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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此身为孽(师生,亲情向)[第3页] |
作者:逗天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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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学醒来的时候天才微亮,他对着黑漆漆的屋子愣神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这不是躺在自家屋里了。 稍微一动,背后到臀部都火辣辣的疼成一片,莫学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体温正常,并没有发热,再小心的摸摸自己的后背,上过药了,摸上去凹凸不平,想必都是些重叠杂陈的檩子板痕,手稍微一按,疼的就是一哆嗦。 莫学挣扎起来穿上衣服,因为预料着这几天肯定要挨打,他穿的衣服也都是挑着宽松类型的穿,所以布料接触肌肤虽然也会带来些微的疼痛不适,但是还算可以忍受。 这种一百年前的民居布局和现在不同,莫学不知道电灯在哪里,深一脚浅一脚的摸着黑走了一通,不知不觉就走到前院来了。 晨光微熹,莫学玩心大起,去够柳树上面刚长生出来的嫩叶子,他瞧中的那片叶子小而金软,尤其的可爱,只是长的高了些,够不着。 莫学吸了一口气,猛地一窜高,终于如愿以偿的够到了,顺便捋了一手掌的露水。 因为那一点小小的欢喜,竟然连背后牵动的疼痛也不觉得了,莫学近乎雀跃的转过身,却被背后的那个人给吓的一大跳。 周九风手里给提着一个塑料袋子,这早春的温度不高,尤其早晚,都在十度左右起伏,他身上竟然只穿了一件长袖的黑色T恤,也不觉得冷,跟看傻子似的盯着他。 招呼他进到屋子里,周九风将塑料袋子给放到桌上,招呼道:“早上跑步的时候顺手给你买的,你小子这身体不行,多吃点实在的长长个。” 莫学一打开,好家伙,两张大饼四根油条,还有一碗豆腐脑。 本地早餐出名的就是一种大饼,分咸甜两种口味,咸的一般是梅菜肉的,甜口的一般是芝麻糖的,烤的有盘子大小,一口咬下去又脆又香。 莫学吱呀呀的咬着大饼,目光落在包装袋上的时候,总觉得这家店的名字很熟悉。 他仔细回忆了一下,模糊想起是本城市中一家专门做早餐夜宵的老店,几十年的声誉了,位置比较偏,但是有了年头的老人就是喜欢这一口本味。 莫学还记得有几次跟着柳爷“做生意”做的晚了,就跟着柳爷去这家店吃个夜宵,他家的大饼和咸豆浆都是非常有名的。 只是,这家店是在南城区啊?莫学仔细回忆了一下路程,大概估算出这家店离着这里最起码也得二十多里,可是周九风刚才说什么?晨跑顺路? 莫学看了一眼周九风脸不红气不喘的样子,真心不觉得这人大清早的能跑那么远,就算他真跑了,那现在还不到六点钟,他是什么时候起床开始跑步的? 看着他背后黑色T恤上的汗渍,莫学对着他这位先生的过去还真的多了几分好奇。 周九风的早餐买多了,莫学只吃了一块大饼一根油条,蘸着豆腐脑吃下去,剩下的都没动。 周九风看着直嘀咕:“你属猫的呀你,就这点东西就撑着了。” 看着莫学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那儿,他没好声气的踹了一脚:“去去去,该干嘛干嘛去,站这儿你当你树桩子呢,浪费时间小心我抽你啊!” 莫学也觉得奇怪,你说这以前周九风看着有懒散的样子,有温和的样子,有冰冷吓人的样子,也有冷漠的往下一下下板子藤条的样子,但是莫学一直觉得这人瞧着跟隔着块毛玻璃板一样,总是瞧得不真切,现在这周九风这近乎痞气的作风倒是意外的觉得畅快,甚至觉得亲切。 这个念头吓住了莫学,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虽然说自己从来没有恨过周九风,但是对着一个把自己打晕过去的人,怎么会生出亲切的感觉呢?莫学一直觉得自己冷心冷情,当初柳爷对自己百般器重,自己走的时候也没感觉舍不得啊。 莫学跑到学校的时候想明白了,他觉得自己是得病了。 在几年前,那时候莫学还是个热爱学习的好孩子的时候,那时候莫学最喜欢的就是阅读各种书籍,蹭着隔壁一位姓向的老人的读书卡,他在市图书馆经常一呆就是一天,这也是为什么这两年他基本上将学业弃之脑后了还能撑死个不上不下的位置,吃老本呢。 他还记得那时候看过一本书,里面有个病症叫做斯哥尔摩病症,莫学觉得跟自己现在这样的症状,很像。 但是就算真的是这个病症,莫学也不想去纠正它,就像周九风说的那样,他是一个鞭子,鞭策莫学拼命的往前跑,在这样的情况下,对鞭子心存感激不是坏事,最起码,不会因为心存怨恨而和鞭子作对,反而耽误进程。 在莫学的眼里,只有存在事情该不该做和怎么做,只要最终的目的能够达到,他就认为一切值得,而从来不去计算自己在其中会遭受什么程度的磨难甚至是折磨。 跑步牵扯到浑身的肌肉,对于从背部到臀部没有一处完好肌肉的莫学来说,这种行为不能算是运动,倒是更像是一种自虐的自残。 可是莫学不在乎。 这种疼痛无法避免,起身会疼,穿衣会疼,跳起来也会疼。这种疼痛无法逃避,莫学知道,在未来相当一段时间里,他都要一遍遍的接受这样的疼痛,在这样要将人活活烧熟的火热滚烫中将自己一遍遍锻打,只有这样,才能将自己这块半废的矿渣打出一口好刚。 背后的伤口在裂开,每次裂开都是锥心的疼痛,疼的人躲都没处躲,恨不得缩在那儿哆嗦,但是莫学并没有停下来,他清楚的感受着身上每一处的抗议和 |
刺痛,感受着新裂开的伤口处湿漉漉的温热液体濡湿了衣服,然后问自己: 莫学,你拼命了吗? 他疼的脸上的五官都皱在一起,但是依然记得高高的昂着头,一种奇异的坚毅和轻松让他整个人都好像镀了一层奇怪的光辉。 快到校门的时候,莫学从口袋里掏出一片小小的叶子,软黄色的,嫩嫩的,带着清晨露水的气味。 莫学疼的浑身都在哆嗦,然而他还记得挤出一个笑容来,对着自己手上的那片小叶子说:“学场如战场,可我怎么觉得我上的是刑场?” 因为疼痛,莫学脸上的笑容瞧着古怪而扭曲,如果有人能盯着他,大约还能看出几分癫狂来,但是不过几秒,莫学便收了笑容,一如往常那样,平静了面容,低调了身影,往学校门口走去。 不知道怎么的,莫学突然想起很多年前,那时候他还是个六七岁的孩子,隔壁的一些老大爷喜欢他,经常给他讲些故事,他都记得不是很分明,但是现在他突然想起一个来。 那个故事,叫做背水一战。 |
第二十章 被人生生打晕过去的好处就是,当你回想起在似乎无穷无尽的藤条下苦苦死熬的那些时刻,你知道了自己的极限,那么也会知道现在眼前真的这一切再难再累,那都不会超出你的忍受范围。 这样,就掐断了所有的理由和借口。 莫学开始计划起自己的每天要做的事情,他知道自己要背诵的东西太多,索性先整理出一个学科来,给自己划定了一个大概的时间,计划好了每天要背诵的内容,接下来那就是全力以赴争分夺秒了。 有的人记性好,什么东西看一两眼就能记住大概,莫学不行,他虽然在柳爷面前一直顶着个聪慧的名字,但是他的记性,特别是机械记忆,一直很差劲。 所以只能用最土的办法,那就是死记硬背,一遍两遍的不行,那就是八遍十遍,再不行,那就是二三十遍的重复。 学校的课程本来就很紧张,他能够利用的时间有限,除了早读上能够大声朗读,剩下来的时间也就剩下了每节课课后的那缺胳膊少腿的休息时间,逼得莫学上个厕所都要带着书随时念叨着。 倒是中午吃饭后还有一个多小时的午睡时间可以利用,同学们都在睡觉,莫学本来想躲在厕所里面背书的,但是琢磨着这样一来声音大点的话一样打扰到别人,索性偷溜到学校的体育馆里。 开始的时候肖强他们几个打篮球的还会有些好奇,但是看着他只会抱着书本在那里大声朗读,便也懒得理会他。 莫学对这样的安排,很满意。 每天晚上做作业做到十点,整理作业上自己弄不懂的问题,这就要忙到十一点。然后根据自己每天的表现给自己列出不足的地方,去接受惩罚。 很遗憾,他的目标定的比较高,所以开始两天总是完成不了,挨了打后只能趴在周九风留给他的那间房间里的床上,拽着纸继续默背。 目标定下来就不会更改,今天的任务完成不了,那么明天的任务只会更重,完成不了的惩罚也会更重。 如果让学校里的那群学生知道,那估计没有人会想到一个人会自虐到这样,他们的刻苦是百川入海,讲究的是一以贯之,而莫学,只能做冲击礁石的急流,要的就是这种撞了南墙也不回的气势,将自己一次次撞的粉身碎骨,期望能撞出一条活路来。 所以周九风看到莫学期期艾艾的站在面前却又不敢说话的时候,是真的觉得有点惊讶。 彼时莫学刚熬完打,他对自己的要求严苛,每天都有好几十下上身,周九风琢磨着老打一个地方不行,就定了规矩,脊背和臀部轮着打,而且打完之后早晚都要涂药膏。这刚替这小子上好药,他就是这副样子,鬼也知道必然是有事情。 周九风皱着眉:“有事就说!” 莫学手心出了一点汗,他不怕打,但是他很不喜欢欠别人东西,老是悬在心上,让人觉得每个着落,但是这件事情也只能去求着周九风:“先生,明天家长会······” 原来是为了这件事,周九风好笑道:“送佛送到西,装爹装到底,这个道理我还是明白的。不过你们老师对你这小子的不满可是不少啊,你不怕我听到什么罪状晚上回来再抽你一顿?” 莫学讪笑道:“先生说要打,那肯定是我该打。” 周九风伸手揉了揉少年被汗濡湿的头发,笑骂道:“小滑头。” ······ 第二天是周六,莫学一大早就背着书去了医院。 将近一个星期没见,莫晓云的气色竟然好了许多,脸上多了几分红润,半躺在床上绣一副十字绣。 莫学站在旁边看了看,绣的是一条小狗,已经绣了大半个头,是只金毛,一对大眼睛乌亮亮的似乎有水光。 外婆却不肯让莫晓云多绣,怕她伤了眼睛,非要莫学带着她出去下楼走走。 莫晓云软着嗓子喊妈,求了半天,结果外婆不为所动,只好悻悻下楼散步。她穿的是病号衣,里面虽然也穿了毛衣,倒是莫学还是怕她冷,就拎了一件大衣跟在后面。 刚下到一楼,就听到身后有一个惊异不定的声音:“莫晓云?” 母子俩都吓了一大跳,齐齐转过头去。 喊人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长的高大,五官俊秀,带着一副黑框眼镜,衣着得体,一看就知道是属于行业精英类型的那种人物。旁边跟着一个齐耳短发的女人,笑盈盈的一副很好说话的模样。 莫晓云有些诧异的看着他,不确定自己什么时候接触过这样的人物。 那男人倒是十分惊喜的模样:“你不认得我啦?我是唐儒,那个万年老二。那时候你每次考试都拿第一,我都考第二,大家就叫我万年老二。” 他跟身边那女人介绍:“这是我初中同学莫晓云,那时候我们班班长。哎,这是我女朋友夏天青,过两天就得叫媳妇了。” 莫晓云想起来了,她有些紧张的捏着手指:“是你啊,最近还好吗?” “哎呀,哪里好呀,我都忙死了我!公司的事情多,忙都忙不过来,新来的研究生还亏是我师弟呢,一个比一个笨,都得手把手的教。你看我婚检都拖到现在才找到时间来做。” 莫晓云勉强一笑:“结婚了?那恭喜啊。” 唐儒现在才发现她身边还跟着一个男生,有些好奇的问道:“这个是……”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大变:“这个就是?” 莫晓云脸色大变,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我身体不舒服,要回去了。”顾不得道别,匆匆裹着衣服往楼下跑。 莫学急忙跟着,他模糊听到那个女的有些诧异的问了那个男的什么,而那个男人又说了些什么。 他不用听也知道那个男人在讲一个故事。 十几年前,一个品学兼优的初中女生在晚上下晚自习的时候被路边的流氓糟蹋了,因为害怕,她没有跟任何人说。 结果七个月后,身体越来越走样的她引来了家长的注意,去了医院才知道有了身孕,月份太大不能流产,生下了一个孩子。 这个事情当时闹的那个地方人尽皆知,人人都当做故事传奇来谈,还有一些二流子,故意在那女孩家旁边转悠,说一些风言风语,终于,三个月后,那个女孩离家出走,没了踪影,一同消失的,还有那个三个月大的男婴。 莫学看着前面母亲毫无目的的乱走,走的跌跌撞撞的身影,心下大痛。 就像一个月前第一次听到这个故事一样那样痛,痛的恨不得将一身骨肉一刀刀剔下来,碾做泥尘。 |
怎么了? |
第二一章 周九风是在外面吃的晚饭,一进门就看见莫学在堂屋里坐着写作业,心下有些疑惑:“你不是说去看你妈了吗?回来的这么早?” 莫学低低的嗯了一声。 周九风一脚一个的将鞋子蹬掉,只穿着袜子在地板砖上蹦达了两下,这才觉得坐了一下午的憋屈好过了一些,他一边活动着僵化的四肢一边问道:“吃了没?” 莫学摇摇头:“吃了。” “到底有没有?” 莫学看着一下午也没有做几道的英语卷子,揉了揉有些发疼的眉头:“不饿。” 周九风光着脚走了过来,说来也奇怪,一米八的男人,长得高大,肩背挺括,走路却静而无声,悄无声息的就到了身后,把手放到莫学的肩上:“怎么了?” 莫学停了一下,轻声说道:“没什么的。” 鬼也知道莫学说的是敷衍话,周九风感觉牙都疼了,他活的粗糙,一向不爱管人心里想些什么,反正以前这种事情有老林那个秀才给帮衬着,也没弄出大乱子,但是现在他被“发配”回来,独自对着一个闷憋憋的小屁孩,要是搁以前他还能一脚踹过去骂声“扭扭捏捏跟个娘们似的”,然后再让老林那小子暗搓搓的去安慰,双管齐下,就没拿不下的人,不管是什么刀架在脖子上的硬汉子,那也抱着老林的脖子哭的跟被地主老财糟蹋的清白闺女似的。 后来做了那什么管理员,那些个小子一个个桀骜不驯的,给头发上抹点发蜡就当自己是刺猬了,那些他反而喜欢管,因为简单,打服了就行。但是莫学这小子不一样,自己找上门来的,你要打他,他就算还有口气都会受着,但是那股子别扭劲你就是纠正不过来。 周九风最烦的就是这种类型,前两天他又是打又是骂的,好歹让这小子松快点了,虽然天天挨打过的凄惨,但是脸上好歹有了笑模样,这怎么一天不见,这小子又像是火烧过的木材,灰沉沉暗扑扑的叫人提不起劲来呢? 周九风心思急转,但是他好歹从那天高地远的地方回来好几年了,那些痞气蛮气狂傲之气都收敛了,平时四不着调的像只打瞌睡的大猫,还琢磨着练练字来修身养性,虽然字还没练到家里那老头点头的程度,修身养性倒是被他练成了明面上的功夫,最起码他今天西装革履往学校里一坐,学校里的家长们都认为他是哪家大公司的主管一行的管理人才。 修身养性的内家功夫他是没学到皮毛,但是外面上的不动如山还是做得到的,周九风摸摸莫学的脑袋,说道:“家里有饺子,给你下一碗。”心下却在咬牙:你爱憋着就憋着,憋不死你个小狼崽子! 却听到身后莫学有些迟疑的呼唤:“先生?” 周九风一下子颇为自得:你看看,我就说我装了这么多天的书生秀才还是有用的,这不,这小子就跟我说心事了?要是我还回去,那就能干老林的活了。 他虽然心里高兴,但是因为装惯了这样子,面上却是不显。 莫学看见周九风转过身来,脸上却是一片从容温和的模样,看着却也有几分亲切,要不是现在脚下只穿了一双袜子,倒也是个可以信赖的长辈。 莫学虽然经常看见他露出这副模样,但是不知道怎么的,越是相处的久反而越来越觉得这副样子瞧着有些许别扭。 他自己也觉得有些荒诞,然而还是低着头哑着嗓子说道:“先生,我、” 早上母亲那落寞的身影返回眼前,如果不是当年那场意外,母亲该是什么样子呢?大概跟今天那个男人那样,考个好高中然后进个211、985的大学,出来后找一份月薪不错的工作,谈几场恋爱,或许会受点情伤,但是到了今天大约也会找到一个各方面都不错的男人结婚,然后为了什么时候生孩子而烦恼,或者就成了别人眼中的“剩女”,最大的烦恼就是每次回家都会被七大姑八大姨逼着去相亲。 而不是十四岁受辱,十五岁生子,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的年龄里抱着一个拖累,逃离扎根的家乡,千里迢迢的到一个陌生的城市里面讨生活,做的是最低等的活计,求的是最低标准的温饱。 聪慧灵气的女孩,才过完儿童节,还没来得及感受青春的美好或者烦恼,就被生活摧残成憔悴的妇人。 如果不是这场病,如果不是恰巧被外公他们找女儿找到,如果不是无意间听母亲和外公吵架听到这段往事,莫学大概永远不会知道,他的母亲,被生活折磨到神情都麻木的母亲,原来当年也不过是个被捧在手心里的娇娇女,那双有着大大小小的茧子、冬天还会生冻疮的手,当年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细嫩纤细。 莫学的嗓子发堵,他胸口有一块石头堵着,堵得难受,然而却不能发泄出来,他顿了顿:“先生,我今天的任务没有完成。” 不是找我谈心啊! 周九风有些失望:“现在才多晚,不是还有好几个小时吗?抓紧点。” “不,”莫学急急的说道,“我今天的任务,不,我,我都一天了我一张英语试卷都没做完,我什么都没做,我浪费时间,还有,还有我背诵任务也没有做。” 周九风看着眼前少年仓皇的样子,皱了皱眉,把手放在莫学的肩上。 莫学也察觉到自己的状态太多失常,他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话平稳而有条理:“先生,我今天根本没有学习。” 周九风牙更疼了。 |
他现在觉得自己当年真是太牲口了,你说说,老林,多实在一人啊,亏得自己当年还嘲讽过人家文气,说他是个秀才,你看看人家干的事那真不是一般人能干的了的,最起码周九风觉得自己白瞎了跟老林学来的表面儒雅,他就做不来循循善诱推心置腹这种事。 叹了一口气,周九风从冰箱里拿出两瓶啤酒,给莫学扔了一瓶:“今天开个例,陪我喝一点。” 莫学拒绝了:“我不喝酒。” 周九风也不逼他,手指一用劲,瓶盖就下来了,他灌了一大口:“我认识一老头,走到哪都带着个几十年前的水壶,里面不装水,装的是几块钱一斤的散装白酒,走到哪,累了,就倒出来咂摸一口。” “我那时候不明白,我奇怪啊,那老头家底丰厚的很,喝酒就喝呗,干嘛喝这种便宜的?” “我一朋友跟我说,他说老头呢不是喝酒,是在浇胸中块垒。” “这话境界太高,我原先不明白,这两年呢我也悟到了一点,心里憋屈,不好受。” “我那朋友跟我说过一句话,忘是无心之病,助长是有心之病,这话玄乎,他说要做到有无之间,那就能得真自在了。” “你要是真犯了我给你定下的规矩,我照打,但是你不用想故意讨我的打来折磨自己。” “不值当。” 周九风说了这几句,拍了拍莫学的肩膀,就提着啤酒瓶子去厨房了,想起什么又回头说了一句:“你们语文老师说了,说你小子奇了怪了,本来交上半张白卷的默写,现在却能做对一大半了,除了错字多些,别的进步倒是大。不许骄傲,还有你那错字,要是以后再写错,我把你右手打烂。” 莫学带着鼻音短促一笑,低头想了想:“打左手行不行,右手留着写字。” “打你不是卖白菜,不带还价。” |
第二二章 莫学尽了力了,但是他开始的时候给自己定的是一天的目标,从早上六点起床到十一点受罚然后入睡,这里面的时间被他安排的环环相扣,不存在一点空隙。这也导致了他这后来几个小时虽然抓紧了一切时间,哪怕吃饺子的时候还背着课文,但是到了十一点,细数数,还是有一堆没完成。 周九风在这件事情上相当有原则,每天的任务没完成,不管是什么原因,那都是要受罚的。记得前两天莫学那次受了大刑后晕了过去,当天晚上没事,但是第二天一天都有些发烧,人都是昏昏沉沉的,就算是生病,也赢来了二十皮带。 莫学也执拗,按理说学习的进程都是自己定的,有没有完成也都是自己一个人知道,但是莫学呢,从来没有因为害怕挨罚而隐瞒过,当初周九风看他生病难受,主动说要将这二十皮带等到病好再打的时候,莫学这小狼崽子非不肯,自己扒了裤子趴在桌上硬撑着挨完了惩罚。 像今天这种情况,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讲,莫学肯定是要挨一顿好打的。 莫学自己也知道,他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再看看自己的学习任务表,有点挫。这一个星期来天天都在挨打,本来一天天挨的打已经越来越少了,身后的大大小小的伤痕虽然没有好全,但是因为轮着打的,周九风又早晚逼着他上药,已经好了许多,流血的地方也都结疤了。 想到原来已经结疤的肌肤再一次要被打的血肉模糊,莫学不自觉的微缩了一下。 周九风坐在椅子上抬手招呼:“过来。” 莫学乖乖的过来。 周九风比划了一下:“趴到我腿上。” 莫学照做。 照做了以后才发现这个姿势的怪异,莫学“哎呀”一声正要起来,腰部却被人按住,紧接着就是身后一凉,裤子已经被脱了。 莫学羞的面红耳赤,终于忍耐不住:“先生,我趴这儿您多受累啊,我还是趴到桌上去吧。” 周九风一巴掌拍了过去:“没事,我不累。” 莫学还要说些什么,可是周九风的铁掌已经结结实实的呼到他的屁股上,毫不逊色于红木板子的疼痛把莫学那些小小的抗议都堵在嗓子眼里,能发出去的只是一声吸着凉气的呻·吟。 被打的地方火辣辣的烧成一片,然而莫学也不能确认挨打的地方的温度是不是高于其它地方,毕竟刚才那一巴掌落下来,莫学浑身的血液都好像冲到了脸上,羞的连耳朵尖都红透了。 被鞭子抽被板子打都不算什么,你要是忍得住不叫唤,说不定还能被人竖个大拇指叫上一声真汉子,但是不论什么时候,趴到人家膝盖上被人用手掌打屁股,那只有小孩子才有这待遇。 莫学不知怎的,突然生出一股力气,就要抬腰而起。周九风察觉到他在挣扎,手一扬,“啪啪”狠狠的给了五下,终于把这泥鳅一样扭动的小狼崽子给打服帖了。 莫学挨了几下狠的,还不及消化那火燎火燎的疼痛,那后面的巴掌就一下紧似一下的狠狠拍下来,疼得人无处可躲,只好紧紧抓住周九风的裤腿,那点羞怯之意挣扎之心,早就不知道被抛到哪里去了。 打了几十下,虽然是肉做的手掌,但莫学的屁股也已经红透了。红木板子打起来能将人的肌肤打的肿起来老高,而手掌打屁股,不知道为什么,却好像把外面那层肌肤越打越薄一样,那种通红的颜色似乎随时能从皮肤里面渗出来。 周九风感受到膝盖上的那个身体已经开始不住的颤抖的时候才停了下来,却依然按在他的腰上不让他起身,问道:“心里好过一点了吗?” 从来没有人问过莫学这种问题,莫学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而那种被窥见心事带来的羞耻感比刚才趴在膝盖上挨打更为强烈。他嗫嚅着一时间竟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周九风看见那小子似乎连大腿根的肌肤都羞红了,心下颇为自得:对付这种闷葫芦,那就得粗暴一点,要不然经不起摔打。 莫学好不容易等上了药,匆忙就爬了起来,脸上通红通红的,不知道是羞的还是恼的,看着周九风那叫一个避之不及,连招呼都顾不得打就冲进了自己的屋子里,一头扎进被子里,好半天都抬不起头。 周九风本来还怕这小子羞怒的跟自己动手,后来又担心这小子什么东西都喜欢藏在心里,怕他一时间想不开,就暗搓搓的守在门口听里面的动静,听到里面传来哗啦啦的水声,知道这小子没事了,也就放下心来,到客厅里面继续喝剩下来的那瓶子啤酒。 不知道为什么,周九风对于莫学这样的反应总是觉得意犹未足,不过瘾。大概是莫学的执拗和对自己的那股子狠劲让他想起了别人吧。 那个人也是衣服执拗而别扭的狠劲,不过在周九风眼里,。莫学的狠劲都是对着自己,而那个人呢,对自己狠,对别人也不手软。 那时候在西北,上面选了几个好苗子让他给训练选拔,他这人吧,就故意做出个凶神恶煞的样子来,琢磨了很多的恶劣手段去折磨人家。终于惹恼了一个,姓郑,年龄不大,十八九岁,长了一张娃娃脸,但是心气特别的高,性子也执拗。当众和他吵架,被他一脚踹了,不服气,大晚上的往他身上浇了一盆洗脚水。 周九风那个哭笑不得啊,大晚上的也不能喧哗,他就挤了老林的被窝,没想到那小子贼心不死,又浇了一盆水,连带着老林都遭了池鱼之殃。 |
这就忍无可忍了,周九风让人把他关小黑屋,没想到这小子找了个空子偷偷跑了出来,大中午的周九风在太阳底下教训那堆菜鸟呢,一盆水从二楼而降,给他浇了个透心凉。 菜鸟们都胆战心惊的等着周九风这个有名的桀骜不驯的老虎发威,没想到周九风居然哈哈大笑,指着那个小子笑骂道:“你小子,够有种!” 事实证明,小郑还真没瞎了他那股子狠劲,是那一年训练的苗子中成绩最好的。说来奇怪,大概是打出来的交情,小郑对他这个队长还真比对别人亲近些。 老林就说,这是三盆水的“浇情”,什么东西都比不了,连林黛玉那都得拿眼泪去还。 ······ 房间里的水声已经停了,但是周九风却想叹气。 经过训练,他的五官感觉都比一般人敏锐许多。所以就算屋中的少年非常谨慎,但是窗户被打开的吱呀声,没有经过训练所以显得有些笨拙的落地声,包括虽然极力小心但还是不慎踩到破瓦片的咔嚓声,对于一个习惯在暗夜中奔走,习惯了围捕与反围捕的人来说,真的想要忽视也不容易啊。 周九风没有起身去干预那孩子从后门偷溜的行为,在他看来,这个年纪的孩子,毛躁一些冲动一些甚至狂傲一些,那都问题不大,但是不能死气沉沉的,没了生气。 他摸了摸自己的臂膀,每天坚持锻炼,他的肌肉保持的很好,不是健身馆中那些教练的华而不实,而是如同虎豹那样流畅而充满力量,他很清楚这样的自己正是一生中最巅峰的时候。 然而他轻轻摇头:“老啦。” 一座老宅,半瓶残酒。 |
第二三章 “金麟”是一家娱乐会所,名字是大老板一拍脑袋定的,因为名字中带着一个“金”字,所有的装修一应搞的金碧辉煌,俗气坦然到近乎大气了。 这种地方消费自然不低,最起码对于因为打车而口袋里只剩下几个钢镚的莫学来说,如果放到几年前,进这种地方那是想也不敢想的。 不管这两年过的有多混账,但是眼界终究是开阔了许多。 一个新来的小保安瞧见莫学,也许是看他穿的寒酸,不像是可以来这里随意挥霍的富家少爷,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小声提醒道:“这儿贵滴狠咧,娃儿年纪小,念书是正经事。” 还没等他将那点大道理说出来,他就看见自家那个平日里看着生人不近的保安队的头头小跑了过来,堆着一脸的笑:“小笑哥来啦?好几天不见来,是兄弟们不周到?” 这个来自于黄土高坡的小保安瞪着眼睛看向那个穿的朴素年龄也不大的少年,不知道这个少年哪里值当已经将近四十岁的保安队长的一声“哥”,但是不妨碍这个还没被灯红酒绿的大城市消磨掉身上那点质朴心思的小保安如同做错了事情一样红了脸,想要解释什么却又说不出口。 让这个小保安想不到的是,这个眼看着寒酸却又偏偏有来历的少年郎对着保安队长的殷切只是点点头,对着近乎冒犯他的自己却多了一声还算真诚的:“谢谢。” 小保安挠了挠脑袋,看着这个在满眼的金碧辉煌中始终腰背挺直的寒酸背影,心里琢磨着这少年到底是何方的真人? 莫学谢绝了保安队长请客的好意,去了三楼的包厢,这里只提供给VIP客户,不多不少,只有八间,“八”是近些年两广那边传来的说法,按照老间里的说法,“九”才是极数。不过这家会所那位从不露面的大老板说了,这个“九”呢太大,一般人没福气驾驭,“八”虽然俗气,但是俗气的实在,俗气的踏实,不张扬,不忌讳,正正好。 包厢少,所以每一个包厢的面积都相当大,足够开一场中型的party。如今正是最热闹的时候,哪怕用了最好的隔音材料,也还能听到一间间包厢里面传来的喧嚣。 最后那间包厢的安静就有些不同寻常了。莫学揉了揉眉头,一时间有些庆幸周九风今天只用了巴掌,虽然现在还是很疼,但是相比于前几天,最起码现在行动不受制约。 莫学轻轻的敲了敲门。 寂静的包厢里似乎传来几声模糊的叫声,随即又戛然而止。 门打开了。 如果有人在旁边的话,那么这包厢里的情景大概会让他大吃一惊吧。 这个包厢里面两边坐着二三十个男人,大金链子和纹身随处可见,恨不得脑门上刻两个字让外面的良善人家知道自己不好惹。 但是现在这二三十好人泾渭分明的分成了两派,火药味浓的呛人,几个平常千娇百媚撒娇撒痴的小姐只敢缩在房子里面的角落里,大气儿也不敢喘一声。 莫学站在门口伸手一划拉:“咱们兄弟说话,你们几个出去。” 那几个女孩如蒙大赦,只是对屋子里的那堆看着就穷凶极恶的大汉惧怕,抖抖索索的不知道该不该走。 一个穿着花衬衫梳着莫干头的二十多岁的男人突然伸手将一个穿着粉紫色小短裙的女孩拉进自己怀里:“凭什么让她们听你的,老子就喜欢有美女陪着。” 莫学知道这算是下马威,但是这个十六岁的少年这两年见识的东西不少,柳爷曾经告诉他,真正的搏杀,往往不在于气势宏大而在于一击得中,所以酒桌上的三言两语有时候往往比真刀实枪的打架更为惊心动魄。 花衬衫没看到这个年纪小小的少年恼羞成怒的样子,事实上他只看到这个传说中被那位“笑佛儿”柳皇叔着力培养的少年神色不变,甚至带上了一点称得上是温柔的笑意:“咱们讲话,那是两家的事情,难道有让不相干的女人乱听乱说的道理?” 花衬衫自然可以态度强硬,但是莫学说的是正理,这是两家的事情,确实不能够让不相干的人听,尤其是这里的小姐,给塞点红票子能把上一个男人的长短都说出来。他不甘气势被压住,只能把火发到小姐的身上,一推手,将那个粉紫短裙的女孩给推到地上,恶声说道:“没眼力见的,还不快滚。” 早有别的女孩扶起那个女孩,急匆匆的相互扶持着小跑了出去。 莫学体贴的让开,等她们都走出去后才关上门。 花衬衫冷嗤了一声,但也没说什么不中听的,两边都是些年轻气盛的大老爷们,但是这么对峙了半天也没混战成一片,那也多亏了两边都有人坐镇着。 道上的人虽然不怕拎着大刀片子砍杀,但是正因为见惯了,上面对于两家的争斗反而更加谨慎,尤其听说有一位过江龙要到这里来,本地的草头蟒更要抱团取暖,这花衬衫虽然嚣张,但是也知道要是真坏了两家结盟的大事,那自己的那位大伯,道上称作“雪蟒”的陈二爷,肯定第一个不放过自己。 不过自家大伯虽然不会放任他出去得罪那位柳爷,但也不会坐视自家的侄子给人欺负了。 他懒洋洋的斜躺在沙发上,随便对着对面的沙发点了点下巴:“小笑哥来啦?坐吧。” 莫学没有坐,他只是对着那边沙发上一个三十岁有些肚腩的男人说道:“钱眼子,自家的兄弟你就是放着让他们糟蹋?” 被他点名的那个男人,姓钱,生平最爱的也是钱,是个一年最起码能赚六位数但是能跟掉在地上的一块钱是谁的能跟人吵半天架的奇人,弟兄们都笑话他,笑话他是掉进了钱眼子里了,所以给他取了这么一个绰号,但是这人性子也好,也不挠,平常最爱说的话就是“不生气”和“和气生财”。 钱眼子算是技术工种,帮着柳爷管理着好几处产业往来的账务,他虽然爱财,但是这些年一直没传出贪污的名声,也算是兢兢业业了。 莫学平常待人客气周到,哪怕是个扫地的大妈,那都喊一声“阿姨”,现在直接喊姓钱的这位的外号,可见他虽然外表还是八风不动,实际上却是愤怒了。 无他,地上那个被人踩着的人有些太惨了。 眼眶高高的肿起老高,被打的乌青,一条胳膊无力的瘫软在地上,看样子是骨折了,头发上焦灼了一大片,似乎被火撩过了,空气里还能闻到头发被烧的焦糊味。 花衬衫看着不看自己也不看地上被自己这一方收拾的很惨的莫学,看着这个不过十六岁的少年没有生气没有激动,似乎连疑问都没有的这样平淡的向着对面那个死胖子发出质问,一时间竟然想起自家二伯的一方点评。 那位人称“雪蟒”确实也算本地一方诸侯的地头蛇这样说过,他说姓柳的这老头子这一手玩得漂亮,“笑佛儿”柳皇叔,前三个字是手段,后三个字是身家,手段和江湖风险教给外人,身家和根本才要留给自己的孙子。 然而二伯也说了,这个少年沉得住气,光这一点就胜过当年的自己,要是真是条能择主而噬的野鸡脖子,只怕柳老爷子未必不会阴沟里翻船。 这些东西对于久在父辈的荫庇下的花衬衫来说有些遥远,但是他清楚的记得自家的伯父随后的一声叹息。 大约是见惯了那位在黑白两道上都能纵横睥睨的中年男子意气风发的样子,他说起这一句话时的那刻嗟叹落寞虽转瞬即逝,却让这个不折不扣的纨绔子弟始终不忘。 “五十年江湖,不过反掌间。” |
第二四章 钱眼子垂头坐在沙发上巴拉巴拉的抽烟,听到莫学的问话,一直讲究个和气生财的脸上没有了往常的笑容,只是哑着嗓子叫了声“小笑哥”。 莫学见他眼眶里尽是红丝,再打量他带在身边的那些人,三四个聚在一起,全然没有着急的样子。他瞧着里面倒是隐隐分出好几个小团体,这会儿再看钱眼子,虽然还坐在前面,但分明不过是个空竿司令。 怪不得看见自家兄弟被打还坐得住,自家事知道,要是真打了,人心不齐,不但要输,还要折了脸面,折的柳爷的脸面。 蚊腿刮肉钱眼子,道上人谁不知道精明,不做亏本买卖。 莫学将地上那个被打的看不清楚脸的人给扶了起来。 沙发两边的人都在喊,一边喊着:“他抢了咱们小爷的女人,不能饶他!” 一边却在咕叽:“柳爷说了不能得罪陈二爷的人!” 被打的瘫软的那个男人吐出一口带血的吐沫,低声说道:“小笑哥,你已经拔出这一行了,为了我淌浑水,不值当。” 大概是莫学的态度太过目下无尘,花衬衫也忍不住了:“小笑哥,我知道柳爷器重你,但今天就是到柳爷面前,我也是这句话,这个男人坏了规矩,谁也不能带走。” 钱眼子忙凑上来赔笑道:“小二爷说的哪里话?和气生财嘛,咱们两家都是这个地方讨口饭吃,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不说别的,咱们柳爷这两天还说您家的二爷最是有规矩的,让我们平日里跟着你们学学,多亲近亲近呢。” 钱眼子说的小心恳切,但是花衬衫那边的人都只是冷笑,花衬衫往沙发背上一靠:“钱哥是吧?我本来想要这人的一双手和一对腿,但是看在柳爷的面子上,给打个半折,一只手一只腿。别说兄弟我年纪小不懂得做人,但是也别得寸进尺,我今个儿就把话撂在这儿,谁敢来帮他,来来一个我废一个,不多,也是一只手一只脚。” 钱眼子脸上的笑容快要维持不住了:“小二爷,咱们柳爷和你们陈二爷最近可是交代过了,两家都不许惹事。” 花衬衫翘起一只腿:“哦?原来这男人还有大来历?是柳爷的子侄?” 当然不是,这只是一个最普通的混混,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本事,只能跟着混混场子充当打手罢了。 柳爷当然不会因为这种人而去得罪雪蟒。 在江湖上混久了才知道江湖义气本就是个笑话,一个个恨不得把背信弃义贴在脸上,当时钱眼子后面那几个人就有些坐不住了,有人偷偷摸摸的在说些什么,然后那声音渐渐大了起来。 军心不稳。 钱眼子脸色白了几分。 花衬衫笑了:“二楼开个包厢,请对面的兄弟去耍耍,今晚上我请客。” 莫学冷着脸看见对面那些人走的差不多,最后就剩坐在沙发上两眼发直的钱眼子,他叹了口气,慢慢的将已经无力站直的男人放到沙发上,轻声说道:“钱哥,今天多谢你了,你也走吧。” 钱眼子嘴唇抖了抖,没动弹。 莫学说:“钱哥,我也知道,今天这事您再搀和下去也没法子和老爷子交代了。这本来就不该是您管的事,您给兜住了,这桩情义,我记在心里。刚才有得罪的地方,我给你说声对不住了。” 半辈子被人嘲笑贪财的钱眼子喉咙里呜呜两声,最终还是慢腾腾的走出了包厢。 那个被打的很凄惨的男人低声说道:“小笑哥,你也出去吧。” 莫学没有出去,因为周九风的那点坐如钟站如松的小挑剔,他在沙发上坐的身子笔直。 花衬衫问道:“你就不怕你们柳爷不高兴?” 后面一个小弟凑到跟前说了几句。 花衬衫神色惊疑:“原来你已经不是柳爷的人了?那你来干什么?” 他所担忧的,是和柳爷的势力正面刚上而让二伯不高兴,对于那个被二伯破天荒夸上两句的少年郎却没有什么忌讳。 哪怕是非洲草原上的狮子,在幼年的时候也是弱小到鬣狗也能咬死的。 花衬衫完全的放松起来,连多余的眼神都懒得给:“要是敢拦,打断一手一脚。” 沙发上那个已经右手被打折的男人睁着发青的眼睛:“小二爷,我认栽。不用您费神,这条腿我自个打断,不过小笑哥跟这事没关,您别难为他。” 花衬衫漫不经心的冷笑:“那可不行,我刚才说了,谁要拦,留下手脚。男人,说话不是放屁,得算数。” 那个叫做七野的落魄男人往下吐出半颗带血的牙齿来:“小笑哥,你不该来。” 莫学说道:“七哥,我没忘。第一次看场子跟人打架,那边动了刀子,你给我挡了一下。今天我要是自己一个从这扇门走出去,那连我自己都会唾弃自己。” 花衬衫叫了一声好,看戏似的鼓掌:“有义气。” 七野刚才被打的半死的时候没哭,被自家兄弟抛弃的时候没哭,现在却觉得眼眶发酸:“狗屁义气!我那时候是滑了个跟头,不是替你挡刀。” |
七野刚才被打的半死的时候没哭,被自家兄弟抛弃的时候没哭,现在却觉得眼眶发酸:“狗屁义气!我那时候是滑了个跟头,不是替你挡刀。” 莫学笑笑,他以前笑起来总是温和谦逊,现在一笑,却是眉眼疏旷。拿起一瓶单价好几千的洋酒,莫学一口下去就是小半瓶:“小二爷,俗话说,多个朋友多条路,朋友越多,路走的越宽。您和我们算两路人,井水不犯河水,要是让别人知道了这件事,丢脸的反而是您。闲话不多说,这瓶酒就算给您陪个不是。我兄弟有什么不对,您教训的也够了,真闹出什么来,您也得沾上一身腥不是?” 也许是不忿这个年龄比自己小许多的少年竟然能够得到伯父的夸奖,也许是看着这个少年如今已经没有大树乘凉,花衬衫只是懒洋洋的笑:“怎么?想求饶?可以啊,你妈陪我睡一觉就……” 大概是平日里口花花惯了,虽然没有对于中年妇女的爱好,但是花衬衫还是习惯性的调笑两句。 但是下一刻,一个装着半瓶酒水的玻璃瓶狠狠的砸在了他的脑袋上,将他剩下半句话砸回了嗓门眼里。 当分不清是酒液还是血液的红色液体从花衬衫的额头上蜿蜒而下,被这猛地一下给镇住的在场将近二十个大老爷们,听见这个一直以来沉稳而文雅的少年轻轻的说了一句。 声音平稳到没有曲线,内容惊爆到满堂沸腾。 “我操你姥姥。” |
第二五章 花衬衫一声嚎叫还没喊出来,身后哗啦啦十几个男人已经跳了出来,抄椅子拎酒瓶子的瞬间就冲了过来。 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 莫学在没有认识柳爷的时候不过是个普通的初中学生,在身体的力量上绝对逊色于这里绝大多数人,更何况现在敌众我寡,根本看不出丝毫的取胜的希望。 在所有的人眼里,这个少年躺倒在地上求饶也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回过神来的花衬衫嘶着嗓子大吼:“废了他!废了他!往死里打!” 已经挨了好几拳的莫学仗着自己身体灵活躲过了一张椅子的袭击,身子一滚钻出了包围圈。 一个人狠狠的将一瓶啤酒砸到他的背上,顿时酒瓶破碎,酒水四溅。 莫学疼的眼前一黑,不及细想,拎着一瓶红酒抢到花衬衫的旁边,狠狠的砸到他的背上,手里锋利的酒瓶碎片直抵在花衬衫的喉咙上。 十几个人没敢立即扑上来。 如果是一般的群架这个方法那根本没用,人人血往脑袋里冲,谁管你扎谁,不扎自己就行。但是偏偏这花衬衫是陈二爷的侄子,偏偏这十几个人都是陈二爷的手下。万一弄出个好歹来,那这个责任谁也不能承担。 花衬衫梗着脖子大喊:“怕什么?他还真敢扎下去?” 到底是年轻人胆气壮,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小伙子跳起来用已经拆散的椅子腿狠狠的敲在了莫学的空余的那条胳膊上。 莫学手一抖,好悬才没在花衬衫的脖子上划出一条血痕来。 一个戴着粗大金链的男人狠狠的给了那个年轻人一巴掌:“没长眼睛的东西,要是伤了小二爷,你有几条命去赔?” 莫学等那股子疼痛劲过去,右手不动,左手捞起一个空瓶子,依照同样的力度狠狠的砸在了花衬衫的左胳膊上:“ 有来有往,你们打我哪里我就打他哪里,来来来,看看我和他哪个先倒下!” 花衬衫虽然二十多岁正是年青的时候,但是酒色多了,身体就有些空,平常也用不到他自己跟人打架,所以才被莫学一下子给制住了。但是他气势还在,虽然脖子被人抵住,却还在叫嚣:“他不敢动手!刚才都没敢动我脖子你们还怕个软蛋?!” 有些人想要上来,却还是犹犹豫豫的不敢。 花衬衫爆了一句粗口,奋力挣扎起来。 他就是打赌莫学不敢真的拿玻璃瓶的断口割自己的喉咙。要是真动了手,这个地方可是闹市,闹出人命来,谁也压不住,他相信那个被自己伯父称赞稳重的少年,虽然年龄不大,但不会冲动到把自己的性命给压上去。 花衬衫是有恃无恐,莫学却真心是有顾虑的,他毕竟不能真的杀人。 莫学手一滑,原本抵在花衬衫脖子上的酒瓶口往上直接抵到了他的眼睛上。花衬衫一挣扎,那锋利的玻璃片就划破了眼眶上的肌肤,一粒血珠渗透了出来。 花衬衫一僵,没敢动。 越是切实贴近的威胁带来的恐惧也越真切,死亡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太过遥远,但是真真切切割在眼睛上的锋利玻璃片却能将失明的恐惧无限制的放大。 莫学被打了好几拳,身上早就没什么力气了,他勉强支撑着自己站着,在花衬衫耳边轻笑:“你尽管动,只要你不怕瞎!” 花衬衫没有动,或许对着架在脖子上的刀还有人能够稳住,但是当刀尖对着你的眼睛,还能面不改色的人就太少了。 那个带着粗大金链的男人“呸”了一声,从沙发上捞起七野,将他的脑袋按在地上:“小笑哥,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放了咱们小二爷,这个兄弟的命我保了,不然,” 他的脚踏在七野那条被打断的胳膊上微微用力,七野“啊”的一声,本来垂在地上的头猛地上扬,就像是一条快死的狗在垂死挣扎。 然而七野还在断断续续的说:“小笑爷,不能够,孙子们不讲信用,你要是放了他,咱们都要被废在这儿。” 金链子猛地一用力,七野剩下的话都被惨叫取代。 莫学说:“放开他。” 金链子冷笑。 桌子上横七竖八的倒了许多酒瓶,酒水撒了满地都是。莫学够着一瓶威士忌,半瓶酒倒在花衬衫的头上,半瓶撒在自己的衣服上。 花衬衫声音颤抖:“你要干什么?” 莫学从花衬衫的衣兜里面掏出一个打火机来。 花衬衫心生不详,正要挣扎,眼睛那边传来细痛,玻璃的碎渣很是锋利,稍微一动,就划开肌肤,顿时有细微血流从眉下蜿蜒流下。 恐惧让花衬衫动弹不得,他急声问:“你要干什么?他要干什么?” 金链子颤声:“小笑爷,万事都有的商量。” 莫学倘若未闻,打火机撩上了自己的衣服,顿时火苗蜿蜒爬上,不等在场的人扑来,莫学手一按,将衣服上的火苗按灭了。 他将打火机放到自己和花衬衫都被酒泼到的地方,声音没有波澜:“你们放了他。” 金链子吞了一口唾沫:“小笑爷,您别玩笑。” 莫学嗯了一声:“十。” 金链子勃然变色:“得罪了咱们二爷你就等着别人给你收尸吧。” “九。” “小笑哥,咱们二爷也夸过您,看在他老的份上,您也别为难咱们。” “八。” 火苗越靠越近,花衬衫终于忍不住大叫:“放了他,放了他。” 七野被放开,他却不走:“小笑哥,一起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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