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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日居月诸(父子 重生)[第6页]

作者:菩提生小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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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
傅筠又摸着傅旸的脑袋,脸色不算好,看傅旸的眼神也深邃难言,说道,“爹可要警告你,朝堂之上暗潮汹涌,最好别再搅进来。若是真想干什么,告诉爹,爹自会想办法。小脑子里别想太多,万事有爹在。”嘴角轻挑一个笑,“今晚,爹累了。旸儿,也先回去休息吧。”
说完,就走了。傅旸就那样看着他爹的背影,从未想过他那茕茕孑立的爹,会显得如此颓唐,有朝一日也会像那秋日里枯槁的叶,毫无生气的零落满地。
“爹。”傅筠闻声停住脚步。
傅旸努力使自己平复下来,声也不算大的继续道,“现在爹您…是旸儿见过的,最好的爹。”
似是出乎了傅筠的意料,傅筠微微向后偏头,一顿又转而向前。闭着眼帘感受着夜之静谧,一阵愣神,心里却是暖流潺潺,铮铮铁汉,眼角也不禁一湿。嘴唇上下轻碰,小到消失于夜色的一声,“谢谢。”
<五十一>下
有人在感叹月之盈缺,苦盼人月两团圆;有人在欣赏月之华泽,洒脱邀月酒独酌;有人在享受月之时光,欢愉男女花前月下。
一面是傅筠一人的悲戚,无力,何人知其心中苦。另一面却是傅昭一人的期盼,害怕,何人解其胸中惑。
“还没睡?”傅旸推开门,脱下了披风递给一旁的下人,示意下人全都退下。
傅昭从床上做起来,“哥,你怎么来了。傅筠让你来的?”
傅旸眉头微微一皱,“不是,哥就不能自己来看看你?你若是也不喜,我走了便是。”说着作势转身离开。
傅昭一下跳到傅旸身旁,拉住傅旸,“哥,我喜欢,喜欢。”急忙拉着傅旸入座,还倒了杯茶。
“非走不可?”傅旸没有接过杯盏,反而盯着傅昭的眼睛。
“嗯,我一定要走。”傅昭迟疑着点点头。
“小昭,和哥说实话。你当真这么恨…现在出岫苑的那位。”出岫苑便是傅筠所住的院子。傅旸现在不想称傅筠为王爷,可若真是一声声父亲,父王,爹叫着,也怕傅昭心里不舒服。
傅昭把杯盏放在桌上,坐在另一边的椅子上,“我不知道。哥,你不用劝我。”
傅旸端起杯喝了一口,“你的事,哥不想掺和。哥来这,就是想给你提个醒。他这一年,纵着你,宠着你,随你怎么耍性子,甚至都算是任你打,任你骂。可他从没对你动过手,还每次都调过头,赔上笑脸的哄着你。早就超过了假意关心的范围。”傅旸意味深长的看着傅昭,叹了口气,“你自己好好想想今天干得那些事,说的那些话。你可知,你是转头就走了,他气得吐血?”
傅昭眼里一丝担忧,“他…还好?”
傅旸也笑了,“原来还知道关心他?那你,还用那么大劲,直接把他,伤口踢得崩开。你若再多来几次今日这情形,哥保证,不出半月,他就能宾了天。”
傅旸见傅昭低头不语,也不再多言,“这世间,一个人的独角戏只叫期待,两个人的互动才叫爱 。你也会说,期待了十年,现在不稀罕了。那你可想过,你如此这般,他何时心伤得透了,也不稀罕了,你又该如何?”
傅旸见傅昭有所动容,接着道,“你四岁,你娘便走了。五岁,他才从牢里出来。那时,你娘也是他逼走的?那件事一直是他心里的结,且不论当年的事实真相,卖国贼三字,全天下都拿来戳他的脊梁,独你我二人不可,因为只有咱们兄弟俩能直接戳碎他的心。若真是他不愿你和你娘再见面,以他的手段,就只是威胁你娘?哼,估计那女人的骨头都该化成黄土了。”
傅昭突然站起来阻拦道,“够了,你就是来帮傅筠污蔑我娘的对不对。我娘就是对我好。哼,你忘了前几天傅筠是怎么对你的了吗?”
傅旸强忍着恼火,“傅昭,你那么大了,难道还不懂,看人看得是心,不是行。行如蜜糖,心如蛇蝎,你也当她是真心疼惜你。”
傅昭跳着脚,口不择言,“你胡说。你如何这么评价我娘。你是不是嫉妒我有娘了。”看在你是我哥的份上,我把娘分你一半。
可此句未出,傅旸便气急了,怒目圆睁,用力拍了桌子,“傅昭,你够了。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被你娘迷得魔障了都。”
傅昭显然被这阵仗吓到了,“哥,你别生气嘛,我就是想说,你要嫉妒,我把娘分你一半。”
傅旸喘着粗气,稍稍平复后,说道,“我们打个赌如何?”
“赌什么?”
傅旸莞尔一笑,“若是你同你娘生活的好,哥也祝福你。如若你受了委屈,哥就赌,你只要让他或者哥知道,他不用等十年,立即就会费尽心思,去把你带回来,依旧会这般宠着你。他少做了一条都算哥输。”
傅昭心里有一丝期待,可豁然又觉得傅筠怎可能会如此做,哥哥,怕是输定了,“哥,你要是输了怎么办?”
傅旸眸光撇向一方,眼神复杂,语气悠远,“如果哥输了,哥就带你走,以后哥照顾你,和他雍亲王,死生不复相见。”说完又回过头看着傅昭,一脸坏笑,“可如果你输了,就得让我好好抽你一顿。爹舍不得,我就好好替他教育教育你这小混球。就为这些天你说的混账话,干得混账事。如何?”
傅昭,也没多想,就和傅旸三击掌,定下了兄弟俩的君子协定。
临出门时傅旸还叮嘱了一句,“无论如何,今年除夕,给他磕个头,奉杯茶。”
傅昭闷声应下了。
为了防止大家误会傅昭,我还是解释两句吧。因为成长方式和性格的原因,两兄弟的处事方式差别很大。
傅旸对待傅筠是,试探了不到一年,傅筠打也好,骂也好,哄也好,都无动于衷。直到他看清了,他爹是真心对他好的。他才接受,而且不再犹疑。
可傅昭是很快就说服自己要接受,然后就是没完没了的试探,他只看他爹是不是还哄着他。他爹的任何言行,在他眼里都很有可能让他一瞬便坠入地狱。对他而言,爹有变坏的曾经,就有变坏的可能。可是在他的印象里娘没有坏过。
他是太懂事了,太乖了。他不敢像傅旸那样直接和他爹沟通。从这文开始,他对待他爹都是小心翼翼的。他不敢去争取,他只是想更稳妥,不想让这个美梦有一丝一毫的可能醒过来。走了,爹在他脑海里,就能一直停在疼爱他的样子上。这就有点像,小偷出狱了,想改过自新,但是只要身边有点风吹草动,周围的人群就会觉得,他可能又要偷东西了。老实说,改过的小偷和猜疑的人群都没错,注定都是受害者。
<五十一>
总把新桃换旧符,爆竹声中一岁除。傅筠提前撤出了皇帝摆的家宴。傅笺也晓得弟弟的心思,默许了。赐了御宴上的两道菜,让傅筠带回府。还赏了一对上好的玉如意。
回府中的年夜饭父子三人同桌而食,略显尴尬。傅筠推满了笑,给两个儿子加菜。傅旸,跪下奉茶,脆生生的一声爹,傅筠再难掩饰眉目中的欢喜,一个大红包,还有特意设计的那块玉佩,通体白润。傅旸的一面凋着初阳破晓,仙云缭绕,一面镂空凋着一个旸字。傅昭则是一面凋着,圆月将出,一面镂空刻着昭。
傅昭也依言,恭敬的一跪,奉了杯茶,只差一个“爹”字。傅筠看着也不在意,也喜不自禁的给了昭儿一个大红包。
-----
正月初四,王敏一早就来接走了傅昭。傅筠率先出来,上前和王敏耳语道,“你想求的,本王给你了。昭儿是个好孩子,无论怎样你也是他的娘。他那么依赖你,希望你能好好待他,别伤了他。不然,本王不会放过你。”
傅昭则在后面和哥哥磨磨叽叽的。傅昭知道,一直都知道。哥哥有时会在自己伤重,生病的时候,来给自己上药,哥哥来不了,司棋哥哥也会偷偷来。哥哥每次都是上完药就走,当自己昏着,一直不知道。可是傅昭知道,从那晚在后山第一次看见傅旸时,就知道是他。
傅昭走出了王府大门口,还是回过来搂着傅旸,紧紧的抱着好一会都不撒手。
“好啦,你娘等你半天了。”
“娘说,我们就住在快到广西那边。你有空一定要来找我。”
“嗯,哥答应你。咱俩打的赌你可别忘了,受了委屈告诉哥。快去,在里面怎么说的来着。”
傅筠在一旁看着,欣慰两个儿子的情感,也有丝丝醋意。
傅昭走到傅筠面前,“我来和您道个别。”
傅筠刚伸手,傅昭却欲后退。傅筠也只是笑笑,搭上儿子批风的带子,给儿子系好,“爹会帮你照顾想想,照顾好自己。上次爹和你提到的那个小木屋,爹建好了。。。你若想回来了,爹在那等你。”
傅昭,应下,快速的抱了傅筠一下,还没等傅筠反应过来就快步跑上马车。
一声辫响,一声长喝,一声嘶鸣。马车走了,傅昭也随着走了。
-----
次日,朝廷有本奏。傅筠与曾经的那个王妃联系上了,傅昭已和其带着军事机密远走。安南之战当再议,主将之选当易主。
一时间仿佛是一滴水掉到了油锅里,油花四溅。朝野沸腾,傅筠,傅笺忙得焦头烂额。走了谁?留了谁?苦了谁?又笑了谁?
<五十二>
最终傅筠立下了军令状,不胜则死。本已集结好的八万大军,只给了,傅筠五千轻骑。
傅筠只是一笑,他早有防备。北方集结的不过是些普通士兵,真正的大军已在江浙一带集结了五万精兵。只等着他长驱直下,扫平安南。未防生变,恐真正的细作,再传消息,原定在二月二十出征。傅筠和傅笺秘定于正月十三从京城出发,赶到江浙,五万大军也刚好在家里过完了元宵节,士气正好。
正月十二,傅筠整整一天都在陪着傅旸,父子二人也不说话,就那样静静相处了一天。
晚间,父子俩也不嫌冷,搬了两张椅子,坐在院子里,盯着月亮,喝着,温在炉中的酒。酒不多,三杯两盏而止。却道尽了父子二人此时想说的话,有别离,有豪情,有祝福。二人都知这是一场必胜的战斗,可使战场上的生死离别,又怎能不让人心忧。
傅旸道,“月亮要圆了。”
傅筠气定神闲,“月盈也,月缺也,自然之道。”
傅筠似又想到了什么,“想想…廿四…思念…想想。。。原来那傻小子,是觉得那条狗就像他自己。”
傅旸犹豫着,还是问了出来,“这九年,你可悔?可愧?”
傅筠缓缓道,“悔有何用,往事不谏。”
傅旸起身将走,“你欠我一个十五的圆月。也欠我和傅昭一个迟了九年的父亲。”
傅筠知道儿子是想去休息了,起身同前几日一样抱住了傅旸,“再叫声爹。”
“我不,你若想听,完好的回来,把欠我的还回来。”
傅筠笑了,“你小子,也太瞧不起你爹了。照顾好自己。”
正月十三,太阳未出,傅筠没有打扰傅旸,从后门出府,向城外赶去。傅旸却多在树后,一直看着后门合上,傅筠的背影一点点消失于缝隙之中。
嘴里喃喃了一声,“爹,我等你回来。”
城墙上,傅筠把手里的盒子交给了傅笺,叫他一会再启开。傅笺则把自己年轻时候的佩剑“听云剑”交给了傅筠。
傅笺终是上前抱住了傅筠,只有二人知道,经此一别,怕就真成了永别。不然傅笺也不会把这把珍藏了半生的‘听云’交给傅筠。傅笺道,“还记得老宅里那个铁盒子吗?日后有大难,才能去打开,定能助你。”
傅筠小声说道,其中之意不言而喻,“哥,不出所里料,三月定归。”
“哥,一定等着你。”
傅筠走了,走在最前头,不曾回头,不曾踟蹰。
傅笺打开那盒子,满满的一盒枣泥糕,还是热的。
阳光出了东山,穿过云层,护城河上一片波光粼粼。寒光铁衣,一轻骑。杀第一个敌人时夜夜恶梦,第一个战友倒下时尿了裤子,第一次脸上溅到血时洗了一宿。可终有一天他们会成为战士,枕剑卧躬,平狨狄,灭蛮夷,不破楼兰不还乡。无不是血肉之躯,无不是人父人子,无不是凡夫俗子。却终是需要有人去守护身后那大好河山。血流成河,白骨成山。。大好河山。。。好一个大好河山。。。
算了算大概还有七章完结

大家期望爹和傅昭怎么见面~是老爹英明神武,克服困难
1.把儿子直接解救出来,然后开始安抚。
2.以身为诱饵,也被抓了,在牢里面替儿子抗打什么的。
<五十三>
八百里分麾下至,五十弦番塞外声。都城依旧,满城朱户皆罗绮;苏杭依旧,十里长街竟奢华。君不见, 将军金甲夜不脱,半夜军行戈相拨,风头如刀面如割;君不见, 轮台初春月风夜吼,一川碎石大如斗,随风满地石乱走;君不见, 敌将闻之肝胆慑,料知短兵不敢接,车师西门伫献捷。
都城中,亲王告病,半月不朝,府中却秩序井然。朝中排挤傅筠的一派,仍沉浸在那军令状和只有五千轻骑的巨大胜利上。五千如何能胜,不胜则傅筠必死。大家都只道傅筠是吓破了胆,病了,一时竟无人识出端倪。就这样一连撑到二月十八,趁安南毫无备战之意,打得他们措手不及,一月有余,傅筠连下五城,直指安南之都广余城。
金銮殿,皇帝的御案上堆满捷报。朝堂上,各级官吏各显万千众生相。
感叹的,称赞的,担忧的,失落的,惊讶的。。。都在小太监一声“皇上驾到”中,变为臣服。
傅笺龙袍在身,帝冕珠悬,步伐稳健。俯瞰众生,沉声道,“一切为安南之战的军需粮草开路,违命者杀无赦。”犹如寺庙的晨钟暮鼓,敲荡着大殿上的人,萦绕在屋中、梁上、人心头,久久不得散去。
。。。。。
安南的士兵也紧急组织迎战,利用地形,给傅筠造成了不小的麻烦。傅筠攻城掠地的速度也骤然降了下来。
深入敌国,战不宜久,久战必败,如今之计,只有一往无前,唯快不破。
二月二十八。又一城破,安南举国哗然,相传,“北面打来一只奇兵,皆会巫蛊之术,各个青面獠牙,均是往地狱里拖人的鬼差。为首的更是黑着脸,嗜血食肉的铁面阎罗。”
傅筠听说了,也只是在心里笑笑,这杖说是刚打了两月,可哥哥精心筹划了十年,自己也无时不在看着安南的军事地形图。哪里有什么奇兵阎罗,不过是火候到了。
可他却不能同以往一样,风轻云淡地谈笑。在这支南下军的每个士兵眼中,他就是神,是战神,是守护神。神就该如庙里四大天王的法相一般,庄严不可欺,不然如何受得住万人朝拜。
。。。。。
三月初四,大帐之中。一场战事,不同以往在王府的生活,傅筠皮肤渐成了古铜色,身形也瘦了许多,但一双眼却炯炯有神,似是看穿了世间所有。
傅筠正和军中副将,裨将推演作战计划。
一卫兵进帐,单膝跪地,“将军,安南使者求见。”
傅筠依旧低头语道,“让他进来。”复又抬头,扫视了一周,“诸位,今日就暂且到这吧。明日按计划行动。”
各个英姿飒爽,铁血男儿,齐声应是,行礼退下。
<五十四>
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可来使既已深入军中看了地形,又怎能放他回去。
傅筠坐在大帐中,一个算不上好的红木椅上,一个人愁眉不展。手里紧攥着一封信,安南王后的信,王敏的信。
原来如此,她爱的本是这任的安南王。怪不得,自己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她的消息。
信中所言,不外乎,以傅昭相挟,逼傅筠投降。一天不降,傅昭便熬着一天。
昭儿,他现在过得可好?有没有遭到责难?
帐外,将士操练得喝声,也阵阵传来。
傅筠心乱如麻,他不仅是傅昭的爹,还是那些将士的大将军。一人之重,同万人之重。自己的儿子,同万户人家的儿子。哪个更重。
现今的五万大军,昔日的十万大军。好友的遗志,哥哥的愿景。
傅筠把信抵在心口,呢喃道,“对不起,昭儿,你再等等爹爹。”
他总想着,纵使自己降了,儿子也不一定就安全。而王敏毕竟是傅昭的娘,一时应该性命无虞。再有十日,便可直攻入安南皇宫。届时儿子自然是安全的。
。。。。。
黄昏,点将台上,傅筠穿上战甲。厚重的铠甲,压在肩膀,一如把心底的担忧、伤痛、不安,压在心底,此时他必须敛去自己的情感,做一个高高在上,雷打不惊的神。
傅筠看着一个个士兵,黑压压的大军,高声喊道“众将士,只要安南一日不收,我们就还要有战事,我的儿子,甚至是孙子,就还要在这里流血甚至牺牲。再有十日,我们一鼓作气,便可衣锦还乡,封爵赏金。我们就可回家看陪着父母妻儿。亲自用我们手里的长戟去给我们的家人更好的生活。将士们,我傅筠与大家同生死,共进退。安南不破,誓不还乡。”
群情激愤,万人高呼,气势如虹,吓得安南人胆寒,
“安南不破,誓不还乡!”
“安南不破,誓不还乡!”
“安南不破,誓不还乡!”……
三日后,安南使者跑了。生生按断了连着大拇指的角骨,把手从枷锁中抽出,趁着夜色逃走了。
巡夜的士兵看见,禀告傅筠,傅筠亲自上马追赶,只是隐约觉得这人值得。
傅筠找到了他,趋马挡住他的去路,“使者,缘何夜半来此。可是本将军招待不周。”
傅筠已露杀气,可那人却毫无惧色,“往来方为使,只要鄙人活着,怎可流连于此,又怎可又去而无回,破了这个例,让将军无辜背负骂名。”
一句话,傅筠便知,此人是个骨气之人,言下之意,要不放他走,要不让他死。“敢问先生,姓名。”
“魏蔚。”
傅筠下马,腰微弓“先生大才,何必屈就安南。傅某愿与魏兄,兄弟相称。官位俸禄皆由先生定夺。”
魏蔚反问道,“你可讲信用?”
傅筠一笑,“那是自然。”
魏蔚反而一声讥笑,“不巧,魏某也是守信之人。”
傅筠察觉被捉弄,拔出佩剑,抵着魏蔚的喉咙。微微用力,剑头便深入一截,脖颈已流出血迹。可魏蔚,面色平静,合眼而待。傅筠收剑入鞘,“这马体力不济,带走何用。”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向营中,听着身后马蹄声响。
可惜了一个豪杰,与自己为敌,当真可惜了。
<五十五>
傅筠这几日,显得格外疲惫,下额满是胡茬,也不在意,不打里。深夜依旧秉烛夜读,各数兵法,又都读了一遍。有副将前来,“将军,夜深了,还是快休息吧。”
傅筠只是挥挥手,“无妨,你先去歇息吧。”
众人只道傅筠不同常人,精力足,手不释卷,无一人知其心中所念。
三月初十,决胜之战在即。
安南又派来一使者,没有信件,只带给了傅筠一句话,“王皇后邀您明日未时,平乐宫一会,只能您自己来。”
傅筠冷哼,“本将军为何要去?”
使者颤抖着从怀中掏出一个锦袋,道“皇后说,只需问您,这锦囊之物的所属之人能熬刑到几时,您自会来。”
傅筠起身,拿过下属呈上的锦囊只打开了锦囊的开口,一望便眼前发黑。
傅筠告诫自己不可失了仪态,沉声道,“来人,带他下去。”
使者刚走,傅筠便昏倒在地,手里死攥着那个锦囊,谁也夺不走。
‘还是那片林子。
儿子小心翼翼的问自己“你…昨天是不是很生气。”
儿子一语中的,自己那会根本就是强忍怒火,黑着脸答道,“嗯,我到现在都很生气。”
转身看着儿子蹲在地上画圈圈,不由得起了捉弄的心思,忧伤的语气,“那怎么办?你小子除了那双小爪子浑身都是伤,我要是再把它打成猪蹄,你拿什么吃鸡腿。哎…为了我这鸡不白烧,就暂时压压火气,再留会你那爪子。”
儿子一下就把手,藏在了后面。
心情霎时大好,儿子真可爱。’
“爹,和我给想想洗澡。”
“爹,给我剥虾。”
“爹~你最好了!”

画面回转,锦囊打开,十个血迹尚未全干的指甲。
昭儿。。。
(刚才少发了一段,现在补上) 不多时从睡梦中惊醒,手里依旧攥着锦囊。近卫,大喜,“将军您醒了。”
傅筠被人扶起,“嗯,我没事,你们都先下去吧。让我静一静。”
一个时辰之后,将军帐帘微启。
侍卫行礼道,“将军。”
傅筠嗯了一声,“把军中裨将,以上军级的都找来。”
不能错,这次分毫都不容有失。
中和了大家的意见,1和2,我还是一样写一点吧,今晚有更。
<五十六>(上)
三月十一
不如皇宫的奢华,未时未到傅筠便单人匹马,到了平乐宫。大殿前一片空场,王敏坐于正中的红椅上,仍是一番妩媚,婀娜多姿。一旁立了刑架,傅昭被用黑布蒙着双眼,嘴也被塞着,赤裸着上身露出重重叠叠的鞭痕,虽然不至皮开肉绽,但也浑身的淤青,有的皮肤裂开口子,发白的渗着血迹。当然,更刺眼的,还有傅昭裹着白布的十根手指。
傅筠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这一年自己一直把儿子宝贝着,捧着怕飞了,含着怕化了。任他再怎么任性,都没和他大声喊过,更别提动手。而且,儿子也瘦了,锁骨和肋骨都露了出来。
傅筠恨不得立马上去把儿子抱走,一剑了结了王敏。可依旧面不改色,忍着没有出声,情绪外露乃是对敌大忌。
王敏,捂嘴讪笑,“傅大将军,这么早就来了? ”
傅筠,依旧是古井无波的声音,“不知王皇后,邀傅某前来所为何事?”
一旁的傅昭听见傅筠的声音,嗓子里发出一阵阵的哼叫声。一旁站的大汉,不耐烦的,抬手就是一鞭,傅昭便不再出声响。
傅筠眼睛微眨,眉头微皱,面露杀气,冷声道,“不知王皇后还有虐待亲子的癖好。”
王敏一时笑出了声,“比起你那九年,我这不过是小屋见大屋。何况…他这张脸和你太像了。看了就让人心生厌。”
傅筠也不示弱,“哦?既然如此,王皇后如此待傅某的儿子。是不是总得给傅某个交代。”
王敏面露怒意,“将军,出征两月,杀我安南子民无数。又可,能给本宫一个交代?”
傅筠随即一笑,“看来王皇后早有准备,都怪傅某一时大意了。既然如此,皇后要如何交代?”
王敏恢复了神情,“久闻傅大将军乃铁面阎罗,而今本宫这有三大勇士,一直想和将军较量一下,三局两胜,若将军赢了便放了傅昭。若将军输了,不妨就在这陪本宫一同算着,此人到底能熬刑多久。”
傅筠轻笑,“好。”
。。。。。
一时间,院中只留得刀剑相击之声,不过几十招,傅筠便胜了第一个人。第二个人比第一个略好些,但他只躲不攻,堪堪拖着傅筠过了上百招,直到将败之时,一手洒出了石灰粉,傅筠躲过,再落地时,确实剑指喉头,傅筠输了。
一个时辰已过,到了第三个人,比前两个都好,若是全盛之时也就不过五六十招,可如今傅筠体力以难以维系。傅筠早就想到不过是车轮战术。大概又是百十来招,傅筠渐占上风。
一旁大汉说,“叫你不出声,看你出不出声。”傅筠一回头,就看见傅昭嘴里塞着的布团已被拿开,大汉,抽打着傅昭想让他叫出声响干扰傅筠。可直打到有些鞭痕已绽开,傅昭把嘴唇都咬出了血,也不出声。
傅筠心如刀绞,骤然一疼,便真的分了神,又输了。
王敏道,“看来,傅将军也不过如此。愿赌服输,来吧,开始吧。”
傅筠拿着剑,颓然的看着儿子。有下人拿来一个新鞭子两指粗,大汉接过,只一鞭打在傅昭身上,皮肉便绽开,傅昭忍不住闷哼一声。
傅筠嘶吼着,“住手!”
“怎么赌不起了?”
傅筠边说着,便走向傅昭,把儿子从架子上解下,“我是他爹,我替他受。”护卫本想上前拦下,又听傅筠说道,“若是死个铁面阎罗,不比死个小孩子更能彰显安南的国威。”王敏点头示意侍卫退下。傅筠则脱了袍子,披在儿子身上。扶儿子到一旁,儿子死命的摇着头,想说什么,一时却又张不开口,眼泪透过黑色眼罩,直直留下。
傅筠给儿子擦了眼泪,也没给儿子揭开眼罩,依旧宠溺的笑笑,摸了摸儿子的头,伏在儿子耳边耳语道,声音让人莫名心安,“别怕,有爹在。带着眼罩睡一觉,爹带你回家。”
我突然意识到,是不是我这几天更得太多太快了。。。有好多我特意写出来的细节,都没给大家时间接受。。。

<五十七>
行刑之人,也是并未为难傅筠,并未要求傅筠一并褪去中衣。绕到傅筠身后,十足的力气挥下鞭子。
傅筠只是第一鞭时轻声哼了一下,之后适应了,便紧握着腕上的绳子,再不出声响。
鞭鞭入肉,每一鞭下去,都停足了时间,让傅筠充分享受疼痛。
半个时辰已过,约莫已打了三四十鞭,傅筠面无血色,额头尽生冷汗,脊背血肉模糊。
就当院子里静的只剩下,长鞭咬肉时,南面一个信号弹,骤然升空。围着院子,四面八方传来将士的喊杀声。王敏大惊,骤然失色,瞬时失了往日的风韵。
傅筠的副将,陈忆,带着士兵破门而入。急忙将傅筠救下,递给傅筠一套衣袍,傅筠稳了稳心神。再一瞬,神色便恢复往常,丝毫看不出脊背上的鞭伤有多严重。
陈忆,行过军礼道,“将军,末将已率兵拿下广余城,这平乐宫也已被控制。果不出将军之料,安南王和魏蔚亲率大军偷袭大本营,现已悉数被我军俘获。末将特来归还将军印信。”
傅筠满意的接过印信,“做得好。”
王敏失声,惊慌道,“这不可能,不可能。大白天的,万人行军,那么大的动静为何探子没有察觉。”
“因为是昨晚下的命令,今天白天,他们早就在各地埋伏好了。”
王敏闻言摊倒在地,傅筠拔剑指向王敏。看着王敏一脸难以置信,不吝言辞,施舍般的解释道,“你们一直觉得我延直线连下六城,而且南面尽是山险当直接从北面攻进城门。可你们错了,我昨夜便命大军绕过诸城,埋伏在山上,只等我入宫便开始攻城。你们埋伏在北面这一路的众将士怕都是空等了吧。”
傅筠也终于露出讥笑,“你们第一次派使者去劝降,我就知道,你们本意不再劝降,劝一只让你们举国都闻风丧胆的队伍投降,除非你们疯了。你们不过是拿昭儿来干扰我的思考,好让魏蔚带回消息。你们让我今日未时进宫,无非就是拖住我,让大军群龙无首,你们便可直袭我的老巢。可你们没料到的是,我也想借机拖住你们,让你们两边不得通气,两边得不到援军。”
傅筠突然眉峰一立,“王敏,你十年前诬陷于我,我本不欲再与你计较,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起事端。我便容不得你。”
王敏只是大笑,“挑起事端,我本就是安南人,你们傅氏王朝,一直说收复安南。笑话,安南何时是你们的,就连你们皇帝呆的京城都不是你们的。我本就该嫁给安南太子,却因为一场战争,要委身于你四年,耳鬓厮磨,你可知我有多恶心。甚至还要为你生育一子。你又比我正义多少。”说着王敏又露出悲悯,“那孩子也是可怜,小时因为长得像娘被爹虐打,长大因为长得像爹被娘虐打。不知如果今日雍亲王不杀我,这火气是不是还要撒给这孩子。”
傅筠瞥见,傅昭抱着自己的身子,瑟缩一旁,不由得想起,十年之前,回府后的那一顿毒打,傅昭当时也是这样子,是不是那时也是怕极了。
傅筠收回剑,背过身“我不杀你,你的过错,你自己活着背负便好,不必死了把痛苦留给昭儿。但是…安南王,必须死。”
有士兵想扶起傅昭,可刚一碰到傅昭,傅昭就开始呜咽,躲闪。
傅筠无奈,“我来吧。”
“可是将军,您的伤…”
“无碍。”
傅筠俯身揭开了儿子的眼罩,儿子瞪着大眼睛,惊恐的看着傅筠。傅筠心疼的看着儿子,拍了下儿子的脑袋,话语中满是疼惜,“傻小子,这回,可在外边野够了。”
说着便抱起了儿子,儿子也如受伤的小兽,怯生生的缩在傅筠的怀里。
王敏此时却大喊道,“傅筠,别装了,你也不过是冷血无情之人,用傅昭的命相挟,十指指甲相激。你依然没有情感纠葛,沉着下令。你就不怕,没了这儿子。”
傅筠把儿子抱得更紧道,“我当然怕。可越是怕,我越是会逼自己更加冷静。毫厘都不能有失。因为…我要带我儿子回家。”
傅筠说完头也不回的往前走,只感觉儿子在抽噎,自己胸前湿了一大片。
傅筠走了几步又停下,“你我之间的矛盾,我不会释然。可若有一天想真心的对昭儿好,可以来找他。我相信他会原谅你。他也会盼着你的疼爱。”
<五十八>
傅筠草草做了安排,就带着傅昭离开军中,选了处安静的院落,暂时歇脚。
傅昭前胸后背,皆是青紫,尤其是屁股,已尽黑紫,让人觉得弹指可破。而真正出血的地方却不多,除了手指头,就只有胸前那一鞭。傅筠知道,王敏也没有下死手,比起自己那九年,这还真不算什么。可现今的傅筠只有道不尽的心疼。直等把儿子哄得入睡了,才又叫来大夫,处理自己身后的伤,上药的大夫都不禁咋舌。这伤比起傅昭的,只重不轻。叮嘱傅筠要好好养着,多休息。傅筠也只是笑着,应着。
一连两天傅昭只是那样呆呆的看着傅筠,任傅筠怎么哄,怎么说,也不答话,喂饭就吃一点,喂水就抿一口。夜里也总是睡不安稳,傅筠只好守着,像哄小孩子睡觉那样,一下下轻拍着儿子的背。若是半夜惊醒,也只得把儿子往怀里揽揽。傅筠甚至都怀疑,儿子是不是哑了。
大夫却否决了。老大夫说,傅昭是受了惊吓,现在情绪不稳定,胸中郁结,慢慢的打开心结就好了。
第三天早上,趁着傅昭熟睡,傅筠快马加鞭的赶到军营,安排大军反都,又快马加鞭的赶回来。再回到小院,担心傅昭醒了,心中急切,一下便跳下马,往卧室里跑。
傅昭本是睁眼躺在床上,看着傅筠火急火燎的进来,手里还拿着马鞭。瞬间,一个机灵的坐起来,在床上连连后退,眼里无尽的恐惧, “不要打,我会去暗卫营,我是贱女人生的,我是小**,我不叫爹了。”傅昭像异症了一般,受到了惊吓,眼睛瞪得像铜铃,兀自地喃喃着。
傅筠站在那腿如铅注,心如刀绞。当年一句句刀子般伤害儿子的话,如今又一刀刀的飞回来,活剐了自己。
“昭儿…”想要上前,傅昭却愈加激动,盯着傅筠手里的鞭子拼命摇头,说着不要。
傅筠才领悟过来,傅昭这是以为自己会像十年前那般打他。也是,十年前,就是因为他娘之过,打的儿子。十年之后,儿子自然会觉得一切依旧。
用力把手里的马鞭甩出窗外。窜到床上,拉住了神情恍惚的傅昭,双手捧着儿子的头,低声唤道,“昭儿,昭儿,你冷静下。”
傅昭却丝毫没反应过来,依旧在扭动着,嘴里不停地念叨。
傅筠情急,一声大吼, “傅昭,你冷静点,你看着爹,看着爹。”
傅昭渐渐安静下来,不再挣扎,眼眶里转着泪,一瞬不瞬地看着傅筠。
傅筠松了口气,柔和的目光看着儿子,安慰性的一笑,放缓了声音,让每一个字都能被儿子听清楚,“昭儿,听爹说,都过去了,都过去了…昭儿这么乖,爹心疼都来不及,怎么舍得打。你个傻小子,不叫爹叫什么?还叫王爷,和爹赌气?”
傅昭眼中的泪水径直淌下,直愣愣地望着傅昭好一会,嘴唇微颤,怯懦地说着,“你是不是也很讨厌我?为什么你们都讨厌我?”
“爹怎么会讨厌你呢?”傅筠笑笑伸手把儿子拥在怀里,双腿在自己腰间岔开,屁股悬空,面朝自己。也不顾傅昭中途的战栗,左手扶腰,右手摸着儿子的小脑袋,“杭州的小木屋爹建好了,今年爹就和你搬过去。爹也不忙其他事了,以后爹就天天给你做饭,陪你睡觉,和你给想想洗澡。爹还教你打野味,教你下河摸鱼虾,好不好? ”
傅昭也没有欢喜,只是傻傻的看着傅筠,呜咽的说着,“怎样都好,去暗卫营都行,别不要我,求你,求求你…”
傅筠再难忍受,直接把这个受了伤,低声呜咽的傻儿子抱在怀里,道“真是个傻小子,爹不是说过吗。爹不会不要你,也永远都不会扔下你一个人不管。相信爹,在爹心里没什么比你更宝贝,爹哪舍得不要你。你能不要爹,爹都不能不要你。倒是你,得答应爹,以后不能像这次一样,扔下爹,自己走。”
傅昭开始慢慢平静下来,抽泣道,“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对不起。。。”
傅筠一下一下的安抚着儿子的脊背,一双大手仿佛可以直接抚上儿子的心,“是爹的错,爹十年前就该像现在这样抱着你,告诉你,爹会照顾你,保护你。爹也不该听你说了几句孩子话就任由你离开。万幸,你小子现在,又回到爹身边了。”
有人吗?今天白天要是没人,那就晚上再更~不然感觉自己像自言自语,好可怕

傅昭,双臂搂住傅筠的脖颈,头趴在傅筠的肩上,像是怕爹消失了,紧紧的抱着傅筠,放声哭了出来,“你…真的…不…不会…变回去…这…真…不是梦…梦吗?”
哭得稀里哗啦,一句话都说不完整。但是傅筠还是听懂了,儿子这两天,原来一直在等,在等历史重现,等着自己打他。
傅筠心理越发难受,怎么真会有这样的傻小子。这傻小子得到何时才能有点安全感。
轻拍了下儿子的屁股,“可觉得疼了?疼了,就不是梦。”
傅昭哭得更凶了,受的委屈,受的惊吓,感到的害怕,似乎都要哭出来。傅筠也没在说话,只任由儿子抱着他哭。
哭了好久,久到傅筠衣袍全湿,像是刚淋了雨回来。久到太阳悬到了正中。才慢慢恢复平静。
傅昭满怀委屈,还有点撒娇,道,“爹,我好想你,这三个月我都好想你。从上马车我就后悔了,可你又不来留住我。”
傅筠沉着的心,绷着的神经终于松了下来,这委屈的小语调才像那个追着自己满院跑的儿子。当初那么劝他不要走。也不知是谁非走不可,如今反倒都是自己的不是了。傅筠无奈,“嗯,是爹不对,爹下回一定把口是心非的小家伙绑在床上,看他怎么走。”
傅昭接着又委屈道,“我才不是口是心非。你那么久都没怎么来看我,我去书房找过你,你也不开门见我,也不出声,我以为你生气了,不想理我了。”
傅筠笑笑,原来儿子心思这么细腻,“那你怎么不来和爹问清楚。你若问了,爹不会瞒你。”
傅昭顿了顿,语气开始变得虔诚,“爹,我刺了你一剑。还…踢了你…你是不是很疼。”
“嗯,很疼。”
傅昭又道,“我一直叫你王爷,还说不想见你。我还抢了戒尺,说你不是我爹,没资格管我。你是不是很生气?”
傅筠神色微敛,答道,“嗯,还好。”
傅昭闻言,眼眶里的泪又开始打转,“不好,哥说,你都吐血了。”
傅筠无语,他哪能说,自己当时气得炸肺,心里一阵火气,一阵寒凉。现在想起来,都恨不得,把这小子跟马鞭一样,扔到窗子外面去。
傅昭依旧在悉数着自己的罪行,“还有,我知道,你做那碗面很辛苦。我不是故意打碎的。”
“嗯,无妨。”
不知道碰了傻儿子那根神经,儿子又开始抽噎,“还有,那晚我说的话,都不是那样的。爹,我很爱很爱你,昭儿很喜欢,很喜欢现在的爹爹。爹,你别伤心了好不好,以后我不任性,不赌气,也不气你了。”
傅筠把儿子从怀里,解救出来,两手掐着儿子的腋下,看着儿子眼里又涌起的泪,不由觉得好笑。以后还真得把他当闺女养,不光心思细得令人发指,还这么能哭。这都哭了一上午了,还能流出泪来。
傅筠哄着儿子,说道“好啦,别哭了,都过去了。”
傅昭嘟着嘴,仍是不依不饶的,“爹,你骗人。你心里明明就放不下,明明就在意得很。你不是说,不瞒我的吗?”
傅筠,板起脸,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眉头紧皱,“爹每次和你说真话的时候你都不信。总是觉得爹,口蜜腹剑,笑里藏刀的。爹还怎么说?”
傅昭又扑腾着,环抱着他爹,把头贴在他爹的胸口,“爹~,我以后不会了。”
傅筠略感一丝得意,儿子真好吓唬,怎么早没发现这种恶人先告状的说话方式呢。傅筠依旧严肃又不缺温情的说着,“昭儿,爹和你道歉。爹…不是个好爹爹,爹没有用心陪着你长大,也不是那么了解你。爹不知道你有这么多细腻的小心思,爹…有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哄你才好。。。爹知道了,知道爹的昭儿很爱很爱爹爹。爹已经很高兴了。过去的事,都抵不住昭儿这句话。以后昭儿,不开心的地方,一定要告诉爹,因为爹也很爱很爱昭儿。”
傅昭闻言又哭了,他等到了,等到了这番话,苦熬了九年,苦盼了一年,苦等了三个月。等得遍体鳞伤,等得万念俱灰。可他真的等到了。
傅昭豁然觉得傅筠的怀抱从未有过的温暖,暖的他想一直在这里撒娇,道出自己所有的委屈,“爹,地牢好黑。他们打得也好痛。”
“不怕了,现在有爹在。”
“爹,你都好久没抱我睡觉了。”
“以后爹每天都抱着你。”
“爹,我这几天做梦都想吃你做的红烧排骨。”
“好,爹一会就给你做,还有油焖大虾,烧鸡,大闸蟹…爹都给你做。爹还带你去逛夜市,像小时候一样把你举在脖子上。爹带你去游览名山大川。爹带你上树偷鸟蛋,带你捉蛐蛐。。。”
大概是哭累了,大概是心情放松了,大概是傅筠的怀抱太暖了,大概是未来的生活太美好了。傅昭就这么睡着了。
<五十九>
安南国破了,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便破了。平日大殿里那些有阶品的,逃跑的逃跑,求绕的求饶。在同一个大殿上,前几日,还宣誓,誓与安南共存亡,可国真亡了,他们却哪个也没亡。又站在了同一个大殿上,拥立新的君主,又高呼起了同生共死。摇身一变又成了开国肱骨,被史官大笔一挥编入史籍。
傅筠也只是讪笑,笑这江山无口舌,不能为自己辩驳。
后宫死了三两个老太监,哭嚎着,对不住先皇,竟看着国破了。可国破不破,又和这几个老太监有何干系,先皇生前都未必见过他们,死后也不知能不能听见他们啼血之声。终其一生,不知守着谁的王朝,不知守着谁的子孙。
同样祭奠了这王朝的还有魏蔚。傅筠派人拜访,苦口婆心的劝,连顶带官袍都给他送了去,这魏蔚却把官袍拼接成绳,把自己吊死了。引得旁人心痛不已,不为此人豪杰,只为了那大红官袍。那可是正二品的大员呀,其权力接近于以前的安南王了,如何舍得割破剪碎。
听说魏蔚死了,傅筠倒了杯茶,恭敬的洒在地上。想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也不清楚魏蔚故乡何处,师从何处,年方几许。不知这王朝的其他角落是不是也有其他的‘魏蔚’。这样真正有骨气的,竟不如殿上那些软骨头,他们倒是可以栖身史册。而这些人甚至在历史长河中连个尘埃都算不上。可笑造物弄人。
三月十五,就在傅昭抱着傅筠哭得转天,傅筠不得不亲自去军中见见这个安南王。傅筠不得不承认,即便没有儿子的出现,这安南王也是个厉害的角色。他这次只不过是险胜而已。
傅昭头一直枕着傅筠的胳膊,傅筠也一直等傅昭醒了,才敢活动活动,酸痛的胳膊。
傅昭一睁眼,看了傅筠好半天,然后又把头埋进傅筠怀里,蹭了好一会。
自从儿子回来,傅筠每天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给儿子手指换药。每次上药不只像是给儿子上刑,也像是给自己上刑。偏偏刚才自己提出让大夫来上药,儿子就更是眼泪汪汪的看着自己。大夫说一个月才能长出新指甲,五个月才能完全长好。好吧,自己早晚会心疼死。
傅筠煮了碗面,放了点肉丁,窝了两个鸡蛋。也不嫌烦,一筷子,一筷子的吹凉了喂给儿子。
“一会,爹要去一趟军营。”
筷子再递过去,儿子却不接了。儿子一脸不悦,失落。
“快点吃,吃完了,爹就带你一起去。你一个人在这,爹也不放心。”
傅昭一下子眼睛都开始放光。接饭的速度显著提高。
。。。。。
进了大牢,当安南王,回过头时,傅筠差点没背过气去,“于广…广余城…你…”
十年了,当年挚友死而复生,再相逢,却是物是人非。傅筠命人拿来一坛酒,席地而坐,隔着牢门,两人一人一口的喝着。
十年之谜不禁解开,哪需要什么奸细通敌,自己那十万大军的大将军就是敌国太子。哪里是什么王敏私奔,自己本就是从好友手里横刀夺爱。怪不得,怪不得,王敏一直叫于广,浩哥。哈哈,傅筠啊傅筠,你上辈子就是个最大的笑话。怨恨了一辈子的亲哥哥,苛责了一辈子的小儿子,忽视一辈子的大儿子,无一不是骨肉至亲。为得却是炸死的敌国太子,却是无从谈起的背叛私奔,却是挚友爱得女人,一群自以为重要的人。
孰对孰错,谁是谁非。又从何谈起。他有万千质问,万千感慨,万千苦楚,都含在一口一口的酒里。
于广,不是慕容浩最终开口,“你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
傅筠冷笑,笑自己,笑前世,笑自己自以为是,笑自己负了那一世聪明,“没有,没必要了。”
酒已喝尽,傅筠也不再说话,扶着牢门失魂落魄的站起,透过一件单薄的白色囚衣,那道伤疤还在胸口前若隐若现。不知那时,是不是只是骗自己信任。傅筠不想再想,这场戏,他早就唱得人戏不分。
他走了,把随身的匕首扔进了牢房里,他依然想保留于广最后的尊严,可能也只是依然想要个有尊严的曾经。
“当心陈忆和徐莽。”
傅筠依旧没停住脚步。
“傅筠。。。”于广在身后大喝。
随后开始唱起了,年少时一同打仗时,三人纵马高唱的军歌,“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一遍遍地唱,似是歌里有傅筠所有想知道的答案,又似乎现在这情景,他只能唱起这首战歌。
不只是第几遍,傅筠也开始和了进来,一样的旋律,两人皆是泪目。只和了一曲,于广也停了歌声,傅筠也走了,头也不回。
若是来生,不生帝王家,战场上你我再相遇,还会是好兄弟。
在这娑婆世界,谁把谁的真心托负,谁有等着谁的情谊。
这天地昊宇,又何时有过规律,何时遂了人意。
不过都是后人眼中的一个笑料罢了。
<六十>
傅筠刚走到自己的军帐,就有将士高呼,“安南王慕容浩自杀了。”
傅筠一时失神,手扶着门框,正好此时傅昭用身子掀开了帘子。
傅昭看着傅筠满身酒气,面容憔悴,疲惫不堪的样子,担忧的问到,“爹,你怎么了?”
傅筠裂开嘴笑笑,失了往日得优雅,笑的比哭都难看,哑着嗓子“没事,扶爹进去,爹睡一觉就好了。”
傅筠一头倒在了床上,傅昭则趴在他爹身边,一开始也不以为意,觉得爹就是睡着了。
可当傅筠后背血迹渗出,阴到了被褥上。傅昭轻唤声“爹”,傅筠都没醒时,傅昭一下子就意识到,他爹是不是昏过去了。
急忙跑去叫来大夫。
老大夫,把傅筠调整到趴着的姿势。直接下剪子把傅筠背部的衣物剪掉,脱下。于是乎,傅筠赤着脊背,尽露了背部模糊的血肉。由于喝了酒,伤口再次裂开,开始往外溢血,就像是没了背部那块皮一样,鲜血淋漓的。傅昭鼻翼又开始发酸,那天自己带着眼罩,而且爹一声都没吭,自己从未想过爹伤的这么严重。傅昭信了,他相信哥哥说的,爹真的很宠着自己。伤成这样都要每天照顾自己,自己昨晚还枕在傅筠的胸口。
老大夫倒是利落,处理完叮嘱傅昭,“请转告将军,忌酒,忌荤。酒,万碰不得。”
傅昭嗯了一声。
日头落下。傅筠刚醒,傅昭直接钻到他爹的怀里。弄得傅筠一怔,等发现自己被上被重新包扎了,才恍然大悟。“爹没事,吓到你了?你就一直在这守着?吃饭了没?”
感觉胸口有时一片湿热,不由得苦笑,玩笑道,“怎么又哭了?再哭爹都没有衣服换了。。。别哭了。。。”
傅昭哭得依旧是没个完。
傅筠一脸坏笑,道“傻小子,你要是觉得心里难受。不如让你爹我,在这大帐内把你腿打折了出出气。”
果不其然,傅昭停止了抽泣,从傅筠怀里坐了起来。
嘟着嘴看着傅筠,半天挤出四个字,“你舍不得。”
傅筠乐了,嘻嘻哈哈的应着,“哈哈,好,爹舍不得,舍不得。”
傅昭脸色暗下来,没了上一句的底气,可依旧倔强的说着,“你就是舍不得。”
傅筠才算明白,他儿子不是撒娇,是来真的,在认真地求证。
傅筠也不再笑了,坐起来,把儿子揽在怀里,“爹舍不得。不光舍不得打,还舍不得骂。爹的昭儿,就是爹的宝贝疙瘩。所以宝贝疙瘩,你要是伤心,爹不是更心疼了。”
这么好的两个儿子,就一直呆在自己身边,自己竟然一直“错把他乡当故乡”。
要是一开始就带着两个小家伙归隐,会不会更有趣些。有些东西不得知,至少前世的自己就知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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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9-06 20:43:17  更:2021-09-07 00:49: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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