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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晚归的孩子 [父子丨现代丨虐][第2页] |
作者:别问窝名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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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未这次休息了很久才又回到学校。 进门的时候,老师同学集体对他行了注目礼。离未感觉有些莫名其妙,而后才被同桌暗中戳了戳。 “喂,阿未,你......病好了?” “什么病?” 同桌支支吾吾不说话了。离未这才反应过来,一定是医生已经把消息透露给了老师。 “我回来取东西的,暂时就不来上课了。”离未顿了一顿,平淡地答。 “哦哦,那你好好治疗!早日回归啊。”同桌尴尬地笑笑,埋头接着写作业了。 离未收拾了一些书本,放进包里。余下的则涂去名字,堆叠好了放在学校的图书角。 反正也用不上了,就留给需要的人吧。 他做完一切,趁同学还在上自习,自己办理了休学手续,然后背着轻飘飘的书本出了校门。 明天开始,连这个不会被虐打的容身之所也不会有了。 离未掏出钱包里,离源为他办的卡,去了某家流浪动物收留所。 “这里的钱,大概还能用很久。只不过每月月初才能取,算是我的一点心意。”他抚了抚一只小弃狗的茸毛,难得地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 被遗弃的滋味不好受,他知道的。 |
离未就这样消失在离旬的视线里。离源虽担心弟弟,却更担心父亲对弟弟的虐待,见此也就并未阻拦。 他见离未的卡上每月固定地减少着数额,也不由得有些心安。臭小子,终于肯花家里的钱了。 每个月初,中,末,他会分别给弟弟打一通电话。电话里的离未听上去轻松了很多,学校进展也似乎很顺利。 只是那天他突然心血来潮地拨了过去,离未许久未接。 “阿未,还好吗。” “看到以后给哥哥回拨一个。” “阿未,你没事吧?” 一连几条短信过去,离源觉出不对劲来,开车去了离未学校,却得知离未已经办了退学。 他心知不好,皱眉问了缘由。 “您不知道么?离未他两个月前就被诊断得了胃癌啊。”班主任也很惊讶。 离源眼前一黑,电话再打过去,却已经是关机状态了。 |
“爸,你能让林叔叔帮忙找找阿未吗?” 离旬顿了顿,温吞吞地问,“怎么,他又惹祸了?” 离源咽咽口水,艰难道,“阿未他......已经两个月没有去学校了。” 离旬冷哼一声,“不去就不去吧,也没必要求着他。” 离源闭上眼,飞速而沉重地坦白了,“爸......阿未他......可能活不了太久了。” |
离未下了工,昏昏沉沉睡了一觉,看到离源的未接电话和短信,就知道事情要败露了。 他迅速关了机,以为这样,别人便定位不到他了。 如果再见面,他不知该如何面对他们。 说自己得了绝症,央求他们救救自己?还是说自己本来也就不想活了,就放他一个人过完剩下的日子吧? 无论哪一种,都让离未觉得难堪。 或者哪种都不会有,也许离旬会抓紧机会,最后痛打自己一顿,也未可知。 死之前,离未不想再受那种痛苦了。 被绑着,或跪伏在地上,戒尺藤条一下下破风挥下来,提醒着他卑贱的地位……却经常连求饶的机会都不能有。 他真的怕了,也受够了。 所以当离源找上门来,他第一反应就是跑。 “阿未!是哥哥啊,你别跑!”离源拔腿便追。 离未已经没什么积蓄了,此刻住的地方是在一个破旧的小街道。他仗着身材小的优势,七拐八拐地甩掉了离源,在一个角落里躲了起来。 “呼......”面色苍白的离未松了口气,心砰砰直跳。 他意识到是关了机的手机出了问题,却不舍得丢掉,手忙脚乱地想把卡抽出来,却没有注意拐角处停的车。 “离未,你很好啊。” 少年刚走出巷口,便听到离旬不辨喜怒的声音。 |
离旬不相信一个小孩子能得这么重的病,找到离未,不过是想带他去检查,确认一下万事无误。 然而离未却在听到这声呼唤之后,瞬间面色惨白。 “你要是敢逃家,我就从大腿开始,把你的经脉一点点打断。” 回家第一天的时候,离旬是这样跟他说的。那时候他还以为这只是一句夸张的警告,经过这几年的对待,却绝对相信离旬说到做到。 离未纤长的睫毛颤了颤,认命地点点头,在离旬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泄愤一般将手机狠狠摔在地上。 那是离旬某日用旧了机子,心血来潮赏给他的,唯一的礼物。 为什么自己这么贱,就不舍得扔。 离未做完这个动作,从口袋里掏出一把贴身的防身刀,刀柄冲着离旬,平静地递了上去。 “父亲还是用刀吧,阿未最后求您一次。刀最快,其他的工具,我怕我忍不住,会躲,没得惹您烦心。” 少年的眼神清澈无波,配着绝望的神色,叫人心里难受。 离旬心里像被什么撞了一下,将刀接过来掷在地上,“这是做什么?光天化日的,你想害我坐牢吗?” 话一出口,自己先愣了愣。跟小儿子开玩笑,是他从来没想过要做的事情。 离未更没听出离旬戏谑之意,还以为是离旬不想给自己一个痛快的,平静地点了点头,便接受了这个事实。 “是阿未僭越了,那您不介意的话,就去我暂住的地方把事情办了吧。” 惩罚,他可以接受。那个所谓的家,却再也不想回了。 离旬听出了他的意思,心下不满,却又好奇他一个未成年人,这些日子能活成什么样子,于是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离未没抬眼,却得到了指令,转身默默带着他走。 离旬打量他一下,好像是瘦了,脸色也有些不好看。 不过这本来也就是这小混帐的常态,也不能说他就是病了。 “快点走。”离旬实在不喜欢这街道的环境,皮鞋落在离未腿上,“你是不是又想耍滑头?” 离未的胃疼已经越来越频繁了,此刻更是在拼命叫嚣,然而他自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暗中加快了脚步。 眼前一阵青白,所幸还能坚持。 |
离未领着离旬到了楼下,犹豫片刻,还是将人领上了楼。 狭小的空间,卫生间和厨房都是临时辟出来的,两个人连坐的地方都没有。 不过离未在离旬面前本来也没有坐的份儿,他很自然地把唯一的位置让给了离旬,自己站了一下,怕胃疼撑不住丢丑,干脆在不远处跪坐了下去。 “你在这住了多久?”离旬皱眉,这环境,比离未养父家还差,亏得他能忍。 离未算了一算,“五十多天了。” 五十多......离旬差点没气背过去,我们家就这么穷?换个好点的住所那么困难吗,装给谁看。 “你就早料到有这一天了是吧?想给我难堪,让我心疼?” 离旬一个耳光甩上去。离未正跪在他手边,这动作也就做的无比流畅。 离未几乎要笑出来。他连腿筋都要被挑断了,就为给他难堪,何必呢? 离旬最不喜欢看他这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不耐烦道,“你的诊断书,自己都看了吧。” 离未点点头。 “去治了吗?” 离未再点头。 “去的哪家?病历给我看看。” 离未语塞。他想不到离旬会较真。 “会撒谎了是吧?”离旬怒斥一声,顺便给了离未一记窝心脚,看他闷哼一声,才没那么气了,补充道,“校医院医术不行,得去大医院看。你姨夫那家,手续都办好了,有空先去看。” 离未抬起头来,“我不去了。” 离旬最烦他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没得商量,你最好别倔。” 离未苦笑,他以后连路都走不了了,还怕什么其他惩罚吗?现在的顶撞,也不会让事情变得更糟了。 况且现在胃部的反应,明显印证了医生的结论是正确的,何苦再折腾一次。 “父亲,您给予了我生命,我没什么可以报答的,现在就想求您放我一个人生活。”离未尽量诚恳地劝告,“今天您怎样处置我,都可以,只是今天以后,能不能不要再来找我了……” |
剧透一下 后来小的死了 大的气疯了把爸爸杀了 然后结文 完美 |
你们不要真的信我啊 要习惯我就是这样恶劣的楼主 |
离旬懒得理离未是怎样穿戴整齐的,总之他在车里闭目养神了一会儿,离未才下来。 离旬慵懒地指指身旁的座椅,示意离未跪上去。 离未费力地照做。 车开动了,离未身型不住晃动,为了稳定自己不掉下去,他不得不集中精神,受的罪甚至比坐着还大。 臀峰长时间没有处理,肿了有二指高,在紧绷的休闲裤中看着好不可怜。 离旬睡了一会,再睁眼,恰巧看到离未身体剧烈的晃动。 一个大拐弯,离未当着父亲面掉下去,摔得七荤八素。 这种时候,离旬自然是不会伸手去扶的。 |
离未额角着地,眼前一阵阵泛黑。 他在地毯上趴了一会,才木然跪了回去。 “过来。”离旬拍拍膝盖,他觉得离未这幅平静之外的样子很有趣味。 果不其然,他的幼子连耳根都通红,羞耻地伏了上去。 离旬心情有些莫名的愉悦,大手在离未身后打着圈儿,时不时拍打几下。 苦不堪言的离未敏锐地感受到父亲的情绪,便尽力去忍了。 他本来.......就是有罪的人。让家人开心,是他的本分。 |
统一回答大家一下哈 he不敢说 反虐一定会有 |
离源赶到医院时,离旬已抽了半包烟。 这次的诊断书不会有错。他本以为离未天生命硬,想不到却原来是最脆弱的那一个。 医生说,看两个月前的片子,还是很有希望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之后癌细胞扩散的速率那么快。 可能是离未太年轻了吧。 是啊,他还这么年轻。 离旬有点不敢面对一墙之隔的离未,却不知离未同样担心着一会的窘境。 他已经知道离旬会怎样反应了——大概就是骂他无用,并表明自己是不会在他身上浪费资源的。 耻辱还在其次,但这样的话......即使想一想也会令他心痛。 离未想静静地离开,但身后的伤提醒着他,私自离开会是什么后果。 离旬叫他滚,可以。他自己想走,不行。 离未靠着墙,等着离旬进来把自己赶走。 |
离旬吸完这支烟,有气无力地叫离源陪他进去。 离源也看到了最后的诊断,眼圈通红,“您自己去吧。离未毕竟是您的孩子。” 他变成这样,也是您一手造成的。 离旬从最疼爱的儿子眼里,读出了恨意。 门开得无声无息,离未却条件反射地站直了。 像一株缺少滋养的小树,纵然拼命挺拔,却马上面临着枯萎。 离旬潜意识里以为离未还小,以为自己总会原谅他,以后补偿的机会还很多很多。 现在看来,与人的一生相比,他作为一个父亲能给予离未的温暖,已经所剩无几了。 离旬有些难受,大概是刚才的烟抽的太猛了。 “离未,你......”他开了开口,实在不知道除去斥骂以外,自己还能说什么。 因同情怜悯而来的道歉或疼爱,在此刻显得会是多么苍白。 “我知道了,我这就走。”离旬没有直接说出那么残酷的话,离未很感激。 “......等等。”离旬有些吃惊地把他拦下,“你去哪?” 离未笑笑,顿住脚步。 所以......是还要继续还债吧,直到人生的最后一刻。 “阿未明白了,以后会好好努力的。” “努力......什么?”离旬有些茫然。 “父亲可能不知道......其实阿未能为您做很多事,打扫房间,修剪草坪,伺候您和哥哥姐姐......阿未都会努力去做的。”离未缓缓道,眼神中却有一些急切。 “父亲,阿未求求您,纵使不能放我走,纵使阿未要还债到最后一刻,也请您.......看在阿未病了的份上,稍稍放松一下责打吧……”离未的泪水止不住地滚落下来。活已不能活,他至少不想在额外的病痛中死去。 “你说什么?”离旬仍是问。 “父亲.......阿未可以留下不走,阿未可以加倍干活侍奉左右,求您尽量少对阿未动手了好不好?”离未一边说,一边抹掉脸上的泪。 “阿未真的好痛……” |
不可否认的,对着离未的示弱,离旬的心狠狠地疼了。 离未小时候便离家,性格是有些寡淡的,此刻说出这样的话,足以说明心情有多么绝望。 “我不打你,你别怕。”离旬想拍拍离未肩膀,却见离未立刻闭了眼。 不怕么,怎么可能。 “你的伤,还疼吗?”离旬放下手,尽量轻柔地问。 “不......”离未摇头。 看来自己的病是真的很重,重到连父亲都不忍心苛责了。 “上一下药吧,好吗?”离旬提议。 离未点头,任人摆布。他没有问关于病情的半句话,也没有问自己会不会得到治疗,他不想自取其辱。 血肉模糊的一片,离旬上了药,根本不敢揉。看着离未因为胃痛不敢趴,因为伤重无法躺的样子,他恨不得杀了自己。 傍晚,离未发起高烧来,离旬睡在他身侧。 昏沉的离未在梦中无意识地哭喊着,大汗淋漓。 离旬冲过去将他抱在怀里,“爸爸在,爸爸在呢。” 离未拼命向后躲,“父亲!不要!阿未知道错了,呜呜呜......” 离旬只得松开手。 离未哭得更惨兮兮的,“哥哥,爸爸什么时候能好好抱一抱阿未啊……” 在梦里,离旬已经摔门而去了。离未抱着离源,哭成一个泪人。 “阿未,爸爸在这,爸爸抱,好吗?”离旬试着引导。 离未闭着眼,恐惧地发起抖,“唔,哥哥,唔.......” 即使在梦里,他也不信任离旬。 “爸爸不打你,爸爸好好抱着你,嗯?”离旬语气更轻几分。 离未小幅度摇着头,“哥哥,哥哥,让爸爸走,让爸爸走.......” 离旬无奈地闭了嘴。 离未平静下来,过了一会,却又开始默默啜泣。 “阿未这么乖,为什么爸爸不喜欢阿未,呜呜呜.......” 离旬神情复杂地看着他。 妻子,父亲,还有未出生的老四…… 但离未,的确已经受了足够多的折磨。 他决心好好补偿他。这个病,除了老大老二的那一份,倾家荡产也要治。 次日离旬醒来,离未已经为他按揉起肩膀来。 “不要揉了,你不难受吗?”离旬立即制止。 离未垂下头。 他只是想告诉父亲,除了出气筒,自己还是有别的用处的。 离旬无奈地叹了口气,“咳咳,阿未啊,以前......就算我不对,现在你病了,我们好好治,以后我也不会那样对你了,好吗?” 离未不说话,他不需要这样的施舍。 离旬有些急切地去拉他手,离未重重一抖,“是,父亲。” “像小时候一样,叫我爸爸。”离旬习惯性命令道。 “是,爸爸。”不同于晚上,此刻的离未非常听话。 “阿未,爸爸看看伤?” “是。”离未立即褪了裤子,趴在一旁床上,身子止不住地颤。 离旬拍拍他背,“比昨晚伤还重了。” 离未缩成一团,在惊惧与疼痛中失去了意识。 离旬赶紧叫了医生,打过止疼针,这才发现原来自己的存在,根本不需要动手,对离未已经是最大的折磨。 既然如此,又为什么还在梦中祈求得到自己的疼爱…… 离旬走出病房,离未才放松下来。 离旬苦笑,离未的病情要紧,纵使自己再想补偿,也得先照顾离未的情绪。 |
哦不 我没有存档 319楼是拍啊... 好萌的拍 没了 不开心 有人存了么... 有人存的话 发上来 然后今晚我另更文 |
发一下之前被吃掉的 |
却说离未这么一病,离旬果真不怎么刁难他了,连出现,都尽量可着他昏睡着的时候,生怕再次惊扰了他。 离未不敢为自己的行动做主,任由医生缓和地调理着身子,一来二去的,病痛也慢慢好转了几分。 这日离源照旧为离未削着水果,等午睡将醒的少年过会吃,便见父亲不知何时过来了,目光透过玻璃,静静投射在哥俩身上。 离源手下一抖,不动声色地看了眼离未,轻巧地起身出屋,带上了门。 “您怎么来了。”他压低声音,也不叫离旬,只淡淡问。 离旬眉头微皱,也并不计较,轻声道,“闲着也无事,就想来看看他,最近好些了?” 离源知道父亲口中的他指的是谁,沉默了一会,赌气道,“还能怎样,凭着医生和舅父努力,勉强吊着一口气罢了。” 离旬心中愈沉,“他,还是那么怕我?” 离源轻笑出声,“怕不怕的,父亲您等阿未醒了,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 离旬再不做声了。父子默然相对,谁也不看谁。 良久,房内传来离未的轻咳,离旬率先缓过神来,还不自知的时候,已然冲进了房中。 “.......父,父亲!”以为来人是哥哥,离未本来还抑制不住地咳着,却在认出离旬的一瞬骤然瞳孔一缩,狠狠地抖了一下身子,勉力唤出这一句称呼,却连咳也不敢咳了。 离旬见他小脸憋的通红,瘦弱的身躯不住颤抖,心中似乎被什么烫了一下,柔声道,“阿未,阿未——咱们不必忍着,想咳就咳吧。” 离未却抖的愈发厉害,眼睛不过抬了一下便垂下去,深深吸了一口气,竟莫名缓了过来。 “阿未不敢放纵,您听了会烦心......” 离旬呼吸一滞。却是离源暗中剜了他一眼,暗怪自己这父亲怎地这么不懂得哄人。 “阿未,跟家人不用这么拘谨的,嗯?”他一边说着,一边走上前去,轻轻拍着幼弟背脊,安抚道,“况且你还病着,自然可以随心所欲。” 离旬何尝不懂离源暗示性的眼神,犹豫片刻,走到一旁倒了些温水,又缓步走到离未身前,递到他唇边,“阿未渴不渴,要不要喝点水?” 离未低着头,嗫嚅道,“不,不渴的......”他顿了一顿,眼睛飞速眨了眨,似乎下了极大决心才问出口,“父亲是不是有什么事要找离未?” 离旬一怔,心下酸涩。没事便不会来找你了吗?转念一想,离未归家这几年,他每次不是动辄打骂,就是使唤他为兄姐做事,确实算得“次次有事”了。 “爸爸没事,就是来看看你恢复得怎么样了。”他竭力按耐住心中痛苦,平静和缓道。 离未似是松了口气,却不小心再溢出几声轻咳,在离源鼓励的陪伴中讷讷道,“伤在好,胃也痛得少了。” “......阿未,好极了。”少年轻声细语地,再没有了半点倔强。 离旬脸上有了淡淡一层笑意,医生也是这样和他说的,离未最近状态不错,如果照这个势头,的确还有一线生机。 这个儿子苦了太久,也该盼到一丝幸福了。 “不渴也喝点水吧。” 离未这才意识到离旬还举着水,连忙接了过来,顾不得难过,一滴不剩地赶紧喝干净了。 离旬见他唇边尽是水渍,不由失笑打趣,“渴成这样?” 离未神色迷茫,不知如何回应,只得抬起头,恭顺地笑了一笑。 其实怎能不怨,又怎么不怕,只是这些日子安逸足了,便更不想回到过去那样的日子。 下意识里,骗骗自己不要醒来便是了。 |
离源见父子俩有了难得的缓和,心中无比欢喜,想想父亲着实没有对重病的孩子发作的理由,找个由头便想出去,放他们独处了。 离未听离源要走,眼中蒙了一层薄雾,哀求地看过去。 离源狠狠心,左思右想半分钟,还是走了。 病房瞬间再添几分沉寂。 离旬自然地给离未捏捏被角——离源离青比离未大些,这样的动作,他也许久没做了,一时间心中更增柔软,抚抚离未发顶,宽慰道,“阿未,一切会好的。“ 离未在离旬抬手时就缩了缩脖子,双眸紧闭却不敢闪躲,整个人没有了傲气,也不再和离旬顶着。 他实在是怕入骨髓,懒得再放出一星半点的真性情。 离旬对他的畏惧只做不见,暗道时间长了就好,抓起一旁橘子,一边剥一边絮絮叨叨起来。 “这丑橘,你妈妈以前最爱吃,带得全家也喜欢起来,来,爸爸喂给你尝尝......” 却见离未无意识地嘤咛一声,竟是睡了。 离旬不疑有他,静静端详着幼子安稳的睡颜,陷入沉思。 他等了一会,直到离未气息悠长了,才伸手,将人翻了个身——不知道那天下狠手打得伤好了没? 他刚想伸手褪那裤子,却见离未的身子骤然一抖。 |
几年来每每提到母亲,离旬必定是一番锤楚刁难了事,方才提起,离未不敢接话,又不敢不接,情急之中只好装睡过去。 哪成想离旬非但不走,还静静陪着,离未只好硬头皮装下去,盼着哥哥快点回来。 然而,当离旬将他翻了个身,他便如砧板上的肉一般再度无助地落了下风,离未再也无法装下去,控制不住地漏了端倪。 离旬最厌恶子女撒谎,饶是怜惜离未病着,也不由发作,冷哼一声。 离未条件反射一样地,反手褪了裤子,因为速度太快,还略微红肿的肌肤被擦的有些发白,又迅速恢复过来。 “阿未知错,劳父亲教训。” 离旬一愣,大概没料到自己积威已这样深,下意识道,“你就这么心甘情愿地认罚?” 这话在离未耳中自然是另一番味道,他无奈一笑,习以为常地撑起身子,抽手照脸就是接连几个耳光,看得离旬又惊又心疼。 “你这是做什么!” 离未肿着嘴角,不知如何回答,想了一想,只好再加一分力,作为回应。 离旬被清脆响声击打得心中一颤,连忙拦了又一下,“不许打了!” 离未感激地收了手,欺瞒在离旬这里一向是大错,何况是最不受喜爱的自己。 他已经时日无多,自怜的同时又不敢自怜,只盼乖巧些,也能少吃点苦头。 这样想着,他已经褪净裤子,顺服地跪伏在床上,红肿带伤的小臀正放在离旬手前最易责打的位置,高高耸起。 离旬本不多的怒意更加没有了,抬手在那一片伤痛的地方抚了抚,便有浅浅几道疤痕。 离未等着疼痛落下,两瓣臀肉紧紧绷直,无法放松。 “父亲,阿未真的知错了......”离未受不得责罚前的等待,更不会认为离旬会就此宽宥他,畏惧道,“阿未,阿未不该弄虚作假,在您面前装睡......也不该占着您的花销治病......” 他在离家不过是个出气筒,离旬若想寻个出气的人,又岂是花钱寻不到的?何必非要治好了他,日后再折磨? 离未越想越觉得离旬定会从这亏本买卖中醒悟,与其治好了再反复受伤,倒不如趁着离旬未察,自己提了出来,说不定还能过得好受些。 想到这,离未终于开口,“父亲......其实阿未身体真是不好了,您......便是有心让您折磨出气,也捱不了多久了……不如便放我自生自灭吧?” 末了还怕离旬不信,愈发诚恳地交了底,“我每天都少喝了几分药,医生诊断时也故意不将温度计夹紧,隐藏一直低烧的事实,大概本身也熬不了太久了……” 他喃喃说着,没意识到离旬脸色越来越差。 “阿未可能,不,阿未一定快去了,您那时会觉得解气的,对不对?倒不如省下这笔钱,或多花些,给儿子买一针安乐吧……” 他全心全意地求一个平静的离去,不自觉竟撒起娇来,自称了一句儿子,而后才觉过了,忙收敛了语气,讨好般将身子摆的更正些,“......阿未多嘴,但......求求父亲了.......”求求您,不要反复折磨阿未,阿未就这么一个人,一颗心,实在伤得怕了,不愿再伤。 离旬怔住。 他想过离未会怨,会觉得自己苛责,却想不到在离未心里,他竟是盼他去死的...... 这孩子是抱着多大的绝望和死心,逃开医生的诊断,却又不敢给自己一个了断...... 因为若是一举不成,便一定会遭遇更严厉的处罚——这些他又不是没经历过。 连自戕都无路,只能一步步慢性地看着生命流逝,却还心存侥幸,因为自己这个父亲暂时不再来找麻烦了阿! 离旬心中剧痛,“我从未......盼过你死。” 离未不知是否听了进去,总之是乖觉地应了,“是,父亲宽厚,定定希望阿未活着。” |
离旬被离未噎得讲不出话,本来存着的几句劝慰的软言温语,忽然就没了出口。 回想这些年的时光,或许从一开始就是向着错误的方向一去不回头吧。 离未刚有消息时,他也不是不欣喜,不是没想过好好待他,但一看见这臭小子依赖地偎在别人怀里,望向自己的眼神却暗含几分陌生与畏惧,他的火气蹭地一下就燃了起来。 他心心念念了不知多少个日夜的孩子阿,现在和别人是亲亲的父子。 那阿瑶的一尸两命,父亲的含恨而终,岂不就成了一场笑话? 离旬不敢对离未好,天上有三双眼睛看着呢,由不得这孩子忘恩负义地没心没肺。 于是,对着最小的孩子,他选择以严厉与棍棒对待,哪怕离未养父逝世那天,小小的孩子哭成了泪人,到他那依然是没有好脸色的。 “既然到了我家,就不许为别人掉泪。”离旬冷冷甩下这命令,把小孩领到卧房就走了。 次日清晨,却见离未歪着身子躺在地上,身上脸上泪渍未干,完全没把自己的话当回事。 离旬的大脚踢踢这孩子,神色没有半点怜惜,“我说了不许再哭。滚出去。” 离未浑浑噩噩被血脉相连的生身父亲拎着领子拖曳出家门,过了院子,丢在还没什么人的街道上。 他饿了两天两夜,才被远行归家的大哥二姐抱了回去,接近冬天的时节,小脸都冻得发紫了。 打那之后,离旬认下了离未,却也开始了无休止的虐打与冷待。 母亲是这个家的禁忌,离旬不讲,离未也从不敢问。 就像他不敢躲避惩罚,反而会乖乖顺从一样。 他太小了,小到很多事还无力理解,等到了懵懵懂懂的时分,也已经失去了去探究与反抗的能力。 爸爸,不,养父爸爸重病时说过,离旬就是他亲爸,这里就是他真正的家。既然是家了,这世上还会有更好的地方吗? 是命,他也认了。总归还受着哥哥姐姐的温存,看着爸爸和他们互动时的神情,他也能悄悄地生出几分亲近感来。 幻想着爸爸有天也会这样对待自己,所以也就忍了。忍多一点,说不定也就到头了呢? 离未目光纯澈地看着地面,没有半分赌气或辩驳的意愿。 无休无尽的苦日子,真的要到头了,他猜的果然没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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