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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终局之三界(玄幻,耽美)[第4页] |
作者:漠漠_蚀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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虫族3 沐湮听着,原本还在躲闪的目光慢慢随着那番话而凝聚在成曦脸上。 眼眶被刺红,握住的拳头在发抖。 “成曦,在你眼里,我竟是这样的人么。” 他看着他,泪中带恨。 “你想听实话是么,那我就告诉你实话。”沐湮挥开了他的手臂,上前一步凑近了他,“当年狼族征讨慕林谷,若不是狐族出手相助,慕林谷现在,怕是早就成为一片废墟了,慕林谷誓报大恩,愿与狐族永世交好。所以他们与我父王相约,以嫡公主前来联姻。” “尔雅,就是我的未婚妻。” 既被那刻薄言语伤透了心,那便让你也尝尝这中滋味,沐湮的眼眶依旧泛红,蒙蒙的一层水雾朦胧了他的视线,他知道成曦的脸色已是变了几变,饶是这样他仍是冷言道,“怎么,觉得我背叛你了是么。但你怎么不想想,若不是当年狼族有着权倾天下的野心,又怎会促成今日之事!而今狐族若仍如当年盛世,我的王妃,就会是尔雅了。父母之命,你说,这又怨得了谁呢。” 沐湮狠下心肠,说出的话字字锥心刺骨,连带着他自己也觉胸口传来窒息之痛。 他逞强般的冷笑着,等着对方的暴跳如雷。 可成曦的反应却很是冷静,深眸中的怒火也是一闪而逝,取而代之的是令人看不透的无尽深渊。 “你喜欢她。”肯定的话,说的稳如磐石。 沐湮愣住了。 “既是这样,我成全你们可好。” 沐湮没站稳,向后退了一步。 “你不信我。”他摇着头,已痛彻心扉,“你从来没信过我,是不是。” 成曦漠视他的痛苦,“你处处对我隐瞒,要我怎么信你。” “隐瞒?”沐湮忍了清泪,“那你呢,你就对我坦然了?” “我一心为你,却连句实话都得不到?” “一心为我!”沐湮颤抖着声音连连苦笑,“是么,那墨涟是怎么回事!我不问,不代表我不在乎,成曦,你口口声声爱着的,到底是我,还是我这张脸!是不是只要是与我相似的容颜,都值得你倾心相付!” 此话一出,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成曦淡淡的看着他,不发一言。 沐湮气急,不知怎的就把这番话说了出来,他有些后悔,却也知无法收回,他喘着粗气,忍着眼泪,并以此来掩饰自己的不安。 “墨涟。。”成曦沉声念着这个名字,半响过后,他微叹一声,竟是说道,“他真的很像你。” 沐湮听着这样的话,竟是无法再开口说些什么,只因成曦的声音是那样的凄苦。 空洞的,苍白的,竟是从一位帝王的口中说出。 “初见他时,我真的很惊讶。非亲非故,竟也能如此相像。”成曦缓缓的说着,将那段往事娓娓道来,“与他相处时,我每时每刻,都把他当成是你,你知道这样有多累。我一遍一遍告诉自己那就是你,但凡有了松懈,就会让我突然惊醒这一切原来都是镜花水月。沐湮,我每天都无数次的惊醒,又无数次的强迫自己入这梦中,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活着。” 他说着,抬起手,拇指擦去了对方脸上的泪痕, “沐湮,我已是一身罪孽,苟延残喘到现在,早已别无他求。狼族,荣耀,统统与我无关。有的时候,我甚至不能容忍山风吹过你的脖颈,露水打湿你的衣衫,因为你的一切,都只能是我的。我恨不能将你揉碎在我的身体里,让你的每一寸血肉都与我紧紧相贴。你后悔也无用,我说过,你要怪,就该怪自己当初不该招惹我,你这永生永世,都别想与我分开。” 成曦的手掌还在捧着他的脸颊,沐湮听着那番话,竟再说不出一句。 成曦说话的时候,面上无喜无悲,冷静的连眼底都如无风湖面一般。 过了会儿,成曦收回手,退了两步坐到身后的床上,对沐湮招手道,“来,你过来。” 沐湮还站在原处,眼眶通红,他偏过头去,明明哭的狼狈,却硬要装出一副高傲的样子,看着真是。。孩子气。 成曦对此并不气恼,只是耐心重复道,“沐湮,我在与你说话。” 沐湮低下头,极小的抽泣一声,“你不信我。” 那声音听着真是委屈极了,成曦道,“难道不是你蓄意欺瞒在先,还跟我委屈什么?” “我没想过瞒着你!”沐湮有些急了,“之前我确实忘了这件事,毕竟太久了,况且当初父亲也不过是随了一句口头之约而已,我是见了尔雅后才将此事想起来,你还说。。你居然还说我是。。。” 沐湮说到最后,哽咽的声音愈发明显,他忍着眼泪不流下来,全积在眼眶里,连鼻尖都是红彤彤的。 成曦看他的样子,就像是个受了欺负的孩子,心中怒火渐消,面色也早已平和了许多,“你我认识多久了,你敢说从开始到现在你就从未想起过这件事?” 沐湮无言以对,只得恨恨道,“你。。不讲理。” 成曦笑道,“行了,过来吧。” 沐湮瞪着他,半响过后竟是拧着脖子,嘟囔了句,“我不过去。” 成曦先是一愣,待听清后纯粹是多年帝王威严的养成才没让他没笑倒在床上。 这小家伙,真是越来越可爱了。 最后,还是他妥协了,起身拉着沐湮的胳膊把他拽了过来。大手搂着他的腰侧让他贴紧自己站着,另一手掌伸开左右抹着他脸上的泪痕。 “以后啊,真是什么话都说不了了,动不动就哭,你是越活越回去了?” 沐湮听了又不高兴了,他挡开成曦的手,自己抬袖擦了擦,“不用你管。” “说这话的时候你再把嘴撅起来,就真的跟个孩子没两样了。” 说完,成曦看沐湮条件反射一样的抿了抿嘴,差点又笑出声。 “这么大的事,你瞒我这么久,该不该罚?” 沐湮没想到成曦突然说出这么一句,他想往后退,揽在他腰间的手忽然一紧,逼的他又向前进了几分。 看对方脸上并无怒色,沐湮推着他,脸色发红,“别,别闹了。。我还在等着大长老传见我呢。” “我是在跟你闹?”说着成曦手上一发力,直接把沐湮按了下去。 身体突然被迫横在成曦腿上,沐湮顿时就急了,“让我起来!” “别动!”成曦一手按住他的后背,“让我捆了你?” 沐湮没想到他真要动手,他大力的挣扎,又羞又怕,“你还讲不讲理了!话不都说清了吗!快放我起来!!” “你再喊的大声些,要能把那尔雅公主叫来救你,我便不动手。” 沐湮一僵,片刻功夫就感觉身后的长袍被撩了起来,他慌忙用手挡住,求道,“别这样。。放开我。。好不好。。” “我不强迫你。”虽是这么说,成曦还是不顾他的挣扎阻挡硬是退下了他的裤子,无辜的臀肉裸露出来,光洁水嫩,成曦没急着动手,只是将他的身子向上托了托,让两片肉丘正好高翘在他掌下。 “你自己说,哪儿错了,罚多少。” 沐湮两条胳膊被反剪在身后动弹不得,下半身的冰凉让他羞得恨不能把脸埋到地里去,哪里还说的出话。 “不说?”成曦略略扬起嘴角,声音却没掺杂丝毫笑意,“那就这么趴着,到你想说为止。” “成曦。。。” “叫我没用。” 沐湮没办法,别扭了半天才说了句,“我不该。。瞒着你。” “嗯。”成曦回到,“罚多少。” 沐湮整个身体都因羞怯而发着抖,他气道,“随你便!” “不说就接着趴着。” “你。。”愤愤的声音加了点哭音,“我。。我不知道!” 要他说出个数目然后数着他的巴掌吗?那还不如直接打死他来的痛快! 沐湮趴在成曦腿上,挣也挣脱不开,他踢了踢小腿,抽泣声明显了起来,“成曦。。放我起来好不好。。” “不好,”成曦回的干脆,“你还没说要罚多少。” “我。。我。。”沐湮支吾着,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最后想反正只是面对成曦一人,索性豁出去道,“打。。打十下。” 说这话的时候,他脸红的就要烧起来了。 “十下?好。”成曦说完,手上动作也是利落,挥起手掌就拍了下来。红热的巴掌印子烙在洁白的皮肤上,声音也是清脆。 沐湮疼的一缩。更多的是羞耻。 再一巴掌落下,叠着上次的印子,沐湮痛呼了一声。 成曦打的很慢,力气却不小,三四下就让沐湮的小臀上红了一大片。 “啪!” “啊!轻。。轻些。。” 成曦打完,受刑的地方已经略略肿起,他把沐湮扶起来在腿上抱着,哄到,“这才打了几下,又哭了?你说你像不像个孩子,嗯?” 沐湮在成曦面前总是会显露出自己最真实的一面,身后被打的热辣辣的,又不好意思揉,沐湮脸红着也不看他,只是伏在成曦的肩膀上,低低的啜泣着。 宽厚的大手在他身后来回拍抚,沐湮心里暖,却还是委屈着,“。。你不该打我。” “犯了错,就该打。”成曦把沐湮扶起来盯着他哭的红红的脸蛋,食指中指屈起来夹住他的小鼻子,调侃道,“哭成什么样了,真丑。” 沐湮气的扭头躲开他的手,鼻子被夹的有些痛,沐湮忍不住伸手揉了揉。 “哈哈哈。。”成曦看着他的样子真是喜欢的不得了,“小东西,什么时候这么可爱了。” 沐湮翻他一眼,“你这是夸我呢?” 成曦大笑着搂紧了他。 这时,屋外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正在玩闹的两人一齐转头向同一方向看去,只听一熟悉的女声道, “沐湮哥哥,尔雅深夜叨扰实在无礼,但阿祖醒了,现在精神尚可,不知沐湮哥哥是否愿意前去?” 突然听到门外传来尔雅的声音,沐湮着实一惊,方才只顾着跟成曦打闹,却没注意到自己现在还是。。衣衫不整。 他慌忙的想起身,成曦却偏偏不让他如愿,两只胳膊将他箍的更紧。 “放开。。”沐湮小声道。 成曦坏道,“不放。” 沐湮尴尬的咳了一声,对着门外回应道,“自然是要去的,公主先到长老那里去吧,等我换好衣服即刻赶到。” 尔雅柔声道,“那好,我在阿祖处等你。” 话说完,就见门外那道人影逐渐远去。沐湮暗暗松了口气。 他气恼的拧了两下身子从成曦怀中站了起来,成曦这次倒也没拦着他,好笑的看着沐湮急急的穿戴整齐。 “这么着急,是急着见谁?”成曦故意逗他。 “见公主!”沐湮没好气的回道。 “哦?”成曦抱臂上前一步,“是十下太少了?” 沐湮吓得退了一步,“现在没工夫跟你闹!” “不想再哭鼻子就早点回来。”成曦笑着看着他的小狐狸一脸戒备的样子,“我等着你。” |
虫族4 沐湮再次来到殿中时,老人还如先前一样,身盖兽皮,斜靠在榻上,须发白眉,老态龙钟。 沐湮垂首行礼,“见过大长老。” 老人颤巍巍的抬起手指着他,问着身旁的尔雅,“他是。。” 尔雅笑颜道,“是连阴山的沐湮哥哥啊。” “哦。。”老人点着头,也不知是不是真想起来了,“尔雅啊,快去做碗百合粥给这位公子尝尝。” 见老人精神不错,尔雅也轻松的与他玩笑道,“阿祖,沐湮哥哥才不爱吃这些零嘴呢。” “诶。”老人语重心长,“这是待客之道。既然是连阴山的贵客,咱们万万不能怠慢。” “阿祖。。沐湮哥哥又不是外人。” 沐湮也跟着说道,“长老不必如此客气。” 老人却是不管不顾的挥手道,“礼数不可废,快去吧。”说着他又指着屋里的两个侍女道,“让她们也去给你打打下手。” 尔雅不解,也有些担心,“阿祖,您身边可不能没人照顾啊。。” “这不是。。有人么。”大长老看着沐湮,又皱了皱眉头,“他叫。。什么来着。” “阿祖方才还说什么待客之道,现在,哪有让客人伺候的道理。”尔雅嗔怪道。 “数你这小丫头牙尖嘴利。”干枯的手指轻点着她的额间,宠溺道,“当阿祖看你心烦不行?” 尔雅不傻,知道这是长老有意屏退她们。浅浅的行过礼后,她又对沐湮说道,“阿祖年纪大了,许多事还是要劳烦沐湮哥哥多多照顾,我就先出去了。” 沐湮回礼,“公主放心。” 待旁人走净,大长老掀开了盖在身上的被褥,对沐湮招手道,“你来扶我起来走走,躺了一天,身子都僵了。” 沐湮赶忙上前扶住了他。相对于之前来讲,这位大长老看起来真是精神了不少。 就这沐湮的搀扶,老人缓缓的迈着步子,“连阴山。。近来如何了。” 沐湮平静回应,“早已不复当年。” “你既然回了妖界,为何不接任狐王的位置。” 听得他如此问,沐湮浅笑着,“看来大长老从未忘记过我是谁。” 老人拈起胡须,浑厚的笑声响起,“老朽已进风烛之年,早不愿卷入世俗的纷争之中。虫族的大长老若仍旧耳聪目明,那我慕林谷,怕是永不得安宁之日了。” 沐湮心中明了,“原来长老之前种种,都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 “掩人耳目也好,自欺欺人也罢。蝼蚁尚且偷生,老朽只不过是寻些求生之道而已。” “如今慕林谷和平安定,大长老也能心安了。” 大长老摇头叹道,“得过且过吧。。” 他转过身,浓密的白眉遮住了他的眼睛,“沐湮啊,你能来此,慕林谷上下无不欢喜,只是这里,并没有你要找的东西。。” 既然被点名了来意,沐湮也没有遮掩的意思,他肃了面色,双手交叠置于身前,并说道,“沐湮身体里的半颗神珠,目前还需要妖帝的驰妖印来抵挡反噬之力。妖帝令我寻找那神尾叶和六松草,沐湮不敢不用心,只是我与文玄圣女素无来往,实在不知从何找起,沐湮无礼,如今身份特殊,本不该来扰了慕林谷清净,实在是别无他法,还望大长老宽恕。” 老人扶住了他欲要俯下的身体,无奈笑道,“我不过说了一句,倒惹得你这么战战兢兢的,你能来,我高兴,哪里还有什么宽恕不宽恕的。” 沐湮不敢懈怠,”文玄圣女一事,不知长老能否告诉沐湮有关于她的行踪。” 老人顿了顿,片刻后,冗长一叹,“唉,都是可怜人,文玄圣女一生爱美,死状,却是极为凄惨。” “什么?”沐湮惊讶,“她竟死了?” “允铎命你去找之前,自己也下了不少功夫,他是妖界之主,想找一个从天界被贬下界的神女,自然不是难事。” “文玄圣女,没将那两株植物给他?”沐湮不解道,“不过是用来修补容颜的药草,竟值得她以死相护?” 老人顺着自己的胡须,没有回答沐湮的问题,他悠悠的说道,“说起来,那文玄圣女与你母亲,还是有些渊源的。” “我母亲?”沐湮听后,皱了眉头,尽力思索,老人见他的样子,笑着打断了他。 “不必想了。碧鳞姬生性纯良,一生做过不少善事,她自然不可能桩桩件件都记得清楚。对于文玄圣女来说,你母亲的一次举手之劳,于她来讲却是救命之恩。文玄圣女生性孤僻,从不与人来往,可在她心里,却将碧鳞姬视为她一生的恩人。” “难道长老的意思。。文玄圣女的死,是与我母亲有关?”沐湮心中疑问增多,逐渐乱了起来,“沐湮愚钝,实在不解,不过是两株药草,到底。。有何关联?” “你只需找到它们,日后,这中牵扯到的事情,你自会慢慢明白。” “那我要到哪里才能找到它们,还望长老明白告知。” 对此,大长老回应的很清楚,“那神尾叶和六松草,如今,就在鲛人族的族长手里。” 沐湮听罢,紧皱的眉头却仍旧未解,“鲛人族长,身份成迷,就连绿漪湖的人,好多都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大长老呵呵笑道,“你要找他也不难,再说,你们也算是老相识了。” “我们?”沐湮先是迷惑,想想后,他有些不可置信的小心询问道,“长老说的鲛人族族长。。莫不是。。洛桀?” 老人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 沐湮完全没想到,“怎么是他!洛桀不是。。他现在不是已经。。” “自古以来,蛇修千年化鲛,鲛修千年化龙。洛桀虽是龙族,可他也是由鲛人族幻化而成,所以,他能统领绿漪湖,也无可厚非。”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在他去人界找你的时候。洛桀做事向来周全,没有绝对的把握,他怎么敢把沐临接到自己手里。” 沐湮虽然对此表示震惊,但他也深知洛桀并非泛泛之辈,这件事虽是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 “可洛桀为保万全,他带着小临藏匿的地方,连我都不能知晓。我又该去哪里找他。。” “这你不必担心,你只需要到绿漪湖等着他就是了,不出几日,他定会带着沐临,回到妖界的。” 短短的一番话,已让沐湮感觉到不安,他发现事情已经开始向他不可预见的方向发展,他想深问,却也知天命难违。虫族大长老博古通今,从不口出妄言。所以对于他说的话,沐湮是深信不疑。 “多谢大长老指点。” 老人握住他的手,慢慢到一旁坐下,“沐湮啊,慕林谷受狐族大恩,我有心帮衬你,但天机不可泄露,你命中注定有此一劫,我只能提醒你一句。允铎,他的野心,可不止你所见所想的那样简单,你一定要多多留心他。” 其实在这之前,沐湮就已经对允铎起了种种猜忌,如今听老人这么一说,他心中一沉,“长老。。此言何意。” “你要对他留心,也要想办法,挖出他的秘密。”长老轻轻拍着他的手背,语气是从未有过的严肃,“有一个地方,里面藏着你需要知道的真相。” 沐湮沉声问道,“是何地。” “芜回山巅,还梦林。” “还梦林。。”沐湮念着,“那里就如迷宫一样,尽是浓雾,我该如何。。” “不是你去,你也不能去。” “什么?” “这世上,只有一个人能进得,也只有他,能探出里面所藏的玄机。” 说着,他翻过沐湮的手,干枯的手指在他的掌心处,写下了一个名字。 沐湮望着自己的手心,实在不解,“怎么是他呢。” “只有他去,才能保证万无一失。”长老用自己的掌心覆住了他的手,“不过这件事,决不能让任何人知晓,谁也不能。你也不能着急,要静待时机,若是急于求成,必受大灾啊。” 沐湮听到此处,忽然想起了什么, “敢问大长老,昔日凤凰涅磐,只有允铎一人从焚身火中活了下来。不知此事,是否与御冥神珠有关。” 大长老无奈笑过后,浅叹一声,“沐湮啊,你很聪明。要知道这世间事犹如万缕千丝,看似毫无关系,实则却是在未知的某一处暗暗打着结。想要将它们看清捋顺,实在不是易事。” “长老。。” “其实你不必把自己逼的太辛苦。我只是觉得,这些事是你应该知道的。允铎虽然暴戾恣睢,但其实。。也是可怜人。” 沐湮攥了攥手掌,掌心处还留着方才长老手指划过的触感,“长老的话,沐湮定会字字谨记。” 大长老欣慰道,“你一向聪明,也难怪你父亲当年走到哪都喜欢带着你,不过话说到这,你与尔雅,打算什么时候成婚呀。” 沐湮还在被允铎的事烦恼着,突然听大长老这么说,他有些无措,急道,“大长老!我。。” “呵呵。。”老人笑着扬扬手打断了他,“我知道,你对那丫头无意,我也曾劝过她多次,只是她一片痴心,怎么也不肯忘了你。也罢,还是你与她去说清吧,老头子我就不管你们年轻人这些儿女情长的事了。。” 沐湮应着,“是。” “好了,该说的都说清了,你也有你自己的事情要忙,”老人说着,便要躺下身去,沐湮伸手过去为他拉过枕头,抻平了被子,“不是老头子要赶你走,你的那位朋友在慕林谷待得久了,终究不是什么好事。” 沐湮服侍他躺好以后,点头道,“长老说的是,待沐湮与尔雅公主说清后,即刻便动身离开。” 刚要行礼离去,老人忽然从被中伸出手来,握住了他的手掌。 沐湮随即半跪在他身旁,轻声道,“长老还有何吩咐。” 老人静静的看他一会儿,将手握紧了些,“沐湮,你要记得,情爱,有时会让你乱了方寸,但有时,也是助你重生的渡口,万事不必顾虑太多,只需随心就好。” 说罢,他放开了沐湮的手,用慈祥的语气,又补充了一句, “走吧。以后,不要再回慕林谷了。” |
沐湮不解其意,追问道,“长老。。” “我累了,想睡了。想必尔雅那丫头也一直在门外等着你,你去与她说清吧,免得她终日为相思所苦。” 大长老话一说完,便翻过身去,不再看他了。 沐湮在他身后,恭敬的磕头拜过,随后后退几步,悄声的出了门。 “沐湮哥哥!”在外等了许久的尔雅一听门响,见沐湮出来,很是欢喜,“阿祖精神还好?” 沐湮礼貌的笑笑,“长老精神不错,只是没说几句,就又忘了我是谁了。” 尔雅抱歉道,“阿祖经常这样,不过他偶尔清醒的时候,还是总念起你的。” “糊涂些也好,能少许多忧心事。”沐湮道,“这次来,看见长老和你们一切安泰,我也就放心了。日后望公主多多珍重,沐湮,也该告辞了。” 尔雅见了沐湮心里总是高兴的,可没想到他走的这么急,“沐湮哥哥才来这里不过一日,这就要走了吗?” 刚一说完就发觉自己有些失了分寸,尔雅微红了脸,低下了头去。 其实沐湮心底对尔雅还是有些许歉意的,年幼的时候父亲带着他来到慕林谷,他最先认识的就是与他年纪相仿的尔雅公主。 小孩子之间的感情总是很容易就建立起来,小公主长得漂亮又天真,自然很招人喜欢。每当父亲与大长老谈事的时候,沐湮就会跟着尔雅一起到慕林谷后的大花园里去玩,花园里有一颗很大的梨树,每到春天就会开满了白色的小花,尔雅很喜欢,总想带着沐湮看看,只可惜梨花花期太短,每每看到的都只是光秃秃的枝桠。 想让梨树上开满梨花,对于沐湮来说并不是难事,自小他的法力就异于常人,只需轻轻一扬手,就能让一颗枯树在霎那间生机盎然,绚烂如斯。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洁白的花瓣飘落树梢,却没有化作尘土,而是被有情人牢牢的守在心里,以至于她甘愿为此苦等百年。 沐湮不是无情人,但此时,他只能无情,“大长老年岁大了,很多事问不出也只能是问不出了,眼下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况且,以我现在的身份,走到哪里,都只能带来灾祸。” 尔雅心里难过,忍了又忍还是问道,“是沐湮哥哥不想留,还是真的被这世事逼的你不能留。” 沐湮回道,“是不想留,也不能留。” 尔雅苦笑,“其实,我并没有别的意思。当年你离开妖界,我就以为你再也不会回来了。。如今还能相见,已是尔雅毕生所幸了。哪敢奢求其他。” 见沐湮要说话,尔雅抬手挡住了他,“沐湮哥哥什么都不用说,尔雅明白的。阿祖总是告诉我,缘来则去,缘聚则散,缘起则生,缘落则灭。你我此生无缘,只是尔雅自己,总不愿从那梦中醒来。” 尔雅说的动容,而沐湮却只能与她保持着疏远的客套,“缘分天定,相信公主定会遇见自己的有缘人的。” 尔雅心底泛苦,想着幼时的天真回忆,怕是此生难寻了。 “是啊,缘分天定,终究是强求不得的。”说着她低下头,忍了眼泪,从袖中掏出了一个小小的锦囊。 “沐湮哥哥要走,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再相见,这个东西,我本是留着想在你我...”她苦笑了声,把锦囊送到了他面前,“慕林谷能平安至今,多亏狐族昔日庇佑,我们总说要报答,可终归还是眼睁睁的看着狐族衰落而无能为力。慕林谷万千子民,均对狐族心怀感激,这种种感情聚齐于此物中,虽然,帮不上什么忙,可我还是希望沐湮哥哥能带在身边,就当是。。留个念想吧。” 沐湮接过那锦囊,打开后发现里面是一块触手生温的玉石。 如尔雅所说,这玉石中凝聚了慕林谷上下所有人的感恩之情,必然是不同寻常,不仅质地通透,夜晚看着竟能发出幽幽的光。 沐湮手握着那玉石,心中百般滋味。狐族帮助慕林谷的时候他还年幼,不过想想也能知道,当年狐族此举多半只是为了跟狼族作对,从而拉拢自己的势力罢了。 沐湮将那玉石收入怀中,拱手,行礼,“公主保重,沐湮告辞了。” 没等尔雅回礼,他便头也不回的匆匆离去。不为别的,只因这世上伤心人太多,不再相见,便能少一分相欠。 回了翠竹苑,刚一推开门,就见成曦背对着他站着,一听他进门,成曦回过头来,脸色有些不对。 沐湮注意到他的手里好像攥着什么东西。 “出什么事了?”沐湮向来敏感。 成曦只是坐下,给他倒了杯茶,“大长老说什么了。” 沐湮上下打量着他,回道,“没说太多,他告诉我,神尾叶和六松草如今在洛桀手里。” 成曦有些心不在焉的问着,“怎么在他那儿。” “洛桀是鲛人族族长,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 “鲛人族长?”成曦这才回过神来,他想了想,随后嗤笑一声,“鲛人族自恃与天界关系紧密,从不把妖界其他各部族放在眼里,养尊处优的日子过得久了,磨练也少了,想这几千年来,也只有碧鳞姬和洛桀能成功化龙,他们要是再不拥着洛桀为王,恐怕以后就没人将他们放在眼里了。” “说的是呢,不过这件事,着实让我一惊。”沐湮饮着茶说道。 “你打算怎么办,去人界找他?”成曦问道。 “不,大长老说了,不出几日洛桀就会带着小临回来的。” “这是为何?” “我没多问。”沐湮把手肘搭在桌子上,“到时等洛桀回来了再问不迟,长老年纪大了,我也不能惹他说太多话,伤神伤气的。洛桀行事谨慎周全,他若回来,不出意外的话一定会来找我的。” “嗯。”成曦沉吟片刻,竟是说道,“那你就在这里等着他的消息吧。” “什么意思?” 成曦道,“凤鸣山出了点事情,我要回去一趟。” 沐湮皱了眉,“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成曦故作轻松道,“都是来找事的。” 沐湮深知成曦的性子,凡是与他不相干的事情他向来都是不屑一顾,成曦虽是狼王,却从未把自己的权利与江山放在心上,眼下,凤鸣山中能让他心有牵绊的,想来也就是那个人了。 “倾竺出什么事了。”没有多余的疑问,沐湮将这世事洞若观火,心中早已下了定论。 成曦原本不想多说,可一听沐湮察觉到了,他瞬间就没了遮掩的心思。 攥在手里的一方布帛被扔到了桌上,他单手扣在桌边,脸色逐渐阴沉, “倾竺自小就没什么防人的心思,如今他们趁我不在,竟叫身边人给他下了药。。” “他中毒了?伤的可严重?”沐湮急问着,拾起桌上被揉皱的布帛,展开一看,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 “墨涟说,倾竺自己已经把毒逼出来了。只是法力损耗严重,他又疲于应付外敌,现在情况。。不容乐观。” “是樊宇。。”沐湮捏着手中的信件,上面的消息令他心起波澜,“樊宇居然。。联合妖界各部族,围攻凤鸣山。。” 成曦双目冰寒,怒极而笑,“当初他勾结冥傲擒你不得,如今,竟敢在倾竺身上做文章。”说话间,他手中发力,一方桌角竟被生生捏碎。 沐湮知他恼怒,他平静的折起手中方布,道,“我与你一起回去。” “你闹什么!”成曦本就心情很差,自然没什么耐性,“你留在这儿,等着洛桀的消息!” 沐湮淡然,却很坚决,“洛桀什么时候能回来还未可知。况且这件事由我二叔发起,既然与我狐族有关,我就不能坐视不管。” 成曦压着火,道,“沐湮,你在这种时候忤逆我,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我不是忤逆你。成曦,你是狼王,而我,只要想接替狐王的位置随时可以,只是我不屑于那么做罢了。” “所以呢?” 沐湮轻声一笑,“所有围攻凤鸣山的敌人均是因我而来,你可以去光明正大的守住你的领土,难道我就要做个躲躲藏藏的鼠辈宵小么。” 成曦听了沐湮的话,只是冷眼斜着他,“一个狼族的阶下囚,还跟我谈什么豪言壮志?” 沐湮道,“阶下囚又怎样,就像你说的,若我尽全力与你相抗,你不会是我的对手。” 成曦回他,语气轻忽,“我所说的尽全力,是要带着必杀之意,什么时候你对我有了这种心思,我绝不会还手。” 沐湮原本很是冷静,却被这一句话搅得心乱如麻,他有些恼恨,却也不愿再做任何争辩,只是强硬的转了话题,“我们离开凤鸣山不过几日,樊宇竟能策划的如此周全,对倾竺下药不说,短短的时间里竟能召集妖界各族围攻凤鸣山,这中种种,你难道就不觉得蹊跷么。” 成曦声音平平的,说道,“这世间事本就是环环相扣,我无心顾及其他,当日允铎施计让妖界上下均得知你的行踪,又让你寻找神尾叶和六松草以绊住你离开妖界的脚步,凤鸣山有此一劫我早已料到,只是我没想到。。”语气一顿,目色骤冷,“他们居然敢对倾竺下手。” “长老说过要我留心允铎,他并没有我们所知的那样简单,这次的事,恐怕也与他脱不了干系。” 成曦毫无意外,“若没有妖帝授意,他们怎么会有那么大的胆子来我凤鸣山搅闹,又好巧不巧的赶到我不在的时候。” 沐湮道,“允铎能让他们去凤鸣山,定是要有个理由,而那理由必会是我,只有我去了,事情才会有转机。况且,我还有些话,要对我二叔讲。” 成曦注视他良久,道,“你总是有你自己的主意,但你可知我不愿见你受到一丝一毫的损伤。” 沐湮笑了,“你当我是无能草包么,芜回山我都进过,还怕他们做什么。你想守着我,就该让我随时出现在你的视线里,这样才能安心不是么。” 成曦沉默,握了他的手,半响后又放开,他转身大步跨出门外,道,“快些走吧,我们要在明日午时之前赶到凤鸣山。“ 二人飞身离去的身影镶嵌在墨色星空中,虫族大长老站在窗前,负手昂头,看着那两道逐渐远去的淡影。 |
缘起 沐湮在妖界因凤鸣山一事失去了好不容易获得的短暂安稳,而留在人界的沐临也似乎过的并不太平。 洛桀虽然受了重伤,可自他能起身后就一直没停了对沐临的修炼。与以往不同的是,他不再给沐临布置什么任务,也不再借助外界力量,而是亲自上阵与沐临拳脚相搏。 沐临顾念着他的伤口,出招时总是躲躲闪闪,洛桀见此不是厉声呵斥就是重拳将他打倒在地。 那日洛桀拼死一护让沐临渐渐消去了心中芥蒂,但洛桀对他却是愈发的凶狠严厉。 重重的一拳击在沐临腹部,五脏六腑像是瞬间搅在了一起,沐临连哀叫的声音都发不出来,他双手抱着腹部,身体无意识的缓缓跪趴在地上。 洛桀也是喘得厉害,“还要我教你多少次,永远不能对敌人有半分怜悯之心!他装模作样的软弱,就是插进你心口的刀子!” 沐临软软的伏在地上,重拳击过的腹部让他疼的双眼发花。他没说话,只是挣扎着,费力的站了起来。 洛桀没等他站稳,就又冲了上去,出招仍是快而狠,沐临努力的抵挡,可还是差了几分,眼看着又一记重拳就要击下,他害怕而又无奈,无力躲避的沐临有些绝望的闭紧了双眼。 他没有再大吵大嚷着抱怨洛桀对他的苛求。自那件事情过后,他渐渐的失去了对洛桀的敌意,没了那层隔阂,再去试着了解他时,沐临才慢慢发现,其实洛桀只是一个原则性很强的男人。 强到心狠,令人生畏。 黑暗中兀自挣扎了许久,可怕的剧痛却没有如期而至,沐临害怕的缩着脖子,小心翼翼的睁开眼,才发现洛桀站在距他两步以外的地方。 依旧的冷漠,面无表情,沐临不敢抬头看他,除了胆怯以外还有个原因,那就是洛桀受伤后,他面上的青白之色就从没有缓和过。 每每看着他强撑起孱弱的身体,就觉得心头愧悔万分。 洛桀站在他身前,没再出言教训,缓了会儿,他淡淡的说道,“今天就到这里,休息吧。” 沐临站在那儿,无声的看着洛桀转身离开。方才受过一拳的地方还是闷痛不止,沐临用手掌抚住,心中百般滋味。 洛桀与他过招的时候,十分用心,好几次都扯开了胸前的伤口,凌厉的拳脚没有因此而减弱半分,鲜血浸透衣衫的时候,他从未低头看过一眼。 只要沐临的动作有一点偏差,他就会大声指出,同样的错误若是犯了第二次,就会被他用重拳打倒。 沐临委屈过,甚至会有些小小的怨恨,但每天早上,当他看见床边的那碗飘着淡香的白藕粥的时候,这样的情绪就全随着清粥扬起的温温热气一同消失无踪了。 沐临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呆呆的坐在床边,盯着某一处失神很久。 跟洛桀同在校园里的时日,现如今总是会突然想起。那时两人并没有什么交集,是因为沐临不知他的身份,而现在,他真的很想知道,那时的洛桀,站在自己身后,会是用怎样一种眼神看着他。 时间过去了很久,窗外夜色渐浓。 沐临两手撑着床边坐着,脚下总是来回踢踏。今日其实与往日没什么差别,可不知怎的,沐临就是睡不着,也不想睡,他心里毛毛躁躁的。 夜色总能很好的衬托寂静,其实这小屋处在洛桀的结界里,周围少了车水马龙混杂,本就十分安静,只因是在夜里,墨色星空,将白日的一切沉淀,让沐临心里少了一分嘈杂,满满的只装着一件事。 他赤着脚,慢慢的走到洛桀的房门前,他小心的推开房门,又怕会出声音,缓慢到有些笨拙的动作,就像一个新手小贼。 房间里很黑,他只能依稀辨出床的位置,怕在行进中踢到什么东西,沐临伏下身子,两手向前摸索着,生怕出一点儿声音。 可他能阻止自己的身体碰到哪里而发出声音,却无法阻止自己的心跳。砰砰砰急速的心跳声仿佛要把他的耳膜震破。 好不容易到了洛桀的床边,沐临跪在地上,直起身子,黑暗中努力的瞪大双眼,看着床上那道模糊的人影。 看不见,都看不见,俊朗的容貌,苍白的面色,都与黑暗融为一体,除了浅浅的鼾声,他什么都无法感觉到。 沐临把两只手臂搭在床上,用头枕着,他歪着脑袋盯着黑暗中的那道身影,心里觉得自己真是疯了。 最后一次认真看他,还是在他受伤后。他躺在床上,脆弱的,就像那即将飘散的青烟。 沐临闭上眼,同样的黑暗,让他莫名的安心,就像那天,洛桀站在他身前,满身鲜血,回头对他的浅笑一样。 很安心,哪怕日日艰苦的修炼,哪怕他对自己近乎于苛刻的要求。 沐临就这样跪在地上,上身伏在洛桀床旁,沉沉的睡了过去。 清晨,洛桀总是醒的比沐临早很多,他睁开眼,手臂随意的一摆,就碰到了一颗毛茸茸的脑袋。 沐临还在睡着,头枕在相互交叠的手臂上,洛桀有些奇怪,不明所以,也暗暗责备自己,自打受伤后,他每晚都睡的很沉,以至于少了很多警惕。 洛桀把他推起来,质问道,“你怎么跑到我这儿了!” 沐临朦胧的醒来看见洛桀瞪着他,吓得一激灵,刚要起身,就跌了回去,他歪着脑袋跪着睡了一宿,脖子跟大腿早就麻痹僵硬了。他用手臂撑着想站起来,几次都没能成功。 洛桀伸手过去,按在他的脖颈出,大力的揉捏着,沐临哀叫一声,脚下没站稳,摔在了他身上。 洛桀手上捏着沐临僵硬的肌肉,皱眉不言,沐临的脸颊贴靠在洛桀的胸前,他只觉得脑中轰轰隆隆的,身上的酸痛都无暇顾及了。 眼前是空白的,心里也是空空的,不知过了多久,沐临慢慢的伸出了双臂,环紧了洛桀的腰身。 手臂逐渐收紧,贴合了他的身躯,温热的触感细细密密的渗透入心底,沐临闭了眼,努力的享受着这偷来的温暖。 洛桀为他揉捏的手指僵在他的肩膀上,却是什么也没说。 沐临拼命的抱紧怀中身躯,他清楚的知道这不过是一场转瞬即逝的短梦,既然如此,那便再多一分一秒,也是好的。 片刻后,没有想象中的暴怒,洛桀只是平淡的说了句,“你该吃早餐了。” 沐临低着头,放开了他,默默的退到了一旁,他双腿很麻,站不起来,再加上紧张,一步就跌坐在了地上。 洛桀也不去扶他,只是从另一侧下了床,从衣柜里摘了件衣服,便出去了。 怀里还残留着紧抱过后的余温,沐临坐在地上,双眸黯淡,早没了当初的活泼轻狂。 当他像只断线木偶般走到厨房门口的时候,洛桀还如往常一样,收拾着为他煮粥的食材,知道沐临过来了,他头也不抬, “去洗漱。” 纤长的手指紧扣着门框,抠到最后指甲都发了痛。再怎么样,服从已经成了一种习惯,他忍着满心苦涩走到浴室,开大了冷水开关,一脑袋就扎进了哗哗砸落的冰水之中。 可他并没有因此而得到想要的清醒,昏昏沉沉的朦胧之感切断了他很多顾虑与牵绊,别的想不清,心中所求反倒是愈发明朗。 头发凝成一股一股的往下滴落水滴,沐临出去后,就看见洛桀已将盛满白藕粥的粥碗放在了桌上。 “吃完。我在楼上等你。” 一如既往的冷漠,就像一个无底洞,吞噬着他所有的坚强与骄傲。 擦肩而过的那一刻,沐临转身,抱紧了他。 |
“我想我一定是疯了。。”沐临的脸颊紧紧贴靠着洛桀的后背,“我真的是疯了。。” 洛桀两臂垂落,面色无波,“既然知道,就该给自己留有清醒的余地。” 沐临苦苦的笑了,“于我来讲,也许醉生梦死,才是一条活路。” 洛桀没有将他推开,只是站在那儿,任他抱着,“我说过,我是为了给你哥哥一个交代。你先这样,是愧疚,还是补偿。” “我。。我不知道。”沐临说着,又害怕似的将他抱紧了几分。 轻轻的一声冷笑传来,却让沐临临近崩溃。 “就当是吧!就当是愧疚,就当是补偿!可是。。可是。。。”沐临的声音已经开始发抖,嗓子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可是。。这样的愧疚,这样的补偿,永远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他不知未来的路会是怎样,但他至少了解自己的心。这样的感情,就算仅仅是感激,也是同样的刻骨铭心。 他哭了,也许眼泪早就流下来了。就像刚开始说的,他知道他疯了。 就这样突然的,感觉再也离不开,离不开了。 抱紧的身体忽然动了一下,沐临一个失神的瞬间,洛桀已经转过了身来。 没有安慰的拥抱,也没有温柔的指腹为他拭去泪痕。他得到的只是一句清清冷冷的回应, “沐临,你还太小。有些事情,要时间久了才能想明白。” “我不!我脑子笨,我想不明白!”沐临不愿放弃,又一次迎面抱住了他,他不知自己以后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这样的勇气,或者,洛桀还会不会用这样冷漠却不拒绝的方式回应他。 “洛桀,你讨厌我么。”沐临哭着问。 无人应答。 “不讨厌,那就是喜欢了?”他强笑道。 洛桀抬起手,轻轻拍了拍沐临的后脑,无奈摇头,“你还是如此的冲动幼稚。你想与我在一起,是么?” 沐临紧紧的抱着他,十指抓扯着他后背的衣衫,呜咽着,算是回应。 “但你并不爱我。” 沐临听得此处,痛哭道,“我不会爱!那你教我!” 洛桀仰头,长长的一声叹息后,他道, “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沐临埋首于他胸前,心痛道,“也许会吧。但我现在不想后悔,哥哥总说,未来之事既无法预料,那便守住今日就好。你说我是感激也好,是内疚也好。我不知这是不是爱,但我知道,这样的感觉,是你给的。它让我心里很疼,一想到就疼。只有现在,只有这样抱着你的时候,我才能不疼。。” 泪水渗透进胸前衣衫,浸到那从未愈合的伤口中,是一种并不剧烈,但却难以言说的痛苦。 沉默良久,洛桀才抬起双臂,轻轻的拢住了他。 下巴抵在他头上,洛桀闭着眼,轻声说, “你既不怕,那我就等着,看你后悔的那天。” 沐临愣愣的睁着眼睛,感受着身后被怀抱的温暖,他没想到,自己这次‘孤注一掷’的哀求,竟意外的成了真。 他原以为洛桀会愤怒的将他推开,喝斥着他整日的胡思乱想,亦或许会拿一根藤条,将他抽的遍体鳞伤。 沐临从小跟着哥哥长大,沐湮在他身上倾注了自己所有的温柔。他曾以为,父母去世后,这世上就只有哥哥会待他好,他心思浅,也很单纯,从来不会掩藏自己的心事。离开哥哥以后,他每天痛苦的想死,洛桀对他的狠辣与沐湮大相径庭,好不容易盼得与哥哥相见,向来对他有求必应的哥哥却还是没能带他走。 他以为自己一直是怨恨洛桀的,可现在再细细想来,也许那时他并不是怨恨某个人,而是当他被强行脱离原来的生活轨迹的时候,心中那份失落,那份对以往强烈的依赖,总是要找一个发泄的出口和理由。 现在,他不敢说自己是爱上了。他只是知道了,这世上,还有另一个人会待他好。 日子,似乎从现在开始变了,但是,又好像没变。 短短相拥过后,洛桀就又带他来到了他们日日修炼的洞穴之中。 还如以前一样,简单几句过后,便是赤手空拳,拼力相搏。 今天一早发生的事太多,沐临很难集中精神,洛桀在训练中对沐临严厉的态度与平日无异,并没有因为早上的事而有些许转变。 而沐临的这种魂不守舍的状态自然令他十分恼怒,他一把抄起一根的细竹棍,踹倒沐临以后就朝他身后打去。 沐临正丢着神儿,就感觉腰上一痛,随后整个身体就趴倒在地上。细竹棍划破空气的声音很干脆,抽在身上也是那种清晰而又剧烈的痛苦。 他哀叫了一声,狼狈的蜷起身子,用手遮着身后被抽痛的地方,恐惧瞬间淹没了他脑中所有的杂乱的思想。 因为洛桀只要动手教训他,就不是一下两下就能完了的。他用手挡着,竹棍就抽他的手背,躲开双手,屁股上就像是有一刀一刀的细刀子在割他的肉。 沐临哭着想跑,洛桀就把他抓过来压在一旁的石头上扒了裤子抽。白嫩的皮肤上一道道的血印子,虽然没抽破,但一样的触目惊心。 沐临一直以为洛桀是不喜欢他的,早上洛桀的那番回应,完完全全的在他的意料之外。 沐临不明白,洛桀怎么不过片刻的功夫就像换了一个人,他捂着屁股哭,手背上又诶了几棍子,红得不能再红。 洛桀怒斥他的不专心,也没给他休息的功夫,就让他提了裤子过来继续与他拼拳脚。沐临委屈极了,又不敢反抗,只得努力的集中精力与他对打。直到看见洛桀左侧的胸口又开始渗出血点,他才真的开始痛心悔悟自己的错误,尽力做到最好能让洛桀满意。 真当集中精神以后,才发觉时间过得很快,沐临满头大汗的躲过一拳后,正要回击,洛桀抬手挡开后对他说, “够了,准备休息吧。” 没有言语安慰,洛桀把沐临一个人留在那里呆呆的站着。结束后的冷漠转身,每天都在重复上演,今天,也没有任何改变。 沐临心里空落落的,身后的伤痛燃烧着他的神经,仿佛只有这才是最真实的。他甚至觉得,早上发生的一切,不过都是他的幻想而已。 他步履蹒跚的走进屋里,在客厅站了许久,洛桀的房门关着,却留有一条小缝,沐临犹豫了半天,才敢走过去。 他躲在门缝里,又怕洛桀看见,悄悄的伸了两次脑袋,也没见到想见之人。 “干嘛呢。” 沐临原本偷偷摸摸的连呼吸都不敢大声,洛桀突然在他身后说话,吓了他一跳,他转身看见洛桀捎带愠色的脸,惊得一下就靠在了门框上,身后被咯得生疼。 看着沐临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洛桀有些不悦的命令道, “去洗澡。” 生活像是又回到了原来的轨迹。沐临低着头,苦涩在心中翻涌不止。他哀哀地笑了,原来自己真的疯了,竟连梦境与现实都分辨不清了。 他没应一句,只是从洛桀身旁默默的走了过去。既然是奢求的东西,那必定是得不到的。 心在往下沉,一分一分的堕入深渊。 浴室离洛桀的房间不远,沐临推开玻璃门正要把自己关在里面的时候,忽然听见洛桀叫住了他, “等等。” 沐临的脑子是僵硬的,反应了半天才木木的回过头,洛桀依然是紧蹙着眉头,面色冷峻, “磨破了没有。”他问。 沐临让这句话在脑中转了半天也没明白,只能是傻傻的看着他。 “你裤子那么紧,身后的伤口磨破了没有?”洛桀又问。 沐临:“......?” 洛桀一脸无奈的叹一声,走过去拉着沐临的胳膊就往自己屋里带,沐临跟着他走,眼睛只是追寻着他,就像个刚刚迷路回家的孩子。 他把沐临拉到床上趴着,自己则是伸手去褪他的裤子,沐临原是任他摆布的,可当裤子摩擦到他肿胀的伤处的时候,他忽然反应过来,慌乱的伸手拦着自己的裤腰。 双手横在那里,手背上红红肿肿的伤痕依然清晰可见,洛桀看了,只是用自己的掌心覆住, “下次我再打你的时候,不许再伸手挡了,听见没有。” |
洛桀说话的口气依旧严厉,沐临听了,只是默默的不在抵抗,任由洛桀将他的手掌拂开。 洛桀拉下他的裤子,动作小心却不十分轻柔,沐临疼的连连抽气,眼泪差点又翻出来。 原本一道一道的肿痕现已红成了一大片,洛桀看了看,确定了没留下破裂的伤口后,便对沐临说道, “行了,去洗澡吧。” 沐临有些不好意思,他想把裤子拉上来,可刚要有这动作时洛桀却更快的捏住他两条裤腿把他的下身脱个精光。 白皙修长的双腿映着若有若无的几道红痕,看起来秀色可餐,可洛桀只是不在意的把他的裤子丢到一旁,平淡道, “伤处用热水冲冲能好的快些,浴室里有换洗的睡衣,早些洗完早些休息。” 沐临红着脸从床上爬起来,把上衣使劲往下扯了扯,他对洛桀,已不再像个随时会炸毛的小刺猬,自从发现自己对他有了别样的感情后,沐临已经很少对洛桀大呼小喝了。 他低着头,逃也似的离开了洛桀的房间,跨进浴室后,他靠在玻璃门上深深的呼了几口气。他细细回味着今天发生的一切,现实如同梦境,美好的不真实,他的脸在发烧,想笑,又使劲咬着嘴唇不让自己笑出来,青涩的模样,单纯的就像潺潺流动的清澈小溪。 浴室里传来的哗哗水声,充斥着整个寂静小屋。洛桀弯着背,坐在床边。坚毅的唇角血色尽失,低沉的眼中,是只有他自己独处时才会流露出的疲惫。 衬衫上的衣扣一颗一颗的解开,纤瘦的手指掀起垫在胸前的厚厚纱布,伤口狰狞如初,鲜血依旧在淌。 弯起的嘴角,看不出是冷毅还是自嘲。 沐临穿着宽大的睡衣出来的时候,洛桀的房门已经闭紧。他在门口兜兜转转了半天,最后还是转了方向。 没走多远,就听身后门锁轻响,洛桀的声音叫住了他, “你去哪儿。” 沐临脸上一热,低头小心应道,“我回房间去。。” 洛桀嗤笑,“然后半夜再偷偷摸摸的跑到我这跪着睡一宿?” 沐临僵在原地,脸红的就快要烧着了。 洛桀也不管他,进屋前只丢下一句话,“进来睡吧。当然如果你不愿意,我不强迫你。” 轻松的语气,好像他并不在意事情的结果会是如何。 不过,既然是命中注定,那便是任谁也改变不了的。 沐临躺在洛桀的床上,身子因为紧张绷的直直的。 他闭上眼睛想赶快入梦,眼睫毛却是一个劲儿的抖。 床边忽然一沉,他知道洛桀已经上了床并且躺在了他身边。 熟悉的气息飘进他的鼻腔,融进他身体里的每一寸都是酥酥麻麻的痒。 洛桀摆好自己的身子,感受到一旁的身体那不住的颤抖,忍不住好笑道,“好好的床给你躺能让你紧张成这样?既然如此那你还是跪着睡好了。” 沐临暗恨自己的没出息,他一动不动的装沉睡,双手交握着放在身上,样子看起来就像是个要入殓的死尸一样。 这是两人第一次同床而眠,洛桀并没有别的想法,他掩了掩两人的被子,随后拉灭了床头的台灯,伴着黑暗便睡去了。 沐临躺在他身边,身体里的每根筋都像是紧绷的琴弦,他听见自己的心在乱跳,急速而狂热,他紧紧的合上双眼,努力的平复着自己急促的呼吸。 夜很静,衬得心跳声与呼吸声是那么的震耳欲聋,他觉得时间已经过了许久,他觉得身旁的洛桀早已睡熟。沐临小心的挪了挪身子,他甚至能听到自己僵硬的关节发出的似要断裂一般的声响,他停住了,怕会吵醒身边人,他不敢再动,只能用手臂一点点的去触碰,他缓慢的挪动着,手指一根一根的向旁边摸寻,直到自己的指腹感受到另一片柔软的肌肤。 黑暗掩藏了他的笑容,也抹去了许多顾忌,沐临想要自己的身体更多的去感受那片温暖,十指爬上了他的手臂,扣住了他的掌心。 洛桀没有任何反应,想必是睡得很深。 这让沐临的胆子又大了些,他用了些时间,慢慢的蹭到他身旁,用肩膀挨着他。过了会儿,又觉得不够,沐临侧着支起身子,黑暗中瞪大了双眼,想要将眼前人再看清些。 斑驳的轮廓,在他心里却是那样的清晰,他贪婪的在心中一遍又一遍的描绘着他的眉眼唇鼻,就像是陷入了一个深深的泥潭,他不愿自拔,只想在这里越陷越深。 渐渐的,他越凑越近,许是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洛桀呵出的热气已经能扑到他脸上,沐临失神的看着,从他的唇角,到鼻翼,最后。。 是一双明亮如星的眼。 黑暗中依稀可见的闪烁,还泛着清澈的光,沐临与他相视,脑中先是空白了半响, 沐临还呆呆的保持着之前的姿势,鼻头都快要跟洛桀的贴上了。 “你。。你没睡。。。?” 洛桀眨了两下眼,“嗯。没睡着。” 沐临这才想起自己是该羞窘惊惶的,他慌乱的想往后撤,洛桀却抢先一步用手掌按住了他的后脑,挡住了他的退路。 “你怎么总是喜欢大半夜的盯着我看。难道我长的很可怕,白天看会吓到你?”洛桀的声音似有笑意。 “没,没有,我就是想看看你睡着了没。”沐临尴尬的应付着,努力的想要退开,奈何洛桀的手掌却是将他桎梏的紧。 “呵,傻小子。”洛桀低沉而又无奈的声音在黑暗中十分性感诱人,“待会记得别把牙齿闭的太紧。” “额?”沐临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脑后一股很大的力量将他往下压,他的鼻子撞到了洛桀的,还没感受到痛意,唇瓣就被含住了。 他的身体几乎要跳了起来,胸口心跳的狂躁程度是他前所未有的。洛桀微微偏了个角度,不让两人的鼻子再相撞,保持了呼吸的通畅,沐临仍是感觉自己快要窒息。 洛桀先是吮吸着,随后又开始轻轻啃咬他下方唇瓣,沐临的身子都软了,自己的嘴唇被洛桀的牙齿轻轻的咯着,温暖的湿热包裹着他的半片柔软,也像是包裹着他整个身躯。 他感受着,却不知如何回应,直到有什么东西开始伸了进来,顶开了他的齿缝。 从未有过的体验就像火山中激烈喷涌的岩浆,沐临想逃,却连意识都是瘫软的, 他被洛桀吻着,他的舌头伸进了他的嘴里。 被搅弄着,挑逗着。洛桀卷起了他的舌头,轻舔着他的舌尖。 黑暗中,他闭着眼,就像是一场梦。 |
那深吻温润如水,潺潺流入他心间,融进了他每一分血液。 洛桀的手掌绕过他身后,揽住他的腰侧,沐临感觉自己整个身体都被他紧紧的束缚住,他双手扣着洛桀的肩头,更加紧密的与他贴合,享受着唇齿间的温柔。 虽然他努力的放松自己紧张的身体,可却不知是因为太过激动还是怎的,慢慢开始抖得厉害。 愈发剧烈的颤抖自然让洛桀感受到了,他停了下来,两人唇舌分开后,沐临竟是无意识的追逐而上,又在他唇边吮吸了一阵。 洛桀轻轻揉着他的后背,问道,“你很害怕?” 沐临依旧在抖,“不。不怕。” 洛桀笑了,“第一次?” 沐临有些羞怯,‘嗯’了一声。 “你哥哥没教过你么。” 沐临听了这话,小情绪一下就上来了,“哥哥怎么会教我这个!” 洛桀把手掌压在他头上,手指穿过他的头发,“那现在学会了么。” 沐临趴在他身上,脑袋枕着他的胸口,他小声说,“没有,你还得再教教我。。” 洛桀笑道,“教过你那么多,连学费都没付过。” 沐临不假思索道,“我没钱,你就当是扶贫济困好了。” “你看我像个慈善家的样子?” “是你说要给我哥哥一个交代的。不然你扔我出去,让我自生自灭。” 洛桀听后,手掌一路向下,拍了拍沐临仍旧肿痛的小臀,“胆子大了,都敢跟我顶嘴了。” 沐临抿嘴笑着,无声的将他又抱紧了些。 原是想能享受这一夜蜜意浓情,满溢的幸福火焰却忽然被一声闷哼浇灭。 沐临这才发现,自己压到了洛桀胸前的伤口。他慌张的想要坐起来,却被洛桀拦住了。 “对,对不起,你的伤,还没好吗?”沐临避开了他的伤口,焦心问道。 洛桀也不再与他嬉笑,他沉默了会儿,说道,“沐临,有件事我想了很久。” “什么?” “我想我们不能继续在这里待下去了。” “为什么!”沐临不解,心里忽然害怕起来,“洛桀!是不是你。。!” “天帝命袭风下界来要你我的性命,必是受了他人挑唆,我能挡住他一次,却挡不住第二次。他心里的猜忌,也不说我一两句言语就能打消的。袭风虽是仁义之辈,但他毕竟是天帝的近身侍卫,万事,还是会以天帝为主。” “那我们,要去哪儿?” 洛桀拍拍他的脑袋,“能去哪儿,自然回妖界去了。” “可那样不是更危险?” “妖界再凶险,也比留在这儿孤军奋战的强。” “说的是。。”沐临的声音低了下去,“可去了妖界,我们能在哪出容身?” 洛桀轻笑着安慰他,“不会让你露宿荒野的,再说,你哥哥也在妖界,你要见到他了,难道不该高兴么?” 沐临自小被人照顾,也习惯了被人安排,所以洛桀说要走,他也没什么好坚持的。 毕竟回了妖界能见到沐湮,怎么说也是值得欣喜的一件事情。 短暂而又幸福的一夜转瞬即逝,洒落在房中的晨光还带着些意犹未尽的不舍。 从人界到妖界,并不需要多长的时间,对于洛桀来讲,只是烧一道符纸的功夫。 在一处小房子里闷的久了,忽然看到外界的天高海阔,掩不住的笑容早已悄悄爬上沐临的嘴角。 就像是个刚刚接触外面世界的小孩子,沐临转头左右看着周围的绿树青山,只顾跟着洛桀走着,完全没注意到自己已经到了鲛人族的领地。 直到他看见两个背部有鱼鳍的怪人从一旁隐出,跪在了洛桀脚边, “绿漪湖近来一切可还安泰。”洛桀问。 “回族长,无大事发生。”二人异口同声。 洛桀思索片刻,说道,“我回来的事,暂时不要张扬。你们知道分寸。” “属下明白。” “下去。” 洛桀屏退二人后,向前走了两步,发现身后没有脚步声跟来,转头看去,沐临正立在原地,一脸震惊的看着他。 “你!你!你是鲛人族族长??” 洛桀眉头微挑,“怎么。” “可你不是。。你不是。。”沐临语塞。 “鲛人化龙,没听说过?”洛桀对此并不在意。 沐临气的一跺脚,“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现在不是知道了。” 沐临心烦意乱,他总是尽力的去了解洛桀,可洛桀却永远像是一层拨不开的迷雾。他不依不饶道, “可你为什么不早说!” 洛桀有些不高兴了,他皱起眉头,说话声音开始发寒,“别再质问我。” 沐临听了,只一口气堵在嗓子里,怎么也发作不出来了。 洛桀转身向前,道,“前面林子里给你安排了住所,你就住在那里,这里不比人界,我也不会再用结界封住你,但你也要少出来走动,免得招惹是非。” 还是曾经那般熟悉而又冰冷的语气,沐临每次听了心里都不舒服,这次也不例外,可他却无法辩驳,只能是闷闷的跟了上去。 鲛人族长回到了绿漪湖,似乎并没有引起太大的风浪。一切,还如往常一样。 绿漪湖景色清丽秀雅,与那慕林谷一样令人赏心悦目。 此时慕林谷宁静如旧,可距离山谷外的不远处,却出现了两道人影。 暗红色的锦袍披在身上,如火般的凤凰图腾是权利的向征。 允铎在前走着,随意的问着身后人,“凤鸣山情况如何了。” 祈良向前进了两步,道,“狼族将士已死伤过半,成曦与沐湮得到消息已经赶回去了。” “倾竺呢。”允铎又问。 “已毒入肺腑。” 允铎轻笑一声,道,“盯紧些,别叫他死了。” “是。” “洛桀是不是该回来了。”允铎颇有兴致道。 “也就是这两天的事了。”祈良面容沉肃,“陛下,属下有些担心的是,洛桀与成曦向来私交甚笃,若他知道了凤鸣山的事,会不会赶去相助。” 允铎嗤笑道,“洛桀现在是自顾不暇,能保住沐临已属勉强,哪有心思去管凤鸣山的闲事。” “属下只是怕有万一。” “且不说消息绝不会传到绿漪湖去,就算他知道了,也不会不计后果的跑去送死。天帝这个蠢货,我竟没料到他如此胆小,你随便说两句就把他吓成那样,呵呵,降龙锁,他倒真敢拿出来。” 祈良道,“洛桀失了半心,法力大损,只怕。。” 允铎道,“他伤的越重,沐临心里就越是愧疚,既然想要促成这桩好事,不痛不痒的几道伤口怎会起到作用。” 话虽这么说,可在允铎的暗红眼眸里,却尽是阴险算计。 祈良看了他一会儿,缓缓道,“陛下,不想等了?” 允铎停住脚步,轻佻的笑容已经淡去,“我若还想等,今天就不会到这儿来了。” 说着,他转过身,邪邪的一抹笑容又勾了起来,“不过话说回来,你说你之前来这虫族找大长老,他装疯卖傻的一句实话也没告诉你,而沐湮来了,他却知无不言事无巨细。说到底,还是你不中用啊。。” 祈良连忙跪地道,“属下有罪!” “你是有罪,不过这罪犯得好。”允铎也不管他,径直向前走去,“我想毁了慕林谷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想要屠尽虫族上下,总得有个好理由不是?” 允铎说完,突然向一侧伸出手去,手掌与空气中一抓,随着树叶声‘哗哗’作响,一道人影被那无形的束缚给扯了出来, 允铎笑着,眼中闪出嗜血的红光, “小妹妹,就从你开始吧。” |
屠杀 玲珑守在慕林谷外,原本还是如往常一样的悠闲,她躺在粗大的树干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着些小女儿家的心事,过了会儿又想着待会回去要缠着阿姐给她做什么样的吃食。 眼看黄昏将近,玲珑正打算回去,她坐起身,不经意的一转头,就看见两个由远及近的不速之客。 慕林谷很少有外人到访,自从大长老称病后,就更是无人问津。玲珑很是警惕,本想上前询问,却在看清来人面容后,不由得惧怕起来。 那是一双只有凤凰一族才会拥有的红色眼睛。就像燃烧的鲜血。 她握紧了手中的竹笛,本想悄悄赶回去禀告,却在准备飞身离去的前一刻,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紧紧的扼住了喉咙。 她从隐蔽的树林中被扯了出来,悬在了半空中,呼吸被阻断,眼前也开始朦胧,她拼力的蹬着腿,却连呻吟声也发不出来。 “瞧着容貌装束,像是虫族的公主。”允铎扬着手,手指一点一点的缩紧,“是尔雅么,许久不见,我都认不出了呢。” 玲珑努力的用自己最后一分力气抬起手中的竹笛,想要放在嘴边,允铎见了,轻蔑一笑,道,“残骨蜂么,想当初那驯养残骨蜂所用的玉骨子,还是你们族长,亲自上我芜回山讨要的。” 说完,原本微握的手掌猛一攥拳,远处被悬吊在空中还在挣扎的玲珑突然口鼻流血,而后沉重的摔落在地上,再无一丝声息。 允铎走上前去,冷眼瞧着横在地上尸体,原本灵动的双眼还在微微的睁着,鲜血从她口中涌出,浸湿了一片土地。 “我杀不了沐湮,但能除掉他的未婚妻,也是件痛快事。” 说罢,允铎回头,给祈良去了一个眼神。 祈良授意,略一点头。随后他上前两步,速度加快,脚尖点起的那一刻,他的后背忽然展出一双巨大的翅膀。 是鹰的翅膀。 双翅拍动,带起了不小的狂风,随着扬起的飞沙尘土,他的身影迅速向着慕林谷深处去了。 允铎见他离去,只是不急不缓的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随后慢慢走向了虫族的宫殿。 一路上,凡是他遇到的人,或是阻拦,或是逃跑,却没有一个能活过下一刻。 而允铎只是静静的平视着前方,连脚步都没有停下过。 身后,已是鲜血遍地。 他来到虫族大长老的殿宇时,老人只是无声无息的坐在床边,听他近来,只是说了句, “你终于来了。” 允铎解下外袍,顺手丢在一边,他坐在椅子上,倒了杯茶,并说道,“大长老如此气定神闲,殊不知你的子民可都在等着你去救他们呢。” 老人只是笑了笑,“我的子民?不,他们本属妖界,该是你的子民才是。” 允铎随之笑道,“他们要是知道你这么说,一定会觉得自己很愚蠢,竟会相信你能庇佑他们。” 老人平静道,“天命不佑,我慕林谷,气数已尽了。” “你不是通晓古今事么。”允铎站起来,负手走到他身边,“今日有此一劫,你早该料到才是。” 大长老沉默了很久,忽然,他睁开双眼,直直的看着允铎,道,“老朽算天算命,却不能逆天改命。” 允铎面色微凝,片刻后,他重复着,“逆天改命么。。” “这四个字,你该比我清楚。” 老人一说完,允铎的双眼霎时闪过凌厉的红光,但他却忍了下来,允铎昂起头,缓缓的说道, “这么多年,我一直都想当面问你一句,”他俯下身,平视着老人的双眼,神色阴狠至极,“你既已知天命,为何当初还要把不悔草交出去。” 老人看着他,苍老的面容掩不住那宁折不弯的傲然之气,他并不畏惧,反而用着浑厚的声音连笑数声, “既是天命,便是天意,又怎是我能更改的。不悔草,名曰不悔,食之不悔,你不去问那寻草之人,偏偏要来问我做什么。” “天意,好个天意。”允铎阴笑着,道,“我改不了天意,却也很喜欢别人的天意握在自己手里的感觉,我甚至能听见,你的子民正在凄惨哭喊,我也能看见鲜血染遍了整个慕林谷。这就是慕林谷的天意,你可还有话说?” “你恨我当初交出了不悔草,但正是那不悔草才成就了今天的你。” 听得这两个字,允铎难掩内心狂澜,瞬间崩溃, “成就!!”他吼道,“在你看来,这竟是一种成就!!” “没有那不悔草,你怎会浴火涅盘,成为妖帝?” 允铎听后,仰天狂笑。 笑声停止时,红色的双眼,被残忍浸透。 “你说的是呢,我是妖帝,这妖界的一切都是我的。我要让你看着慕林谷变成一片废墟,我要让虫族永远在妖界消失,我心里的恨,定是要百倍,千倍的讨回来!” 大长老听着,只是闭了眼,不再说话了。 允铎从殿中出来的时候,祈良已在殿外等着他了。 随意的瞥了他一眼,干净的衣服上没染任何血污。允铎道, “呵,你还是老样子啊,都解决了?” 祈良低垂着眼,回应一字,“是。” 允铎从他身侧走过,正要出去,脚步却停在了门前。他略一回头,冷冷的问, “怎么还漏了一个。” 祈良一顿,“什么?” 说完没过一会儿,就听见远处传来隐隐绰绰的哭声,那哭声越来越近,还伴着阵阵呼喊, “阿祖——!阿祖——!!” 允铎听了,并未显出太多不快,反而饶有兴趣的迎着那声音走了过去, “那老东西口口声声说顺应天意,现在看来,也不尽如此啊。。” 尔雅今日原本是应了大长老的吩咐,到慕林谷深处去采药草,路走一半发现自己忘了带上采药用的工具,当她往回走的时候,一路上看见的,尽是鲜血和尸首。 自小她在慕林谷中长大,很少到外界去,就算当初狼族侵袭,但有着狐族的保护,慕林谷虫族也没有多大的伤亡。 而今天,她从山谷中回来,途中经过的村庄,城镇,一眼望去,竟无人生还。 空气中满溢着的血腥气,令人逃无可逃,尔雅吓怕了,她拼命的告诉自己这不过就是一场噩梦,可当她用尽全力跑回阿祖的住处时,却看到两个人,站在门口,似是在等着她。 为首的那个人,面带微笑。眼角眉梢尽是柔和之色。 那双红色的眼睛。。。就像来自地狱。 尔雅见了,愣愣的后退一步,双腿发软,再也站不稳了。 允铎走上去,俯下身,把尔雅扶了起来。 尔雅只是看着他,眼泪也忘了流,她双腿瘫软,全靠着允铎一双手臂支撑,才没再倒下去。 允铎打量她一番,随后笑道, “长的真是俊俏,你也是虫族的公主?” 尔雅不答,只是凝固在眼角的泪痕,又开始逐渐被浸湿。 “听闻慕林谷有两位公主,看来,我在谷外杀的那一位,不是你啊,尔雅。” 尔雅张了张嘴,喉咙被恐惧堵塞着,半天才找回些破碎的声音, “玲…玲珑,你们….杀了玲珑…” 随着话音的完整,尔雅流下了眼泪,先是哽咽两声,随后便是崩溃一般的大哭, “为什么!!!为什么!!!!阿祖——!!阿祖———!!!” 尖锐的声音没有让允铎蹙起眉头,他也没有粗暴的堵住她的嘴,而是很优雅的将食指立于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你再叫也是无用,你的阿祖,已经不在这儿了。怪只怪他竟敢违背我的意思,将我想知道的事情装疯卖傻的隐瞒下来,但却尽数告诉了沐湮,现如今整个慕林谷上下,唯剩你一人了,小公主。” 尔雅空张着嘴,身体开始颤抖,允铎撤了手,尔雅直接就跪倒在地上。 允铎跟着他蹲了下去,挑起了她的下巴,“尔雅。嗯,果然是妖界少见的美人儿,沐湮竟然不动心,当真可恶,你说是不是?” 尔雅想往后跑,允铎直接上手就捏住了她的喉咙,动作狠厉,却仍旧轻声细语,“看你的美貌,那文玄圣女与你相比,真是逊色万分呢。你也不用害怕,我不杀你。你是沐湮的未婚妻,我怎么能杀你呢。。” 尔雅不知他要做什么,只觉得他眸中的红色让她由心底害怕。 允铎伸出另一只手,抚摸着她的脸颊,“你知道,文玄圣女是怎么死的么。。旁人都说,是我杀了她,其实不然。。”允铎凑到尔雅耳边,说道,“她呀。。是被吓死的。” 尔雅呆住了。 “她一生爱美,我就毁了她最挚爱的东西。就像现在这样。。” 一把匕首,在他掌中闪着寒光。 冰冷的利刃慢慢的贴近了铺满泪痕的脸颊。 “别怕,我不杀你,我是在成全你。”锐利的刀尖慢慢扎进了如雪般柔嫩的肌肤,一个深深的凹陷,而后,涌出鲜血。 “我知道,你一定喜欢沐湮的。可他一定不会将你放在心里,如今你为了他,落得这般田地,你猜他见了你,会做何感想。” 锋利的刀口已经在她脸上挖出了一道深深的沟壑,皮肉向外翻卷着,依稀可见的白骨,被血水浸泡着。 尔雅只是呆呆的坐在那里,她想跑,也想挣扎,只可惜,她生不出任何力气。 允铎握着匕首,像是在雕刻一件精细的艺术品,刀刃划破紧致的皮肤,细听着能听出那被撕裂的声音,他缓缓道,“记得早先人界曾有一位妖妃,叫妺喜,她最喜欢听撕裂绢帛的声音,现在我倒能理解她一些了,这声音听久了,真是会令人痴迷的。” 又一道血口印在尔雅脸上,允铎看她呆滞如傀儡一般的样子,很是满意,“你放心,沐湮见了你,绝不会嫌弃你的,他一定会说,‘抱歉,是我连累了你’。然后,会歉疚的记你一辈子,你瞧,这样不是很好?” 尔雅失神的看着一个地方,已经听不清允铎在说什么了,她只觉得脸上很痛,像是被炙热的碳烘烤,她觉得自己已经死了,想着阿祖和玲珑还在某一处等着她,尔雅闭了眼,反而不那么怕了。 可允铎却残忍的不叫她如愿,他狠狠的捏住她残破的脸,疼痛逼的尔雅生生清醒了过来。 “文玄圣女当初就是你这副样子,结果,她不小心看到了地上的铜镜,就被自己吓死了。可我现在不想让你死,我还想让你见到沐湮呢,你说,我是烙瞎你的双眼,还是打断你的四肢呢?” 说完,他又笑了两声,改口道, “算了,算了,看你如此害怕,我也不忍心了,你只需要记得,慕林谷所有人都是我杀的,他们不能枉死,总该有个人为他们报仇才是,而现在,唯有你这一个活口了,你得活着,至少,要活着见到沐湮,然后告诉他一切。记着,若是你死了,你的族人们,可就真成了冤魂了。” |
战事1 沐湮离开慕林谷,一心只念着凤鸣山的战事,丝毫不知身后的那片俊秀山林,已经因为他的到来而遭遇了灭顶之灾。 两道身影飞跃于云雾间,速度极快。他们没有洛桀的瞬移术,只能尽力的踏着疾风。 成曦就在他身前,没再说过一句话。 劲风扑在脸上,生刮般的疼,虽不是冬日,却依旧凛冽。 墨涟在急信中说,凤鸣山遭到妖界各族兵马的围攻,可当他们到达凤鸣山底的时候,这里却是宁静异常。 没有预期中的兵戈相向,他们能看见的,只有尸首,狼族兵士的尸首。 鲜血凝聚成片,将脚下土地染成了暗红色。就连一向处变不惊的沐湮,见此情景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会。。。” 成曦看着漫山遍野的血红,呼吸开始有些急促,从未有过的恐惧自他心底翻涌而出,他稳了心神,正要一跃至山顶,沐湮的声音忽然叫住了他, “成曦!这儿还有活口!” 成曦听了,转头一看,一个身受重伤的狼族士兵气若游丝的靠在一棵树旁,沐湮正蹲在他身边,为他灌输灵力。 成曦大步走过去,那士兵见了他,暗沉的双眼才浮现一丝光彩,他拽着成曦的衣角,喘着气说,“陛下…你终于…回来..” 成曦一把将他拉了过来,厉声质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我们..中了圈套….各族兵马围攻….狼族已经….” 他话说的慢,成曦听的心烦意乱,况且这些都不是他想知道的,他扯着那士兵的衣领,喝问道, “倾竺呢!!” 那士兵撑着力气回到,“倾竺大人….中毒颇深….现在….还在苦苦支撑。” 成曦当听到‘中毒颇深’这四个字的时候,就已经不管不顾的向山顶疾奔而去。 沐湮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没有叫住他,也没有着急的跟上去,而是将那名士兵的伤口治愈,让他的力气又恢复了些。 “多谢沐湮大人,”那士兵精神好了些,有些愧疚道,“昔日狼族多有怠慢,还望沐湮大人海涵。” 沐湮扶好他的身体,随后问道,“你老实告诉我,狼族骁勇,兵马强壮,怎会在一夕之间溃不成军。” “有人在我们饮用的山泉水里下了毒,兵士们的战斗力大大折损,况且他们来的突然,凤鸣山守山的将士也莫名的没了音讯,待我们反应过来的时候,敌人已经围起了整个凤鸣山。” “为首的,可是樊宇?”沐湮追问道。 那士兵轻咳一声,回到,“是,他自称狐王,统领着各族所有的兵马。。。” “那其余各族呢,来的都是何人。” “其余各族只是派出了一支军队去援助樊宇,他们的首领并未前来。我想,樊宇身后,一定有所依靠,否则,他怎么可能。。令妖界所有部落听他指挥呢。。” “这么说,只要击退了狐族,眼下凤鸣山的困顿,就能迎刃而解了?” “话是如此,可这谈何容易。。看樊宇的样子,定是不会轻易善罢甘休,况且狼族已经伤亡过半,若不是有倾竺大人,和墨涟大人,我们恐怕。。早就守不住凤鸣山了。” 沐湮听后,神色逐渐平静下来,他站起身,只说了句, “我知道了,你安心养伤吧。” 凤鸣山顶。 “倾竺!你已成败军之将!何必再徒劳挣扎!不如此时罢手投降,免得白白搭上一条性命!” 倾竺独守在琅英殿前,虚弱的只能扶着手中兵器才能勉强站稳,这次的侵袭来的过于突然,狼族许多部落首领不能及时赶回来,而留在凤鸣山的将士们,不是中毒身亡就是疲于与其他敌人缠斗,现在死守在狼族主殿之前的,唯剩下倾竺了, 身体被剧毒折磨着,就好像全身的血液都在燃烧,手掌控制不住的发抖,喘息声也是愈发强烈,可即便如此,倾竺却从未生过丝毫退意, “呵,想闯我琅英殿的,尽管上前就是了,一个个真本事不见,就只会些口舌功夫么。” 倾竺本属金系,而现在的他已没有力气再招出天边的滚滚黑云,可纵使没有那从天而降的凌厉闪电,仅是他掌中击出的电链也足以让人望而却步。 所以围住他的那些敌兵并不敢贸然上前,想着等倾竺体内剧毒再蔓延些,便可不战而胜了。 倾竺尽力的保持清醒,除了勉强站立,现在的他已经无法主动攻击,他不知自己何时中的毒,原本开始时还好好的,只是不知为什么,打的久了,身体里逐渐开始有了异样的感觉,就像有一小股火焰在烧灼。狼族兵力折损,成曦又不在山中,他拼尽全身力气御敌,法力大大消耗,而法力越是损失,那火焰在身体里就越是厉害。到最后,他已感觉自己的每一分骨肉都像是在烈火里燃烧。 同为狼族战将的晟渊此时正在不远处与敌军打斗,忽听身后声音不对,回头一看,倾竺立在琅英殿前已是昏昏沉沉摇摇欲坠,身旁有人正打算趁虚而入,晟渊惊急,手臂奋力甩出一道藤鞭过去,卷住了那人的腰身。 “倾竺!!” 晟渊眼看着倾竺的身体软软的倒了下去,围住他的敌方将士也开始蠢蠢欲动,正当他焦急的想要冲过去的时候,身后忽然涌来一股寒气。 熟悉的寒冷透入骨髓,却犹如黑暗中的星光,让狼族将士们看到了胜利的希望。 “陛下!!是陛下回来了!!” 一道身影直直的冲向琅英殿前,所经之处立时结满寒霜,围在殿前的敌兵还未反应过来,就被数道冰刺扎透了胸口。 倾竺倒下后,没有摔在冷硬的地面上,不知名的怀抱还带着冰凉,却并没有让人感觉到寒冷。 成曦抱着他,只见倾竺的双颊红的厉害,身体也发着高热,成曦焦心的连声唤到, “倾竺!倾竺!” 倾竺失了大半的意识,脑中已是朦朦胧胧的,他费力的半睁着眼,无力的说了句什么,还未来得及听清便不省人事了。 成曦又叫了两声,却得不到任何回音。凤鸣山的战事因为成曦的突然回来而得到了暂时的停止,入侵者们不敢轻举妄动,毕竟这位狼王,实力还是不容小觑的。 若不是仗着倾竺身中剧毒,他们也不可能在这里嚣张这么久。 几位狼族士兵见成曦回来,忙冲上前,跪在他身边, “陛下终于回来了!” 而此时成曦却无心顾及其他,他抱着倾竺,恶声问道,“墨涟呢!!” “墨涟大人在后山御敌!” “你们几个把倾竺扶到后殿休息!召狼族大长老来为他诊治!若有差错,我杀了你们所有人为他陪葬!!” 士兵们惶恐的应着,“是!是!” 看着倾竺被送往安全的地方,成曦回过头来,一眼就看见了躲在大军最后的狐族,樊宇任由其他部族的兵马在前方厮杀,自己却为保住自身不去亲身参与这场恶战。 这时,成曦突然飞身而起,脚下旋起了强大的寒风,他右手于空中一握,一把透明的冰魄宝剑带着极强的戾气被他持于掌中。 他以眨眼之速冲到狐族阵前,眼看那宝剑就要刺下去,突然一颗巨树在他面前拔地而起,挡住了他的去路。 待成曦停下后,那颗巨树也随之消失,沐湮从中走了出来,一如平日的冷静沉着,沐湮道, “狐族的事,就让我来解决吧。” 成曦的眼神越过他,以剑指着樊宇,道,“倾竺所中之毒,你可有解药。” 樊宇不以为然的耸着肩膀,“若说是旁人么,我还是有的。只可惜倾竺体内之毒异于他人,况且,这毒也不是我下的。” 成曦眼中杀意顿显,沐湮在他冲上去之前上手握住了他的肩膀,并站在他身侧轻声说, “交给我吧,容我与他说两句话。” 成曦默默的握紧了双拳,却是终究没有再上前。 沐湮以眼神安慰过他,随后转过头,冰冷的笑容爬上了嘴角。 “二叔,别来无恙啊。” 樊宇看着他,一把折扇甩开扇了两扇,“沐湮侄儿,许久未见,本事倒真是长了不少。如今,连这狼王都心甘情愿的听你的话了。” “想来二叔心里是担忧沐湮的,否则,怎会派下如此大的阵势。二叔苦心孤诣,沐湮该当感激才是。” 樊宇笑道,“是呢,我原以为我沐湮侄儿被困狼族,会饱受囹圄之苦,不过现在看来,是二叔多心了。” 沐湮平和道,“我之所以留在狼族,还不是当日二叔设计的结果。我若不为自己谋条生路,现在,还能站在这儿与二叔说话么。” 樊宇听后,阴声道,“不知我沐湮侄儿是用什么办法为自己谋的生路。”他走到沐湮身侧,低声说,“是像娼妓一样与那狼王日日苟且么?” 沐湮微微昂头,笑意甚深,他扬声道,“是又怎样,二叔不必如此轻声细语。沐湮敢说,这一生已认定成曦为此生挚爱。” 樊宇微愣片刻,他倒是没想到沐湮竟敢如此大方的承认, “你敢与狼族交好。。你这是背信弃义!!” “背信弃义,何以言之?沐湮行事磊落,无愧于天地。倒是二叔您,做了多少见不得光的事?” “呵,狼族狐族万世之仇,早该有个了断,你倒是说说,我有什么见不得光的?” “既是万世之仇,又怎是朝夕之间可以解决的,狼族与狐族交战千年,每次都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像在水中投毒这种阴险手段,就算是先狼王为人如此诡谲狡诈,也是干不出来的。” 樊宇冷冷道,“你这是在指责二叔的不是?” “岂敢,我只是想告诉二叔,狐王之位我不会与你抢,若是现在鸣金收兵,你之前做下的种种,我都可以既往不咎。” 樊宇怒道,“狂妄小儿!你背弃狐族,与那狼王暗自苟且!如今,还要与狼族一起将我族人尽数剿杀吗!” 樊宇这怒声一喝,声音大的传到了每一位狐族将士的耳朵里。周围议论声逐渐大了起来,带着恨意的目光越来越多的集聚在沐湮身上。 沐湮安抚住了在身后正要发怒的成曦,而后,他眼神一厉,极具威势的环视着众人。 “各位!请听我一言!”沐湮的声音盖过了一切嘈杂,他面色严肃,透着少见的帝王之气, “狐族五百年来由盛至衰,狐王逝后,我狐族子民饱受颠沛流离之苦,沐湮身为王室,不能庇护族人,这一点,沐湮难辞其咎。连阴山已不复当年,我们已经没有力气再去征战!我们需要的是建家立业,而不是守着前世的仇怨在战争中将我族人一减再减!沐湮承认,早与狼族交好,但你们想想,新任狼王上位后,哪一次主动与狐族挑起战争!我知道,你们对狼族的恨,已深入骨髓不可瓦解,我不求你们罢手言和!只希望我狐族不要再做这种以卵击石的蠢事!待到连阴山盛世如初!你们养足了兵力,再与狼族血战不迟!!” 沐湮一番话说的恳切,无缝可循,底下人不免静默。沐湮停顿了会儿,眼中已经透出些狠来, “还有,我沐湮在此发誓,虽与狼王交好,但我从未做过一件对不起狐族的事情!你们若信便罢,若是不信,那我沐湮,也不会白白的担下这个罪名,谁要是再敢有异议,我绝不让他活着离开凤鸣山!” 沐湮说完,狐族数千名将士鸦雀无声,樊宇将手中折扇‘啪’的一合,蔑笑道, “说得好,看来以后两军交战都不必兵戈相见了,随便找几个巧舌如簧的人言语几句,便能化干戈为玉帛了。“ “二叔谬赞,沐湮自问没有那个好本事。”他走到樊宇近前,附在他耳边低声道,“请二叔带着狐族兵将以及其余各族兵马撤下凤鸣山,否则,我不介意鱼死网破。” 樊宇扬眉,不屑道,“怎么,你要杀我么?” “当然不会,二叔不是说我巧舌如簧么,沐湮怎能让二叔失望?” “哦?那你想说什么?” 沐湮停了会儿,他直起身子,深吸口气,半响过后,他才轻声道, “我只想问问二叔,当初我父王,是怎么死的?” 樊宇面色不改,恨道,“你还有脸提你父王,当年他惨死于狼族之手,而今你不但不为他复仇,反而处处维护狼族!如此不忠不孝,你可对得起他!!” 沐湮斜看他一眼,冷面如霜,“我对不起自己的父亲,那你就对得起自己的亲哥哥么。冽水城一役,旁人都道是狐族惨败,全军覆没,连狐王也未能幸免于难,但这中真正的原由,二叔应该很清楚。” 二人说话声音很轻,只有对方能听得见,樊宇紧盯着他,道,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自然就是二叔心中所想了。当年你明知道狼族有埋伏,明知道那场战争注定是输,你为了让我父王替你出战,你服毒称病,还假情假意的装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那时我母后刚刚离世不久,你知道他因痛失爱妻而伤心欲绝,所以断不会再看着自己的亲弟弟战死沙场!二叔,我真的很想知道,当你看着自己的哥哥惨死于乱箭之下时,心里到底有何感想。。” |
战事2 沐湮静静的说着,他语调平缓,仿佛一切真的早已成为过眼云烟。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心中的那片静湖,已经随着往事回忆而开始翻起波浪。 他的父亲,叫云清。是狐族近万年来法力最强的王。连阴山在他的统治下曾经盛极一时。 当年碧鳞姬吞下神珠,神皇便想借妖界之手将神珠彻底从女娲手里夺过来据为己有。神女下界,并在妖界生子,原都是依计进行,但事情发展到最后,还是出了意外。 这个意外,便是爱情。碧鳞姬爱上了云清。这个就连当时的妖帝都敬畏三分的狐族之主,没有不俗于世的清冷,也没有霸气英武的高傲。相反的,他很风趣,笑得开心的时候天真得像个孩子一般。 有时候,他会突然跳到碧鳞姬身后,在左边拍她的肩膀,然后笑眯眯的站在她右边。 沐临沐湮在幼时都很爱玩,云清就会偷偷的带着他们到山里挖蚯蚓,晚上父子三人一身泥的回来,总会遭到王后的一顿数落,这时,云清就会趁着妻子转身的时候悄悄的对她做鬼脸儿,沐临和沐湮在底下看着,总会忍不住偷偷的笑。 旁人都说,他一点都没个帝王的样子,走在街上,倒更像是个俊俏的富家公子。 碧鳞姬最初选定他为利用的对象,也是因为他看起来就像是个很单纯,没有心机的人。 后来她才知道,其实云清一早就看透了她的心思。碧鳞姬曾哭着扑到他怀里,一边捶着他的胸口一边问着,你这傻子,你明知道我在利用你,为什么还要待我这样好。 云清只是笑着搂过妻子,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头发,然后说,因为我喜欢你啊。 他从没想过能用真心打动妻子并使其放弃利用自己的心思,他总说,喜欢就是喜欢了,既然能在一起,又何必在意她是否真心,就像是一场战争,能赢是幸,输了是命。 诚如他所言,他赢了,也输了。 他赢了碧鳞姬的真心,得到了一份真正的爱情。碧鳞姬为了他,强行将腹中胎儿一分为二,一颗御冥神珠也随之分裂,分居在两个孩子体内,为此,她丧失了化龙之力,再无力与天抗衡。她这样做,是因为御冥神珠一旦破损,法力便会全失,必须随着婴儿的成长才能渐渐恢复。她想为狐族争取时间,想为自己的丈夫和孩子争取时间,只可惜,天界的报复远比她想象的要可怕。 云清是狐族少有的九尾妖狐,法力极强,可纵使再强,也只能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妻子死于天界之手而无能为力。 沐湮的眼眶有些发痛,他闭了闭眼,忍住了。 其实当年,云清不是没看出弟弟那夸张的虚伪,他只是用了这样一种方式,选择了自尽而已。 虫族大长老曾这样说过,云清这一生,就是对‘慧极必伤,情深不寿’这八个字最好的诠释。 沐湮在袖中攥紧了拳头,过了会儿,他听到樊宇压低了声音恶狠狠的对他说, “你知道又如何,你没有证据!” 沐湮早知道他会这么说,“没错,我的确没有证据。但那又如何,你这狐王的身份,也许是自封的,也许是背后有人助你,无论怎样都好,终究改不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先王旧部对先王一直忠心耿耿,拥你为王不过就是因为你是我父王的弟弟。我父王究竟是怎么死的,千百年来一直众说纷纭,你如今地位尚且不稳,妖帝能给你权位却不能给你众臣的忠心,当年那件事,沐湮知晓其中原委,必然言之凿凿,就算没有证据,你认为他们听了我说的话以后,心里会怎么想,你以为你现在的处境,能经得起朝臣的丝毫疑心么。鱼死网破,说的不是你我,而是你和狐族。沐湮还是那句话,只要你退下凤鸣山,之前的事,我都可以既往不咎。” 樊宇勉强的扬了扬嘴角,却是笑不出来,“好侄儿,你果然是你父王的好儿子。这次,算是我败了,不过,我可以带着狐族撤退,但我要告诉你,这次围剿凤鸣山,是妖帝授意,所以妖界其他各部族的兵马才会听我指挥。妖帝下了命令,必须拿下狼族。我可以走,但是其他部族我可就管不了了,妖帝的旨意,又有多少人敢反抗呢。” 说着,他冷哼一声, “不过没关系,你不是有御冥神珠么,你不是法力高强么,你去杀了他们啊,我知道你能做到。不过,日后他们会不会报复狼族,可就是个未知数了。” 沐湮的目光将樊宇上下扫了一遍,随后他后退一步,拱手行礼道, “既然二叔同意撤兵,那真是再好不过了,沐湮在此谢过。” 说完,他忽然转身,飞跃到琅英殿前的高台上。 “诸位!” 沐湮立于高台之上,将凤鸣山上数万兵将尽收眼底。敌兵们见了他,有的暗暗于掌心处凝聚法力,只等寻到机会后能将他一举拿下。 沐湮自然知晓他们的心思,他没有躲避,反而扬起双臂,高声说道, “自芜回山朝会后,你们得知我回到妖界的消息,相信有不少人都在想方设法的将我擒到。大争之世,你们对力量的渴望足以冲破所有的理智。如今沐湮就在这里,你们想动手的,只管上前就是,不过在此之前,我有几句话,不得不说。” 此时所有人的眼睛都紧紧盯着高台上的那道身影,他们不是不想动手,而是深知沐湮法力高强,且又有成曦在场,现在,唯有静待时机了。 站在大军最后的樊宇,发现大家的注意力已不在他身上,眼睛左右看了看,欲要悄悄溜走,可刚退一步还没来得及转身,就感觉有个尖锐的东西抵住了他的小腿,低头一看,竟是由地面斜插起来的一道冰刺。 成曦的声音从身侧传来, “方才让你走,你不走。现在着什么急。” 樊宇暗啐了一口,不甘不愿的留在了原地。 凤鸣山顶,沐湮的声音席卷了每一个角落, “昔日,狼族狐族于妖帝座下分庭抗礼,凤鸣山与连阴山所占土地几乎占据了妖界的半壁江山!狼族与狐族就像是扎进妖帝心口的两枚钉子,当初神界报复狐族,一个如此强大的部族能在短短的时间内几近全灭,焉知不是允铎顺水推舟的结果!如今,狐族零落,狼族独大,那他必是要想方设法将狼族置于死地!那么等狼族之后,下一个,又该轮到谁了!” 底下渐渐开始有了议论之声,沐湮充耳不闻,负手于身后,继续道, “你们不会以为,两族覆灭之后,妖帝会平息一切战乱,还你们一个安稳天下吧!如果真是这样,妖帝又怎会让你们前来征讨凤鸣山!别忘了,现任狼王为求和平,曾将凤鸣山镇山之宝碧海琉璃珠献给妖帝,可结果呢,还不是如此!现在,琅英殿就在我身后,狼族已然溃败,只要你们再上前一步便可攻破凤鸣山!”说着,沐湮语调稍缓,冷笑的看着脚下众人,“那么在这时候呢,凤鸣山该由谁来占领!或者,你们所有部族都甘愿将如此广阔的土地献给妖帝,将这功利均分。呵呵,若妖界上下真能如此齐心忠心,狐族与狼族又怎会成为乱世中的强者。” “沐湮!”底下已经有将士按捺不住,仰头厉声对着高台上的人说道,“你是狐族皇子,如今竟然吃里扒外维护狼族!这里没有你等小人说话的份!” 那人话音刚落,突然脚下一凉,再反应过来时,透明坚硬的寒冰已经由他的脚面一路爬上了腰间。 “不想双腿废掉就给我闭上你的嘴。” 冰冷的声音传到每个人耳边,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见成曦已经出手,沐湮笑了声,继续道, “这里当然有我说话的份,你们来此,不仅仅是因为妖帝的指示。你们是知道了我在狼族,想趁着战乱将御冥神珠据为己有。我知道,现如今妖界各族首领无一不是有着自己的野心,但你们为什么就不好好掂量掂量,我被擒到哪族,哪族就必然会成为众矢之的,现如今狼族的例子还不够吗!还是你们以为自己的实力会比狼族要强!你们当中谁要是有信心与妖帝抗衡与妖界上下各族抗衡!那沐湮敬佩他的勇气!束手就擒就是了!” 说完,台下众人面面相觑,可过了会儿,依旧有人举起兵器,喊道: “就算你动不得!我们也一定要拿下凤鸣山!狼族暴虐成性!我们有多少亲眷死在他们手上!此仇不报,誓不罢休!” “对!此仇不报,誓不罢休!” 高喊声此起彼伏,沐湮听了,从容道,“你们也看到了,狼族已是溃不成军,想要恢复兵力,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狼族若还在,那妖帝的心思就会一直落在狼族身上,你们便可得到暂时的平安!若狼族不在了,那他下一个要歼灭的对象,会是哪一族。还是你们都愿意像鹰族一样!将自己族长的儿子献给妖帝当人质呢!” 他们本就是被妖帝逼迫着来的,如今听沐湮这么一说,确实有人生了退意, “可是。。可是。。既然是妖帝的指示,我们就这样没理由的回去,妖帝是会怪罪的啊!” 沐湮笑道,“这个简单,你们只要说,是沐湮赶来相助狼族,你们硬拼不过,不得不退。” “狂妄!!”沐湮刚一说完,便有人不屑喊道,“这里的兵马不下百万!这个理由说出去,未免太过牵强了吧!我们以后有何脸面抬头!” 沐湮的话似乎引起了敌军的怒火,他们拔出兵器,一个个蓄势待发。 沐湮看着他们,过了会儿,他轻轻的闭了闭眼。 “牵强?怎么会。。” 他说话声轻,没有人听得到,可是下一刻,沐湮突然蹲下身来,十指展开置于地面上,数十道绿色的细丝由他的指尖冲出,迅速落下高台爬向了人群。 纤细如发的绿丝闪着诡异的光,它们不停的延长,速度奇快,所经之处,凡是碰到的野草,树苗,甚至是枯枝,都会在瞬间变成有灵性的荆棘藤曼,它们在土地里翻涌,粗大的根茎硬生生的在黄沙泥土中搅起了巨浪惊涛。 有的人被埋没于沙土,有的人被巨大的藤蔓缚住了身体,他们没时间施用法力,更没时间逃跑,惊慌失措的哀叫声跟随着那不停涌动的植物一起翻覆于漫天的黄土之中。 待到一切安静了下来,被如此强大的木系灵术攻击的敌兵们已经是木讷呆滞。再看沐湮,除了曾经墨黑的双眼中因施用法力而闪出绿莹莹的光以外,他还如之前一样,云淡风轻的站在高台之上,冷眼瞧着底下的一片狼藉。 就这样,敌兵退了。 不管是不是甘愿的,沐湮那番话,多少还是起了些作用,他们顾忌着,也畏惧着。 琅英殿前,现在仅剩下寥寥几个狼族兵将。 成曦走到沐湮身边,问了句, “没事吧。” 沐湮安慰似的笑了笑,随后摇摇头。 正当成曦想带他到后殿歇息的时候,有个声音突兀的响起, “陛下!沐湮本应囚禁与昆仑岛,如今怎会出现在这里!” 成曦回头,眼神一下就冷了下来。 是冥傲。 “这不是你该问的。你最好想想这件事的前因后果,该怎么向我解释!” 冥傲却不害怕,反而质问起成曦来, “沐湮若是一直被囚与昆仑岛,怎会去参加芜回山的朝会,害我狼族损失惨重!难道陛下就不该给我狼族一个解释吗!” 成曦上去就抓住了他的衣领,“你是活的不耐烦了?” “我凤鸣山镇山之宝,陛下竟连说都不说一句就将它献给了妖帝!如今可是弄巧成拙,让他们都以为我们是怕了他允铎!陛下此举,可真是无颜面见祖先了!” 成曦眼中寒光乍起,杀意瞬间笼罩下来,就在这时,一名侍从突然从内殿跑了出来,慌张的扑跪到成曦身前,哆哆嗦嗦道, “陛。。陛下!倾竺大人,,倾竺大人不好了!!” |
疗伤1 成曦原以为倾竺不过是因法力损耗过多而导致的身体虚弱,至于他体内之毒,狼族不缺灵丹妙药,总会有办法解决。但这侍卫的突然一句话,无异于是晴天霹雳。 成曦脑中轰轰作响,当他赶到后殿的时候,大长老坐在倾竺床边,见他进来,连忙起身,跪地俯首,用颤颤巍巍的声音说着, “陛下,倾竺大人,怕是不行了。” 成曦照着他胸口一脚就将他踹飞了出去,旁人说的话,他一个字都不信。他两步奔到倾竺床前,只见倾竺躺在那里,呼吸微弱,已经没了意识。 一团怒火搅在他心里,撕裂般的剧痛,他尽力的放柔自己的声音,叫着, “倾竺,倾竺?” 他伸手握住弟弟的肩膀,轻轻摇晃着,再次叫道,“倾竺?” 一连几声没见回应,倾竺只是微微偏着头,连一声呻吟也没有,感受到倾竺身体异常的滚烫,成曦心乱如麻,连喘几口粗气以后才想起问屋里的人,他转过头,大声喝道, “到底怎么回事!!什么叫不行了!!!” 狼族的大长老被成曦踹倒在一旁,他年纪有些大了,沐湮蹲在他身边给他揉着胸口,过了会儿他才缓过劲儿来,他轻咳了两声,道, “倾竺大人中毒太深,老臣纵使拼尽一身本领,也是无力回天了。。” 成曦的手掌开始发抖,他指着门口,吼道,“樊宇呢!!把他给我抓回来!!” “没用的!”长老打断道,“倾竺大人所中之毒与旁人大不相同,此毒名为‘炽’,是这世间最为烈性的一种火毒,恕老臣斗胆一言,这毒恐怕,在倾竺大人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在他体内了。若不是因为此次战斗他损耗法力太多,这毒也不会发作,更不会蔓延的如此厉害。” 成曦根本没心思探究其他的事,他握着倾竺的手掌,努力的克制着自己心中翻涌的波涛,他沉声问着, “你只告诉我,这毒到底该如何解。” 声音中明显被压抑的颤抖,震在每个人的胸口上,都是一阵闷痛。 大长老伏跪在地,低着头,道,“回陛下,此毒,无解。” 成曦上前扯着他的衣领把他拉了起来,一双瞪得血红的双眼直勾勾的盯着他,他咬着牙,一字一字的说, “你再敢说一句无解,我立时将你碎尸万段!” 大长老与他对视着,眼中带着因久经风霜而处变不惊的冷漠, “就算陛下让老臣魂飞魄散,无解就是无解,还请陛下节哀。” 时间静默了几秒,下一刻,随着一声暴喝,成曦一拳击出,直向长老的眉心之处,狼族大长老也不闪躲,只是无畏的闭了眼。就在那狠厉的一拳就要触碰到他的时候,忽然停住了,长老睁眼看去,是在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沐湮出手握住了成曦的手腕。 沐湮制止了他,却不说话。他皱着眉头,面色有些苍白。 沐湮向来最为理智,这时却不发一言,成曦这才注意到他的一反常态,他反过手抓住了他的胳膊把他拉了过来,捕捉着他略带躲闪的眼神,问道, “沐湮,此毒并非无解,你有办法的,是么?” 沐湮微低着头不看他,眉头蹙的更紧。 “你说话啊!!”成曦急了,手掌将他的胳膊攥的更紧。 沐湮面色很难看,他不敢看他的眼睛,过了好久,才像是下定决心般张了口,可话还没说出,一旁的长老就忍不住叫了一声, “沐湮大人!” 说完,他接到成曦投来的目光,眼神开始心虚的躲闪起来。 成曦一见便已明了,他冷静了些,轻声问着沐湮, “你知道的,是么?”他把沐湮拉得更近,“快告诉我,是什么办法。” 沐湮心里满溢酸楚,他忍了又忍,终究还是说道, “旁的我不知,我只知道,这世间任何一种属性的毒,都逃不过相生相克的道理。。” “沐湮大人!!!” 沐湮刚说完,大长老便急了,他见成曦似是明白了些,惊慌的跪在地上,连连磕头,道, “陛下!!此法不能试!万万不能啊!!!” 成曦全然不理,他慢慢踱着步,脸上慢慢浮现笑意, “这么说。是真的有法可解了。”他略昂起头,边思索边念着,“相生相克。。水火相克么。” 他走向倾竺床边,大长老跪着上前一把抱住了他的大腿,惊急大喊, “陛下!陛下!此法并不像您想象的那样简单,若非倾尽一身法力,不但解不了毒而且还会适得其反!如今凤鸣山元气大伤,狼族上下都需要陛下操持!陛下身体绝不能有丝毫损伤啊!!” 成曦没有回应他,只是默默的看着走到他身前站定的沐湮, “你也想阻止我?”他见沐湮的双眼有些发红,成曦略略一笑,问道,“我会死么。” 沐湮低下头,轻轻的摇了摇。感觉到成曦上前,他忽然抬头,说了句,“如果我说是呢!” 成曦只回一句,“如果躺在那里的是沐临,你会怎么做。” 沐湮的心猛然一缩,他眼眶发热,只听成曦用淡淡的声音又说了一句, “他是我弟弟。我欠他太多了。” 沐湮看着他,久久过后,终是什么也没说,便退到了一旁。 成曦推开伏在他脚下的狼族大长老,坐在了倾竺床前,大长老见状还要上前阻拦,沐湮沉默的走到他身后,一掌将他劈晕在地。 成曦把倾竺扶起来,让他上半身靠在自己身上,下巴枕着自己的肩膀。倾竺的身子轻飘飘的,却炽热的像是燃烧的烈火。 倾竺瘫软的歪靠在成曦身上,只靠着成曦一手搂着。成曦将另一手摊开,不消一刻,掌心处便浮现出了一个淡蓝色的亮点,那亮点慢慢扩大,颜色也愈发加深,过了会儿便成了一个深蓝色的光球。 成曦将自身的法力全部集于掌中,随后,他将其缓缓按入了倾竺的后心处。 只这一个动作倾竺便有了反应,他向前略一挺身,眼还是闭着,只是眉头皱了起来。 成曦的手掌覆着倾竺的后背,大量的寒气涌入,连带着整个殿中都寒冷起来,杯盏中的茶水慢慢凝结成冰,周围的桌椅木柜也逐渐开始被寒霜包裹。 沐湮无声的站在那里,纵使身体冻的发麻,他也没有离开一步。他看着成曦坐在床边抱着倾竺,自手掌处一点一点的向他输送自己的灵气。倾竺许是受不住这样的寒冷,还没恢复清醒的他已经无意识的抬起手臂,抱住了他依靠着的那温热身躯。 沐湮抿着嘴唇,心底满是苦涩。也许,这是他们兄弟自蚀念一事后第一次相拥。 为了不触及成曦心底的伤心事,沐湮很少在他面前主动说起倾竺,但每每提到他时,成曦的眼中,总会泛起柔光,在最深处,一个连他自己都意识不到的地方。 随着灵力的慢慢推入,倾竺也逐渐有了意识,后背涌入大量的寒气,冲散了他身体里最炽热的火毒,他的呼吸逐渐粗重,不断的呵出白绒绒的哈气。 “唔..” 倾竺动了动,身子开始发抖,成曦用空出的一只手安抚性的拍了拍他的腰部,轻声哄着, “好了,就快好了。。” 成曦的额间已经开始有了细汗,法力一点点的剥离身体,于他来讲也是个痛苦难捱的过程。 冰冷的寒气渗透入倾竺的每一寸骨肉,他开始抱紧了成曦的身体,虚弱的呢喃着, “冷..” 成曦开始感觉自己脑中昏涨,他强撑着,同样将倾竺抱紧,安慰道, “竺儿,再忍着些..” 沐湮在一旁听着,只这一句,就让他红了眼眶。 竺儿.. 倾竺的乳名..已经很久没听他这样叫过了.. 沐湮心中凄然,成曦对总是十分霸道,甚至霸道到不讲理,但细细想来,这么多年,他对蚀念的愧悔,对倾竺的内疚,已将他心中那份对亲情的憧憬拆分的支离破碎,他拥有的很少,唯有牢牢的抓住沐湮,才不至孤独。 没经历过的人永远不会知道,世间最苦,唯有孤独。那是一种连死亡都无法脱离的可怕深渊,黑暗,窒息,逃无可逃。 沐湮看着眼前一幕,心痛,却无法阻拦。炽毒,他听说过,那是世间最强烈的一种火毒,无药可解,且能在中毒者身体里蛰伏很久,直到他大肆施用法力时,才会毒发。 一旦发作,只有将水系妖兽的法力输入中毒者体内,水火相克,方能解除。但这对解毒者的要求也是极高,若没有足够的修为,不但救不了人,反而会遭毒物反噬。 且不说法力高强的水系妖兽难寻,就算是找到了,谁愿意将一身功力尽散,去救一个不相干的人呢。 沐湮眼睁睁的看着成曦的面色一点一点的苍白下来,眼神也不再有往日神采,他抱着倾竺,不断轻声安抚着因为忍受不了寒冷而略有挣扎的他。 当一切都安静下来的时候,殿中的寒霜慢慢淡了下去,空气也逐渐暖了起来。 倾竺还在昏睡着,只是身体不再滚烫,脸色也恢复了正常。 成曦勉力的将他轻轻放倒在床铺上,掩好被子。刚要站起来,却感觉双腿虚软,若不是沐湮赶忙扶住,怕是就要摔倒了。 “怎么样,还好吗?”沐湮痛心问道。 成曦的身体很凉,他就着沐湮的搀扶勉强站稳,随后淡淡的笑了笑, “放心,死不了。” 沐湮一听,眼睛又开始发热,“你混说什么!” “你啊。”成曦用手指点了点他的鼻子,声音虚弱的与他打趣,“你看,又认真了不是?” 沐湮喉咙发紧,为了不让成曦伤心,他低了头,道,“走,我扶你去休息。” 成曦握着他的手,道,“你方才怎么不出去,现在冷不冷?”说着,他用一手环着沐湮的腰,让他靠着自己近些,又问,“冷吗?” 沐湮死死的低着头,他想说话,却发觉自己失了声音。眼泪开始顺着眼角往下流,一滴滴的滴落在地上。 成曦无奈,他伸手擦了擦他的脸,沐湮偏头躲过,眼睛就是盯着地面,怎么也不愿意抬头。 “怎么又哭了。你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沐湮就这么低着头,把成曦扶回了他自己的殿中,刚一入殿,沐湮忽然上到成曦身前,然后伸手,抱紧了他。 “我爱你。” 突兀的一句话,成曦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笑着拍拍他依靠在自己胸前的脑袋, “怎么了,突然怎么说。” 沐湮紧贴着他的胸口,声音闷闷的, “没什么,就是很想告诉你。” 说完,也不等成曦回答,他就把成曦扶到一边躺下,随后替他盖好了被子, “你好好休息,不要再操心别的事了。狼族虽然战败,但也算得到了暂时的平安。。” 成曦温柔的看着他,过后,他从被褥里伸出一只手,握住了沐湮的手掌。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放心,不论发生什么事,我都陪着你。” 沐湮原是想着能移开话题,却没想到成曦并不理会,还是说出了让他心口发酸的话。他忍着眼泪,浅笑道, “我也是。” 成曦默默的注视着他,随后将眼神飘向门外,悠悠道, “什么都别跟他说。答应我,嗯?” 沐湮无奈摇头,“他会知道的。” 一声叹息后,“知道就知道吧。。”成曦闭了眼,头偏向一边,“反正,也就这样了。。” “到底为什么。。”沐湮还是忍不住说道,“你知道他不恨你的。。为什么就是不能说清呢。” “就当是,给我自己赎罪吧。”成曦轻描淡写一句话代过,便不愿再多说,“我累了,想睡了。他要是想来,你告诉他,我不愿见他。” 沐湮见他不想再说,自然也没有在追问,只说了句,‘知道了’。便握了他的手,默默的看着他入睡。 |
疗伤2 倾竺是惊醒的。 像是要抓住什么东西一般,他突然瞪圆了双眼,猛的坐起身。把在一旁服侍的小侍女吓了一跳。 他惊慌的喘着粗气,额上满是汗水,他环顾着四周,过了好久才平静下来。 侍女为他端了一碗水,倾竺拿着,刚要喝,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他忙问 “外面的战事如何了!” 侍女安慰道,“倾竺大人放心,敌兵全部退了。” 倾竺这才舒了口气,他低头,将水碗凑近嘴前,轻抿了一口。冰凉的泉水滑过喉咙,渗入身体,舒缓的感觉,是那么的熟悉。 他还记得,自己曾饱受烈毒折磨,就像被打入了火山地狱。最后就快要撑不住的时候,好像有谁一直紧紧的抱着他,寒气随之涌入体内,挥散了他所有的痛苦。 倾竺盯着碗中清水,水面带着细细的波纹。身体里的寒气还真实的存在着,并没有因为毒物的退散而消失,倾竺的手有些发抖,碗中水面的波纹久久没能停止,他暗暗运气,发现那寒气竟与自身的法力结为一体。 呼吸又开始急促起来,倾竺缓缓的凝聚起法力,再慢慢的运于手掌之上,碗中的水竟真是由外侧开始,一点点的冻结成冰。 倾竺惊慌失措,把手中已经冻成冰团的碗奋力的扔了出去。 他双手紧握着床铺,汗水随着鬓边留了下来,他怎么也不愿相信,自己...竟有了驭冰之术。 小侍女不明所以,以为是自己送去的水出了问题,连忙跪倒在地上。 倾竺一手将她扯了起来,脸色及其骇人,他沙哑着嗓子,低吼道, “陛下..陛下呢..” 若非他倾尽一身法力...又怎么会... 小侍女吓的直哆嗦,不知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她低着头,颤抖着声音回道, “陛下,在自己的殿中休息...” 倾竺跳下床,连鞋都来不及穿就往外跑,青砖地面上还带着凸起的石尖,冷风扑向他只着一件单衣的身体。 沐湮守在成曦床边,看着他睡着,他轻轻的把他握着自己的手放进被子里,盖好,这时,他忽然听到门外有动静。 倾竺一路跑过来,气息还不稳,沐湮刚推开门就看见了他,单薄的身子在冷风中瑟瑟发抖,脚面也是灰扑扑的,倾竺发髻未挽,长发凌乱的散落着,他眼眶微红,只是看着沐湮,虽不说话,可眼神中的悲伤与关切却是溢于言表。 沐湮微叹,告诉他,“成曦刚睡下,你放心,他没有性命之忧。” 倾竺没有回应,只是听了沐湮的话后,面色瞬间平静了许多,他低头,捏着衣角,无助的像个孩子一样不知自己该进该退。 沐湮自然知道他内心的挣扎,虽有成曦的话在先,但他还是说道, “你进去看看他吧。” 沐湮只有沐临一个弟弟,沐临从小就喜欢粘着他,这种被依赖的感觉于他来讲无异于是最大的幸福,他不知成曦与倾竺到底经历过什么,也不知该如何去缓和二人的关系,但只要他能做到的,他都会尽力去做。 倾竺得了应允,心里反倒不安起来,他当然是很想去看看成曦的,只是两人见了面,该说些什么才好。。 还没来得及想清,脚步就已经不由自主的向前,沐湮侧过身子让他进去,自己则跟在他身后。 他看着倾竺走到成曦床边,无声的静默了一会儿,随后,他撩起衣袍,缓缓的跪了下去。 成曦头向里侧睡着,呼吸虽然均匀但却很微弱,倾竺死死的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但泪水大颗的滚落,却是怎么也止不住的。 细细的抽泣声被压抑着,回荡在安静而空旷的殿中,倾竺拼命的用袖子擦着自己的眼泪,深深觉得自己就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 他守不住大哥,守不住狼族,最后,还要让二哥拼尽一身功力去救他的性命。 “对不起...对不起.....” 低低的抽泣声,像是说给自己听一般,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稍减心中苦楚。 他无数次的重复着这三个字,永远说不够一样,直到,有个声音打断了他, “你哭什么。” 倾竺愣住了,眼泪还在流,他跪在地上,只见成曦半睁着眼,面无表情看着他, “陛下..”倾竺不知自己竟吵醒了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是擦了擦眼睛,支支吾吾的回道,“臣...臣眼睛疼而已。” 倾竺低着头擦着眼泪,以此来掩饰自己的不安, “你的鞋呢。” “啊..我...”冷冰冰的问话让倾竺紧张的手足无措,他俯下身回道,“臣..臣失仪了。” “我又没死,你跪在这儿像什么样子。”成曦皱了眉头,“起来。” “是。。”倾竺扶着膝盖站了起来,沐湮知道他身子还弱,上去扶了他一把,无视成曦向他投来的责备目光,沐湮弯下身去替倾竺拍了拍膝上的浮土。 正当倾竺站在那里不知该说什么的时候,门外忽然有人敲门,随后一名侍女走了进来, 像殿中的人一一行礼后,她对着沐湮说, “沐湮大人,外面有鲛人族使者求见。” 沐湮当时就紧张起来,“鲛人族?洛桀当真回来了?” 侍女摇头,“奴婢不知。” “外面说。”沐湮刚说完,还没跨出殿门,就听成曦在身后叫住了他。 “等等。”成曦冷声道,“让那使者进来说。” 沐湮有些犹豫,他看了看成曦,最后还是妥协了,他对着那侍女点头道,“让他进来。” 鲛人族幻化成人后,还是与常人有些不同的,他们有的背有鱼鳍,有的双臂与身体两侧间会连有半透明的软质皮翼,他们很少在妖界走动,许是真的因为鲛人化龙的缘故,他们从不把其他妖界部族放在眼里。 成曦与洛桀在很早以前就是相谈甚欢的好友,也是因此鲛人族与狼族才会有些来往,鲛人族的子民顾忌着族长威势,对成曦也是颇为恭谨。 所以那两腮边还带有飘须的鲛人族使者一进殿门后,先是跪下身去,道 “参见狼王陛下。” |
随后又对着另外两人颔首行礼,“倾竺大人,沐湮大人。” “洛桀回来了?小临呢?”沐湮急问道。 “怎么回事,人界出什么事了。”成曦用胳膊撑着身子想坐起身,倾竺默默的帮他把身后的枕头立起来,让他靠的舒服。 成曦只是任由他服侍着,却也没抬头看他一眼。 那使者道,“族长和沐临大人的确回来了。族长命我请沐湮大人即刻前往绿漪湖一趟,有要事相商。” 虫族大长老毕竟是有话在先,所以他们对此也没有表现出多么的震惊与焦急,但沐湮还是很担心, “小临呢,他怎么样?” “沐临大人一切平安,这一点您大可放心。” 沐湮这才缓了口气,绿漪湖他是一定要去的,但是。。 他看了看倚靠在床边的成曦,欲言又止。 成曦见沐湮投来的眼神,心情不免烦躁,他道, “你看我作什么,我又不会拦着你去。” 若是换了平时,沐湮肯定不会说什么,但眼下,他心里实在是不舒服。他走到成曦床边坐下,轻声道, “等我把那边的事情处理好,马上就回来。” 他怎会不知道成曦心中所想,想要拥有的唯有牢牢抓在手里才能安心。成曦又何尝不想跟他一起,只是他自己的身体他明白,现在的他,去了只能是给沐湮平添负累。 “你好好调养身体,平日里注意。。。” 沐湮话没说完,成曦突然开口道, “倾竺。你跟沐湮去绿漪湖走一趟。” 沐湮一阵头痛,“这又是何必。。” 成曦不理他,只是对着倾竺道,“你听见了?” 倾竺低头应道,“是。” “成曦。。你现在需要人照顾。。” “狼族宫里不缺侍从,再说我有手有脚,又不是将死之躯。”成曦冷声回道。 “你。。”沐湮心中烦闷,偏偏这时又拿他没办法。 “行了。快去吧。”成曦撤了枕头矮身躺下,“早些去早些回来。” 说着他翻过身,面向里侧,谁都不再理会了。 沐湮实在不想因为自己再把狼族扯进去,刚要再说话,倾竺却在他身后握住了他的肩膀,沐湮回头时,他对着沐湮轻轻摇了摇头。 的确是无可奈何,两人一阵沉默后,最终还是一前一后的离开了后殿。 沐湮刚出殿门没走几步,突然被一道不知从哪里拐来的人影迎面撞了个满怀。 妖界各族冲上凤鸣山的时候,墨涟一直独守后山,凭他一己之力苦守良久,一身伤肯定是免不了的。敌兵退下后,他便回到自己的寝殿休息疗伤,可没过多久,他就听说倾竺身中剧毒昏倒在琅英殿前,而成曦为了救他,耗尽了一身功力。。 墨涟受了伤,走路也是跌跌撞撞的,他心里着急,也没顾着看路,结果一转弯就撞到了人。 沐湮一见是墨涟,便上去扶了他一把,“没事吧。” 墨涟本就昏昏沉沉的,他扶着额头看清来人后,低声道,“没事。” 说完,他就看见站在沐湮身后的倾竺,连忙上前一步握着他的手臂道,“倾竺?你没事了?” 倾竺不愿多说,他垂着眼,‘嗯’了一声。 “主人。。主人呢?”墨涟喘着粗气,又问。 倾竺略略向后回了个头,以眼神示意身后殿门的方向。 墨涟没再多问一句,直接从他身侧跑了过去。 微风卷起了他的发梢,空气中残留着依旧熟悉的气息,倾竺回过头看着的背影,默默的失了神。 沐湮在一旁看着他单薄的侧颜,过了一会儿,他对倾竺说,“想要的,就该尽力争取才是。” 思绪被打断,倾竺回过神,他以苦笑着遮掩淡淡哀伤,摇头道,“缘分天定,强求不得的。” 说罢,他便不愿再多逗留,转身向前走去。 缘分天定么。。 沐湮记得,这四个字,也曾有人对他说过。 当他正要跟上倾竺的时候,忽然感觉脚下踢到个东西。低头一看,是个锦袋。 沐湮将它拾起,锦袋因为落地的缘故所以沾了些灰尘。 倾竺向前走了几步发现沐湮没跟上来,回头发现沐湮正站在原地,手里不知握了个什么。 “怎么了?”倾竺走上前去询问道。 “这个锦袋。。”沐湮把它放在手心上,用拇指按了按,“我记得,这是尔雅给我的一块玉石。” “嗯。那又如何?”倾竺不解。 沐湮捏着那锦袋下方鼓起的地方,眉头开始皱紧。既然是玉石,那应该是十分坚硬才对,怎么一捏起来,却是绵软无比。 扯开袋口一看,沐湮顿时大为惊讶。 好好的一块玉石,不知何故竟尽数化为齑粉! 倒在手心上,白白的粉末被风一吹尽成烟尘。 他记得尔雅说过,这玉石是由慕林谷上上下下所有子民的对狐族的感激之情凝聚而成。 沐湮望着自己的手心处,内心狂澜久久没能平静, “慕林谷。。慕林谷出事了。” 倾竺不解其意,但见沐湮面色骤变,就知是有大事发生。还未来得及细问,就听沐湮对那鲛人族使者道, “你先回去,告诉洛桀,我马上会赶到绿漪湖见他。”说完,他又补充道,“还有,妖帝独断专行,已经有了动作,这里不比人界天界,告诉他千万小心。” 慕林谷向来不谙世事,如今他刚走那里就招来了灭族之灾,想想也知道是何人所为。 那使者听完后也没再多问,“既然沐湮大人另有要事,那属下就先告辞了。还请沐湮大人万事小心。” 见那使者飞身远去,沐湮将手中锦袋死死握紧,他略一回头对倾竺留下三字, “跟我走。” |
沐湮长袖一挥,两步踏入空中,奔跑时只见他双手向前,随着一声长啸,那纤瘦身躯便在眨眼间幻化为一条通体雪白的灵狐,疾风被它踩于脚下,片刻功夫那灵狐便消失于云端深处。 倾竺叫他不住,无奈念了咒语,同样召出真身追他而去。 慕林谷还是那么的安静,从前是静的安逸,如今却是静的凄凉。 沐湮从灵狐落地后挥起的青烟中走出,他看着景色依旧的碧绿山谷,还如他离去时一样。 若不是空气中那挥之不去的血腥气,他甚至觉得这一切不过都是错觉而已,直到他在慕林谷外看见那倒在血泊中的孤单身影。 暗红色的血液已经凝结,玲珑的脖颈上还带着青紫色的指痕,干涸的血痕从她的嘴角流下,浸入了那片猩红色的土地。 还是那件熟悉的俏丽衣衫,只是那个曾经瞪圆了眼睛警告他不许说话的小公主,如今再也不能用她清脆灵巧的嗓音喊他‘沐湮哥哥’了。 沐湮蹲下身去,拨开了玲珑的额发,惨白的小脸儿上双目微睁,似是对这世间还有不舍的留恋,沐湮伸手覆住了她的双眼。 沐湮呼吸颤抖,双眼逐渐布满血丝,他极力的忍耐着,不说一句话。片刻后他忽然向深谷中跑去。 倾竺就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在一处村庄前停了下来。 眼前的景象,就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在心口,留下了一道永远也抹不去的疤。 铺天盖地的鲜血遍布了整个村庄,风卷哀嚎,尸首遍地,他们有的死在门口,有的死在井边,母亲抱着自己的孩子,利爪在她们身上留下了一道连贯的伤口... 沐湮站在那儿,胃里就像是有一只野兽在翻搅,他看着倾竺从自己身边走过,低头检查着那些死去的灵魂,他们都是在胸口或者后心处有三道利爪划过的伤痕,且是一击毙命。 “鹰族...”倾竺喃喃的说,“是祈良。” 刚说完就看沐湮猛的捂住了自己的嘴,没跑两步就摔倒在地上,浑浊的污物从他口中涌出,他吐了很久,到最后只剩下不停的干呕。 倾竺不停的顺着他的脊背,待到沐湮气喘匀了些,他刚想把他扶起来,沐湮却突然想起什么一样,还没站稳就跌跌撞撞的又向前跑去。 虫族的宫殿里也如外面一样,被红漆刷过的木柱上又覆满了红色的血浆,沐湮直接跑进了曾与大长老相见的后殿,只见里面陈设整齐,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虽然没有见到大长老的尸体,但即便他如何喊叫,也不见任何回音。 这时,他忽然听到殿外传来倾竺的呼喊, “沐湮!还有活着的!” 那声音就像是在黑暗的地狱中给他的最后一点慰藉,可明明燃起的是希望之光,却在他看清倾竺怀中身影的时候瞬间成了最为可怕的噩梦。 尔雅的脸上爬满了深可见骨的刀口,曾经绝美的面貌如今是半分也辨认不出,她头发凌乱,掺满了灰尘与草屑, “尔雅!尔雅!”沐湮抱着她,一声一声的叫着,正当他要抬起注满灵气的手掌为她续命的时候,却被倾竺拦住了。 “她刚刚吐了元珠,活不久了。” 摊开的手掌在颤抖后紧握成拳,眼泪随之落下,沐湮看着她残破不堪的脸,心如刀绞。 “尔雅...” 曾经魂牵梦萦的声音,忽然又震落在她耳边,尔雅费力的想要睁开眼,可满面凝结的血浆却粘连住了她的双眼,只能是微微睁开一条小缝。 “沐湮..哥哥..”她轻轻的叫着。 “尔雅。”沐湮心痛的无以复加,想问的话一句也问不出,只能不停的唤着她的名字。 “不要...去..”尔雅的声音已经是微不可闻,但她还是尽力的说着,“不要去...找他..” “是允铎..对么。”沐湮看着尔雅满身的鲜血,想着慕林谷上下被屠尽的惨状,愤怒与悲伤不断的将他纠缠,他摇着头,允铎的残忍远远超过了他的想象,“只为了..那两株植物么。” 尔雅轻轻的摇了摇头,“沐湮哥哥..别为我们难过..也不要报仇...你...不欠我们什么,这次..就当是虫族...报答了..报答了狐族昔日之恩吧....” 沐湮抚着她的头发,泪水滚滚而落,“尔雅..对不起..” 也是在这时,尔雅才露出了笑容,她抬起手,想摸摸他的脸,可当她见到自己满手的血污时,手掌停在空中,最终还是放下了。 “沐湮哥哥...”她靠在他的胸口,低低的说着,“那棵树..死了...梨花..开不了了..” 她笑着,闭了眼。 “我也..等不了了..” 孤单的灵魂,孤单的远去,孤单的飘向不为人知的地方。 倾竺在一旁看着,胸口也是阵阵酸涩。 沐湮一直背对着他不说话,他知道沐湮心里难过,刚想离开让他一人安静会儿,却听沐湮开口道, “倾竺,我要你帮我个忙。” “嗯?” 沐湮的声音平静,也很坚定。倾竺有些奇怪。 沐湮放平了尔雅的身体,为她整好衣衫。随后他起身,看着倾竺,冰冷的说道, “大长老曾告诉我,芜回山巅的还梦林里,藏着一个秘密,关于允铎的秘密。而那个地方,只有你能去,只有你去了,才能保证万无一失。” 倾竺不免疑惑,“为什么。” “我不知道。”沐湮垂了眼,“允铎曾答应我,解开驰妖印的封印,我原以为,他需要这颗神珠去为他守住妖帝的位置,可越到最后,我就越看不明白。他设计散播我在妖界的消息,还令各族兵马围剿凤鸣山,而这次洛桀突然回到妖界,八成也是因为他的缘故,我不知以后还会发生什么,我也不知道他究竟想干什么,他杀尽慕林谷上下,真的就只是为了那两株修补容颜的植物么。我想不通,也不想再这么坐以待毙下去,倾竺,我知道我不该让你冒这个险,但事到如今,我真的...真的很乱..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是对的..” 倾竺听到此处,安慰似的笑着打断了他,“去趟芜回山,又不是什么难事,况且我也不是第一次去了。既然大长老这么说了,那一定是有他的道理,你放心,我为你探清就是了。” “倾竺!”沐湮不放心的再次叮嘱,“我相信大长老的话,但我更信这世事无常,答应我,一旦发现有任何不妥,马上撤身...你,你不能再有事。” “允铎令妖界各部围攻凤鸣山,而我身上的毒,十有八九也是他所为。”倾竺顿了顿,眼中怒火暗藏,“这笔账,我早晚要跟他算清的。” 说完,他从袖中掏出一块白布,递到了沐湮手上, “这是传令帛,我这里也有一块,若是我在还梦林中发现了什么,会立刻写在布上,你那边也会随之显现出字迹的。” 沐湮将布帛收好,还是十分放心不下, “千万要注意万事小心,万一被允铎发现了,不要跟他硬碰,保住自己最要紧。” 倾竺很认真的点了点头,然后又想起了什么,他问, “那你呢。” “我去绿漪湖,你放心,等那边的事处理好,我会马上赶回凤鸣山。” 毕竟,成曦那里,他怎么舍得离开太久。 倾竺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道, “你..早些回去,他..他是真的..离不开你。” 沐湮沉吟片刻,“。。我知道。” 气氛开始有些尴尬,倾竺不想在说什么,刚要离开,却听沐湮叫住了他, “倾竺!” 倾竺回头看他,“怎么?” 沐湮直视着他,过了会儿,才缓缓的问道, “你能告诉我,原谅和遗忘,哪个更容易些么。” 倾竺眼神微滞,他默默的转过身,留给沐湮一个远去的背影,微风轻拂,寂寞的话语尽散于风中, “其实失去了以后才知道,只要身边人活得好,又何必在乎那么多呢。” 沐湮无声许久,他又能说什么呢,在成曦与倾竺之间,他终究是个局外人。 转身再见那躺在地上,曾将他放在心底苦守百年的女子,沐湮抬起手掌,掌中隐有绿光,尔雅身下的土地慢慢涌动起来,数道干枯的藤枝缠起了她的身体,然后慢慢的拖入地下。 慕林谷内所有尸首,皆是如此,望他们能安息于家乡的土地中,来生,能有一片真正属于他们的世外桃源。 沐湮离开慕林谷之前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到他幼时与尔雅玩闹的大花园中,找到了那颗枯死很久的梨树。 雪白的花瓣再次飘落树梢,只是这次,落花入泥,任谁,也留不住了 |
秘密1 绿漪湖。 “沐临?” 洛桀到小厨房里刚做好白藕粥出来,就发现屋子里没了那小狐狸的身影。左右叫了几声仍旧没见回音,刚要出去找,就看见沐临正坐在院子里的石阶上发呆。 洛桀走到他身后,力气不重的捏住了他的耳朵, “不是让你别乱跑了?不好好在屋里待着坐在这儿干嘛。” 沐临有点赌气,他拍开洛桀的手,把脑袋埋在膝盖里, “我没乱跑,这是在院子里,我又没出去。” 洛桀在他脑袋上揉了一把, “去,喝粥去。” 沐临懒懒散散的站起来,不情不愿的进了屋。 “顿顿都是白藕粥,把我扔水里我都能开花了。”沐临坐在桌边皱着眉头嫌弃道。 洛桀无所谓的回应一句,“怎么,不喝?” “喝喝喝,干了!”沐临举起碗示意了一下,然后仰头一口气喝光。 洛桀气笑道,“一点规矩样子都没有。” 沐临把碗一推,懒洋洋的趴在了桌子上。刚回了妖界,洛桀怕惹人注目,就让他在小屋里休息几天。 能不像以前那样辛苦修炼自然是好,可每天闲着没事干,也不让出去,这对于天性好动的沐临来说也不是件舒服的事情。 “洛桀。。我哥哥什么时候能来。”沐临趴在桌上用手指无聊的在桌面上画着圈。 “就这两天吧,他那边有点事情,要再等等。”洛桀一边收拾碗筷一边说道。 “。。。哦” 洛桀看他的样子,无奈的拍了下他的脑袋,“平时天天嚷着累,如今让你歇了,你看你这半死不活的样子。” “嗯。。”沐临没心思理他,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子,过了会儿,他忽然想到了什么,沐临直起身子,兴致颇高的问着洛桀, “喂喂,洛桀,我问你,鲛人族眼能泣珠,是真的吗?” 洛桀一皱眉头,“什么?” “你不懂什么意思啊,就是女性的人鱼在哭泣的时候,眼睛里流出的眼泪能化作珍珠。” 沐临眨着大眼睛,满怀希冀的看着洛桀,洛桀见状无奈的叹道, “你在人界待久了童话故事也听多了?你是不是还想问我鲛人族是不是以歌声来吸引猎物的?” 沐临一听,声音立刻带起了小小的兴奋,“是真的?” 洛桀嗤笑一声,“纯属胡扯。” “啊?”沐临哀叹一声,眼中写满了失望,“我还以为是真的呢。。” 过了会儿,他不甘心的又问,“那洛桀,你会唱歌吗?” “不会。” “那你们是怎么吸引猎物的。” 洛桀无力扶额,“我们又不吃人。” 其实这也怪不得沐临,鲛人族可以说是妖界最神秘的一个部族,虽然他母亲碧鳞姬也是鲛人族,但那时沐临还太小,而且碧鳞姬也很少向他们提起有关于鲛人族的事。 洛桀见他实在无聊,便说, “要不带你出去走走?” 沐临明显没提起多大兴趣,他懒洋洋的打了个呵欠, “去哪。。” “不远,就这附近。” 果然。。 “这附近有什么可看的。不是竹子就是草。”沐临撇着嘴回道,“不去。” 洛桀好笑的看着他,“真不去?” “不去。” “那我走了。” 洛桀说着就作势要往出走,临出门前还不忘再说一句,“绿漪湖景色甚美,听说最近还招来了百年难遇的千夜流光蝶,有些人不想看,以后可就看不着喽。” 沐临气红了脸,拍着桌子对着洛桀的背影喊道,“我又不是小姑娘!谁稀罕看什么破蝴蝶!” 洛桀笑着,也不理他,只是径直的向前走。 片刻后。。 “喂,那千夜流光蝶真的像书里说的那样,有着海蓝色的翅膀?”沐临跟在洛桀身后,探着小脑袋一脸认真的问着。 洛桀瞥他一眼,“你不是不来么。” 沐临咳了一声,“我怕你无聊。” “我不无聊,你回去吧。” “。。我不。” 洛桀无声的笑了笑,带着沐临走进了一片竹林里。 薄雾下的竹林带着清新的香气,沐临跟在洛桀身后,看着他的眼神,总是在无意间带着几分痴迷。 就像是缠绕在山巅的云雾,叹其高华绝美,却深知无法触及。而越是得不到,就越是想要去追寻,放任自己就这样一步一步的走向深渊,不能回头,也不想回头。 沐临相信这就是爱情。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一颗小小的种子,在他的身体里生根发芽。它的根茎插进了自己的血肉中,血液为它送去所有的养分。 爱得越深,就越是枝繁叶茂。 沐临微红了脸,低下头,向前快走了两步,与洛桀并肩前行。 两人相距不过几寸的距离,洛桀的手臂垂在身体两侧,随着步伐节奏轻轻的前后摇摆着。 想着那一夜的十指相扣,沐临的手心开始冒出细汗。 虽然拥抱过,亲吻过,但洛桀好像从没有主动牵过他的手。 沐临很想,却不敢说。他将自己的手轻轻的在衣服上蹭了蹭。 随着二人的前行,沐临很小心的又拉近与洛桀的距离,有时还会碰到他的肩膀。 手臂偶尔轻甩两下,自己的手几次都‘无意’的碰到了洛桀的手背。 一路上沐临的小动作不停,而洛桀就好像是没看见一样,只顾向前走着。 沐临有些挫败,他不敢堂而皇之的去牵着洛桀的手,那天晚上的主动纯粹是因为他以为洛桀睡着了。 无数个‘无意’后,洛桀仍是不见回应,沐临没了耐性,他懊恼的抓了抓头发,暗暗指责自己怎么就跟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一样,他赌气似的双手环胸,脸偏向一侧,也不看洛桀了。 也是在这时,洛桀才有了反应。他看了沐临一眼,随后转过头来,笑意渐浓。 沐临正低头生着自己的气,忽然见一只手掌在自己眼前摊开。 过了几秒以后,他才傻愣愣的抬头。洛桀直视着前方,向后伸着手,道, “以前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么,怎么这次扭捏了这么久。” 沐临本来是有些激动的,但听了‘扭捏’这个词以后瞬间就是一副很不爽的表情。 是大红着脸,然后装出一副很不爽的表情。 “谁扭捏了!你少自作多情!” “哦?”洛桀无所谓的一耸肩膀,“那可惜了。” 说完他作势要收回自己的手,刚有了这动作,手指就被紧紧的攥住了。 沐临还没来得及犹豫,身体就先有了动作,两只手一起扑过去,把洛桀的手臂抓得很紧。 洛桀没有回头看他,却是又一次不着痕迹的笑了。 沐临红着脸,撤回了一只手,另一手却是握紧了洛桀的手掌。 洛桀的皮肤很细,手上没有一点老茧,他手指很长,骨节也很分明。沐临刚一握上,手心的汗就蹭蹭的往外冒。 他有些尴尬的想松开手,却没能成功。 因为他也同样握紧了他。 沐临脸上烧的厉害,他假装望向别处,意识却全在那双交叠的手上。 握得很紧,如胶似漆。 竹林里,两道身影一前一后的走着,牵起的双手将两人连结在一起。 爱情,不用刻意去教,也没有任何定义。 离不开的是爱情,忘不掉的是爱情,我牵着你的手,跟着你走尽这一生,也是爱情。 沐临默默的笑了。 他闻见了花香,那香气来自心底。 以血肉滋养的那颗种子,早已令那片心田,花开遍地了。 |
两人一齐走在窄窄的林间小路里,垂下的竹叶偶尔会擦过他们的身体。 沐临只顾低头寻着手心的温热,直到洛桀的脚步停下,他才发现自己已经离开了那片竹林。 忽然强烈的阳光刺进双眼,沐临抬手挡了,待到眼睛适应了,看清了眼前景象时,不由得微微一愣。 漫山遍野的小野花镶嵌在如茵绿草上,淡香飘逸。日光照耀在溪涧的清流上,闪着七彩光华。 沐临失神片刻,喃喃说了句,“真漂亮。。” 纷飞的彩蝶穿梭于花丛间,映着悦耳的泉水叮咚,沐临慢慢的向前走了几步,站在花丛间,闭着眼,仰起头,深深的吸了口气。 他享受着这片刻的安逸,笑容不断的在嘴角扩大。 忽然,一只蓝色的蝴蝶从他的肩膀飞过,那蝴蝶的翅膀很大,煽动时在阳光的映衬下泛出如海水般清澈的粼粼波光。 就像一直不知从哪飞来的精灵,沐临看着他从身边飞过,竟不由自主的向前追了两步。 在听到身后洛桀的轻笑时,他才反应过来,沐临抿着嘴尴尬的站在原地,看着远去的千夜流光蝶,眼中流露出依依不舍的失落。 “还说自己不像个姑娘,方才追着蝴蝶跑,还不是小丫头的举动?” 沐临听着洛桀的调侃,狠狠的踢远了地面上的一块小石头,赌气般的不说话也不回头。 洛桀走到他身边,笑道, “喜欢,我送你便是。” 说完,他抬起手,微一握拳,再张开时,一个圆形的水泡从掌中心钻了出来,那泡沫直直的飘向蝴蝶飞离的方向,不一会儿,那美丽的海蓝色蝴蝶就被禁锢在泡沫中,最后飘回到洛桀手上。 洛桀将手掌抬到沐临眼前,蝴蝶在气泡中扑动着翅膀,身上闪着淡蓝色的光。 沐临把它接过来捧在手中,傻傻的有些不知所措。 洛桀垂眼看着沐临,浅浅的笑容再次漾起。 从小到大,即使经历了再多,这个孩子始终都是那么的干净、单纯。 伤心时会痛哭,开心时会大笑,喜欢的就想得到,不喜欢的就厌恶至极。 阳光带着暖意映在他脸上,柔柔的勾勒着青涩的线条。 沐临只是低头看着手心中的蝴蝶,过了会儿,他微微抬手,泡沫随之缓缓的飘向空中。 蝴蝶被禁锢在狭小的空间里,却没有惊慌的大肆挣扎,反而是很优雅的一下一下的扑动自己的翅膀,仿佛知道有人在观赏它一般。 淡蓝色的光芒映照在清澈的瞳孔中,沐临默默的看了很久。 “洛桀。。”他看着那蝴蝶,轻声的开了口,“我忽然觉得,失去自由,也不是件坏事。” 洛桀把目光落回到沐临身上,静静的等他继续。 沐临轻吸口气,释怀一般,长长的叹了一声。 “千夜流光蝶,真的很漂亮。若我能得到它,必会将它视为无上珍宝。。” 他伸出一根手指,戳破了漂浮在空中的泡沫。蝴蝶失了束缚,盘绕了几圈后,便向远处飞去了。 “有的时候,夺去你自由的人。往往就是这世上,待你最好的人。。” 沐临很清楚,其实自出生到现在,他没有一天是真正的自由。 父母,哥哥,洛桀。他们无一不是为自己打造着最精致的囚笼,去抵挡外界的血腥杀戮。 沐临看着蝴蝶离去的方向,久久才回过神来。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头笑了一声,抬手抓了抓脑后的头发。 “其实没有人是真正自由的。”洛桀走过去,扣住他的肩膀,扳过了他的身子,他低头,直视着他的眼睛。“只是有些人,值得旁人去待他好。” 沐临愣愣的看着他,眼波微动。 片刻后沐临伸手搂住了洛桀的要,把脸埋在他肩头,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抖, “洛桀。。这两天我就像做梦一样。我一直以为,一直以为你是讨厌我的。。” 洛桀只是略略向后撤了一步,扶起沐临的小脸儿,果然,小家伙的眼眶是湿的。 拇指抹过还带着温热的泪痕, “我怎么会讨厌你。。”洛桀爱怜的声音低低的满含温柔, “其实在很久以前,我就已经在你身边了。。” 说完,洛桀低下头去,把沐临欲要问出的话全部堵在了唇齿间。 沐临的身体软了下去,几乎整个瘫靠在洛桀身上,只凭他一手搂着。 一吻过后,沐临的面色已经潮红起来,他微喘着粗气,头歪在洛桀的肩膀上,刚要说话,却看见洛桀身后不远处,沐湮正静静的站在一棵大树旁,无声的看着他们。 沐湮站在树后,阳光在他脸上打下了半边阴影。 沐临的小脑袋枕在洛桀的肩膀上,越过他呆呆的与沐湮对视着,连眨了两次眼睛之后他才意识到这不是幻觉,沐湮真的来了。 惊讶中带着狂喜,沐临叫道,“哥哥!!” 沐湮见弟弟跑过来,微沉的面色略有缓和,他抬起双手,把沐临迎到自己怀里。 “哥哥怎么来了也不说话!”小脑袋拱在沐湮的颈窝处,习惯了对哥哥撒娇的他连埋怨的话都说的腻腻的。 与上次相见时的哭泣绝望大相径庭,沐湮稍显欣慰的把弟弟的身子扶起来,看着他兴奋的小脸儿,不由得伸手过去,手指插进他的发间,向后捋了捋。 “最近好吗。”沐湮淡淡的问。 沐临脸一红,他向后偏了下头,刚瞥见洛桀的身影就连忙又转了回来。他不知道该怎么跟哥哥说,他知道沐湮什么都看见了。 “我。。很好。”沐临有点不好意思,他攥着哥哥的衣角,慢慢的低下了头。 头顶传来哥哥柔和的声音, “小临只是做了自己喜欢做的事。哥哥怎么会说你。” 听哥哥的语气,还如往常一样,沐临埋下头,却掩不住笑意。 但他不知道的是,沐湮说话时,没有看着他,而是与不远处的洛桀对视着,他声音虽柔,眼神却冷。 洛桀与他相视,也是一样的面无表情。 沐临低着头,半响没听到哥哥说话,抬头刚要问,沐湮却在他之前开了口, “人界出什么事了。为什么突然回来。” 沐临一顿,他知道沐湮一定会问,只是话到嘴边,却忽然不知道怎么说了。 “沐临。”突然的,洛桀冷硬的声音插了进来。转身离开前他命令一般的说道,“带你哥哥进屋说话。” 听他这样的口气,沐临有些奇怪,而哥哥的表情也有些不同寻常。 回去的路上,他小心翼翼的问道, “哥哥。怎么了?” 沐湮只是对他笑了笑,颇有些敷衍的意味,“没什么,哥哥只是有点累。” 一路无话后,三人一齐回到了林中小屋,在这并不宽敞的空间内,流动的气息仿佛瞬间凝固。沐临不明其意,却也不敢开口。 忽然,门外传来一些细碎的声响,像是一连串的脚步声,沐临警觉的站起身看向门外,屋内诡异的气氛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他连忙说道, “门外有动静,我出去看看!” 沐湮靠坐在桌旁的木椅上,默默的看着沐临跑了出去。 脚步声渐远,洛桀瞥了一眼沐湮,随即道, “很蠢的办法,不过对沐临很管用。” 沐湮冷冷的垂下眼,“不论怎样,还是要先谢谢你。我能看得出,他是真的开心。” 洛桀看着门外方向,听出沐湮话中之意的他没有多做周旋, “你怀疑我不是真心的。” 沐湮听了,只是轻轻的摇摇头,“我从没怀疑过你。一直以来,我都很感激你。” 说完,他没等洛桀回话,便突然抬眼,目光锐利。 “但是小临很单纯。他对你付出了真感情,你就不能让他伤心,否则,我绝不会放过你。” 洛桀听后连笑两声,他走过去坐在沐湮对面,很随意的为自己倒了杯清茶。 “沐湮,你不该用这种态度跟我说话的。” 沐湮却不以为意,“若说是无礼,也早就无礼惯了。不过我更好奇的是,你究竟做了什么能让小临对你的态度转变这么大。上次见到他时,他可是哭着求我带他离开的。” 洛桀没急着回答。只是若有所思的盯着沐湮的眼睛。沐湮也不躲避,同样直直的与他对视着。 “沐湮。”许久以后,还是洛桀先开了口,“我能看到,就算你有着重重伪装,你的本质,也跟沐临一样,不过是个孩子罢了。” 对此,沐湮并不否认,“我与小临是双生子,自然不会有太大的差别。”他略一皱眉,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你想知道什么。” 沐湮有些不解,拐弯抹角一向不是洛桀的处事风格。 “你不是说让我来此是有要是相商么。” “你从凤鸣山来。”洛桀说道。 沐湮有些不耐烦了,“不然呢。” “等这里的事情办完,你是不是就要回去了。”洛桀依旧不急不缓,他悠声道,“还是,要留在这里陪你弟弟几天。” “你先告诉我,到底出什么事了。”沐湮并不想在两者中作出明确的选择。 洛桀沉默了一会儿,他站起身,走到窗前。 “你曾经独自一人找到妖帝,为你们争取了五年的时间,那你可曾想过,五年之期一到,你真的会坦然接受所有的结局么。” 沐湮听着,胸口阵阵发紧,他开始感觉到不安,“你什么意思。” 冗长一叹后,洛桀轻声道, “没有五年那么久了。如果我说,只剩下五天时间,你,该如何做。” 这句话说的太荒谬,沐湮听了没有丝毫惊慌他反而觉得这时洛桀故意在试探他一样。 “五天?”他自己都忍不住想笑,“洛桀,你煞有介事的派使者到凤鸣山把我找来就为了跟我开这个玩笑?” 洛桀冷漠的看着他,“你不信。是因为你根本没做好准备。五天,五年,都是一样的。你只是在找借口为自己拖延时间。” “五天又怎样!五年又如何!御冥神珠临世代表着什么!你说我是个孩子,我看是你把这一切当作儿戏才对!”沐湮气急喊道。 洛桀沉声道,“天帝对我已经起了杀心,而这正是我回到妖界的原因。我们任由神皇地皇摆布了那么久,天帝和妖帝也是处心积虑的想要我们的性命,你以为我们还能撑多久!” 听了这样的话,沐湮冷冷一笑, “这些道理我从小就明白。这并不足以成为理由。” 洛桀却是步步紧逼, “但你输不起,我也一样。天帝虽然怯懦,但他有杀我的本事。一旦他再受奸人挑唆,我不能保证我能活着撑到最后。” “御冥神珠将我兄弟二人逼上了绝路,但它同时也是我们的保命符。上古众神,三界之主,谁不想彻底拥有它。而我们现在没有能完全驾驭它的力量,一旦神珠临世,你能保证最后的结局,会像当初我们所期盼的那样吗!” 相比于沐湮的急躁,洛桀倒是冷静许多。 “跟你父亲修炼千余年方能绽出九尾相比,五年与五天,同样都是天方夜谭。照你的说法,那你觉得五年以后,事情会像我们所想的那样收场么。” “至少我还能有时间去做准备。”沐湮漠然答道。 “你是在害怕。你担心的只是你自己而已。” |
沐湮微微一愣。 胸口不知被什么刺了一下。 “是又。。怎样。”抑制不住的苦笑溢出嘴角,他努力的想平复,面色却因为他的挣扎而显得有些扭曲。 “沐临是我弟弟,与我血脉相连。我为他,哪怕是付出一切也是心甘情愿的。洛桀,我一路走到现在,哪一步不是费尽了我全部的力气,还有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他哽咽了,喉头被即将说出的那句话阻塞着,沐湮单手捂着自己的脸,声音在发抖。 “可我也是有血有肉!有我自己的灵魂!有些感情。。是控制不了的。。” 手指顺着面颊插入发间,沐湮抓扯着自己的头发,眼睛被手掌盖着,泪水还是从缝隙中挤了出来。 “我爱他。我爱他。我爱他。。”低低的声音,无数次的重复,缠绕在他心间,像一个魔咒一样挥之不去。 “洛桀,你知道么。”沐湮深低着头,手臂颓败的拄在膝盖上,“成曦,没有法力了。。” 他仰起头,泪痕满面,疲惫的笑着,看着洛桀。 “你愿意为小临争取时间。难道就不能为我争取些时间么。” 洛桀对沐湮那令人心疼的脆弱并没有表现出该有的怜悯,他只是眉头微蹙,疑惑般的问了两字, “成曦?” 沐湮垂下眼看着别处,声音断断续续的, “倾竺。。中了炽毒。” 洛桀确是没想到,“什么时候的事。” “不知道。。”沐湮无力的回应着。 洛桀竟是苦笑了一声,“又是他。。” 沐湮心中一凛,“你说谁。” “炽毒是用凤羽的灰烬制成的。”洛桀的声音淡淡的,“除了他,还能有谁。” 沐湮了然,洛桀果然说出了他最不愿承认的真相。“到底为什么。允铎到底想干什么!” “是他让祈良给天帝送了消息,让天帝以为神皇是有心偏帮妖界,所以他才赐下降龙锁,想要我的性命。。” “他想要我们的命!只要封闭驰妖印就可以!何必费如此大的工夫!”沐湮沉不住气般的低吼道。 “至少我们能知道,他还是需要御冥神珠的。他对成曦,对我,但没有哪一次是真的针对过你们。” 沐湮不耐的摆手,“算了,现在就只等着倾竺的消息了。” “这又干倾竺何事。” 沐湮没说话,只是从袖中掏出一块布帛,上面干干净净的,没有一点痕迹。 洛桀一见就知道,“传令帛?” “嗯。他去了还梦林。” “允铎修炼的地方?”洛桀继续问道,“他一人去的?” 倾竺的孤身犯险使得沐湮心里满是愧疚,他不愿再去回想一遍,只是低着头沉默了下来。 洛桀见他不愿多说,也没强迫他。沐湮揉着手里白色的布帛,过了会儿,突然想起了什么, “对了,洛桀,你认识文玄圣女么。” 洛桀见他怎么忽然问了这么一句,微愣片刻后皱眉想了想,随后说,“圣女一位在天界地位颇低,且为数者众。文玄圣女。。我倒真没什么印象。” 沐湮有些焦急的追问道,“怎么会,她应该给过你一样东西。文玄圣女爱美如命,就连我都听说过,你怎会不知道?” 说完这句,洛桀才有些想起来,“你说的是她?后来被贬下妖界的那个圣女?” “对。她没找过你?” 洛桀抚着下巴,尽力的思索着,“这么一说,早先倒真有位圣女找过我。她当时好像很着急,留下一个木盒就走了。” 沐湮仿佛舒了口气,“那木盒呢,里面装的是不是神尾叶和六松草。” “我没有打开看过,也没太放在心上。她只是说那东西很重要,但也没说要交给谁。” 沐湮正色道,“那正是允铎要找的东西,文玄圣女为此还丢了性命。” 对此洛桀很是奇怪,“文玄圣女不过是天界的一个下等仙女,允铎要她的东西做什么。” 沐湮急问,“那木盒在哪。” 洛桀也没耽搁,“在我书房里,等等。” 说着他向前走了几步,忽然隐去了身形。过了一会儿,洛桀手捧一直精巧的木盒,出现在沐湮眼前。 那盒子不大,呈长方形,原本应泛着光泽的红木上覆了一层灰尘。轻轻一吹,灰尘四起,仿佛揭开了尘封已久的往事。 盒子侧边中间的地方有个金属扣,随着‘嗑哒’一声清响,木盒的盖子被掀了起来。 两株其貌不扬的干枯植物安安静静的躺在紫色的绒布上,看不出任何端倪。 “只有这些?”沐湮反复的看着那两株植物,回头问着洛桀。 “我从没打开过,这东西放在我书柜顶上,已经很长时间没人动过它了。” “神尾叶。。六松草。。”沐湮喃喃的念着,“难道除了修补容颜,它们还会有别的功效?” “不会。”洛桀打断道,“若真是有,文玄圣女修炼不过百年,又怎么值得允铎这么费力去找。” “难道真的像他所说,他仅仅是为了自己脸上,那涅槃劫留下的痕迹么。” “也许。。”洛桀思忖着,“他只是为了拖住你离开妖界的脚步?” 沐湮看着那木盒,沉默后摇了摇头。这句话,成曦也对他说过,可事情发展到现在,他深信里面一定大有文章。 他反复的观察着那个木盒,虽然不大,但是那两株植物所占的地方更少,细细看着,那被绒布垫起来的地方很高,植物只是浅浅的铺在上面。 沐湮将两株植物连带着紫色的绒布一起从木盒中拿了出来,小心的放在一旁。 绒布下是一块木板,相对于盒子底部来讲,木板撑的确实高的不寻常。 曲起食指敲了敲,沐湮一惊,果然,是空心的! 洛桀也发现了,他把木盒接过来,按住木板的边缘,慢慢的把它抠了出来。 沐湮看着那盒子里面,一支轻薄细长的竹片赫然出现在眼前。 沐湮把它拿了出来,竹片很轻,不过一指宽,因为时间久了,显得有些暗淡。 “这是。。”沐湮抚摸着竹片前端像是被细绳摩擦过的印痕,犹豫的说着,“这是,书目。” “从竹简上扯下来的?”洛桀问。 沐湮将竹片翻了过来,八个墨色字迹深深的濡进淡黄色的细纹中。 “凤凰渡厄,涅槃重生。。” 沐湮感觉自己的思绪一下被抽空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感一点一点的从心底的某处翻涌出来。 沐湮有些站不稳,发抖的手掌重重的杵在了桌子上。 “允铎。。。都是允铎。。。”他愈发感觉到头痛,“到底是什么意思。这就是文玄圣女拼死护住它的原因?这就是允铎一定要找到这东西的理由?” 当年凤凰一族涅槃,全族上下除了允铎以外全部死在了焚身火中,许是因为允铎是妖帝的缘故,妖界上下对此事一向是讳莫如深。 “既然是书目,那你对这卷竹简可有什么印象么。”洛桀问道。 沐湮闭着眼,一团乱麻在他脑海里翻搅,令他心烦意乱。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认真的想了许久, “有些熟悉,但是很模糊。”说着,他问洛桀,“你呢。” 洛桀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你都不知道的事,我怎么知道。” 沐湮对他的这句回应有着莫名的反感。他没再接话,只是看着手中的竹片,说, “看来允铎真正想要的是它,不过这又能代表什么呢。” 洛桀却是摇了摇头,说道,“我想他应该不知道这件事,否则怎会让你来找。” 沐湮没有着急否认,但他还是很疑惑,“若非如此,那他真的只是为了。。那两株植物?” 或者真的就像成曦与洛桀所说的,他只是为了不让自己离开妖界? 洛桀叹了一声,“不过也不得不说,允铎那张脸的确是世间少有的美,若说他是真的爱惜自己的容貌,也无可厚非。” 沐湮疲惫道,“我倒真希望这是真的。” “你说文玄圣女为此丢了性命,那她一定是想告诉我们什么。” 沐湮问,“她来找你,是什么时候。” “很早以前了,我记得那个时候,允铎刚刚坐上妖帝的位置。”洛桀认真道。 沐湮听着感觉自己累极了,这些事情明里暗里的相互牵扯着,想要理清但却根本找不到头绪。 “凤凰涅槃。。”沐湮反复咀嚼着这几个字,“也许她是想告诉我们,当年芜回山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
终于终于发完了!! 最后再附一遍晋江地址:http://www.jjwxc.net/onebook.php?novelid=2708989 可以继续更新喽~ |
被删帖以后感觉这里冷清了许多。不过文章已入尾声,我还是希望大家能把之前的剧情再多熟悉一下,这是我第一篇剧情小说,我会努力的把一切都串在一起。之前的剧情里面已经做了很多铺垫,希望大家不要遗忘才好。 |
“凤凰涅槃,须得心无杂念,但凡被这红尘之事牵扰,便无法在灰烬中获得重生。。” 沐湮却说,“道理谁都明白。可单凭这些能说明什么。” 洛桀淡淡的说道,“凤凰一族位列上古神谱,与龙族齐名,也曾是天界最强大的部族之一。。”说到这儿,洛桀顿了顿,“可到了最后,他们却被神皇贬下妖界,理由是希望天界与妖界能相互牵制。可谁都看得出,神皇不过就是害怕龙族与凤族同在神界会日益强大,有朝一日会联起手来威胁到他的位置。。” “你的意思是说,凤凰一族尽灭,与神皇有关?” 洛桀冷笑,“这也不无可能。” 沐湮用手指轻抚着竹片上的字迹,半响过后,才缓缓的说,“妄自揣测只能是耽误时间。就算神皇与地皇曾经相互勾结,我们也没有证据证明凤凰族的消失与他们有关。” “不论始作俑者是谁,都不是我们轻易能对付的。旁的不说,单是允铎,我们就算联手也没有战胜他的把握。”洛桀负手走到沐湮身侧,幽幽的说道,“凤凰涅槃,可不仅仅代表着永生不灭。说到底,你们的命还是掌握在他的手上。”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沐湮冰冷的打断了洛桀的话,“我绝不同意。” 洛桀并没有显得太过焦躁,他只是笑了笑,“你以为是我在逼着你么。” 沐湮暗暗的握了拳,一字一顿的说,“允铎需要御冥神珠,仅凭这一点,我就可以走到最后。你说我自私也好,说我借故拖延时间也好,总之,在一切还没有尘埃落定之前,我绝不会放手。” 洛桀对他这样的回答并不意外,他默言到窗边,长长的叹过一声,“不知怎的,我总有一种预感。。” 沐湮被这句叹息搅得烦躁不已,他不愿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太久, “你只要替我照顾好小临,我就已经感激不尽了。” 听他提到沐临,洛桀无声片刻,神色变得有些暗淡。 “即使到了现在,沐临依旧是什么都不知道。”洛桀倚靠着窗边,目光柔和却满是疲惫,“他在我这儿,从没真正的为自己问过原因,他想得更多的,只是怎样才能不让你伤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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