗫嚅道:
”奴明白了。奴这便下去领死。“说完又是深深一叩首,”请皇上多多保重,维楚会常常为您祈祷的......“
”哦?”姜鹏随口道。“祈祷什么?”
——”祈祷我早些驾崩,好报了你积年累月的仇么?祈祷姜国早日陨灭么!“
——”自然是祈祷皇上龙体康健,祈祷姜国上下海晏河......“
两个人竟难得同时说了开来,待得姜鹏终于听清维楚祈祷的内容是什么,维楚已猛然住了口。
尽管他的头埋得更低了,姜鹏依然看到维楚颊上一抹晶莹重重落了下去。那饱满浑圆的泪珠儿在绣着龙纹的地毯上停留了不过一瞬,又倏然消失不见了。
姜鹏不可避免地被维楚虔诚无比的语气搅得心下一疼。
待得维楚再抬起头来,方才失控的情绪已经强自收敛。姜鹏眼神不住在维楚周身逡巡着,少年人的身量远没有自己壮实,带着伤的身子一举一动却从容沉稳,一派成大事气象。
维楚平静地穿上囚服,恬淡安然得不似将死之人:”奴才告退。“生平第一次,维楚放纵自己对着姜鹏笑了一笑。脸上泪痕犹在,却并无半分怨恨颜色。
那笑容实在太过灿烂耀眼,纯净得并无半点杂质。
——在姜鹏眼中,这是维楚在做最后的道别。而对于维楚,这实际正是自己与父亲最终的决裂。
姜鹏垂眸沉思,沉寂半晌,眼见维楚堪堪将跨出殿去,忽招手唤道:”姜维楚。“
维楚转过身来,垂首搭眼,一副听凭发落的乖顺样子。
”我命你,接任东宫伴读、禁军副帅之职。“
寒来暑往,转眼已过三个春秋。
自维楚接任以来,东宫终于步入正轨,鲜少再出现之前那些令人哭笑不得的尴尬事。
尽管姜鹏不愿承认,他却真的逐渐开始信任,乃至依赖这个向来不重视的幺子了。
不是没有疑心。在三年的时间里,姜鹏动用过影子暗卫甚至侍从等等一切贴身精英,对维楚进行了大大小小不下十数次的试探。然而事实证明,维楚似乎确实对皇位没有半点觊觎之意。
忠实的维楚,无疑会成为太子最得力的助手。
为姜国拔剑、染血、送命。护得自己最爱的儿子两袖不惹一丝尘埃。
姜鹏以为,对姜维楚,自己早已运筹帷幄。
新裁的薄纱翩然如飞,姜鹏慢条斯理地接过维楚双手奉上的茶盏,慵懒道:
“姜维楚,这次的任务虽说勉强完成了,却教你得罪了岳国王爷。那小王爷向来跋扈得紧,若是两国就此结下梁子,这后果,你可承担得起?”
维楚的头埋得更深。
“自己领五十鞭子,再到宫门前跪上一天一夜,以示警醒。”姜鹏揭起那茶盖,懒洋洋拂了一拂,方压低声音道,“如此,也算是为那小王爷纾解了心中郁结啊。”
维楚自始至终未发一言,直至此刻,虚握的拳头才终于难以察觉地紧了一紧。
又晾着维楚跪了一会儿,姜鹏有些倦了,这才挥挥手打发维楚下去。
不是不知道,这次的任务凶险至极。不是不知道,维楚日夜操劳奔波,已经数日没有好好休息。不是不知道,地上那个垂首到卑微的人并非生而为仆......他,也是自己的儿子。
只是不在意。
——如果姜鹏能够提前得知,事情在此刻还有转圜余地,也许他便不会如此决绝无情。事态,也不会发展得就此难以控制。
阴暗的刑房逼仄得让人喘不过气来,墙壁上高悬的各种刑具瞧得人不寒而栗。
维楚利落地除去上身的衣衫,矮下身子伏在长凳之上,平静道:“五十鞭子,切勿留手。”未包扎的伤口经这么一折腾,隐隐渗出点点血迹。
那施刑人见惯了维楚受罚时的惨况,然而五十鞭子的数目一入耳,仍是不可避免地教他心下一寒。
施刑人犹豫着开口劝慰:“姜统领,您伤势本就重,这......”一月前,禁军统领不慎重用岳国奸细,因此受到失察之责,维楚便奉命领了禁军一把手的正职。
维楚阖上眼睛,挥手打断了他剩下的话,嗓音淡漠得比三年前更甚:“尽管打吧,我受得住。”
风声破空,凌厉的鞭子席卷而下,狠狠刮过伤痕累累的每一寸皮肤。
脊背上立时有鲜血汩汩而下,转而在滴落在地上,逐渐汇聚成一汪小而刺目的水洼。
“五十!”最后一下,照例是最重的,身上火烧火燎的,无处不难过。重击之下,维楚几欲痛呼出声,然而他将那呻吟生生压抑在喉间,终是沉默着,徒留喘息沉重。
维楚紧咬下唇,深黑的瞳仁冻成了千年的寒冰,再掀不起半点涟漪。
走出刑房,维楚的背脊已然恢复了往日的挺直。
日已西沉,夕阳的余晖泼洒在维楚脸上,勾勒出淡淡昏黄颜色。细看之下,俊美的容颜,竟是令人心惊的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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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吃过饭,亲们久等啦
夜凉如水。姜国一座不起眼的偏殿中,灯火忽灭。
黑暗中,姜维楚和岳羽祁相对而立。一个俊美孤傲,一个风雅舒怡,直如画中人。
“我已按你所说,在皇帝和太子的寝殿中,燃上了醉月。”星星点点的灯火透过窗棂,将维楚的面庞深深陷入一片不可知的阴影,为他染上一股难言的神秘。
醉月,世上最为醉人的毒香。其味淡,难以察觉,然而一旦时间长了,重则丧命,轻则神志尽失。
“我所要求的,你又可曾做到?”言至此,维楚的语义已经有些凌厉。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案几,笃笃作响。
岳羽祁凝视着姜维楚寒霜般苍白的面颊,沉吟着没有回话。三年未见,那个身受重伤,却仍对姜国念念不忘的少年容颜未变。只是岁月残忍,终是将维楚温婉的眉宇雕刻得凌然而不可亲,令人心底发寒。
“我本以为姜维楚永远不会变。现在看来,是我错了。”
岳羽祁掏出亲王令,蜷起手指拂了一拂其上并不存在的尘埃,接着道,“如你所愿,计划照旧。”
维楚猛地停下敲击的动作。
处心积虑,生杀予夺。不惜生灵涂炭,只为这一场复仇。
“皇上!外城......破了。”来不及卸下兵刃的戍边副将冲进殿来,跌跪在地上,面色已是一片死灰。
国事近来一切顺遂,姜鹏心情甚好,正与姜楚平谈笑,忽然闻此噩耗,直惊得手中棋子倏然落地。
“怎么回事!”
暮色四合,注定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
姜鹏只身独坐,回味着副将断断续续的回答:”岳国此次粮草充足......后援在阵,分明是有备而来啊。“
”岂有此理!难道我姜国就没有半分准备么?“
”加上平时的战备,召集足够兵力,也......需要至少三个月时间......“
”岳国这么大阵仗,此前竟一点征兆也没有?“
“敌人像是手握我军地图一般,里应外合,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姜国怕是......出了奸细。”
......
姜鹏叹了口气,头脑一片混乱,理不出半分头绪。忽听得“咚咚咚”三声短促有力的敲门声,不由暗自惊叹是哪个这般大胆,竟不请自来。重重一拍桌子,烦躁道:“进!”
“奴才叩见皇上。”维楚边说着,边恭敬地三拜九叩下去。
“混账!不好好陪着太子,来烦朕做什么?”见维楚竟还如此从容不迫,姜鹏心下不耐,随手便丢了手边砚台过去。
“嘶......”维楚没有半分闪躲,竟是生生受了这一下,额角立时破了皮。
见了血,姜鹏的冲动稍稍压制了一下,接着道:“深夜来见朕,你可是有了什么主意?”
“是。奴才有个法子,可保姜国无虞。”
“哦?”姜鹏饶有兴味地看着维楚,“说来听听。”
“岳国小王爷,也就是此役的主帅,与奴才颇有些渊源。”见姜鹏的脸色有些难看,维楚忙道:“私通他国,奴才的确当诛。”
姜鹏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温热的血珠陆续滴落在维楚眉梢,他也不拂,续道:“前些日子奴才为完成您的任务,得罪了他。现如今,想是他小孩子心性气不过,前来寻事了。”
姜鹏“哈”了一声,小孩子心性.....会指挥千军万马,挥刃上阵杀敌的孩子?甫一转念,那岳羽祁确实不过十七八岁,也算不得太大。
”皇上,奴才有信心,可以劝得祁王收兵。“维楚终于抬起头来,直视着姜鹏的眼睛,笃定道:”皇上不需要指派一兵一卒,只需放奴才走。”
“奴才承诺您,一个承平天下。“
姜鹏沉默了。他看着维楚一次次以头触地,铁了心求自己一句许可的话。
浅棕的毛毯上,留下了一摊暗红颜色,看得他竟生出一丝不安来。
他努力分辨,却这么也认不出这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情绪。
心下烦躁,姜鹏随口斥道:”小畜生!你是不是早与祁王串通好了,阴谋叛逃姜国?“
姜鹏立在高逾数十丈丈的禁城之上,目送维楚策马而去。
这是一场赌局。
赢,则万事皆宜;
输,则国破人亡。
他不许诺,维楚便长跪不起。
姜鹏扪心自问,最终却发现,自己自始至终便没有怀疑过维楚会叛变。
然而那股焦虑又究竟来自何方?
时间步步紧逼,敌军压境,他终是无暇考量。
罢了,便随他去吧。
玉轮高悬,维楚快马加鞭,向着岳军驻扎的方向疾驰。
秋风裹挟着尘土,扑面而来。道旁干枯的枝丫飞速后退,深黄的落叶打着旋儿落在地上,很快便被马蹄踏碎。
自由已近在咫尺,他却感觉不到半点欢愉。
姜国外城。
“启禀王爷,姜国禁军统领姜维楚帐外求见。”
岳羽祁拊掌而笑:“快快请进来!”
上次是姜宫,这次是岳营。这一双人,竟是将天下都不放在眼里了。
距离二人上次见面已有半年时间,岳羽祁心下喜悦,打断维楚的寒暄,一把揽他入怀:“姜兄!我早说过,终有一日,你会成为这世间最自由的飞鸟,再没有什么能锁得住你!”
漫天云霞中,金黄色的朝阳徐徐升起。炽热明朗的光芒,为半边天幕染上了些许胭脂般炫丽的丹红。
维楚的脸颊在阳光映照下,闪现出一种病态的红色。他在姜鹏膝边跪了一日,策马扬鞭赶了一夜,本就脆弱的身体已接近强弩之末。
长睫轻颤,清朗的眉宇间,是岳羽祁读不懂的倔强:“岳卿,有件事,我瞒了你。”
维楚的声音不复清亮,倒像是七八月缺水的沙漠,干涸而沙哑:“我此行来,不是为了生,而是为了死。”
”你说什么......“岳羽祁难以置信地看着维楚。
”我的死,是计划中不可或缺的一环。“
与此同时,百里之外的宫殿中,姜鹏的身子剧烈地晃了一晃。
他猛地捂住心口,一时间竟有些呼吸不畅。
他忽然读懂了那股无孔不入的细密忧虑:
此去凶险。而昨夜至今,自己竟是一直在担心姜维楚的安危!
为什么......偏偏在最无力的时刻,生出了怜惜。
”冤孽......“阳光灿烂得残忍,透过花纹繁复的窗,在姜鹏脸上打出斑驳的光影。
一时间,帝王威严凌冽的面庞,竟被粉饰得有几分柔和。
故人已去,徒留一地叹息。
维楚尚不知道,瞬息之间,自己在姜鹏心中的地位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我已交代好了一切。等我的死讯一出,禁军和姜国三分之一的军力便会调动,前来攻打岳军。“
岳羽祁听着维楚将计划中缺失的部分娓娓道来,心下一片清明:
这场自下而上的大规模出兵,倘使没有姜国皇帝的支持,必然输得一败涂地。
届时,折损了禁军和大批兵力的姜国,不出十日,必定国破。
”姜兄果然计谋过人。可惜,你算错了一点,我不会杀你。“岳羽祁笃定道。
”羽祁。你总要我这样唤你,我每次却只能沉默。其实,我心里是很愿意的......“浅笑着拍了拍岳羽祁的肩膀,维楚膝盖一软,便直直跌倒下去。
”维楚!!“岳羽祁扑倒在地,在维楚重重摔倒之前,勉力接住了那脱力的身体。
”我知道......这一步要由我完成,所以......所以方才进帐见你之前,我已经服了毒......“维楚语带调皮,平和得似乎真的只是完成了一场恶作剧。他额前的碎发随风而动,他的双眸明亮如星。他指了指前方的一大片苍凉的虚无,笑道:
”羽祁......你看,我娘......漂不漂亮?她终于,终于来接我了......“
”维楚你看错了!看着我,不要跟你娘亲走!看着我!“
岳羽祁大惊失色,再张口时,满是难言的惊惶:”来人啊!把随行所有懂医的人都找来!快!“
祁王帐。
岳羽祁瘫坐在地,怀中拥着气息奄奄的姜维楚,神色凝重。
气氛压抑之极。延请来的医师们围成一周,垂着首大气不敢喘一声,一个个轮流着躬身上前,为维楚搭脉问诊。
却终是在那微弱的脉搏和惨白的脸色前败下阵来。
众人交换了神色,为首的那人战战兢兢答道:“公子毒入脏器,恐怕......”
几与玉石同色的双手攥出了青筋,岳羽祁眉间尽是狠戾:“他若死了,本王要你们尽数陪葬!”
“王爷!王爷饶命!小人医术不精,实在已经尽了全力啊。”一时间,帐内跪倒一片,惨号连连。
岳羽祁脸色冷漠如冰。此时他眼中只姜维楚一个。
一心想着让眼前这个向来多舛不幸的人,在这世上多留些时日。
维楚皱眉,举起手费力地摇了一摇:“羽祁,我这一生......已惹了太多人不快......”说完这一句,又是重重咳了几声,唇边立时现出一道殷红的血迹来,如宣纸上湮开的一抹朱红,瞧得人心惊。
“我只想安静地离开......你看看,这又是何必.......”他眼中有孩子般诚挚的善良,直如一池春水,澄澈得让人不忍惊扰。
岳羽祁痛苦地闭了闭眼,冷道:“滚。“说话时头也不回,却是略施宽宥了。
“维楚,求你告诉我,你中了什么毒?”
维楚扯出一个虚弱的笑容,没有回答,只柔声宽慰道:“羽祁,我就要......获得永久的......自由了!”一句几断,声音颤巍巍得,分明已是有出气没进气了。
撕心裂肺的疼痛使他的目光失了焦距,再无往日的清朗。纯白的纱帘迎风而动,像极了一曲无声的挽歌,柔柔地唤着人沉入甜美的梦境,永远不再醒来。
他这一生,有过年少轻狂,有过庙堂扬眉,有过孤傲冷冽,有过伏低逢迎。他轻笑,是朝阳煦暖;他倔强,是青竹飒飒;他落泪,是暮雨潇潇;他隐忍,是静水流深。
只是这一切,在那个人面前,蓦然失了光彩。
世间所有的山高水长,也抵不过那人的一句赞赏,一个笑容。
那个人是他的父亲。
他以为是造化弄人。长笑当哭,排下一折好戏,强自作个满不在乎。
却终究抵不过满心酸涩渴望。
维楚模糊地望着皇城的方向,滚烫的泪水终于还是盈满了眼眶。
爹爹。
岳羽祁读出那虚弱的口型,心如刀绞。
翻遍整个姜宫,姜鹏也没有找到维楚临行前可能留下的书信,哪怕只言片语。
姜鹏隐隐觉得,自己这次,恐怕真的要永远失去姜维楚了。
这念头甫转,心下复又暗骂:敌军压阵之时,怎地如此心神不宁!遂唤人备辇,打算在宫中随意转转,平复一下心情。
姜宫四下弥漫着难以言喻的慌乱。携刃的兵,捧卷的官,皆是低敛着头难见喜色,行色匆匆。没了维楚,太子又不知出来执掌大局,人们一下子没了主心骨。
姜鹏见此不由连连叹气,颓声叫停了龙辇,不知不觉间抬眼一瞧,竟已身处维楚辅佐政事的偏殿。
说是偏殿,实际上不过是前朝弃用的冷宫,经久失修,破旧得连一般的寒门也不如。
姜鹏鬼使神差地屏退了旁人,只身走进那冷落寂寥的小屋去。
深秋时节,温度已经很凉了,然而背阴的屋里没有生火,甚至连个炭盆也没有。想起维楚临走时穿的似乎还是单衣,姜鹏皱了皱眉。
倘若有机会,定要赐给他一间像样的宫殿。姜鹏一边打定主意,一边放眼扫去:
阴暗的房间里鲜有家具,唯一数量不少的奏章卷第一堆堆整齐地摆在矮桌上,桌旁并无椅子,只有一张薄而破的垫子。
是因为身上常常带伤,所以坐不下么?
姜鹏拿起卷章略略一翻,入眼尽是工整的小楷,每一卷都做了详细的建议和批注,以方便太子行政,显然是用了心的。
屋子虽小,每一寸却都看得姜鹏心下酸涩,不是滋味。他不敢久留,若有所思地走回主殿去。
皇城主殿前的汉白玉上,九道龙纹悉心雕琢,交错缠绕着一路斜上,直直盘旋到姜鹏脚下。
日光炽热,在那象征着皇家至尊威严的玉石上蒸腾起层层热气,熨帖不了姜鹏凌乱挣扎的心情,反将茕茕孑立的君王映得无比孤独。
层叠繁复的黄袍放慢了姜鹏回殿的脚步,他皱起眉,自七重衣袖中伸出手来,厌憎地拂落肩上秋叶,胸中蓦地生出一个想法:
这殊无人气的宫殿,不正像一个金碧辉煌的牢笼?而自己这半生,也不过是皇家束缚下的一个可怜的傀儡罢了,又可曾真正开心畅怀过?
可笑他在过去十几年里,还深陷祖宗章法之中,为所谓等级身份,划分儿子的卑贱。
满眼都是那孩子低眉顺眼的样子,一下下揪得姜鹏心头抽疼。
自己竟死守着这莫名其妙的理由,对幼子百般厌弃凌虐,甚至连一个好脸色也不曾施舍过,直至旁观着那年轻的生命一步步走向陨灭......那是自己最优秀的儿子......那样纯孝的一颗心,却被最锋利的利刃无数次无情伤害,狠戾地刺了千戳百孔也不止。
而那无情挥剑的凶手,正是自己。
也不知那孩子,现在怎么样了......
“报!禁军统领姜维楚昨夜只身潜入敌营,不敌,陨。”短短十九字,却无比残忍,每一字都像是维楚滴血的控诉。
姜鹏瞬间面如死灰。
姜鹏小幅度摇了摇头:“朕不信!你们这群无用的奴才,一定是搞错了消息。滚下去,查清楚再复命。”
“皇上,消息是岳军自己公布的,应该没错。两军交战,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的。”
姜鹏脸色变了又变,虽不再反对,眉宇间也满是难以置信的样子。他下令召集举国上下所有能够调动的兵力,而后便疲倦地挥了挥手,僵硬地转过身去,不知道在思忖什么。
领命而去的将领惊诧地在皇上颤抖的嗓音中,感觉到了一丝心碎的意味。
禁军人不多,却是精兵强将,再加上其他不用负责守城的将士,仓促间好歹也终于凑出了一支可以应战的军队。姜鹏无心等待属国的援兵,次日便亲自率军,向岳军进发。
动荡的心在凛冽风声中渐渐冷却,尽管情感上依然不愿承认,姜鹏却已经开始慢慢接受维楚为国捐躯,永远离开自己的残酷事实。
道旁殊无生机的枯树颓然映入眼帘,不可抑制地使他想到了还未及绽放便已惨遭凋零的,自己的幼子。
姜鹏不愿意相信,维楚的人生悲剧是自己亲手造成的。可是,平日里那些被他刻意忽视的,纷乱而残忍的真相,却在此刻忽然清晰起来,一个个争先恐后地浮现在他眼前。
“父,父皇......”那时候,儿子的声音很小很微弱,明明是叫一声父亲,却似乎用尽了他全身的勇气。虽是庶子唤了自己,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大错。毕竟,作为一国之君,保护一个孩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然而自己当时是怎么反应的?好像是赏了他几十鞭子,然后勒令他半年不许近身吧。
那孩子说话时结结巴巴的懦弱深深触怒了他,姜鹏为皇室中有这样的话都说不清楚的“废物”而觉脸上无光。现在想起来,那竟是十几年的时光中,维楚唯一一次唤自己“父皇”而非“皇上”。
也许是从小便吃了不少苦头的缘故,维楚自小就比兄长们上进得多。文治武功,气质谈吐......他终于成为了一个“拿得出手的人”,却也终于被自己视作一个顺手的奴才,而非亲子。
现在想想,那么多的努力付诸东流,儿子一定很伤心吧......尤其是见到哥哥们受到的,明显优越许多的宠溺时。
为什么偏偏这样深刻地忽略了他呢?有白绮安身份的原因在先,可更多的好像只是因为,厌恶姜维楚已经变成了根深蒂固的一种习惯。
后来那女人死了,是病死了还是出的意外,姜鹏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未及弱冠的少年没敢当面祈求,只沉默着挽了裤脚跪在三九天的冰天雪地里,苦苦央湎了两天三夜,直到白绮安的尸身已不能再耽搁,才著一身孝服只身处理了母亲的后事。自始至终,姜鹏未曾露面。
姜鹏的呼吸声有点急促,一颗心被往事的火焰灼烧得苦痛不堪。他抽身催促军队前进得再快些,动身坐回龙辇时,眼前一黑便是一个踉跄,险些栽倒过去。
维楚他姓姜,是我的儿子。他不能死,他不能死!姜鹏想,维楚向来最听自己的话,没有命令,他怎么敢擅作主张?
可是自己可曾吩咐过他不许舍命,又可曾叮嘱过一句“注意安全”?恐怕连他离城时,自己在皇城上那个关心的注视,维楚也未曾看到罢......
他凭什么不死。凭什么要给自己机会,去弥补缺憾。
姜鹏惨笑,血脉相连的那个人,终是狠狠牵动了他的心,一下子将他推入了绝望漆黑的深渊。
一个月前的一天,楼主心情很是低落,于是开电脑在溪苑战战兢兢发了这篇文。说实话,收获的回复数量是超乎想象的。在此,对所有留言和默默潜水的读者,真诚地道声谢!
不知道有没有人注意到,但凡我能看到的回复,都尽力去做了应答,尽管只是只言片语,但那是我能想到的,最朴素最直接的回报。楼主一直挺有自知之明,题目中的那句文。笔。渣是我的真心话,所以,是大家的支持构成了我写文的最佳动力。
尽管我更新速度很慢,然而是你们支撑着不平走到了现在,支撑着我把这个小故事讲完。再次,感谢!
不出意外,故事已经接近了尾声,希望可以给大家一个比较满意的交代。
寒假要结束了,在此祝所有学生党在新学期里不忘初心,正能量满满,学习步步稳进,生活天天开心!
谢谢。
姜国外城。距离尚远,便遥见一面旗帜稳稳伫在城墙头上,迎风高扬,上书朱红“岳”字。
“废物!戍守的将士都是吃干饭的废物吗!”姜鹏头脑一热,咬着牙便往里冲,紧接着便被人里三层外三层紧张地围在了中央。
“放肆!”姜鹏额上青筋毕现,右手堪堪搭在剑鞘上,似乎下一刻便要将阻挠者统统斩杀:“维楚皇子现在岳军手里,生死不明。你们还敢拦朕!都散开,速速攻城!!”
“皇上!皇上息怒,小王爷吉人自有天相。战事,半分冲动不得啊!”副将拦在姜鹏面前,连声劝慰道。
“......”姜鹏眼神凌厉,虽未发片语,强大气场却教帝王威严毕露。众人只觉寒芒在背,冷汗涔涔。
姜鹏经这么一冲撞,终于稍稍冷静。片刻之后道:“好。”
刚刚还汗毛直立的人们闻言都放松下来。
薄唇轻启,姜鹏下一句话,便带了动人心魄的决绝:“修书一封,告诉祁王,朕要独自与他对谈。”
土台高筑。姜鹏与岳羽祁站在两军之间的制高点上,衣袂翻飞。
将士们费力地仰着头,目不转睛地看着,生怕自家主子受到半点伤害。暗处,双方已布下数十弓箭手,一察觉到不利,便是刀剑无眼,血溅当场。
回信很短,只有三个字:兰台见。想不到祁王竟约在此处......生来恐高的姜鹏略有些吃不消,然而强烈的担忧在心间波涛汹涌,终究使得一切顾虑失了颜色。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岳羽祁,快把维楚交出来!”姜鹏按捺不住率先开口,打破了无声的对峙。
“哈,维楚!叫得真亲热啊,想不到姜国仆人的地位居然已经高成了这样,真是大开眼界。”岳羽祁刻意把“仆人”二字咬得极重。
姜鹏面不改色,心下却又是一阵钝痛。
“......朕的儿子,怎样都使得。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如此浅显的道理,祁王还不懂么?”
“本王懂不懂,与您自是无关。可某些人倾尽一辈子诠释这道理,最后竟还不得善终,本王可清楚得紧!”岳羽祁见姜鹏出言嘲讽,脸上一红,语气中便激起了些薄薄的愠怒。
“不得,善终?你......这是什么意思?”姜鹏素来寡淡的语调中染上了几不可察的颤抖。
一声冷笑。
“我什么意思你还不明白?姜维楚已经去世了!”
“......你说什么?不,不,绝无可能!维楚说过,祁王你与他交情甚笃,绝不可能杀掉他!”若不是这样,自己又怎能放他独创敌营.......
“姜维楚以死相要,求我放弃攻打姜国。”岳羽祁说着说着,眼眶渐渐红了,“我不同意,他便......服毒自尽了。”
“朕不信!岳羽祁你休得欺瞒,不然朕定教岳国流血漂橹!”低沉的诉说刺得他心中生疼,姜鹏掩饰着慌张,提高了音量厉声诘问。
“这是真的,就是昨日的事。”岳羽祁轻轻念出这一句话,任虚弱的尾音消散在哀声低泣的风中。
心中有什么东西倏然碎了。
姜鹏捂住胸口。那巴掌大的地方空落落的,压抑得他说不出一句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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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答应过维楚,倘若您还愿意赏脸看他最后一眼,做朋友的自当尽力。”岳羽祁张开右臂,向姜鹏做了个引路的手势,“请吧。”
姜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下高台的。他只知道,待得下一刻进了祁王营帐,入眼的那一幕,注定令他此生难忘。
维楚那张乖顺的,殊无生机的脸,生生化作一道惊雷,几乎要把姜鹏五雷轰顶了去。
尽管玄色的旧袍褴褛不堪,尽管裸露的肌肤伤痕斑斑,维楚依然是那一副眉眼俊秀,清朗无双的模样。平日里随风招摇的碎发已被高高绾起,光洁饱满的额头上,犹自挂着临行前被姜鹏用砚台砸出的,那道触目惊心的淤紫。
姜鹏快步走到榻前,几乎是跌跪了下去,颤抖着手试了足有几次,才缓慢地抚上儿子头上那道伤痕。他惊觉,曾经那个眼若星辰,神采奕奕盼着自己一句夸奖的少年,竟已如此落得形销骨立,病容憔悴。
“维儿......”一张口,姜鹏才发现自己的喉咙哽得厉害。
然而,榻上那个人已经不会哭,不会笑,不会瑟缩......更不会低着毛绒绒的脑袋,胆战心惊地唤他一声“父皇”。
“心疼了?”岳羽祁从进屋起便环起手臂站在一旁,冷眼看着姜鹏,方才他见姜鹏竟还一口一个”维儿”,委实大言不惭,猛地替维楚心下一酸,便忍不住出言嘲讽。
见对方突然发难,姜鹏贴身的侍从齐刷刷拔出剑来,满脸警惕。
“退下。”姜鹏语带疲倦,“不得放肆。”
岳羽祁却并无半分领情:“你可知道,姜维楚他这些年来过的是什么日子?”
姜鹏只觉心头被重重一击,随之而来的,是漫长得似乎永远都不会褪去的钝痛。他忽地抬起眼,向岳羽祁问道:“维儿他过的.......究竟是什么日子?请祁王明示。”
岳羽祁脸色冷冽:“这种事要问你自己才对,我一个外人,又能知道多少?”
他斜睨姜鹏,见他眉宇间痛苦果然更增几分,这才沉吟片刻,继续道:
“我与维楚初识那天,他便身负重伤,明明已经虚弱不堪,却仍念念不忘你的吩咐。我见他躺在床上,面色惨白,口齿不清还翻来覆去叫着‘爹’、“父皇”.......再不就是‘图纸’二字,心下难免恻恻,便趁他思绪混乱,从他口中套出话来,找出图纸,帮了他一忙。”
“虽然我后来因为交出岳国机要,挨了父皇好一顿责罚。与他这一场相逢,仍是我此生最快乐的事。”言至此,岳羽祁的脸庞柔和了许多。
他闭了眼,任强烈的无力感渐渐散落在身体的每一个角落,“维楚能文能武,这样一颗芝兰玉树,姜鹏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姜鹏并不答话,哀恸沙哑的嗓音仍喃喃念着他的维儿,右手却小心翼翼向榻上人鼻息探去。
那里是一片凝滞的死寂。
“可你还是毁掉了一切。维楚临走时,汗湿的头发就那么凌乱地搭在前额......”岳羽祁深深叹了口气,用气声缓缓道:
“一国皇子,死时竟连束发的体面也没有......姜鹏,你可知维楚心里有多苦啊......”
姜鹏潸然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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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国之君落泪恸哭,岳羽祁却视若不见,咄咄逼问:“姜鹏,与其说维楚是为国而死,倒不如说,他根本是为你而死。”
姜鹏透过模糊泪眼,茫然地看着岳羽祁,脑中一片混沌。
有未曾触及的真相,隐约浮上他心头。他强自压下那绵密的不安感,问道:“这是何意?”
岳羽祁满脸嘲讽:“姜鹏你暴虐无端,却偏生有幸得了维楚这么一个子嗣。你可知他此生最是厌恶政事皇室,巴不得一生远离宫闱,隐匿山林,做个逍遥的凡夫俗子。”
若他没有记错,那淡雅风流的少年,正是鲜衣怒马恣意张扬的好韶华。或许他早该快意江湖,策马扬帆,抒写一段传奇;又或许只堪抚琴执扇,诗书为伴,甘心做个傲立浊世的陌上佳公子......
可对父亲的满腔忠孝,却生生耗尽了青葱的风发意气,将那满目生机希望化作了难以挽回的疲倦郁郁。
姜鹏的心几乎疼到窒息:他本以为,维楚辅佐太子的三年所拥有的权柄地位足够耀眼,也算是做父亲给的一种补偿。原来......他的孩子竟是毫不在意,甚至......厌恶之极的么?
“我不明白,维楚他究竟欠了你什么?若是为了生养之恩,他连刀山油锅都趟遍了,哪一次不是不计性命,浴血而战?便是天大的恩情,也早该抵净了吧......”
岳羽祁心下难过,“他武艺过人,出宫办事时,出逃的机会多得数不过来。可他还是留了下来。”
姜鹏默然不语,原来那么多事,他都不知道,那么多错过,已无法弥补......幼子的武功很好么?也许吧。现在回想,那孩子似乎样样都尽力做到最好。
岳羽祁的话在他心里激起了一波又一波的涟漪,久久难以平复。姜鹏俯下身,在维楚额头没有伤的地方,生平第一次,吻了他的儿子。他笑得苍凉而无奈,泪水一滴滴自他颊上滚落:
“让我带他走。”
岳羽祁一言不发,良久,迟疑地点了点头。
姜鹏道一声谢,脚步虚浮地走出帐来。他一张脸白得可怕,怀中紧紧搂着维楚,似是拥着这世上最脆弱的珍宝,舍不得他人的半分触碰。
随从等了许久,早已万分心焦,此刻终于见到皇上,还不及松口气,心下已是疑窦丛生。然而半张了口犹豫数次,终是一句不敢问。一声令下,一行人浩浩荡荡回程而去。
临行前,岳羽祁对姜鹏说,他须得守护维楚尸身整整三个日夜:“维楚孤单了一辈子,最后这一程,还请你好好陪陪他。”声音如幽兰泣露,悲伤之至。
这一场剑拔弩张的战役,竟以双方兵不血刃的长久沉默而神秘告终。
归程。
五角缀金的龙辇中,气氛温存却哀伤。
姜鹏坐在在柔软的椅子上,膝上枕着维楚,他蜷起修长的手指,缓缓抚摸着维楚的脸颊,“维儿,回家了......”
“父皇错怪你,虐打你,父皇知道你心里委屈......可你不能以死作结,孩子,你不是最听爹爹话么?”
姜鹏怅惘着,小心翼翼地靠在维楚耳畔,轻声道:“给我一个机会去弥补,好么?”
维楚静静躺着,任父亲如何拨弄,也无半分回应。
“那时候朕不许你叫父皇,”姜鹏宠溺地刮了刮儿子鼻头,下一刻便泣不成声:“现在,你竟真的,永远不会叫了......”
“你若醒了,父皇便带你去看这世上最美的日出日落,带你看这世上的最玄妙高山仰止景行行止.......对了,你母亲绮安的长眠之地,父皇也是一定要去的!”
“安儿,这么好的孩子,便多留在我身边些时日吧.......我会好好照看他的.......”
姜鹏深陷绝望之中,不能自拔。如此自顾自地说着,不知过了多久,忽觉指尖一湿,似有滚烫的泪水滴了上来。
他难以置信地垂下头去:
“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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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9-06 20:43:17  更:2021-09-07 04:19: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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