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网 购物 网址 万年历 小说 | 三丰软件 天天财富 小游戏
TxT小说阅读器
↓小说语音阅读,小说下载↓
一键清除系统垃圾
↓轻轻一点,清除系统垃圾↓
图片批量下载器
↓批量下载图片,美女图库↓
图片自动播放器
↓图片自动播放,产品展示↓
佛经: 故事 佛经 佛经精华 心经 金刚经 楞伽经 南怀瑾 星云法师 弘一大师 名人学佛 佛教知识 标签
名著: 古典 现代 外国 儿童 武侠 传记 励志 诗词 故事 杂谈 道德经讲解 词句大全 词句标签 哲理句子
网络: 舞文弄墨 恐怖推理 感情生活 潇湘溪苑 瓶邪 原创 小说 故事 鬼故事 微小说 耽美 师生 内向 易经 后宫 鼠猫 美文
教育信息 历史人文 明星艺术 人物音乐 影视娱乐 游戏动漫 | 穿越 校园 武侠 言情 玄幻 经典语录 三国演义 西游记 红楼梦 水浒传
 
  首页 -> 潇湘溪苑 -> 【原创】三家轶闻辑录 -> 正文阅读

[潇湘溪苑]【原创】三家轶闻辑录[第9页]

作者:陆离觥筹
首页 上一页[8] 本页[9] 下一页[10] 尾页[11]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孩儿们,我有点累,明天再更文,抱大家
白蔹(3)
商承弼派大军还击,驱退大成兵马,安乐王沈西云亲自领兵还击,西成和大梁的表面和平彻底被撕破。
当此时,南楚兵临城下,北梁易帜待机,西成兵戎相见,北狄虎视眈眈,商承弼可谓四方掣肘,腹背受敌。凤凰山一役,二十万大军无功而返,商衾寒出走,一国之君束手无策。商承弼在国中的威望一路跌至谷底,其时大梁内部都主张先平楚逆,再和北梁,却不想皇上竟在内忧外患的时候徒然惹上西成这个敌人,尤其是,九月十五,安乐王率军大破萍水河,将光复军打得七零八落,连市井小儿都道商承弼穷兵黩武,好大喜功,更致祖宗基业于不顾。
与此同时,北狄国主赫连傒与北梁再度交手,靖边王独子赢少君商从涣率军迎战,五度交手,互有胜负,两军陷入焦灼,始终不能各进一步。
就在赫连傒与商从涣对垒长延荡的时候,商衾寒的亲兵两万人马驰援,北梁军士气大振,将一代狼主围困黄沙之中,正待一举歼敌,南梁被皇帝私自豢养的莲花幡突然杀到,口口声声要取商衾寒性命,拖住了大军,致使赫连傒趁势逃走,一场大胜打了个大折扣。
消息传到南梁,商承弼人心大失。大梁和北狄,那是鲜血浇铸的仇恨,恨到北狄人死绝了,梁人都要挫骨扬灰。兄弟阋墙,外御其侮,如今倒好,朝廷鹰犬莲花幡竟不顾大义,私自助敌。今科传胪吴显绘聚集了一众的新科进士,率众冲进孔庙,手持一本《论语》,慷慨陈词,称其穷兵黩武,不恤百姓,忘恩负义,分裂国土,暴虐无道,逼杀忠良,恣幸男宠,断绝宗庙,游戏科考,辱慢圣贤等,细数商承弼十宗罪。
今科士子早在心中对商承弼暗蓄不满,楚复光高中状元后这种不满更达到了顶峰,当时甚至有寒窗十年不如软枕一夜的戏言,只奈何当时南楚作乱,北狄叩关,士子们的种种怒气也被更大的国仇压制。如今,吴显绘当街议政,口沫横飞,借莲花幡劫杀商衾寒一事挟士林民心,怒问苍天,称商承弼多行不义,倒行逆施,“圣上不肯恤万民,万民又岂肯佐圣上乎?!”一声诘问振聋发聩,当即撞死在孔子像上。銮禁卫赶来的时候,只见一具尸首,鲜血直流。
当日,本届主考,新任礼部尚书陈光棣挂印辞官,而后,朝廷官员尽皆效仿,那些被授了官的今科士子也拒不接印,要朝廷给一个说法。
秀才造反,十年不成。商承弼又岂会将这群迂腐书生放在眼里。但居然有人胆敢指着他的名字骂昏君,商承弼又如何忍得下这口气,只是,他也知道此刻自己民心尽失,与晋枢机决战在即,不能再滥杀激起民变,此时当以安抚为要,其时,商承弼尚在行军途中,他的诏书还没人京城,菜市口就已经悬挂了几十个首级,全是今日坐在文庙前哭先帝的挂印之臣。
商承弼的嗜杀成性向来为人所胆寒,此事一出,京师再无宁日,定国公府于并成以老朽之躯抱着国之柱石的先帝钦赐匾额,怀揣密旨,称先帝临终托付,子孙不肖,钧天王可取而代之。
与晋枢机两河对峙准备决一死战的商承弼,彻底被斩断了退路。
=========
小商、小晋终于正面对上了,再有三章完结。
爵实(1)
于家已是百足之虫,可于氏对商承弼的意义不一样。
他登基,靠得是于家辅佐,埋在陵寝里,等着百年之后与他合葬的,是于氏女。
无论商承弼和于家发生了什么,等闲变却故人心,百姓却不在乎是谁的心意先变,尤其是,在于皇后那场极尽哀荣的葬礼之后。
商承弼的銮禁卫破户杀人如入无人之境,却忍让于家多时,根本就在于,那块国之柱石的牌坊是先皇立的,商承弼登基,靠得是太子嫡子,血脉正宗,于氏满门忠烈,却是他刻得字。如今,于家的定海神针突然变成了金箍棒,说大就大说小就塞到了耳朵里,可真是抽冷子给了商承弼一记狠的。
什么先帝临终托孤,如果有这道密旨,商衾寒举事,还要托庇什么逊位之恩。只是,这把戏瞒不了千秋史笔,老百姓却不在乎。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民心这潭水,被商衾寒和商承弼搅得天翻地覆,过日子的人早烦了。理由是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想一出门就看到菜市口挂着尸首,一走路就被提着绣金刀的銮禁卫当街砍死。这个昏君,谁都敢杀,那就先让别人杀了他吧。
传言中被自己人伤在后背上的商衾寒此刻正擦拭着掌中的鸣鸿刀。他的飞鸽传书出去,卫衿冷没来,景衫薄也没来,来的,竟然是楚衣轻。
日光刺目的正午,一把刀飞进来,直直扎在商衾寒养病的床上,刀光闪闪,他的心却比刃还凉。
经了莲花幡暗杀一事日夜护卫的疾风二十八骑断想不到还有人能在重重守卫下一刀破窗,追出去的时候,只来得及看到一片飘飞的白色袍角,还不及回报就听到王爷道,“不要追。”
鸣鸿刀扎在床上的,还有一封帛书,只有七个字,“只愿君心似我心。”
多缠绵的一句情话,却是写在刀尖上,商承弼只有苦笑。昭列,你如今,竟连看我一眼也不肯——只愿君心似我心——我希望你终能不负这万里山河,否则,这一次飞进来的是刀,下一次,要得,就是我的命了吧。
新旸怎样,小夜为什么不来,你若恨我,又何必送刀,你若信我,又为何不肯见面?
商衾寒收刀入鞘,将鸣鸿递给儿子,风行连忙拒绝道,“这是小师叔——”
商衾寒根本不容他说完,“忠州防御使商承涣!”
“末将在!”
一并递过去的,还有调动靖王军的兵符,“持印,执刀,放马,入京安——”最后一句话是,“当不负皇祖与为父所望。”
“爹!”风行第一次在商衾寒帐前喊出了这个字,这也是他,第一次看到父亲鬓边的白发——早生华发。
商衾寒武功绝高,内力深厚,若非一身惊人气魄,不惑二字,于他是历练,不是年纪。可如今,透过父亲的唇边眼尾,纹路森森,他竟第一次感到,面前的父亲,竟有几分苍凉。他将兵符和鸣鸿刀交给自己,独遣自己入京,身边,就只留下不到两万人。
风行心中忽然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这两日,信使往来,父亲虽不说他也知道凭着玄安帝和父亲的交情,于家与父亲的交易,一切都在掌握之中,遗诏说一出,天下欣然,这时候回京,名正言顺。不止能一扫当日被迫出走的郁郁,更能洗清叔夺侄为的恶名,这种时候,父亲为什么不回去。赫连傒可不是易与之辈,他一朝退去,绝不会安心蛰伏,只会静待时机,暴起一击。
风行重重叩首,“父王,京师瞬息百变,尚需父王主持大局,此刻有孩儿镇守,定不负父王所托。”
商衾寒不语,风行再拜。
不语,再拜。
如是三次。
商衾寒低头,看到地上因为他叩首太重而洇出的一点血迹,他起身,在儿子面前蹲下,将鸣鸿刀放在他身侧,用手蘸着那一点血,用低沉的声音道,“孤既忝为靖边王,狄寇未清,边境未平,又如何回去?”
“父王!”
商衾寒突然起身,大步径走,“即刻启程!”说完,兀的一顿,“像你三师叔一样,做个顶天立地的人!”
以后都是情节了,送个轻松的小剧场给大家
=========
无责任小剧场——算命
商承弼一席白衣,与怀抱着桃儿的晋枢机并肩走在繁华的京安城,迎面一位仙风道骨的布衣人高举着铁口直断的牌子拦住了二人的去路。
商承弼目光一沉,晋枢机正搔着桃儿脖颈的细毛,“大师有何指教?”
神算闭眼掐指,“这位公子最近有牢狱之灾。”
商承弼眉毛一皱,直欲神算子现在就有血光之灾。
晋枢机听得好笑,故意问道,“何解?”
神算轻轻摇头,“无解。”
商承弼手臂一动,桃儿突然从晋枢机怀里扑起来,舔了舔商承弼脖子。
商承弼抱住这只爱撒娇的猫,两只手被困住。
神算犹不知自己已逃过一劫,突然望着商承弼道,“这位壮士近日有血光之灾。”
晋枢机哈哈一笑。
商承弼不解。
晋枢机道,“我是公子,你是壮士。”
商承弼先是眸色一寒,而后想到自那场兵祸后他再没这样笑过,瞥了那神算一眼,大步走开,“你今日避过无妄之灾。”
晋枢机笑着跟上。神算在身后追道,“两位留步,在下观两位有紫气护身,似可化解,只需请一道灵符,五——”
晋枢机一抬手,抛出五两银子,正砸在神算怀里。
商承弼道,“江湖骗子,理他作甚!”
晋枢机调笑道,“我倒觉得似有道理——”
商承弼暗哼一声,“有何道理。”
晋枢机抬头,“你难道忘了,我们是偷跑出来的。”
商承弼突然握住他肩膀,“你的病——”
晋枢机笑道,“被我哥关得气闷,出来走走,纾解了许多呢。”
商承弼点头,“时候不早了,也该回去了。”
晋枢机也觉得有些乏累,点头。
黄昏,缉熙谷。
晋枢机一踏进谷里,就见到端了一碗面汤的云泽,“公子吩咐您喝了汤就去思过。”
晋枢机看着半条面都没有的汤,“没饭?”
云泽不说话。
商承弼大踏步上前,“我去给你弄两个菜。”
晋枢机一口喝了面汤,乖乖回屋罚站——五两银子白花了,牢狱之灾应验。
半晌,前来送饭的商承弼手指上缠着纱布绷带,血光之灾也应验了。
房里楚衣轻,正和一人对弈,定睛一看,竟是街头那位神算。
云泽正对着仙师伸手,神算耷拉着眼皮,从衣襟里抖抖刷刷掏出来十两一锭的雪花银,“老夫如此信口开河,那位商壮士竟未曾出手,昭列兄,是你赢了。”
云泽得意的将银子收起来,“当然,除非他不想认我们公子这个哥。”
神算一怔——给那位当哥,再看楚衣轻,竟没出言否认,当即一个头两个大,再一低头,一局终了,棋,昭列公子也赢了。
孩儿们,今天很累,暂时不更文了,大家早点休息~
爵实(2)
风行带着鸣鸿刀入京的时候,商承弼已和晋枢机隔河再望。晋枢机在漫天星光下,枯坐到三更。起身时,拧干了被露水沾湿的衣摆,眼也不眨地将云舒递来的汤药喝得涓滴不剩。而后,一提飞泉剑,割裂了衣袍,睡了。
五更时分醒来,换上了银甲,眼风一睨,“我哥哥给的丸药,还有多少。”
云舒小心翼翼道,“尚有十七八天的分量。”
晋枢机伸手。
云舒轻声道,“殿下——”
晋枢机一言不发,云舒被他满身杀气所慑,不敢拒绝,将两小瓶丹药全给了他,咬着牙叮嘱,“楚公子说道,能吃汤药,还是不吃丸药的好。”
晋枢机沉默了一下,而后道,“知道了。”说完这三个字,便在桌前奋笔疾书,云舒不敢打扰,连忙退了下去。
钧天王传告天下,立独子商承涣为世子,风行原是独子,素来被认为是商衾寒的接班人,被立为世子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没有什么稀奇。问题在于,哪怕丢了半壁江山,商承弼此刻还是大梁皇帝,商衾寒虽举异帜,到底不曾自立,他昭告天下的文书,世子竟然公然不避商承弼之讳,无疑在商承弼烧得正旺的心火上又加了一把油。
更有商承涣携十万兵马入京安护卫旧都,更是丝毫不将他放在眼里。商承弼点选人马,发誓“先除不孝子孙,再灭作乱南虏”,就要调转人马回头教训这个不知死活的毛头小子。正是这时候,河面示警,大河南岸开出一列列战船来,晋枢机白盔白甲,誓言报仇!
商承弼素来知道晋枢机饶富智计,他的探子也一直在防备晋枢机有何阴谋阳谋,五年牵扯厮磨,他以为自己已足够了解晋枢机,知他小心谨慎,不敢轻动,南楚人马,号称十万,其实真正能用的,连三万都没有。靠着晋枢机运筹帷幄,巧计迭出,又有自己大意轻敌,才拿下这半壁江山,两人虽隔河交手数次,晋枢机又飘忽来去,袭击东面,他料定重华公子恨商衾寒太深,定要和赫连傒与商衾寒死磕,却没想到,这边风行才动,他竟然千艘战船压线而来,舳舻遍干,与自己决一死战。
麾下将领急报,商承弼犹自不信,待看到远远的帆影,迎风飘扬的晋字旗,商承弼突然意识到,原来,他最恨的人真的不是皇叔,而是自己——
柳年前,领兵的是皇叔,下旨的,却是他商承弼!
商承弼此刻胸中像被洞穿一般,只有两个字,“迎战!”
等了那么久,总以为早晚有一战,这一战真的来了,他却好像胸中全是空的。
晋枢机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的,他绸缪已久,动手却在顷刻。此刻,大雾大风,他将全部的家当压在这一战,胜,前面还有无数陷阱深渊,败,也不过一个死字。反正,也活不长。
商承弼虽未料到晋枢机动手如此之快,但到底早有布防,贸然渡江,究竟不易。
火炮,也不是只有晋枢机才有。这些水军,也是他帮着练的呢。
大雾掩映之下,晋枢机命令击鼓,梁军刚刚出来查探,船上火炮就轰了上去。
既是背水一战,就什么都不用留了。
河上日早,天,是被炮火点亮的。
晋枢机高踞主舰,指挥若定,杀了梁军一个措手不及。梁军悍然回击,炮火喧天,望着河上硝烟,商承弼只觉得,往日种种,尽随硝烟离散。
换上战甲,提起轩辕剑,亲自上阵。
身边无一人敢劝。
晋枢机独立五辕舰上,望着一艘黑龙巨舰破浪而来,身后,艨艟无数。
多谢你六年前留我一命,也留下这一场,生死之约。
爵实(3)
晋枢机为这一战,等了六年。六年来,他韬光养晦,委身自污,只为秣兵厉马,一雪前耻。如今,船行河上,顺势而起,顺风而行,再无半分犹豫。
究竟寄人篱下,一切安顿都在地下,楚地自六年来被商承弼连番打压,募来的都是新兵,再加上诸多的限制,晋枢机虽天纵奇才,到底不可能超越时代。因此,火炮的威力虽强,准头却并不很好。待得两方交锋,船头相对,就是真刀真枪的功夫了。
楚地男儿追随晋枢机一路北上,占领了大梁半壁江山,人人皆知这是最后一战,成,则登临天下,亡国灭族之仇得报,败则死路一条,败身灭种,永不回头。见太子殿下白盔白甲,一手抱琴,一手执剑,独坐船头,河风猎猎,湛然若神。
狭路相逢,火炮再起,便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无异于自取灭亡。楚军挟火攻之危,士气鼓勇,率先打上梁人战船。
梁军戍卫井然,寸步不让。
晋枢机盘膝坐在船头,一架飞泉琴放在膝上,左手按弦,右手提剑,护送着楚军登上梁人战舰,这边梁人要攻,他身未动,肘未抬,横腕一送,就将冲锋的大梁水军透过铠甲腰斩入河。他出剑极快,梁兵往往还来不及反应,身体就已断成两节,一头一脚分别被卷入河水之中,汩汩的血水将河上的波涛卷出了血泡,顷刻间,就是血流成河。
晋枢机一夫当关,楚军纷纷登上大梁的战船,杀得痛快淋漓,梁军被他杀气所慑,节节败退。
天渐渐亮起来,他一个人坐在那里,放在琴上的左手动都没动一下,却没有人敢再过来。
原来,死亡竟是这种味道。
晋枢机是一尊杀神,光芒万丈地坐在那里,将他方圆两侧都笼罩在单臂之下。
作为商承弼亲自率领的王师,自然不可能如此不堪一击,河面够宽,河上战船也不止一艘,当即有梁兵打算避其锋缨,船向四面辐射开来,晋枢机很快明白了梁军意图。右手挥剑,冰冷的剑光将又一排死士扫进河里,而后,缓缓、缓缓、缓缓地站了起来。
调转剑首,用剑柄拨弦。
飞泉铿响,声如裂帛。
平稳的座船立刻震荡起来,河面泛起一圈一圈的涟漪。对面的梁军双耳发出阵阵嗡鸣,晋枢机执着剑拨着弦,水上声波轰震,势如崩山。
梁军东倒西歪,不知有多少人连人带兵器都栽进河里。
楚军乘胜追击,连夺梁军五艘战船,最快的已经迫梁军登岸。
突然,岸边传来一声爆响,滚滚烟尘,两段桅杆滚落进大河里,一个玄色的人影如一只饿鹰,自天而降,晋枢机飞身而起,回琴一击。
轩辕剑斩在飞泉琴上,削断了半片琴首,晋枢机的飞泉剑上竟带了血珠子。
“重华!你的武功——!”
晋枢机冷冷一笑,将琴抱在胸前,横剑当胸。
商承弼突然感觉到下腹似有什么在流动——
血——他的血——
空中琴剑相交,晋枢机以琴挡他的剑,他削断了他的琴,却想不到,他给了他一剑。
“你不要命了!”商承弼吼道。晋枢机的内力如何他清楚地很,他的武功怎么可能几月之间精进这么多。
晋枢机站在船舷上,将沾了商承弼血的长剑撩在水里,洗去了剑上血珠,“先要你的命!”
=========
小商是个没出息的。
还有两章~
刚批完中考卷子,很累,休息一下再更,想你们~
独活(1)
晋枢机站在船舷上,将沾了商承弼血的长剑撩在水里,洗去了剑上血珠,“先要你的命!”
商承弼定定望着面前这个人,纵使数月未见,他的眉眼在记忆的摩挲下却更清晰,他曾多少次见他或横眉冷对,或倨傲冥顽,那些埋藏在岁月里的点滴,都仿佛湿咸的河水,销魂蚀骨——你若想要的只是我的命,岂不是很容易。
商承弼出剑,二人又战在一处。
晋枢机与商承弼拼死搏杀,梁军与楚军更是打得难解难分。
晋枢机步步紧逼,每一剑刺出去,都绝无回头的道理,商承弼招招迎驾,分毫不让,其实,这些年,他也从不曾真正让过他。
晋枢机的每一剑,刺得都是商承弼的要害,尤其是,刚才他一剑刺穿商承弼的胸膛,此刻更不停手,招招急攻他伤处。商承弼举起轩辕剑挡格,剑身相交,一片铿然。
商承弼的血已染红了半片衣襟。
晋枢机大口喘着气,面上浮起一阵奇异的潮红,商承弼知道,这是内囊尽倾,身体负荷不起强大的内劲的缘故。
重华今日,格外地狠。出手无回。
花前月下,亭馆轩阁,他们曾多次比剑,他一直知道,重华是义无反顾的性子,每一次,纵是拼不过自己,却总不肯轻易认输。他很认真,认真到,商承弼后来几乎不大敢和他比了。他总以为,那样破釜沉舟的晋重华就是他了,却不想,今日背水一战,才知道,过往种种,亦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是我从来不了解你,还是,你总比我品的到的要深。
他收敛心神,催动六合天劫,周身被一种霸道之气笼罩,好,你既等了六年,朕不负你便是。
飞泉剑与轩辕剑再次在空中相交,晋枢机立刻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
他星眸微沉,终于出手了吗。好!
此番,二人都不再留下余地,尤其是商承弼,内力深厚雄浑,每一剑击出,就像将千钧河水压在剑上,逼得晋枢机以扛鼎之力抵挡。
飞泉剑属轻灵一脉,轩辕剑却是王者之兵,加之商承弼已六合天劫操剑,霸道已极。正面对上,委实压力不小。
晋枢机强调体内真气,以力相拼,不到片刻,一双重瞳尽皆变成红色,目光流动间尽是血光。
商承弼知他已是强弩之末,如此打法,早已压上了全部性命,他身体底子本就空虚,即使自己不肯下重手,最后也只能落得个油尽灯枯的下场。为今之计,只有即刻胜他,废了他功力,再请楚衣轻调理救治,方能有一线生机,当即更不肯迟疑,拿出十成功力来与他拼斗。
晋枢机素来遇强则强,他早知商承弼武功深不可测,往日多次交手,总归多得他容让,可生死之约,不过一战而决,成王败寇,楚梁国运,天下兴衰,均在他二人剑下,比起黎庶苍生,往日爱恨情仇又算得了什么,不过一柄剑、一个人、一条命罢了。因此毫不畏惧,悍然迎上。
商承弼见他重瞳之中血光更甚,胸膛起伏间带着一种回光返照的壮烈,兵戈相击,飞泉剑已留下一凹凹豁口,只晋枢机却越挫越勇,像是能倾出这全身精气一直打下去。
只究竟气力渐渐不济,此刻尚能与自己战成平手,也只凭着一股悲愤之气而已。
商承弼眼见他眉头越蹙越紧,眉心朱砂隐隐泛着紫光,面上颜色也由白转金。两人交手之时,梁军与楚军已杀得昏天暗地,梁军究竟人多势众,此次带出的又是精锐,楚军固然悍勇,但多是没有见过血的新兵。起事一年来,晋枢机势如破竹,可说不费吹灰之力就拿下了半个大梁,虽然于士气有益,但真正遇上强敌,这些仅凭着报国热情的新兵哪里是自己一手调敎的水师的对手。眼看就落了下风。
此中情由,晋枢机又如何能不知道。
他与商承弼交手,眼观六路,知道楚地自六年前被大梁强行削弱之后,兵力究竟不济,自己身在梁宫,父亲志大才疏,哥哥们被困囹圄,终究缺少擅于练兵之将,虽借着时势谋略占下半片河山,楚军在实力上却终究不是不再沉睡的大梁的对手。更何况,自己的身子——
晋枢机咬牙拼杀,商承弼攻势更猛——必须速战速决,若这样再打下去,重华恐怕撑不过今天晚上。
越是焦灼,战局越是不利。
晋枢机已经清清楚楚听到了梁军的兵器刺进楚军血肉的声音,不远处,楚军最大的一艘战舰已被梁军凿沉。
晋枢机挺剑直刺,只听“铿”地一响,商承弼手中长剑递出,飞泉剑被削断了一片。
王者之器,锐不可当。
晋枢机手执断剑,一口血喷在河里。正在这时,梁军攻上了晋枢机旗舰,座船突然一晃,晋枢机一个站立不稳,身子便随着半截断剑坠入河里。
“重华!”商承弼一惊,下意识向前伸出了手。
晋枢机手中的剑已抛到了河里,半个身子挂在甲板上。
“重华!”商承弼纵身跃起。
晋枢机扒着船舷的手却突然一按,船头突然射出上百枝羽箭,商承弼人在空中,闪避不及,终于中了飞矢,片刻就被吞没在汹涌的河水里,只留下河面一点猩红。
晋枢机却是站在旗舰下早埋伏好的小艇上,手执断剑,“商承弼死了!”他突然催动内力,声振寰宇,“商承弼死了,杀!”
独活(2)
自商承弼坠河,梁军群龙无首,楚地健儿在晋枢机率领下力转颓势,一路势如破竹,攻向京安。
商承弼刚愎一生,乾纲独断,除晋枢机之外,更无一个信任之人,转眼身死隳灭,大梁上下早已乱做一团,兵士流散,溃不成军,晋枢机振臂一呼,二十万大军倒有一半都改姓了晋。
另一小半,逃到了京安。
此刻的京安城,是商从涣的天下。
商从涣带着五千背嵬军,十万人马入京,渠黄一声马嘶,以于家为首的权贵就开了固若金汤的京安承庆门,商承弼出师未捷中道崩殂横死河上,商承涣当机立断为商承弼发丧,发檄文,誓言为商承弼报仇。
朝中为商承弼谥号争执不休,所谓盖棺定论,棺尚没有盖上,号自然无法定下。
商从涣一力主张为大行皇帝发丧,朝中究竟还有维护正统忠于商承弼的孤臣。原本,商承弼御驾亲征,却身死人手,见笑天下,凭商衾寒父子的地位声望,登基立极是应有之义,但奈何商家父子背宗庙背国君,虽有靖难二字作为遮掩,但究竟难逃反贼之实。风行空有圣孙之名,却无太孙之实,更何况,商衾寒尚在人世,大位归属,依旧悬而未决。
晋枢机可以豁出命,商家父子却不能不要脸,风行又年纪尚轻,虽素有贤名,却终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是以只命令靖王军拱守五城。一面命人搜寻太宗皇帝时的旧人,以正身份,另一面,严守京安,积累资本。
商承弼虽客死大河,但究竟是统摄天下九年的一国之君,大行之后,礼仪自不可疏忽,已经辞官的礼部尚书陈光棣率南梁旧臣五十余人素衣上朝,为商承弼议礼。
商从涣自楚复光事便知陈光棣早被晋枢机收买,一个辞了官的尚书竟敢挟礼义如此逼迫自己,背后所图必然不小,但他父子一直以仁义为先,为延揽人心,他入城时又打出了太宗皇帝血脉,大行皇帝堂弟的身份,又岂能出尔反尔。
晋枢机手持一盏清茶笑卧河阳,眼前信鸽无数。大军陈师之地距京安不足三百里,万里山河,唾手可得。
云舒送上一碗汤药,“殿下正喝着药,不该饮茶的。”
晋枢机目光微凝,云舒突然打了个寒噤,自那日河上决战,世子行事愈发难以捉摸,便如自己这般从小在身边伺候的也不敢稍劝分毫。云舒壮着胆子将药碗留在桌上,见晋枢机又送出一封飞传去,不敢打扰,只屏气敛息退下。晋枢机伸手就将那一碗药泼在了开得正盛的一株茶花里,负手窗下,神色越发冷凝。
当日,晋枢机下令开拔,攻进了阳皋,身在京安的商从涣接到战报,狠狠攥住了拳头。
京安城内观望的百官更是不安,进了阳皋,下一步就是釜同,釜同是京安最后一道屏障,釜同一破,京安危在旦夕。
跪在端阳门外的大臣已有百人。
风行一手蓝笔,一手鸣鸿刀,不再理会朝上议论纷纷,圈定了商承弼的谥号——怀,而后身披金甲,称“伐楚逆,杀晋贼,复立大梁设计,为怀王报仇。”
晋枢机接了商从涣檄文,只是微微一笑,“‘怀’吗,你倒真是不客气。”一杯清茶泼在地上,手中握的,却是从河中捞起的轩辕剑,“他要战,便只管拔刀。区区黄口小儿,竟也敢为姓商的盖棺!”晋枢机轩辕剑出鞘,惊飞了刚换了信筒的胡雁,水槽也被翻在地上,晋枢机望着一路北去的飞鸿,“赢少君既已入了我的彀,钧天王还会远吗?”
精油过敏了,好痒啊,今天先不更文了,抱~
好痒~
独活(3)
晋枢机手执轩辕剑,十万兵马,陈师釜同城门下。
釜同守令王亭江深知此役要害,心中自晓釜同城一破,别说是顶上乌纱,就是一家老小的性命也保不住,即使晋枢机不杀他,京安城里已经给商承弼发了丧的商承涣也放他不过,是以片刻不敢疏忽,当即召集耆老,登上城楼,誓与釜同城共存亡。
晋枢机兵临城下,倒是围而不攻。
釜同从来是京安的屏障,城高池深,大梁历代国君都不敢疏忽,晋枢机此时手上人马虽号称十万,但大多是攻破大河后收编的梁兵,人数虽多,却不能轻动。正所谓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再下攻城,他第前三步都占了先手,无论是赫连傒,还是商衾寒,不战,也得战。
商从涣的援兵还在赶赴釜同的路上,商衾寒已经又和赫连傒交了手。
商衾寒将大部人马都交给了儿子带上京安,自己留下的不剩两万人,这两万中,还有近一半是不能疾奔入京的伤兵。商衾寒不愧有战神之誉,即使如此,竟也凭着靖王军五千精锐挑战赫连傒三万大军。商衾寒深知北狄兵在赫连傒率领下实有万夫不当之勇,尤其是北狄铁秃鹫更是锐不可当,却居然亲自上阵,逼迫赫连傒决战。
赫连傒心知大漠波诡云谲,商衾寒诡计多端不肯迎敌,商衾寒单骑入赫连傒营中,削下赫连傒军旗一脚,第二日箭挑军旗,射在赫连傒阵前,北狄军向来自诩虎狼之师,跟随赫连傒横扫草原,眼看中原都在囊中,何时受过此等奇耻大辱,赫连傒即使深知有诈,却不得不应战。
商衾寒抱必死之心,与赫连傒阵前决斗,五千对三万,竟然打了三天三夜,直战得整个大漠黄沙为碧血所染,尸首堆叠成山。到得第四日,沙暴来袭瞬间将满地尸首掩埋,商衾寒独自带着只剩十四人的疾风二十八骑,遁入沙山,赫连傒率兵追赶,二人均被流沙所袭,不知所踪。
楚衣轻隐遁观星,连日不出,九月三十那日,却突然手持双飞挝跨马欲行。景衫薄从没见过二师兄带兵器,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楚衣轻一句不解释,只命令云泽和景衫薄留下,景衫薄如何肯听,一声唿哨就召来了照夜,楚衣轻根本不解释,一抬手就封了他十四处大穴,起纵间就跃上了照夜,景衫薄还在身后喊叫,突然耳边一痛,传音入耳,“想你大师兄死得快些尽管跟来!”景衫薄吓得脸都白了,来不及追问一人一马已消失无踪。
景衫薄穴道被制,又被楚衣轻吓住,满心不甘地被云泽扛回去,却在枕边发现楚衣轻留书,“战事有变,休明遇险,二师兄很快回来,静等便是。”
景衫薄稍微放下了点心,可想到战场上波诡云谲,却实在焦虑,可终究不敢再添乱了。
晋枢机立于釜同城下,一连数日接不到赫连傒传信,更没有商衾寒消息,索性烹茶煮酒,静等时机。风行于行军途中收到楚衣轻手书,心中一怔,险些坠落马下,却强自稳定心神,急召随军众人,称鸣沙城大捷,北狄三万兵马被父王击溃,赫连傒不知所踪,命传谕天下。
捷报一出,大梁在商家父子掌控下的各地皆出皇榜,群情振奋,晋枢机微微一笑,放下手中茶盏,时机,终于到了。
龙骨(1)
商衾寒大捷的消息传来,举国欢腾。
北狄与大梁是鲜血划下尸骨累成的仇恨,能一举击败北狄大汗,梁人真是欢喜若狂。商衾寒父子乱臣贼子的名头都被这场大胜洗了个干净,风行挟威势民心而至,带亲兵,入釜同,亲自登上城楼,要晋枢机放马来战。
你要战,便作战。晋枢机轩辕剑在手,端坐帅旗之下,直等风行从城中杀出来。
风行也知道,釜同城高池深,易守难攻,若他固城不出,即使晋枢机,要轻易拿下城池也非易事,可父王生死不知,战况并不像他捷报上写的那么乐观,他父子二人被逼起事,已是陷入僵局,外退狄虏的战功有了,内屏国贼就更不能缺,此时此刻,他需要一场胜利,大胜。商承弼无论真死假死,既然发了丧,定了论,断不可能再活下来,这是他商家江山,无论他给了商承弼一个什么谥号,大梁旧帝是他父亲的侄子,是他嫡亲的堂兄,若要名正言顺拿回二十年前的东西,他必须为商承弼报仇。
“杀晋贼,讨楚逆,为先帝复仇,恢复大梁江山。”他要还想举起正统这面大旗正本归元,就不能逃避。
十月初十,商从涣与晋枢机战于釜同城外十里坡。
梁军国丧,楚军报覆国之仇,亦是白盔白甲,风行跨立马上,派遣先锋叫阵,称晋枢机乱臣贼子之后,货腰贾色之徒,自称伐“河上之耻。”
晋枢机一句不答,一声不辩,轻轻颔首,身边玄袍搭箭,一箭穿喉。双方混战。
风行心知晋枢机长于布阵,不敢轻忽,所带全是靖边王精兵,摆出父亲所授三垣四象大阵,与晋枢机一决高下。
晋枢机只看他列兵阵势就知道他打得什么主意,风行那边阵法一动,戍卫在晋枢机身侧的玄袍雪衣统领都是心下一松。世子早都料到这黄口小儿乍逢大战畏惧世子声名一定会以阵法为依托,可世子之所以陈师此处而不攻城,就是因为釜同城虽是兵家必争之地,但十里坡却并不开阔,靖王军人数虽多,阵法却施展不开,不能纵横捭阖的战阵,再精妙,也是枉然。
晋枢机微微颔首,玄袍雪衣领命而去。他也以战阵应对,却不是大开大合的战法,而是自练的七灵蛇阵,七支人马,机动灵活,每支由一人率领,如一条长蛇,插入敌人阵中。
靖王军百战之师,他根本不幻想能一举拿下。以阵法对敌,配合得好了固然能够互为倚仗,圆转不断,但若是战阵被打开了缺口——
晋枢机放下茶盏,提起轩辕剑,亲自带着玄袍冲入紫微阵中,“你既然赶来,就别怪我以大欺小,不恤叔侄之情。”
晋枢机与风行倾举国之力大战的时候,楚衣轻已经不眠不休深入漠北。
一路上,商承弼大胜的消息不断传来,他的心却越揪越紧,旁的不论,他这位大师兄打仗有多大的本事他一清二楚,靖王军的忠诚,他更是比谁都明白。但凡有一个人能逃出生天,这些他师兄的亲兵都会满身浴血求他前去襄助,可一路行来,只遇上被打散的北狄士兵,却看不到靖王军的影子。水囊的水又一次被饮尽,座下的照夜玉狮子像是也感到了主人的不安,拼了命地狂奔。他医卜星相无一不精,可无论哪一卦,商衾寒的处境都不太妙,他只盼,自己能再快一步。
此刻,商衾寒就埋伏在沙山之后,他利用了沙流,以少胜多将赫连傒引入彀中,可造化岂能甘心任人玩弄,他也被黄沙逼得狼狈不堪。
黄埃散漫,赫连傒在左,他在右。两人都是几天未尽一粒米,赫连傒趴在沙中吮水,嘴唇被塞满了沙子,也只能吮出一点湿来,商衾寒的嘴上也全是血口子,沙粒钻进血口子里,纵是战神,也不能对抗天地。
赫连傒抬起头,手依然握着刀柄,商衾寒的身子也靠在枪上。
两人皆是衣衫褴褛,身边,已不剩一人。
只是,这片沙海,也必将只有一个人能走出去。
商衾寒望着远处的天,他知道,他活不了多久了,只是——
此生,是否再能想见?
龙骨(2)
赫连傒啐掉了口中的沙,撑着斩马刀望商衾寒,“今日再找不到水源,你我都要死在这里。”
商衾寒不说话,紧紧攥着他的枪——噬人的日光下,银枪散发着夺人心魄的光芒,地上的沙,渗着碧色的血。
赫连傒将刀深深插入沙中,挣扎着站直身子,只是,草原之狼被困沙海,眉毛上的沙还在颤动,商衾寒深吸一口气,也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赫连傒没拔刀,商衾寒也没举枪,饥渴,重伤,全军覆没的悲凉,无力支撑的疲惫,体力和精神都已耗到尽头,谁都没有能力率先发起攻势。
开口的还是赫连傒,“你我力战十日,谁死谁活只凭天意,若你先死,可有话让我带给谁?”
商衾寒不答反问,“你想让我告诉晋枢机什么?”
赫连傒沉默,只一瞬,又抬起眼,鹰隼般的眸子,像能割裂这半壁风沙,“你要我死,我不活。你要活!”
商衾寒一怔,这人竟是真的——他早知道晋枢机留他在此地与自己一战,只是两败俱伤,草原之狼睚眦必报,他竟丝毫不怨恨那个人吗?
赫连傒说了这句话,竟难得露出些羞愧的神色,竟好像儿女情长比命在顷刻更难堪,冷下声音问道,“你呢?”
商衾寒颔首,“不愧是颠连可汗。我若能走出去,一定带到!我若出不去,告诉我儿子,做个好皇帝。”
“然后呢?”赫连傒问。
商衾寒重新扶着银枪,坐下来,闭上了眼睛。
赫连傒定定看了他一会儿,看他脸上什么都没有,突然,身后沙动,赫连傒突然放轻了声音,“你不恨他?”
五步之外,楚衣轻披一身风沙而来,掌上双飞挝,闻声而至,抓在赫连傒肩头,赫连傒拄着斩马刀,肩上渗血,分毫未动。
楚衣轻真力一提,一挝将赫连傒拖至脚下,赫连傒早已力竭,却丝毫不惧,肩头血花飞溅,手上依然紧紧握着斩马刀,楚衣轻一挝之力刚起,他却当空将斩马刀掷出,商衾寒坐在地上,举枪抵挡,却气力不够,不敌他凌空飞刃之力,狠狠中了一下。
楚衣轻双挝在手,赫连傒那边一动,他左手又是一挝飞出,将赫连傒钉在沙地之中,商衾寒却已是重伤。
赫连傒肩头胸口,几个硕大的孔洞,楚衣轻只一收挝,必死无疑。赫连傒在喉中滚出咯咯的声音,血呼啦查地道,“记着。”
商衾寒挣扎着起来,“忘不了。”
楚衣轻微一点头,就要收挝。救人的手,杀人,也同样利落。大梁北狄世代为仇,杀赫连傒,他不可惜——“等等!”商衾寒突然叫道。
楚衣轻幕离微动,商衾寒用手背擦掉唇角的血,想捡刚才被赫连傒撞掉的枪,捡了好几次,震裂的虎口却握不起来。
楚衣轻不再看他,伸手就要提挝,商衾寒又叫一声,“昭列!”
楚衣轻蹙眉,商衾寒终于握住了枪,却再没有气力站起来,一步一步,爬到楚衣轻近前,突然举枪,用尽全身的力气,扎入赫连傒肺叶,血,溅了他满头满脸,比残阳还红。
楚衣轻一笑,也是。手刃北狄颠连可汗,这份荣耀,是该留给姓商的。
商衾寒却是抬头,笑了,“我杀他,小晋不会恨你。”
楚衣轻陡然一颤,连忙跪下身子,手还没有搭上他脉,商衾寒却突然一把扯下了他面上幕离,“告诉涣儿,别杀晋枢机,还有,做个好皇帝。”
楚衣轻大恸,握住他手,商衾寒缓缓倒在他怀里,“昭列,你真好看,真——的。”
……
十月十五,十里坡大战,梁军紫微阵被破。商从涣率众退守釜同城。
十月十七,晋枢机架云梯车,火傩炮攻城,连攻十日不下。
十月十八,西成征东大元帅沈栖闲,破梁西境。缉熙谷四公子景衫薄星夜赶往盩陵驰援,于阵前与沈栖闲割袍断义,力战不敌,重伤败退,盩陵守军节节败退,西线退下的将士传言,沈栖闲手中有大梁西境的布防图。同时,靖王军旧部中有人出首,称布防图出于钧天王府。
十月十九,晋枢机再攻釜同城,商从涣借地利之便,一日之内打退三次进攻,当夜三更,一支奇兵自京城从北背袭釜同,领兵之人,一人膑脚,一人目盲。
十月二十,釜同城破,商从涣,不知所踪。
同日,晋枢机拔营,直奔京城。
十一月初一,京城留守官员开城门迎晋枢机入城,原大梁天昭帝商承弼身边第一内监王传喜于午门宣读商承弼遗诏,禅位晋枢机,自上谥号——献。
晋枢机接诏,纵声长笑,“传书郢都,恭请父皇入京,择日登基。”一挂鲜血,顺着唇角流下来。
=========
眼睛好多了,久等了!谢谢大家关心,抱~
龙骨(3)
梁宫里所有的太医都是旧识,晋枢机知道自己时日无多。
他这两日,无论丸子药汤药都不再吃。晋枢椽起先还逼迫着冯卢给晋枢机开方子,晋枢机被他力逼着喝下,他一出去就吐了,后来,晋枢椽再想喝,晋枢柾也不让了。
晋枢机轻声道,“商从涣没有那么容易败逃,父亲就在路上,愚弟无能,还请两位兄长费心。”
枢椽虽不良于行,脾气却依然火爆,“你我兄弟,都是哥哥们对你不住,此刻却还——”
晋枢柾打断他,“朝中千头万绪,都要你决断,这些年,我与你二哥不得父母膝下尽孝,现下能略尽绵薄,正是为人子应有之义。”说完也不让晋枢椽再说,起身推了晋枢椽轮椅,吩咐云舒,“好好照顾殿下。”
晋枢机此次入梁宫,却并不住栖凤阁,而是在一座荒僻的偏殿住下,轮椅的木轮碾过地上的秋草,发出吱吱喳喳的声音,晋枢椽抱怨道,“大哥为何不让我将父亲的信说出来?”晋徇望得了晋枢机入主梁宫的消息,带亲军向北,却停在河阴。要晋枢机带兵符和玄袍雪衣过河迎接。
晋枢柾不语。
晋枢椽一拍轮椅扶手,“大哥,你倒是说话啊!”
晋枢柾声音依旧稳定,“你,我,三弟都是做儿子的,这件事,我们要如何说话。”
晋枢椽几乎从轮椅上跳起来,“商承弼的诏书可没说是禅位给父王,重华现在还住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还要——!”
“二弟,慎言!”晋枢柾打断了他,“为人子,要有为人子的本分,为人臣,要有为人臣的道理。”
晋枢椽听得哥哥训话,不敢再说,只道了一声是,却在心里暗暗琢磨,大哥将为人子为人臣分开说,又想到他刚才叫重华殿下,想来,大哥也是有决断了,只是碍于父子孝道,不能喧诸于口罢了,他长叹一声,“太子殿下执掌天下,父王那边的信,即使咱们不说,他也该是知道的,这也难为他了。”
“嗯。”晋枢柾似是应了一声,推着晋枢椽继续往前走。
晋枢机扶着榻站起来,吩咐云舒,“去准备吧,明日,我和二位兄长出京。”
淳于燕和徐放都叫道,“殿下!”玄袍和雪衣是楚人不假,效忠的,却是他晋枢机。
晋枢机凝视二人,“已经是逆贼,还要做逆子不成?”
淳于燕和徐放都跪下,“赴汤蹈火,为殿下驱策。”
晋枢机轻轻点头,知他二人是自己心腹,又掌玄袍雪衣,父亲一旦登基,断不能容,此刻二人所言赴汤蹈火,便是真要为他肝脑涂地了。他微微一笑,也不多言,只是心中早有谋划。只是,晋枢机的谋划终于没有用上。
宫前急报,黄金卫拼死报讯,直到晋徇望那明光闪闪的流云火焰盔再一次出现在他面前,他都不敢相信,父亲真的被商从涣从河上奇袭了。只是这一次,这青铜盔不再光耀,而是血迹斑驳。
“靖贼叛逆偷袭夺营,兄弟们护着皇上南撤,却不想中了商从涣埋伏,力战不敌,殿下,皇上,崩了!”
晋枢机伸手去扶,却只抓到床前帐幔,一口鲜血喷出,身子一重,跌了出去。
云舒惊叫,“快去请两位公子!”
十一月三十,商从涣送晋徇望尸身入京城,晋枢机灵前即位,国号大楚。
腊月初一,大楚皇帝晋枢机御驾亲征,与大梁少帝商从涣战于河上,双方均披缟素,战况激烈,死伤无数,史称河丧之战。
腊月二十三,大雪封河。晋枢机与商从涣再次阵前交手,两军对峙,晋枢机一剑将商从涣挑落马下,坠入河上冰窟,楚军士气大振,挟喋血之势冲锋,晋枢机一马当先,拔商字帅旗,驱梁军至对岸。
腊月二十三夜,惊闻楚人营中有恸哭之声,腊月二十四,楚人突然退兵。
腊月三十,京安城内各寺庙钟敲三万下,大楚新帝晋枢机,山陵崩。
万象森罗,皆归尘土,玉垒浮云,何论古今。帝星陨落,于后世书者,不过一个故事,一段传说。
绝代风流末世骄,玉珠垂堕未折腰。南冠鸣琴七计覆,北地仗剑五事销。情深难寿前河雪,慧极常伤后庭谣。千古是非存史笔,百年悲笑我心昭。
——完
苍术
“师兄,吃了再算。”景衫薄扛着一条破铁棍将一卷荷叶包倾在柜上。
“你先洗。”卫衿冷在账本上写下最后一个数,将毛笔搁在笔搁上。起身将那一包荷叶放好了,有识相的小学徒连忙去后院打水。
景衫薄放下那条破铁棍,右边的袍袖空空荡荡。“我去后面。”
“嗯。”卫衿冷起身,还没打开荷叶,便笑道,“驴肉甩饼?”
景衫薄嬉笑着答应了,自去洗手。卫衿冷无奈摇头,这孩子。
“您别看这门脸小,可都是好货。这里的少东家原来的名头谁都不敢提,但说一句富可敌国也不过,只如今家道中落,一些玩意,只卖老主顾。”中人殷勤地引着客人。伙计知道又有大主顾上门,卫衿冷却怕景衫薄又不好好洗手,自跟进去了。
老伙计忙上前招呼。
来人金冠玉带,锦袍风流,宝刀绣袋,烨然若神。除了中人,身边紧跟的竟有七八个,个个气宇非凡,不比寻常。老伙计的眼是金粉世界里熬出来的,只一眼,就知道这人贵气非凡,更多了几分小心。不敢十分推介,只殷勤听着吩咐。
那公子的眼光只在店上几件老物件上瞭了瞭,老伙计知道,这位真是识货的主,他随意点选了几件,看着不招眼,却都是顶顶难得的。
中人一面奉承,一面夸耀,那公子却浑不在意,只道,“果然有些玩意儿。”老伙计心道,眼前这位这眼力气派,怕不只是个膏粱,而是个王孙了。他虽老了经验,却不敢轻易接待这样人物,正好小学徒出来奉茶,打了个眼色,叫去请卫家的老家人。
那公子闲闲站在账台,手指着那一大包荷叶,“驴肉的?”
伙计连忙告罪,前去收拾,那公子却突然顿步,拿起了桌上那枝笔,定定住在台边。此时,老家人正从院里进来,两厢一照面,神气像蒙了一层旧帐子,只生意人和气生财,脸上还有笑影,“贵人,对不住,烦您贵足挪步,小店打烊了。”
那公子一愣,细瞧眼前老人,却不知从何处见过。中人先作了急,“老掌柜,你知不知道,这位沈公子——”
那公子一抬手,不让中人再说,“老人家,我想买这支笔。”
“对不住,小店打烊了。”老家人面上带笑,只语声坚决。
那公子一阵讪讪,终于放下了笔,“叨扰。”说着点了点头。
他身后长随立马到老伙计面前,一叠银票,递过来,“刚才那几样,仔细着。”
老伙计结舌,“还没说价呢。”
那长随相当果断,不像下人,倒像军人,“不必。”
“开门做买卖,有市就有价,又如何能不算。”卫衿冷此时已挑了帘子从院里出来,示意小学徒去算账。
那锦衣公子见到卫衿冷,竟像是七魂慑去了六魂半,中人做得是穿针引线的活,吃得是买卖双方的饭,察言观色本事一流,往日亲见到卫衿冷,定是要上前趋奉的,此时见此情景,竟是什么都不敢说。
卫衿冷任伙计去算账,倒是丝毫不将这位一掷千金的大主顾看在眼里,就手提了那一卷驴肉甩饼上后头。
沈栖闲隔着一道帘子,只听到那个他曾经无比熟悉的声音,“慢些吃,怎么还像个孩子似的,漏得满身都是。”
“王爷,您一天没吃过东西了。”
“已经一天了。倒真有些饿,给我弄些,驴肉甩饼,再打一壶汾酒来。”
虎目灼灼的参将突然红了眼睛,“三公子宅心仁厚,最是气量宽弘的人,要不,您求求他。”
沈栖闲黯然一笑。
鸣鸿刀的传言,于文太的命,压断了他全家性命的信,西境的图,还有,景衫薄断在阵前的右手,他不杀我,才是宅心仁厚,“酒要,杏花村。”
小学徒第一次做成了这么一大笔生意,兴奋地待不住,“少东家,这么乱的世道,少能碰上这样大主顾。咱们虽是童叟无欺,可他也太阔绰点。”
卫衿冷微笑,“是吗?王孙公子,自来如此。”
小学徒突然福至心灵,童言无忌,“少东家说的,像是旧相识似的。”
景衫薄空荡荡的衣袖微动,卫衿冷一笑,“是吗?生意做久了,经见的自然多些,贵人,并不认识。”
小学徒点头,“哦。”
“东家,宫里又来人了,说——给两位师叔请安,又添了两个御医来,说要看景小侠的伤。”老家人附耳禀报。
闪着大眼睛的小学徒识趣地退开,卫衿冷突然叫住他,“你家里,爹娘吃得饱吗?”
小学徒回头,咧开嘴笑,露出两个虎牙来,“今年年成好的,吃得够。”
卫衿冷抬头,“叫他们进来吧。”
“您要见?”老家人疑惑,从前,无论宫里派出多少人,甚至皇上微服,东家也是不见的。
卫衿冷起身,“天使亲临,岂敢不恭。我亲自去见他们。”
“竟然肯见了!我两位师叔过得苦不苦,身子如何?三师叔的内伤,小师叔的手臂,都诊了没有?有二师叔照看,应该没有大碍了吧。”大梁新帝商承涣登基以来素来持重,臣下从来难测天威,第一次喜形于色。
“两位大侠都不肯看诊。只是,卫大侠有一句话要下官带给皇上。”
“我三师叔说什么?”
“天下太平,草民自安。”
忘忧(1)
江石头江伯爷大破北狄封伯那天,当今圣上为表殊恩,特加封江伯爷父母。
江伯爷在朝上行了三跪九叩大礼,把崇和殿的金砖磕得铛铛响,“皇上,俺有两个爹,封两个行吗?”
梁孝文帝商承涣爱他憨直纯孝,虽礼有僭越,但情有可怜,当朝答应。
江伯爷又叩头,“皇上真是大好人,和我二伯说的一样!您能把我二伯也封了吗?俺爹说家里不缺银子的,现在国库丰裕,新米又要入仓,把旧米赏了末将家,给村里舍粥就成。”
孝文帝的脸色变了。满朝文武也觉得这位新封的忠烈伯未免有些得寸进尺,就算打退了北狄,挫败了西成东进的野心,但到底起家,全无根基,仗着得了几分圣心,竟敢大胆如此。也有人认为这位江伯爷鲁直于外,呆里藏奸,实是认准了圣上喜欢忠纯之士,特地扮猪吃老虎,却不想弄巧成拙,只看他如何收场。
却不想孝文帝竟命他近前说话,还循循问道,“朕登基九年,励精图治,宵衣旰食,不敢有丝毫懈怠,竟还有人吃不饱吗?”
江石头道,“我二伯说了,天下这么大,内有蠹贼外有强国,天灾不断,匪乱不清,能像现在这样,已经不错了。皇上是好皇上,别太逼着自己。”
孝文帝还是不语。
满街文武大拜谢罪,“臣等万死。”
江石头揉揉脑袋,“皇上,大家都说你好的,连俺二爹都说,你当皇上,比商承弼和晋枢机都强。”他这话一出,乌泱泱跪了一地的文武连万死都不敢说了,整座大殿噤若寒蝉,落针可闻。倒是商承涣道,“献帝与庄王各有武功,朕只求上追高祖,恪守庭训便是。”
“吾皇圣明!”江石头在一众称颂之声中赶了个尾巴,扯着嗓子附和道,“明。”
商承涣道,“大正如此忠直,原是家教淳朴,何时朕也见见大正家长辈,听听百姓忠言。”
江大正江伯爷想说俺爹俺二爹俺二伯估计都不想见你,但究竟他只是直而不是傻,终没有在这大殿上说出口。
江伯爷果然圣眷隆厚,早朝过后,皇上特意留饭宫中,看他吃得香甜,孝文帝也多用了两碗。
赵皇后夜间侍寝时说道,“这满朝文武,只有江大正这鲁人得皇上的心。”
孝文帝轻轻一声,“鲁人?”不再多言。
赵皇后出身书香门第,虽是清贵之家,家族却不长权柄,与孝文帝结缡四载,知他看似仁厚冲和实则乾纲独断,更不喜后宫干政,是以一句朝事不敢多说,只今日见商承涣难得多用了两碗饭才敢戏言一句,此刻鉴貌辨色,深知自己宫内安逸日子过久了太过唐突,深恐风行认为她有意窥探圣心,忙笑道,“皇上若是能每日多吃两碗饭,就是后宫的福分了。容妃妹妹日日紧逼着小厨房,皇上日理万机朝政繁忙,臣妾们也只求能在这些衣食小事上尽尽心。”
商从涣道,“既梓童如此说了,明日,就去昭福宫吧。”
“是。”赵皇后小意服侍他宽衣,心知果然是自己多话了,只面上半分不敢露出来。好在,容妃是自己提的,皇上倒也真没有深怪自己,只以后,还得恪尽本分,谨言慎行才是,不能因为皇上尊重,后宫和睦就轻狂起来。
“爹,二爹,二伯,石头回来了!”江石头抡着两把大斧进了家,三进三间的大宅子,一个极为英挺的男子正在门口劈柴。“二伯出诊去了,你二爹还在乡学里,锅里有饼子。”此人剑眉虎目,颇有威势,即使眉梢戾气收敛,却依然霸气外露,说得都是极为家常的话,那气派却比指挥千军万马都大。
石头咧开了嘴,“爹去歇着,我来劈。”
那男子眉峰一蹙,煊仪赫赫,竟连天地都似暗了,“下朝怎么这么晚?你二爹说你定没吃早饭,特地留的葱油饼子,千层的。”
石头道,“本来早的,皇上留我吃饭来着。”说到这像想起什么似的,“爹,皇上本来答应俺要给你和二爹,二伯封官的,结果吃饭的时候,皇上想给自己的爹也封官,叫俺先说,俺没吱声。皇上看着虽然没有不高兴,但你和二爹的官只怕要等一等了。”石头说着就接过斧头来,“还是俺来劈,省得您又闪了腰,夜里动不得身,又以为我帮着我二爹气您来着。”
霸气男子本身听他说皇上也想给自己的爹封官正要问怎么回事,却突然听他说起不正经的话来,一脚就踹在江石头屁股上,“你是长久打仗揍人,又想尝尝被揍是什么滋味了吧。”
江石头嘿嘿一笑,噼里啪啦砍着柴,“我皮糙肉厚。”
霸气男子道,“商承涣想给商衾寒上尊号?等你二爹回来,仔细说说。”说罢转身进屋,“将后院那二十捆也劈了再吃饭。”
“诶!”江石头斧头舞得虎虎生风,等爹进了屋子才腹诽道,“本来嘛,自从十年前把你从河里捞上来,就身子不好。虽有二伯给治着,到底没去根,儿子孝顺老子有什么不对,气喘病已经苦哈哈的了,要是腰也不好了,俺二爹可不得操劳吗。小肚鸡肠,全身上下只有个头大。要不是看在对我二爹还算体贴,还不帮你劈柴呢。”江石头手起斧落,片刻就将眼前的柴都劈了捆好,扎了七八捆,单手一提就拎到后院去了。他天生神力,单手握起二百五十斤的双斧,竟丝毫不费力。不到片刻,又将后院的柴都劈好,捆结实,码得整整齐齐。
江石头洗了手刚要去厨下吃饼子,却突然有所感应,几个起落就奔到了门上,一个看起来极为文秀俊美的男子走了近来,布衣纱冠,木簪束发,却是清隽疏朗,风仪无双。
江石头笑得连后槽牙都露出来了,冲上去就解了那人背的书箱,“二爹,今日学里下书真早,您回来了!”
忘忧(2)
那俊美男子看到江石头也露出笑容来,他不笑的时候已是轩举洒落,俊美无俦,此刻眼中带着笑意,恰如冰皮始解,春水初生,一双重瞳倒影着光风霁月,一点朱砂点透了云霞漫天,更叫人移不开眼睛,此等风流容止,除了晋枢机,还能有谁。他与商承弼楚衣轻隐居在此近十年,商承弼亲樵躬耕,晋枢机西授村学,二人隐居于此,远离尘嚣,十分惬意。
此刻,商承弼也走了出来,听他问儿子,“饼子还够?”
商承弼迎着他进来,“我算着这些日子忙着收麦,学里都是半大小子,你定是叫他们早些回去帮忙。今日下学果然比平常早些。”
晋枢机轻轻点头,“一年的辛苦,就指着这几日呢。不识稼穑农桑,不体父母艰辛,读再多书也无用。”
商承弼微微颔首,“正是这样。”
进到屋里坐下,商承弼用手背试了茶水,不烫才端给他,晋枢机接过饮了一口才道,“地里活做完了?”
商承弼道,“你把地都分给穷人种了,咱们亲做的并不多,我五更天去收的,我怕你今日回来的早,就先回来弄饭了。”说着指着儿子道,“放心,我手底下原就快,如今石头又回来了,十日尽够了。”
晋枢机又饮了一口茶,才道,“哥叮嘱过,这么热的天,你不能太劳累,早些回来也好。”
商承弼道,“你昨天说想吃婆罗门轻高面,我蒸上了。”说着指挥石头,“去端饭。”
江石头答应着去厨房,听到二爹对爹道蒸面做起来太热,恐怕在厨房里闷,叫他以后这么热的天不要做,心下不由腹诽,地里也不干活,劈柴还不齐整,每天就是在家做做饭,这点活都不干,爹也只剩下在家混吃混喝了。唉,二爹长得这么好看,读书又多,村里老少不知道多尊敬二爹的,听说爹以前对二爹还不好,江石头特想对爹说一句,他对你好是应该的,不用心疼他。
商承弼拿起桌边的蒲扇为晋枢机打扇,鸡鸣狗吠的声音从后院传过来,凉风温温煦煦地飘起晋枢机绀发,端的是岁月静好,商承弼轻摇蒲扇,晋枢机发间的香气弥散在眼前,再见他十年不老的容颜,不由脱口唤了他一声,“重华——”
晋枢机闭门养神任他伺候,听得他唤,也不张开眼睛,只在喉间轻轻应一声,“嗯?”
商承弼伸手握住他飞起的发丝,“就想听你应我。”
晋枢机没回头,重瞳流转,瞪他一眼。
商承弼道,“今日的茶里加了些决明子,你昨夜看书看得太晚,别伤了眼睛。”
说话间江石头已将一大盆蒸面端了出来,另有四个清淡小菜,脆的鲜藕,嫩的黄花,白莹莹的豆腐,还有一点汪着绿意的沙葱。晋枢机笑道,“这东西可难得。”
商承弼道,“这是哥才从兴隆山带回来的,我腌了放着,今天正好起开,你尝尝如何。”说着就亲自帮他盛了面,又夹了一箸野沙葱给他。
晋枢机先看儿子,“石头给你爹盛上。”然后才尝了一口,“不错。”
商承弼立刻高兴起来,此时此刻的满足竟似比曾经钦雍殿上敬献祥瑞称颂四海升平还多,一意望着晋枢机,给他添菜,周身的王霸之气全部隐去,眼角眉梢只剩下一粥一饭的温柔。
往事种种,还能得此刻有你在侧,甘愿铸剑为犁,能每日煮饭茗茶,得一句不错,上天眷顾如此,夫复何求。
=========
我喜欢这样的小商小晋,一切尘埃落定,岁月静好。他习惯了他的好,他也如是,真好。
忘忧(3)
一家三口吃罢了饭,江石头收拾碗筷,晋枢机和商承弼闲转消食,并肩到屋檐下看筑巢的燕子,再去水塘边逗一逗养着玩的大傻鹅,或立在缸前看养了十年也不见怎么长大的笨龟,晋枢机觉得时候差不多了,便和商承弼一同回去,江石头立在堂屋里等着二爹回来查功课。
商承弼和晋枢机一同坐了,江石头给爹和二爹都上了茶,盅里却无茶叶,只是清水,恭恭敬敬立在对面。
商承弼看晋枢机,“且不忙问功课,今日商承涣留了石头用膳——”说着看儿子,“和你二爹好好说说。”
“是。”于是江石头一五一十将商承涣的问话说了,“皇上先夸我来着,说我武艺高,兵法好,果真是家学渊源。”
听到家学渊源两个字,商承弼和晋枢机互相看了一眼,却都不动声色。
江石头接着道,“我就说,那可不敢说,就是有把子力气,爹和二爹还常说我不读兵书,只会使楞劲,还好战场上托了皇上的洪福,将士用命,这才打退了狄人。”
晋枢机不语,商承弼道,“知道就好。你的《太白阴经》读得如何了?”
江石头不答话,反眼巴巴望着晋枢机,晋枢机道,“你爹问你功课,如何不应?”
江石头不看商承弼,却望着晋枢机,可怜巴巴的样子,“《遁甲》篇尚不通透。”
晋枢机端起茶来微微一笑,浅浅啜了一口水,就将茶杯放下。
江石头腆着脸道,“二爹,您的《九宫篇》里多有征引《太白阴经》的地方,还没讲教明白石头就打仗去了,您再跟我说说呗。”晋枢机作兵法《犁原杂略》,取“铸剑习以为农器,放牛马于原薮”之意,书分九卷三十三篇,其中《九宫篇》多讲奇门遁甲之术,只晋枢机与江石头讲兵法,占星、望地、兵器都讲,却不讲这些玄而又玄的东西,今日赶着商承弼问,江石头又磨上了。
晋枢机抬起头,问道,“石头,彼显有所出事,而乃以成他故,说者不徒知所出而已矣,又知其所以为,何如?”
江石头低下头,“如此者身危。”
这是《说难》里的话,意思是说君王表面上想做这件事,心里却想借这件事办成别的事,进言的人不但知道君主所做的事,而且知道他要这样做的意图,那后果会怎么样。江石头得晋枢机教导,幼时便熟读诸子之说,如此简单的话岂会答不出来。
晋枢机继续端茶,不说话,商承弼道,“商承涣早知你的身份,却故作不知,你明知我与你二爹隐居于此,不问世事,又为何要招引得他一再问起我二人。你有多大的本事,就敢在心中谋算商风行?”
商承弼脸一沉,端的是泰山压顶之势,江石头战场上羽箭横飞也不见半分怯懦的,此刻却连汗珠子都下来了。
晋枢机坐直身子,随手将茶盏放在桌上,茶盖碰到茶盅,一声轻响,江石头立刻跪下了,“二爹——!”
晋枢机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样子,商承弼道,“听了你歪缠,商承涣说什么?”
江石头悄悄抬起眼睛,偷眼看晋枢机,晋枢机居高临下瞟他一眼,“一五一十,跪着说。”
========
突然被小商小晋夫夫和儿子萌到了,怎么办?
忘忧(3)
江石头跪在地上,耷拉着脖子,小声道,“他说,嗯唔昂冇真好。”
商承弼听他吱吱呜呜的,正要发作,晋枢机就将茶盅掀开了,商承弼脸色立刻温柔下来了,“我去添水?”
晋枢机点头,商承弼起身去添水。
晋枢机就静静坐着,江石头不知不觉就蔫了。
商承弼端了茶盏过来,递给晋枢机,“当心烫。”
晋枢机也不喝,只轻轻推着茶盖儿,江石头缩了缩脖子又说了一遍,“皇上听我说到爹和二爹,就说,有人管着是福气。”
商承弼哼了一声。
晋枢机依旧是不说话。江石头继续道,“石头不敢乱接话,就傻笑。”
晋枢机依旧只是静听着,江石头道,“然后皇上就赐宴了,只问菜合不合胃口,又问,石头在家里都吃什么,是谁做饭。”
商承弼道,“他管得倒多。”
江石头道,“我就说,就是大家伙吃什么就吃什么,二爹爱吃甜,二伯爱吃淡。皇上就问,那你爹呢,他喜欢吃什么。我就说,不知道,我二爹吃什么他就吃什么,他不挑,什么都吃。”
商承弼道,“挑要紧地说。”
江石头小小声,“二爹说,一五一十都说清楚。”
商承弼几乎要发作了,江石头连忙道,一口气说得飞快,“马上就到正题了,皇上说父慈子孝真好父母爱子大抵都是如此这次你立了大功能够光耀父母正是孝道——”说着就飞快瞄了晋枢机一眼,“可惜,朕没有这个福分。”
晋枢机这时候才开口,“于是,他说,让你上书为靖边王上尊号。”
江石头立马跪直了,“是。皇上说,当年二师叔带来父皇遗训,不入皇陵,不上尊号,愿埋骨黄沙,世代为大梁镇守边塞,不负靖边之名。朕继位九年,不敢稍微庭训,夙兴夜寐,常恐不能继光复之志,堕皇考威名。只是,如今内有智能之士辅弼,外又有如大正这样的忠志之士为朕巩固江山,朕每日安坐皇宫,想到父亲每日只有茫茫沙涛相伴,深觉自己不孝已极。大正亦是纯孝之人,当深体朕心。”
商承弼心中暗道商家父子的虚伪果然一脉相承,追问江石头道“你怎么说?”
江石头跪着,“我如何敢说,我就说,靖边王忠肝义胆,是武将楷模,我大梁军士,都以靖边王为荣,以效忠皇上为荣。”说到这,江石头狠了下心,抬头望着晋枢机,“二爹,皇上当时没有分毫不高兴,反是笑着拍我肩膀,说——”说到这里顿了顿,终于咬牙说了出来,“三位叔叔将你教养的很好,石头,多吃肉。”
商承弼一脚就将江石头踹翻过去了。
晋枢机淡淡道,“发作他做什么,他一开口,你不是就已经知道了。”
江石头连忙爬起来在晋枢机脚下跪好,“二爹,石头知错了。可皇上早都知道您老人家了,要不,怎么放心让我出去。二爹,二伯要是知道皇上要给靖边王上尊号,肯定会不高兴的,石头也是没办法,您想个招吧。”
晋枢机又喝了口清水,目光扫过江石头,“靖边王一日未上尊号,就一日只是藩王。纵使他是天子生父,又如何能称皇考。皇上失仪,你就在面前却不知劝谏,岂是为人臣的本分。”说着就看商承弼,“你打他三十棒,叫他去商风行面前请罪。就说——养不教,父之过。纵然石头不是我二人亲生,却也不能因为他出息了封了爵就忘了管教,免得不知规矩任意妄为,反失了父亲的体面。”
江石头抬头,“二爹!”
晋枢机放下茶碗,“四十。”
首页 上一页[8] 本页[9] 下一页[10] 尾页[11]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潇湘溪苑 最新文章
【原创】帝师(师生)
【原创】师尊徒弟的那些事(古剑奇谭二同人
【原创】苏宅记事(琅琊榜同人,苏流,蔺流
【原创】一引懂进退,苦乐都跟随(琅琊榜,
【原创】小黑屋(梅长苏飞流)
【原创】娶你为妻(攻挨打,小受温柔腹黑)
【原创】琴殇  新人(处女作)。。。
【原创】古风,严重虐身虐心,微SM,后妈来
【联合】我家的少爷
【原创】父爱不迟 (原贴:不能“惯”着你)
上一篇文章      下一篇文章      查看所有文章
加:2021-09-06 20:43:17  更:2021-09-07 00:53:34 
 
古典名著 名著精选 外国名著 儿童童话 武侠小说 名人传记 学习励志 诗词散文 经典故事 其它杂谈
小说文学 恐怖推理 感情生活 瓶邪 原创小说 小说 故事 鬼故事 微小说 文学 耽美 师生 内向 成功 潇湘溪苑
旧巷笙歌 花千骨 剑来 万相之王 深空彼岸 浅浅寂寞 yy小说吧 穿越小说 校园小说 武侠小说 言情小说 玄幻小说 经典语录 三国演义 西游记 红楼梦 水浒传 古诗 易经 后宫 鼠猫 美文 坏蛋 对联 读后感 文字吧 武动乾坤 遮天 凡人修仙传 吞噬星空 盗墓笔记 斗破苍穹 绝世唐门 龙王传说 诛仙 庶女有毒 哈利波特 雪中悍刀行 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极品家丁 龙族 玄界之门 莽荒纪 全职高手 心理罪 校花的贴身高手 美人为馅 三体 我欲封天 少年王
旧巷笙歌 花千骨 剑来 万相之王 深空彼岸 天阿降临 重生唐三 最强狂兵 邻家天使大人把我变成废人这事 顶级弃少 大奉打更人 剑道第一仙 一剑独尊 剑仙在此 渡劫之王 第九特区 不败战神 星门 圣墟
  网站联系: qq:121756557 email:121756557@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