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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无责任父子文(应该不是 虐 文 吧 ?)[第6页]

作者:陌上花开何须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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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言川只当他还在发倔,并未对此话多加在意,想他虽没在墨离婴孩之时就开始照顾,也是在其很小的时候就带在自己身边了。是以,若是矜云说这话,他许是会好好沉思一番,然而……说的人是墨离。
对墨离来说,他是真的不想让任何人看见现如今自己这般狼狈的模样,他吐得有些晕,眼睛刺痛不大能睁开,倒是明显可以闻到那股刺鼻的味道,加之咬破了手臂,此刻吐出来的东西定是污秽不堪的。
他感觉到墨言川只是缓了一会又来拉他起身,试图挣脱了几下,立刻又想到大致不会成功,便拼命扯下自己的外袍盖在了面前那团秽物上。
浑浑噩噩被扶起来,晃了几下身形,算是勉强站住,墨离没有顺势抓住墨言川的手,只有墨言川双手握着其胳膊支扶着他。
起来后,他呼吸更为沉喘起来,胸膛起伏急促,有些难以自持,墨离只觉现下自己的脸必定也是丑陋不堪,他将脑袋转了转,却发现自己暴露在明黄耀眼的烛光下无法遁身。
“我去准备。”矜云本想问要不要去找大夫,但细想之下,墨离恐怕是不愿让人见那种伤的,何况天色不早,医馆早打烊了,踌躇了会,还是赶快去差遣客栈的人准备热水喝伤药。
矜云正准备出门,余光却瞥见面前二人不善的脸色和僵硬的气氛。
墨离脱去外袍后只着了一件单衣,身上的伤透过稀薄的衣料几是清晰可见,除了裤子上染上血色外,最狰狞的却是手臂上被活生生咬破的一大片血色。
其实墨离一直很不能理解,既然打都打了,还在乎忍痛时咬伤了哪里吗?以前罚得不重还可以理解,如今,他莫名觉得有些可笑。明明身上的伤都比手上的来得疼啊,明明每处伤都是拜其所赐啊,为何此刻墨言川还要狠狠抓着自己手臂来表达不满呢。
墨离浑身僵硬了一会,忽然,死灰复燃般快速去掰墨言川的手,他用了全身的力气去解开钳制,甚至有些张皇失措,略长的指甲掐在墨言川的手指上留下几道绯红的半月形凹陷。
事实上,墨言川刚刚是心有不忍才下意识用劲握住了墨离的手,生气的成分有,但并非是墨离所想的那般-----又要责难于他。
近来那么多个月,墨离几乎是尽可能地对墨言川逆来顺受,哪曾有过如此忤逆。到底是习惯了,到底那件事还未完完全全解决,到底墨言川心中还是有心结,方才显露到脸上的疼惜之情随着墨离的举动,消散了大半。
墨言川没有再去抓他,而是凉凉地看着这个一手扶着桌沿站都站不稳的人儿。
“够了……”有些飘散的声音从墨离口中传出,低得几乎很难让人听清。
“是够了。”矜云站到二人中间,目光毫不闪避,“既然明天要送阿离走,那便双方都早些休息。”
墨言川沉了一口气,也妥协下来,绕开矜云走到墨离身前道:“今晚未解决之事,等到我日后去接你时再细谈。还有,你若不嫌明日丢人,大可以也不要让云儿帮你处理伤。”墨言川自是将墨离刚才的行为理解为不要自己处理上药了。
墨离垂头听着,面目表情的脸上倏然露出一丝浅笑,又很快消逝,“还要再谈什么……”声音很低,几乎不带情绪。墨言川打量了他一会,不打算再做纠缠,“你现在倒是愿意吭声了……只是今日我已不愿意听你多说。明早用完早点,我来接你。”
就势将走之际,墨离本就站不住的身子剧烈晃动一下,他伸出手,一下扯住墨言川的袖口,“就这么算了好不好……够了……”他停下,艰难地吞咽几次,咳嗽几声,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大些:“我是说……我挨够了,不要打了。我是说……事情都过去了,结束了……你不要与我再计较,我也不计较你无缘无故打我。”
“你若是认为我无缘无故打你,那我此刻更无话和你说。”
ps:好困。。暂时就那么多了。期待反虐的孩纸们。。。不远了。当阿离选择在这种时候说心里话,只会产生更多误会,然后就只能崩了。。毕竟某孩子认为事情结束了,这已经是他极限了。
墨言川知道此刻的情形已经有些失控,至少,在还未等自己给墨离多少好脸色的前提下,在对方并未做出任何实质性错误的情况下,在其身体旧伤未愈的状况下,方才动的手,是有些严苛与不近人情了。
有时候,静下心来,墨言川也会诧异于自己倒是下得了手,只是,细想而下,扪心自问,也说不出什么后悔不后悔。
现下墨离忽然硬要拉着与他道个明白,他确实没法顺了其心意。一来是他还未想好,二来是墨离此刻虽看着一副轻声细语的样子,但实际上情绪已经不对了。最重要的是,连墨言川自己都不能保证心平气和地与儿子说话。
什么都不说,在当下来看,俨然是好的。墨言川背对着墨离等了一会,见其还不松手,便瞥了眼一旁的矜云。
半坐在桌沿处的矜云知道墨言川什么意思却也不上前,扯了几分嘲讽的笑容轻笑道:“我可是答应了你不插手你们之间的事,刚刚才受的教训,怎敢立刻忘了。”
矜云如此说,无非是存着气人的心思,说完见墨言川一脸冰霜地看着自己,假意妥协般笑了笑,便真的伸手去拉住墨离,“阿离,不要再惹父亲大人不快了,省得被活活打死可不值得。”他一根根扳开墨离附着在墨言川袖上的手指,快要大功告成时候,墨离却又立刻抓住墨言川的衣摆。
“墨离!有些事,有些人,不是你抓住就留得住的。别自讨苦吃了。”从头至尾,矜云一直在该不该阻止与该不该心疼间犹豫,此刻这句真心实意的劝阻,是因为他真的有些看不过去了。
墨离全然当听不到矜云说的话,只是自顾自开始将手中的衣摆在手腕处饶了两圈,确保牢固后才开口道:“我知道,你看我不顺心,也知道,我事事都不如哥哥。可是……我还是希望你能待我稍稍公平些。”
抓着衣摆的手开始打起颤来,眼泪从内眦滑落,冰冰凉凉的,顺过脸颊时皮肤有些痒,留到嘴里,又咸又苦,墨离左手抓着,右手扶住桌子,只要此刻墨言川往前多走几步,他必定被拽倒在地。
“小时候,你与我说,不喜读书便算了,我才没有去认真读书写字……你与我说,若是嫌练外功太苦便算了,我才没有努力去学……你与我说,外人生死与你无关,所以我才。”
“所以你才恣意妄为?”墨言川终于出言打断,回过身来,“难不成你只记得我小时候与你说的,全然不把我这半年多说的话当回事?”
“住在山间木屋时,我屡次警告你不要随便外出,不要见陌生人,你又有几时几刻闲住了?在镇上,我让你言辞小心,审时隐让,你倒是乖觉的很,怎么,以为我不知道你给那易少艾兄长下毒的事?不知道那毒又是哪来的?今日是离开镇上的第一天,你看看你又费尽心思做了什么。”墨离低眉垂目,整个人却是细细发颤的模样,墨言川盯着他,心中不知为何升起无名的怒火,“你现在这幅隐忍乖顺的样子是给谁看?怎么,又想到主意来逼我带你一同走了?”
‘刺啦’一声,整个衣摆被撕裂开一道大口子,墨离松开手,任由那破损褶皱的布料垂回原位,墨离几是低吼出声,整张憔悴虚弱的小脸都近是扭曲起来:“好!我终于知道你是如何想我的了。”
说完,墨离便一下子浑身虚软得瘫跪在地上,他将地上覆盖着呕吐物的外袍使劲擦地面,动作迅速得将地毯弄干净后,又将脏了的外袍圈在自己怀里。
“还敢跪?”墨言川一惊,反应过来想拉他起身时,墨离身子猛地一躲。“脏。”
他缩坐在地上,好似身上的伤痛不在一般,“不劳烦爹明日送我了,我自己会回去。以后,我会尽量不去打扰你们,不会再惹您不快了。”墨言川皱眉看着他,但凡自己抬步向其靠近,他便会往后缩。
墨言川就这么看着他,看了许久,直到门外想起了燕徙的敲门声。
“墨离,这些混账话,我日后再与你计较。云儿,看着他。”
番外!!!

以爹爹为第一人称的作死日常篇
早年间,我曾识得一名对建造园林亭落颇有造诣之人,交谈中也学得一二,是以,便有了亲自为府邸修建作图的想法。若是重新择地造府,怕是要耗费不少时日,所以我便选了这个已废弃多时的府落,编修边住,倒也不错。
阿离前几日跑了一趟暨伢山,那山乃一片原始野林,鬼魅怪谈之事层出不穷,他偷偷去了,半夜才归来,还带回来了我派出去寻他的几名负伤护卫。
尽管他将自己的右手缩在宽大的袖口中且背在身后,我仍是注意到了------他那原本白白净净的右手手背鼓起好大一个包。对于这种欲盖弥彰的手法,我向来不揭穿,否则,让他以后学了聪明,真真在我眼皮子底下骗我可不大妙。
我凑近看了看他,花猫般的小脸微微垂着,眼皮耷拉,他干干打了一声呵欠,对我道了一声困了便飞快地溜了。我靠近他时感到其气息平稳,脸色并无任何不正常的征兆,想来是没什么事,好得很。
云儿出城办事情已有小半个月了,估计他闲着没事,又觉得家里修建声音吵,便想着法四处折腾,一样样玩过来。
这件事,我本想着要追究的,可他隔日过来时,解释地有理有据,充分向我论证了他没错的理论。细细琢磨下,他说得不无道理:云儿不在,我要忙着画图,这初到都城他还没来及认识别人,世人皆说暨伢山上有已灭迹的灵物,他不去看看会很可惜。况且,他做了充分准备,事先备好了各种防身器物,解毒灵药,求救信号等。
听完他的陈述,我没说他一句,而他作为感念回馈,竟是同意乖乖休息在家‘养手’。
今日是他闷在家的第二天,我有些诧异于他的乖觉。
刚刚将后院的园林修整图完成,连每处栽种何种树植我都标明详尽,至于屋前的植类……想了想,在自己那处标上文竹,云儿那,等他回来再与他商量,至于阿离……
我是很想帮他标上‘随便’二字的,但为了省去日后的麻烦,我还是很厚道地将他喊了过来。
他进来时,看到我还在那稿纸上改改画画便有些不太高兴。他向来对自己宽容,随心所欲,允许自己做什么高兴之事,却不大顾我的看法,连我做什么有时都要指手画脚几分,虽然,我一不在意他的意见。
我朝他挥了挥手,“阿离,在你门口种几颗果树可好?”
“哦……你不是让我不要打扰你么。”他耿耿于怀我没有陪他。我敛住到嘴边的笑意,点了点图纸上某一处,一派正经道:“此处靠近你住处,你想种什么?”
没有任何犹豫停歇,我便听到了他的答案:“葡萄。”
我提起正准备落笔的手,认真地看了看他,“你爱吃葡萄爱到这份上了?”且不说这儿条件是否适宜,单单想到要在屋前搭架子挂那些缠绕多叶的腾我便有些头疼。刚刚我说得那句是调侃之言,没想到还正中了他的心思。
“那……桃树呢?”大概意识到问题所在,他颇为委屈地妥协道。
我刚想开口,门口便传来急急忙忙的脚步声。
紧接着,便是门外响起断断续续的声音:“公……公子,苏府来人了,说,说小公子把他家守卫给打瞎了。”
我看了看阿离,阿离看了看我,一脸惘然问我:“那桃树呢?”
“......”
我没有让门外禀告的人进来,也没有出去,直接回应道:“去回话,我不在。”
门口的人犹豫了会还是走了。
我侧首再看阿离时,才发现阿离已经在我椅子旁蹲了下来,头正好比桌面高出一些,他伸出手,指了指图纸,问我:“你做什么要种竹子?”
“我种什么碍着你了?”
他低低呼出一声没好气的冷笑,伸出一个大包的手往我图纸上狠狠戳了戳,“我不喜欢竹子。”
我有些知道他的意思了,估摸着,他是对竹类的东西印象不好,于是,我笑了笑,明知故问道:“你说出个理由来给我听听?”
“……我走了。”他开始明显的气鼓鼓了。
他难道主动要走,我自是求之不得,“快些走,下次打人注意些,别再让人发现……”。
虽不知他在鼓捣什么,却总比折腾我好些,这摆明就是故意惹事来给我看的,我提起笔,想也不想,在那留白处直接填上‘猫屎爪’三个字。
云儿比我预料的还要早回来一天,接到消息后,我在后院备了一壶陈年老酒,三个酒盅。在境内,尤其是都城内,对酒饮所限甚严,买卖需登记且限量供应。我对这两人向来没什么要求,只一点,不准私自喝酒,除非……是我哪天心情好了和你们喝上一会。
倒无特殊原因,只因阿离酒量不大,喝多了便容易把本就没多少的脑子给丢了。
两人一开始对喝酒一事无太多执念,可偏偏我明令禁止后,他们便开始难受了。其中的道理是,阿离对越得不到的东西心越痒,云儿对阿离想得到的东西心痒。
我在那萧索的后院足足等了有两个时辰,直到风大起来,几片叶子落寞地吹到我袍子上,我才察觉到该是用晚膳的时间了。
果不其然,等我到了正殿,便看到两人已经落座了。
云儿见我脸色不好,一下子站起来有模有样朝我行了个礼,解释道:“云儿本该先去见爹爹的,但有事耽误了,想来一会用膳也会见到,所以便没急着赶过去。”
我瞥了他一眼,没有当众戳穿这般劣质的谎言,自顾自坐下来,将酒壶放好,继而将青瓷酒盅往桌上颇是用力地一摆。
“我家云儿怎么也开始跟人学不好的习惯了……”我呷了一口刚倒的酒水,有意无意地感叹了这么一句。不用想,云儿定是一回来便找了阿离,然后两人玩开了,便把我忘了。
酒盅我只带了一个,自是没他们的份,他们几欲开口,却又咽了回去,这倒有些稀奇。若是平日,纵使云儿不开口,阿离也会说些什么,再不济,也当不满地送我一个‘哼’。
今日桌上的鱼很是新鲜,我没理他们,直接举起筷子,往鱼儿肚子上的肉下手去。我把鱼肉无刺的部分挑了个干净,他们看我吃了半天,似是有些可怜。
抬头刚想说些宽慰的话,云儿便先于我开口了,“爹爹……”
我将碗中的勺子放下,当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他从怀里拿出一叠用方巾包裹好的东西,我有些心凉地接过手,吸了几口气,打开。
确实是要紧的事,也确实他是被事情耽误了才没有来见我,也确实是个不小的‘惊喜’。当看到被包裹着的东西是我花费了近一个月画出的图稿时,我有些恍惚,手指僵了僵,半天没反应过来。从那些被揉碎撕碎的纸屑来看,大概要拼回去已是不可能了。
重新画图耗时耗力,许多地方的具体布局我已想不起来,更何况,有多处我是专门请教了几位有名的大家帮我修图的,阿离这一毁,彻底毁了个干净。
对于这事,我是难得起的兴趣,又耗费了诸多心血,若非如此,若非在意,我也不会让云儿替我出城小半个月办事。
我缓了会,将已毁坏的图稿重新包好,塞到袖口里。当没事人一样,我举起桌边的公筷,往不说话的某人碗里夹了好些肉,嘱咐道:“多吃些,存些力气。”
将他揪住回房,是件很费力的事,而把护弟心切的云儿关在门外,更是一切费心费力之事。虽说为了这种事情动手,想起来却有些奇怪,但此刻不动手,我怕是要气出病来。
阿离整个人被我按着背,压趴在榻上,浑身上下除了腰臀处被限制得不能动,其他部位都毫不停歇得挣扎着。他双手一个劲地伸过来想掰开我的手,大有将我手指弄断之嫌,我干脆利落地往其身后狠狠落下三记巴掌,才将其双手一同按在了他的腰上。
“将竹板子藏哪了?”一边掀开他后摆,一边问他,继而又从善如流得将其裤子剥到脚踝处。两片无辜的肉块晃了晃,刚刚打的巴掌红得有些明显,指缝间的肉还是白乎乎的,他挣扎得更加厉害,两条腿根子活像鱼尾巴扑棱扑棱得跳动。
这死到临头还挣扎的心思不知像谁,我笑了笑,尽量温和得问他:“告诉爹爹,藏哪了……”
“松开……松开啊……谁让你要在我房门口种猫屎爪,我不要!”他大声喊着,也不怕让人听见,我倒是惊了惊,没想到他居然无聊到去偷看我图稿了。
“嗯……你是不是藏那了?”我将语调拔高,故意如此说道,他大惊之下脑袋昂起来,眼睛一个劲往塌边的柜子里瞟。这是他素来的习惯,改也改不了。
那竹板子的面还是呈半弧状,板身不长,我往他臀峰上抽了一下,他也就认命地老实起来。
“嗷……不打了。”他嘴里咕哝了一句。
接着他的话,我又往他臀面上从上至下抽过来,在臀腿处停了手。打的力道不轻,声音还很是清脆响亮,等这组抽完,他就一副不行了的样子开始求饶了。
“我不撕了,不撕了,我保证下次不撕了。”他带着哭腔,喘着粗气,这保证听起来也很诚恳,可我并没有画第二次的打算了。虽说打得不轻,可也不至于疼到他所表现的那般,我低头看了看,不过有些微微发肿。
我将板子往他臀腿处虚指了一下,碰到肿肿的皮肉,他忍不住缩了一下。
“那好,四十下?就这块。”
“等等!我乖乖趴好,折半。”
我愣了愣,他在挨打时,确实识时务。记得与他曾做过这种交易,不过这不应该是我先提出来么……当然,宽容如我,还是应允了他。
“啪……啪……”板子落在那处,不轻不重的力道,却也可以让他疼上一疼。
刚开始的七八下他还可以咬紧牙关凑合,到后来便直接将那‘交易’抛诸脑后,身子一扭一扭躲起来。我按住他的背,快速将二十下落完,只当没听见他的嚎叫。
那块伤处打完红得发暗,他整个人都安静不少,一边默默咻着鼻子,一边还在嘀咕猫屎爪有如何不好。
“怎么,你生我气就把我图稿毁了,我生你气把你打一顿,这有何不对么?”
他不理我,一个人趴在榻上,手背一个劲蹭着臀腿处。
我起身把门打开,门口的云儿小跑进来,与我擦身而过,奔到阿离面前。
“给哥哥看看,痛得厉害么?”
墨离忽然想起,他爹来的时候,与走的时候,他都只能呆坐在地上。他内心没来由地一慌,再抬头时,正好看到墨言川最后一抹衣袂消失在门角,那一刻,他忽然有些释怀了。有时候,长久成习惯的事终会改变,而你总以为是暂时的事,终会变成长久的习惯。
矜云蹲下身去扶他,他也欣然接受,毕竟,他并无力气去争这点所谓的尊严。
趴在床上,膝盖磕着也是没办法的事,所幸皮肉也愈合地差不多了。
也许矜云此刻才意识到床上趴着之人受的皮外伤有多严重,墨离身上的穿戴完整,连覆在臀腿处的外袍衣摆都没有破,只是,从渗透出的鲜红色血迹来看,里头的皮肉大概是不能看了。
一时相对无语,听着底下之人粗沉颤抖的呼吸声,想必也知道其疼得厉害,矜云并不懂这些伤应该如何处理,思量过后,打算出门至少找些热水来。
他刚打开门,便看到燕徙站在门外,门口还摆放着一矮几,其上有冒着气的一盆热水,方巾,还有几瓶药。
“如何处理都详尽写在这张纸上了。还有,我们会在这多呆一天,后日再送他走。”
矜云接过笺纸,扫了一眼,侧首望了一眼床上的人,只道:“你回去吧,这些东西我拿进去就好。”
再次回到床边时,墨离还是保持之前的姿势,矜云见他一动不动,以为是昏睡过去了,下意识喊了一声:“阿离……?”
“嗯。”声音虽是微弱,却是立刻回了。
矜云坐在床头,有些想伸手安抚他,犹豫了片刻,还是伸手去拿了纸,仔细读起来,“明早不用走了,可以修养一天。”
意料之中的没有回声,矜云将纸放在一旁,想了许久,还是决定硬着头皮上药。
在触及墨离腰带的那一瞬,却被一声急促的喊声止住了手,“都这样了,不上药不行。”,墨离摇了摇头,转过头来,“休息会……我自己会走,那药……不必上,我习惯了。”,他伸出那只印着两道青紫肿痕的手,轻轻握住矜云的手腕,“你就当不知道……你放我走,好不好?
矜云看着他神色决绝的样子,心中一恸,也许这样,也未尝不好……
“你想好了?”
墨离知道他是同意了,又缓缓将脸转回去,背对着矜云,“嗯。你放心,我自有办法回去,不会给你们惹麻烦。”
那副连喘气都要缓上一缓的样子,矜云实在想不出他有什么办法可以自己回去。传闻中的凌轩宫位于地势险峻之处,世人难至,来访者若无一定的内力,必定无法活着抵达掩身于悬崖之下的凌轩宫。
这样想来,墨离定只能去找人来接他,可问题是,如今他这幅样子,恐怕连出这个门都费劲。矜云将方巾放到水盆里浸湿,拧干,递到墨离面前,“可是需要帮忙?”,墨离接过不吭声,笨手笨脚地往脏兮兮的脸上糊了几把。“你这般一个人回去不好,你要去哪里,我送你?”
墨离本想自己一个人撑着,但眼下矜云主动提出,心不知怎么又软了下来。自始至终,他哥哥都没有待他不好,自己又何必推辞呢。
“好。谢谢。”他将方巾还回去,矜云伸手接住。
那句感谢,矜云并未察觉有任何不对,事实上,也确实并无任何不妥。只有墨离心里自己知道,矜云永远都不会是以前的矜云了,以前的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到这么打自己,无论如何也不会让自己离开,无论如何也不会让自己开口说谢谢。
矜云取了一件黑色外袍披在墨离身上,想了想,便直接抱起了墨离走出房间,径直去了马厩。
月黑风高,客栈里头打杂者洗着锅碗瓢盆的声音还可听得一清二楚,矜云皱了皱眉,将墨离放下来,揽住其双肩支撑着。
燕徙的背影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矜云有时不大想得明白,这个明明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少年为何如此不苟言笑,大概也只有他,能在镇上扮哑仆扮地不漏出任何马脚。
“不能走。”
矜云扶着墨离走到燕徙面前,勾了勾嘴角,却笑意全无,“你大可以现在就阻止并与我动手,我可以保证,凭着我这副尚未恢复的身子,输给你是必然,吐出几口血也是轻而易举。”矜云停了停,见其似是犹豫,继续道:“或者,你可以现在就跑去告诉他,不过,等你们来,我们大概已经走远了。”
没有再理会燕徙,矜云上前打开栅栏,解了缰绳,带着墨离一跃而起骑在了马上,转身对站在原地不动的人儿道:“这些私事,轮不到你来管。”
马鸣风萧,很快,二人便消失在夜色中。
墨离被压着趴在马背上,周遭一片漆黑,这样的姿势让他很难受,不过已别无他法,身上的伤在剧烈的晃动下疼得厉害,连开口说话都断断续续起来:“往,往大路,城里走。艾义钱庄”
矜云知其忍得辛苦,也不多说,这艾义钱庄在各大城中均有分店,即便往最近的城中走,也需要一夜的时间。
漫漫长夜,伴随着他们的唯有马蹄声,矜云一门心思赶路,等快要天亮时,才发觉大腿处有些凉湿。
低头瞧了瞧,才发现墨离咬了那块的衣料一路,而趴在马上的人儿早就昏睡了过去,晨曦雾重天寒,身上冰凉的吓人。
“墨离?”矜云试着喊了喊,没想到底下的人立刻醒了,墨离昂了昂头,“可是到了?”矜云勒了缰绳,目光朝前方飘去,“就在前头。”
“你……扶我下来。”矜云听言,扶墨离下马,想再继续搀扶,却被墨离的手挡了回来。
墨离挺了挺身子,勉强站直,对矜云作揖道别:“就到这吧。不知下次见……是何时何境。哥,你先走,我想看着你先走。”
矜云最后看了墨离一眼,如霜的脸色,嘴唇上被咬出一道道鲜红,此时此刻,他心中竟是难以言喻的压抑。不愿多看,微微颔首,直接转身马上。
墨离就这么看着,直到一人一马,消逝在浓浓雾霭中。
矜云一路往回赶,林间雾气浓重,好几次让他不得不停下来等雾气散开。虽说时辰尚早,但此刻这条大道上已是有不少来往的马车,前方视线不明,他也不敢将马鞭地过快。
接近正午时,路程才赶了一半,日光有些晃眼,矜云到底是高估了自己身子恢复的速度,一夜没合眼,竟开始有些眩晕。
“吁---”一声惊叫,矜云晃神之际,马的前蹄狠狠折倒在地,他两眼一黑,身子一下失了力气,直接被从马背上被甩了出去。
本以为自己要被摔倒在地,没成想,竟是有人伸手接住了他,矜云睁开眼时,自己已稳稳当当地站在地上了。
矜云一见眼前的人,潜意识就是后退了两步。墨言川出手教训墨离的情形他还历历在目,这一下下虽不是抽落在他身上,却也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纵然他心里明白墨言川不至于为了这件事如此对他,心底终究是有些敬畏的。
意识到自己向后躲,矜云皱了皱眉,神色都有些不自然,欲盖弥彰一般,他又故意向前走了两步,假装淡定道:“你一直跟着?”
“怎么,你以为我跟不上你?”矜云一惊,未反应之下只见墨言川突然发难,一手扯住了自己的腰带。
“你……”矜云一时惊慌失措,耳根都烧了起来,他迅速环顾左右,确认没人后想方设法去掰墨言川的手,更令他恼怒得是,墨言川却以一种对待小孩般满不在乎的神色看着他,大有玩弄的意味,“怎么,你认为带阿离走是你的私事?你也觉得我下重手打他是不待见他么?”
矜云一下子挣脱开来,直接回嘴道:“你待见不待见他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我帮你趁早解决了麻烦,你不该感谢---”
“啪。”一记凌厉的耳光砸在脸上,震耳欲聋的响声与狠劲的力道直接砸在右脸颊上,皮肤一下子没了知觉,耳边嗡嗡直响。
过了片刻,火辣辣的疼痛才密密麻麻从脸上一点点散开,矜云将打偏了的脸转过来,也不惧怕,只是多了一层连自己都未发现的委屈,“可解气了?”
“没有。”墨言川回答的直接,没有一丝停顿,又一记掌掴到另一边脸颊,只是力道明显轻了许多。
矜云两边脸颊处的皮肉印上了一左一右的印子,红了一整片,五根指印尤为明显,凸肿起来,严重的地方泛着青紫,倒算了打胖了一圈。
应该是没想到墨言川出手的果断,矜云站在远处,一时无语,有些回不过神来,墨言川此刻已经走到停在不远处的马车那,回过身来提醒道:“是想叫过往的人都看看犯了错的小孩是如何被教训的吗?”
“过来,上车。”
矜云抬眼,见对面有几辆马车正迎面赶来,也不顾其他,顺从地听话上了车。
车里,矜云特意坐得离墨言川相距老远,不说话,也不动弹,脸别扭得转过去不让对方看见。
墨言川不知从哪递给他一方巾,矜云只当没看见故意不接, 墨言川也不计较,直接往其右脸上一按。“敷着,只准这边。”
“我反复思量,本已打算带阿离同我们一起走了,你倒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干了那么一件好事。我的的确确打重了,也后悔了,但无论如何,你都不该不顾他的伤势连夜将他送走。”墨言川瞅了瞅他肿得有些夸张的左脸,只道:“那下,你挨得不冤。”
矜云笑了笑,反问道:“那右边呢?”
意思再明显不过的明知故问,矜云知道,这第二记耳光,完全是自己咎由自取,只是因为单单纯纯触怒了墨言川而已。
矜云见其不回答,继续问道:“你到底是在生我的气,还是气自己逼走了他?我只知道,我从未见他躺着睡过。”
墨言川侧身坐在榻上,姿势颇为随意,手下是平铺在坑桌上的扇面,由于扇面上宽下窄且不平整,他悬空手腕擎笔勾勒着,一笔一划间极尽细致。而矜云一本正经占据着案牍之座,阵势十足,两人同时开始,他却在墨言川刚画到一半时停笔不动了。
“云儿,你这是画好了?”墨言川瞥了一旁的人儿一眼,开口询问道。
那正襟危坐,身着冰蓝色绸袍的少年似是从沉思中抽出神来,将耷拉下来的白花纹路袖口往手腕上卷了卷,“那倒没有,还有题词。不过,我这一时半会想不出来。”矜云一手撑着脸颊,弯着脑袋看向墨言川,“要不然,爹帮我一并题了?”
墨言川不经意间抬眼,却是愣了一会,如今矜云这般样子,好生像从前墨离与他讨巧的模样,只不过,墨离的脸上会多些嬉皮笑脸的无赖样。
“一时半会想不出那就多花些时日想。”语气间,明显淡了下来。矜云对此,已是习以为常,有时说着说着,他爹便沉默了下来。
这一个月以来,墨言川不愿以真实的身份回到宫内,一直以宾客之位居住在宫城最西面的国宾馆,那儿亭阁甚多,走廊环绕曲折,好水好风光,内侍不多,唯独的弊端就是离皇城的正殿相距甚远。矜云还记得刚来的那几天,墨言川大致与那宫内最高统治者发生了什么争执,一连好几天来回都是靠步行,天气闷热,且没有官职品阶的只能饶远路走外围,每趟都需得花费近一个时辰。
矜云干脆放下笔,头往窗外探了探,“嗯……外头花很香。”,迟疑了一会,提笔,认认真真往扇面右方写道:外头花很香。
“父亲,您花这份心思在扇子上做什么,等届时对阿离态度好些,自然比什么都强。”矜云已不想再与墨言川争论当初打得轻重与否的问题,不仅因为没意义,更是觉得若是自己设身处地,怕也会这般做。
墨言川摇摇头,难得没有与儿子斗嘴的兴致,只淡淡道:“当初阿离与我在宫里住过一段时间,我随手画过一面,他稀奇得很,一天到晚捧在手里,不过后来弄丢了。明日启程,大概两三天就可以见到他,我们各画一个,便当是礼物了。”
“喔……”矜云故作恍然大悟一声,“那父亲送那个便够了,云儿实际上只需准备几盒宫里特有的点心便够了。”
“云儿只觉得,重要的是对方需要的,而不是您认为……”
“咚咚咚。七殿下来了。”敲门声阻断了矜云接下来的话,这儿的守卫都是墨言川亲自挑选的,平日里通传直接省掉敬辞,这是素来的习惯。
没多久,一名身着红袍的人儿就匆匆忙忙赶了进来,少年不过十二三虽的年纪,身材高挑,五官分明,浑身上下散发着少年心性,与未经世事的稚气。他略略喘着粗气,双颊绯红,似是惊魂未定的样子。
墨言川对他这般模样并不新奇,等他缓过来,才开口问道:“怎么了?”
少年迟疑了下,快步小跑到矜云那,在其身后一藏,两手往矜云右手手腕上一耷,才愤愤道:“骑马过来的时候……马受惊了,我差点摔倒。”
“宫里还准骑马了?”墨言川饶有兴致地好奇道。
“唔……不准。可是,我知道有条偏僻的道,那儿没事……”少年眼看自己没了理由,嘴硬起来便开始自欺欺人说没事。那条路上的禁卫军较少,即便有人看到了,也不会冒这个大不韪去说事,问题在于,马受惊时一路几乎奔到了门口,全让国宾馆门口的守卫看了干净。
少年此刻真想赖在地上连打好几个滚求墨言川不要将此事说出去,可明显不可能,矜云将他爪子一个个拿开,推着他的腰往墨言川面前送。
“皇叔啊……阿云哥哥的好爹爹……我真的答应了别人不能说,您都缠着问了我大半个月了……”少年的内心,是崩溃的,好不容易不要被缠着问了,结果在最后一天栽了大跟头。
大约摸一个月前,墨言川与矜云急急忙忙赶到京都,才得知全城上下,包括朝中臣子在内都有可能中了蛊毒。未免引起恐慌,中毒之事被严格封锁,因暂时只有数人毒发身亡,尚给研制解药留下了一定时间。
没有人知道如何检测是否中毒,任何人都有可能是中毒之人,并且随时死亡,唯一知道的一点就是蛊毒通过食物传播,虽宫内之人确认无虞,但若所有臣民尽数死亡,也是灭国之灾。
就在这危在旦夕之际,七皇子忽然找到了解毒与测毒之法,解除了燃眉之急。
而此刻站在墨言川跟前的少年,正是当日救国家于危难之中的大英雄。
墨言川看也不看这位哭丧着脸的大英雄,只专心想把扇面画好,“殿下鲜衣怒马在宫中飞扬的样子,想必很多人想看。”
少年背后一凉,手不觉偷偷背到后头摸了摸,脸都皱了起来:“可,可我真的不能说啊……当日父皇赏恩典时,我可是什么都没提,只说了一件,不能问我是何人告诉我解毒测毒的法子的,父皇可是准了的。”
墨言川抬头,对少年笑了笑,又朝矜云看去,吩咐道:“云儿,去把这事和……”
“等等!”少年一嗓子吼了出来。他近日着实运气不佳,三番两次闯祸被抓包,身后的伤才好了一点而已,即便是屁股,也需要有休息的时候。
“殿下只需要告诉我,是你主动去找人的,还是别人主动来告知你?”
少年沉吟片刻,觉得这也不算泄露秘密,才开口道:“我主动去找别人帮忙的。”
“最后一个问题,告知你的人,是个人,还是江湖门派?”
江湖门派那么多……回答了也不算泄密,嗯……少年想了很久,郑重其事道:“算是江湖门派吧。”

无缝连接一段小剧场
阿云:
父亲,你成日打七殿下的小报告,还故意选了一匹他喜爱的马引诱他骑,是不是太过分了。。。
某爹:
即便你现在当着七殿下的面戳穿我,我也并没有什么好害怕的。
某小七:
。。。(你们在说什么)

。。。(在说什么。。)

。。。(what!)

。。。欺负我。。。。。。。。。。。。。。
收到城外加急信件时,已是月上树梢,侍从们没敢深夜打扰,等到隔日一早,也就是出发当日,墨言川才拿到派件。
墨言川展开信笺看,随口问了一句何时到的,手底下的人老实答了。这一个月来,他连大声说话也未曾有过,如今听到侍者的回答,却是立刻偏过头去斥道:“不是吩咐过收到了立刻送过来吗?”
众人没料到墨言川会有那么大的反应,突如其来的责难让他们一下子跪倒在地,俯身垂首,噤如寒蝉,本来还有点留恋在这儿当差的心情当下被冲得一干二净。
“各自散了吧,也省得费劲恭送了。”矜云上前一步,对下头的人说道。该打的赏在昨日发了,守卫也在昨日散了,如今留下的不过是十多名侍从。矜云这话说完,窸窸窣窣一众人都识趣地退下了。
“信上怎么说?”矜云回头,墨言川将信笺折好,放回信封,“说是不想让我们舟车劳顿,就改在距都城不远的凌雾山庄相见。”
矜云点了点头,这才依稀想起这家山庄名为山庄,实为一建在海边的豪华酒楼,“那我们出了宫门还用雇人驾车么?”
“信上说了,以此凭证,有人会接我们去,现在只怕已有人等在西门外了。”墨言川倒是对这家所谓的山庄略知一二。一开始,这山庄只是以美景佳肴闻名,许多达官显贵竞相争着赶去住,到后来名气大了,便要开始提前预售,到现在,已经对前往的客人有了甄选之意。不说其他,各类服务也是应有尽全,接送都是庄内专有的人手与车马。
国宾馆离正西门并不远,两人徒步走出宫门后,便看到有几人穿着相同的服饰在不远处等候,到底是有眼力见儿的,见他们出来了,立马驾车穿过人群迎过来。
其中一青衣男子摊开手,墨言川便把信件递给他,他往信笺右下角摸了摸,嗯了一声,便招呼手下的人伺候墨言川与矜云上车。
马车有些颠,在山路上晃得厉害,墨言川手里揣着墨离寄过来的信,心里惴惴不安起来。
“父亲在担心什么?”矜云的语气半似询问,半似明知故问。
墨言川看了儿子一眼,从袖口拿出两封对半折叠的信,连同手中这封一起递到矜云手里,“一个月时间,三封,前两封上的字不过三行。上头的字是他自个儿写的,按照时间顺序来看,每封都比之前那封的字写得好看些,他倒是有时间把功夫都费在练字上。”
马车一路赶着回凌雾山庄,期间赶车人好几次询问是否要停下休息,都被墨言川拒了,日侧时分,他们进入了一条平缓的小道,是人工凿建的,时而也有来往的马车,与他们当下坐的别无二致,赶车之人也着了相同的服饰。
快日落时终于到了山庄的大门,车没在正门口停下,反而绕道停在了了另一方向的小门,曲径通幽,亭阁林立,时而还能闻见小桥流水声,他们一路跟着那名青衣男子走,随身的行李早被人手接管安置到了房间。
“两位在这等会,我去通传。”男子向他们作揖,转身便去了。
墨言川坐在庭院内,抚额小憩了会,醒来时已过去了小半个时辰,他睁开眼,矜云正背对着自己研究附近的花草。信步走上前,盯着矜云手中那片并无奇特之处的叶子看了看,道:“你还对这个有兴趣?”
矜云托起那叶子,往鼻尖凑了凑,又嗅了嗅,不以为然道:“我记得以前好像闲来无事时看过不少游记,书中描述的此品种倒不多少稀奇,只是我从未见过长得如此大的,大概是这儿地方好。”
轻声笑了笑,伸手将矜云握着叶子的手拽过来,“一会回来再慢慢研究。阿离让我们在此等候,说明他人就在这儿附近,我们去附近找找。”
墨言川所想无错,这块区域没有宾客,往来的人也不多,应该是墨离自己住行的地方,如此,他们随便走走便没有什么好顾忌的。
绕过左手边的郁郁葱葱,沿着小径往前方走,没过多久,忽然觉得迎面的空气湿热起来,墨言川与矜云往左面一拐,眼前便是一汪凸月状的碧蓝泉水正款款冒着热气。
那温泉并不大,周身围着一圈花岗岩,旁儿的树木没有修剪过,长得老高,完全遮挡住这一片。墨言川走近一看,才发现墨离的脑袋淹没在白雾中,整个脸颊都被晕得红扑扑得,这泉里大概放着安神的香料,放得多了,人便睡得熟了。
墨离双臂交叠在花岗岩上,脑袋枕在臂上,睡得安然。额前的碎发湿湿地黏着耳垂,乌黑的长发有大半都浸湿在泉中,水面刚好覆到他胸间。
这样睡倒是不怕溺死。
墨言川蹲下身去,手指刚刚触及他暖乎乎的臂膀,被扰了好梦的人儿感受到其冰凉的指尖立刻不满得哼了一声,将脑袋挪了挪。
本是被遮住的左前臂一下子暴露在空气中,小指宽的暗红咬痕,大概有三四处,紧密地分布那片白皙的肌肤上,许是因为那片地方咬得顺口,有两处疤痕都交叠在了一起。墨言川情不自禁地用掌心附上去,一言不发得揉了两下。
身旁的气息太过熟悉,连被触碰的感觉都很熟悉,虽有些冰,却也很舒服,墨离迷糊糊醒来,睁开眼帘,是墨言川一脸温和地对着他,潜意识就是巴巴喊了声:“爹爹……”
墨言川一怔,被这久违的语气弄得莫名慌了慌,他送开手,站起身想去拿被搁在右方泉边矮凳上的浴袍。
矜云就站在不远处,也想拿了浴袍递给墨言川。与此同时,墨离好似突然清醒过来了一般,一头闷进水里,再探出脑袋时已经到了矮凳旁,伸手一把将袍子抢了过来。
当墨言川回过身时,墨离已经出了温泉,袍子黏在湿漉漉的身体上还在滴着水,一头的毛发湿得透彻,他光着脚站在地上,有些惊魂未定,整个人看起来不仅狼狈又有些局促不安。
见其如此,责备的话也不知如何开口了,儿子如今的样子,墨言川一时有些搞不清是小孩在怪他打狠了闹脾气,还是从心底里怕了他。
“以后泡的时候不要再睡着了,你房间在哪,去…….”
墨离听到这处,回过神来,立马跪在了地上,“以后不会了,不该让爹和哥等那么久。”他这话说得不卑不亢,语气极为恭敬,刚刚跪下去时没有故意用力跪倒,也不是缓慢得屈下膝盖,似乎对这个动作早已轻车熟路,处之泰然。
墨言川垂头凝眉看着跪在地上的人,半晌才说道:“这小事也值得你跪下与我认错?”
“阿离当日不该不告而别,自己先走。”
刚见面便提起一个月前的账,墨言川不免心中不快,按理说,孩子这般诚恳地一件件与他认错,他该开心才是,可是墨离现下的态度与转变让他觉得陌生,疏远。而不管是一个月前墨离私自回去的事情,还是瞒着他找到解药的事情,抑或还有其他事情,若是给墨离再一次选择的机会,墨言川知道,墨离还是会有同样的选择。
所以,这错认不认又有什么区别,而现在突然变得这么谦卑乖顺来认错是想专门讨打么。
他觉得有些无力,有些东西,似乎真的一辈子都教不会。在墨言川看来,墨离那些所谓的错事,可大可小,归根究底,就是太恣意妄为,连商量都不与他商量就做了。他打得不少了,几乎说是一顿比一顿狠,可眼前的人还是这样。
墨言川看墨离跪在满是水渍的地上,想起他腿上的伤,忽然什么都不想想了,先暂且搁在一边吧。
“起来。这些事,以后和你算。”墨言川将他扶起,帮他理了理头发,看了看四周,也没找到什么可以擦的东西。
“父亲,我先带他回去换衣裳吧。”矜云走上前去拉墨离的手,却被墨离有意无意地躲开。
墨离微微诧异了下矜云对墨言川的称呼,抬头给他回了一个勉强的笑容,摇摇头,道:“我自己回去换就好,父亲和哥可否在原先的地方等我会。”
墨离回房穿戴整齐,前后不过一盏茶的时间,换上的衣裳是青绿色的,与这儿清幽的环境很是相衬,脚下就随便着了绣着竹叶的棉布拖,那本是在室内穿的,可他不想让人久等了,便就这般拖着单鞋去了。
林地多雨,铺在地面的青砖还未干,墨离走到那地方没用多久时间,却还是弄湿了鞋底。纵使他表面装得再平静,内心还是开心的,一个多月未见,不长,但也是想念。从小到大,墨离几乎没有离开过墨言川身边太久过,于是,当他如孩童般迫不及待来见他爹,却只看到了空无一人的萧瑟庭院时,大有空欢喜一场的感觉。
风忽然就大了起来,随之而来的是携风而落的绵绵细雨,墨离失神得站在亭中,这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他不会被困在这多久,可他仍有一种怎么也出不去,怎么也好不了的感觉。
没过多少功夫,有人便拿着油纸伞过来禀明了情况:是墨言川吩咐人先将他们带回房间的,而且指明让墨离不要过来了。
接下来的几天,墨言川都没有见到墨离,他试图问过身边服侍的人,他们皆称不清楚,他也曾就近找过,几天时间,足够他把这里摸清楚,但一些地方有人看守,他并不想在儿子的地盘上驳了其颜面,自然没有硬闯。
温泉那处似是做了不小的休整,墨言川按着先前的道路去找,原先的通入口已被堵住。这般做得实在明显,墨言川也知道他是在躲自己。
矜云这些天也是看不到人,常常半夜才回隔壁自己的房间。原来,墨离躲的只是他一人而已。
墨言川一人空坐在阁楼的雅间,透过竹帘看着底下来往的马车,有人携妻抱子下车,手中的孩童甚是乖巧地窝在父亲怀里,他忽然想到墨离小时候没有一刻是省心的,但却很是有趣,相比之下,他还是觉得别人家孩子和小墨离比不得,自家儿子好太多。
他想了想第一天来到山庄的时候,自己说话好像是重了些,可也只是顺势而下,他是耿怀于解药的事情,但更多的是担心,那解药若是可以如此轻易地获得,那他也不必坚持不让墨离跟着自己。他知道,那毒显然是冲着墨离而来,而解药的获取自然是要付出代价的。
当日那句要算账的话,并非是一见面就要打人的意思,他有些发愁,难不成儿子是怕挨打才躲着的?
想到这,墨言川不禁被自己这个自嘲的玩笑弄得有些心酸,那次打得着实厉害了些,其实也不是什么大错,自己的反应确实过激了,直至现在,他都有些不明白自己为何能下得去手。
如今事情也算圆满解决,他们不用躲着,不用隐姓埋名,他也可以与以前一样纵着墨离,任由其做一切想做的事情。是,这样的生活很多,可是不知为何,回不去了。
墨言川为人一向轻人自傲,当他以为一切都在掌控之中时,自然对从小养到大的儿子纵容到极致,用尽温柔,他不需要墨离费心学去任何东西,也可以纵容墨离在眼皮子底下做任何事,因为他有这个自信可以保护得了儿子,旁人如何看如何活,与他无关。因此,当事实证明并非如此,一切都有可能脱离掌控时,墨言川怕了,他无时无刻不害怕旧事重演,害怕被他养得不谙世事的儿子会有性命之忧。
而既然以前约束得少,教训得少,那便一道补回来。他来不及去想自己这样做是否正确,当时的情况容不得他多想,也容不得一丝差错。
他的教育方式从来就不合乎情理,墨离可能觉得墨言川变了,但从本质上来说并没有,他只是在用自己认为可行的方式去护着自己的儿子。
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他都没有觉得自己是对的,只是他需要时间,去想,去解决,去说服自己。
墨言川在阁楼上坐了四天,喝了四天凉茶,看了四天来来往往的人,顺便也学着矜云看起了名家游记。等这边呆够了,他打算每个地方去瞧一瞧,看看那些景观是不是真的像书里胡诌的那般好。
他想好了,再等两天,如果墨离还不出现的,自己只能去抓人了。
傍晚回去时,墨言川发现沿路一个人都没有,整条道有些昏暗,连灯都没点上。隔壁矜云的房间一片漆黑,人应是还没有回来。
墨言川等了近两个时辰,门外仍一点动静都没,他想了想,干脆站到外头去等。
庄里主殿的笙歌停了,灯火息了,直至最后墨言川都将蝉鸣声听厌时,矜云搀与如同烂泥一般的墨离从外头回来了。墨离两腿软软曲着根本不着地,几乎是被矜云扛着,醉得不成样子,纵然如此,脸颊绯红的人儿还在手舞足蹈比划着,嘴里嚷嚷着连蝉都听不懂的语言。
矜云几乎是将人扔到墨言川怀里,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又闻了闻自己的衣服,在略有深意地看了墨言川一眼后,便如释重负地回了房。
浑身似没了骨头似的,墨离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被转移了,他觉得有些不舒服,不满得哼唧了几声,两手便大喇喇地环住了墨言川的脖子,整个人挂在了他爹身上。
如此姿势,墨离的头正好窝在了墨言川脖颈处,他整个人不安分,脑袋不停地乱动,乱糟糟的头发就抵在他爹皮肤上乱蹭。
墨言川被墨离弄得有些痒,低声唤了几遍‘阿离’都不见其有分毫的清醒反而是将一头杂毛蹭得更厉害了,他哭笑不得,又觉得儿子这般样子也挺好。
伸手拖住其腰部,墨言川将人往上提了提,怀里人儿的个子与自己所差无几,此时正好似鸵鸟般曲着背伏在自己肩膀上,他忽然觉得,儿子其实还小。
本是准备将墨离放在床上的,当看到墨离外袍都被酒水淋湿后,墨言川便开始帮儿子将外衣除了,幸好里衣还是干的,只不过被染上刺鼻的酒精味。墨离闭着眼睛如同提线木偶一般被任意摆弄,两腮处红得不寻常,甚至有些滑稽,墨言川自是笑不出来,手下的人全身冰凉,两只手已经冻得没了血色。
一番折腾后,半死不死的人儿只穿着里衣里裤被塞进薄被里,墨言川想他睡着了,便出门亲自去打了盆热水想帮他擦脸。
出门前墨离还是乖乖躺着的,等再次进门时,墨离已将被子踢在了地上,身子从正躺变为趴伏在床上,两腿叉得老开,单手正背在身后抓来抓去。
墨言川将水盆随手搁置下便走上前去,墨离嘴里念叨个不停,可即便他直接凑过去也听不懂儿子在说什么。他知道那日将墨离打得皮开肉绽不容易好,可这都一个多月过去了,怎么也该不疼了,现如今看到墨离自己趴在床上,又不觉担心起来。
这些日子,他不大愿意去回忆这半年多来施加在墨离身上的每一顿捶楚,也不大愿意去想到底哪些留疤了,哪些没留。在事情没解决前,他还可以控制自己不去想,但这些天里,许多回忆纷至沓来,愈加鲜明,他已然控制不住。
他似乎很少去查看墨离伤得如何,也没有完整地帮其上过一次药,连缓下脸色宽慰几句都没有。墨言川垂头望向床上那个单薄消瘦的身形,也不知其每次挨完打后,是如何熬过来的。
将儿子乱动的手轻轻按好,墨言川想看看墨离身后的伤,然而,就在碰到其腰际的那一瞬间,床上的人突然醒了过来,身子一挺一翻立刻躲到了床里侧。
“呜呜……不打,不打…….以后打,今日不要打了。”墨离直接嗷一嗓子哭开了,他一手捂着身后,一手覆着自己的脸。墨言川还未反应过来该如何做,便看到儿子的泪水从遮在脸上的五指缝隙中渗透出来。
“阿….阿离?”墨言川楞了一下,半张着口想说话,却被儿子更大的哭号声给堵了回来。“呜呜……你不要讨厌我……我没有故意不听话的……后面破了,流血了,可不可以不打……”
墨言川怎么也听不下去了,此时此刻,墨离就在他眼前完完整整得将恐惧与害怕表现出来,他能听到儿子哭得和孩子一般,身子抖得与挨打时一样,只不过,以前不管打得多厉害,墨离都不敢这么大声哭喊,只得死死咬牙忍着,甚至一句‘不要打了’都未说过。
他打人向来不喜说出准确的数目,只会在心中记着,打足数了才停手,墨离从不知道自己要挨多少,却也只变相求过两次饶,一次是打手,另一次是墨言川让他跪在瓷片上。
墨言川只觉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他下死手,纵然是情非得已,也为免太过严苛与残忍,“不打……没说要打,阿离,你过来。”墨言川试图将儿子拉到怀里。
墨离最后哭得酥酥软软,身子蜷缩在一起,一边摇头一边往床脚缩。
“阿离……”墨言川看他这幅怕极了的样子,愈发想将儿子拉扯到自己身边,而墨离则是被墨言川的过来的动作所吓倒,眼看就要被捉到了,蜷成一团的身子一滚,便直接落到了地上。
墨离卷着薄被裹在身上,赤着脚丫子奔得格外利索,三下两下,就躲到了某块离墨言川最远的墙角。
自己果真有那么可怕么……墨言川扶额神伤了会,确实不知该如何处理了。他记得以前的墨离很好哄,也从未出现过躲着自己的情况,眼下的人儿令他陌生,一个人蹲在墙角,一双浑浊迷惘的眼睛时不时偷看自己几眼。
而只有自己一动,墨离就是拔腿要跑的架势,一时间,墨言川有些进退两难。
干坐在床上,大致回忆了下墨离小时候自己是如何哄的,墨言川站起身来,也蹲在地上,尽量与儿子保持在同一高度,温声道:“阿离……阿离乖,爹爹过去抱你回来可好?”
远处的小人儿眼神飘忽不定,瞥了一眼墨言川,又垂下眼皮暗暗纠结。墨离醉得神志不清,在他的潜意识里,墨言川就是要揪住揍他,他害怕,所以一门心思要逃走,逃走就安全了,不疼了。如今听到墨言川那么说,他把持不住了,不知该不该相信。
墨言川见儿子开始捻起背角思索,就知道差不多了,趁热打铁,继续哄道:“爹爹从未说过要打你,地上凉,抱你回来睡可好?”
统共就劝了两句,墨离就松懈了,他害怕,却并不代表他不想被他爹抱,此刻他头昏脑涨,脚也冷冷的,刚想点头,就被墨言川一下子抱回了床上。
墨离反应不过来,挣扎起来,无奈被墨言川按着,怎么都逃不开,他醉了酒孩子心性大,越被制住,便越想逃开。他手脚并用,捶打起人来还是用了真力气的,“你骗我,呜呜……墨言川……你骗我!”。
先前墨言川怕墨离受了惊吓跑出去,现在儿子被自己擒着,也就放下心来,而此刻墨离情绪忽然激动起来,口口声声还说什么骗不骗的,墨言川疑惑之下,身上各处都被儿子有意无意踢打到,也有些恼怒,“我骗你什么了?不想见我也罢了,非得喝成这样给我看?”
语毕,顺手将墨离用力地按在自己胸口,一起躺下后,又用膝盖压住儿子不安分的两腿。墨离下半身趴在床上,上半身匍匐在墨言川胸前,腿被禁锢住,只有两手还锲而不舍得挥舞。
“害怕挨打还不消停点!”墨言川低吼了一声,墨离动作一滞,随之挣扎地更加卖力。别人不是喝醉了倒头睡么,怎么自家儿子有那么多精力。
“呜呜……我就知道你又要打我……为什么,为什么不信我,为什么要打那么狠,为什么……”墨离喊得鼻音甚重,到后来都模糊不清了,还扯着嗓子还问为什么。
“我哪里要打你了?我不信你,是因为……”墨言川说到这,陡然意识到自己正在跟一个神志不清的小醉鬼对话,住了口,转开话题道:“你再闹我真动手了。”
墨言川本意是吓他,假意伸手要扒他裤子,墨离一惊,‘啊’了一声,右手一挥,反手一记刚好落在墨言川左脸上。
啪得一声,两人齐齐一愣,墨言川只觉脸上受到一击,摸了摸嘴角有血丝,应是牙齿磕破了口腔内壁。墨离有些心虚得缩了手,虽然不知道打到了他爹哪里,但也听得出那声脆响有些大,他维持着原有的姿势不敢再作挣扎,掩耳盗铃得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半晌,墨言川才拍了拍儿子的背以作安慰,柔声道:“睡吧。”
过了许久,正当墨言川要将枕在自己胸口的脑袋挪到床上时,墨离迷迷糊糊伸出了右手,揉了揉墨言川的肩膀道:“爹爹不疼。”
小醉鬼晚上睡得不安稳,不停鼻音略重得哼唧着什么,墨言川睡不着,从酒气十足的人儿身上扯块被角盖在腹部,就躺在边上默默听。墨离的脑袋离他很近,不过一指的距离,他可以感受到儿子的鼻息,和吐息间浓重的酒味。
墨言川确实心疼了,旁边的小人半梦半醒间还记得帮他揉揉,这半年多的日子,他却一次也未曾帮儿子仔细上过药。夜深了,他并无半分睡意,有些头疼,脑子里无非在回忆这段日子以来发生的事情。
这半年多来他活得战战兢兢,生怕行错一步,至于做得过不过分,包涵了多少发泄的成分,墨离所感所想如何,均不在考虑的范畴。他自认为已经很尽力,也很累了,可他偏偏忘了墨离也很怕,很累,很压抑。
不自觉得,他将儿子脑袋揽过肘弯里,像抱孩子般锁在怀里,大致是不舒服了,睡着的人儿将身子往外侧弓了弓,躲远了些。墨言川直接伸出另一只手来推着小孩的臀部往自己身边挪了挪,谁知这不动还好,一动这人儿就开始嘤嘤啜泣起来。
想起儿子身上的伤许是没好,却也不敢再动了,墨言川缩回手,有些无措得看着儿子哭了会。软糯的声音听着就可怜,墨言川叹了口气,干脆背过身去不看了,他家的阿离从小就是个小哭包,每次挨教训都会掉眼泪,只是他一时还没习惯儿子在梦里哭。亦或者,他有些害怕接受一个突然冒出来的想法-----阿离是不是常常晚上疼得睡不着,是不是常在梦里哭。
隔日清晨,天未全亮,虫鸣声未止,整个房间有些昏暗,浸透在空气中少许凉意让墨离醒了过来,他抬起眼皮,揉了揉发涨的脑门,这才意识到这儿并不是自己的房间。
再瞥到身边不远处墨言川正阖目静躺着时,墨离惊了惊,又愣了愣,继而傻傻望着他爹的睡姿发了会呆。
这些天,墨离主动避开墨言川,一方面是他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生气,另一方面更多的,是不知如何面对。现在他意识到昨晚自己喝了酒,还在这儿睡了一夜,更严重的是,他不知道自己酒后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这一切的一切,都让他莫名内疚与不安起来。
朝着墨言川右脸的红印子瞅了瞅,有些心虚,转念又想,应该是他爹自己不小心弄得,便心安理得地准备溜之大吉。墨离站起来,小心翼翼弯着身子跨过躺在床外侧的墨言川,双脚落地,因为不想穿鞋弄出太大声响,便准备赤着脚走。
刚抬脚,身后就被猝不及防地抽了一巴掌,墨言川没用力,没反应过的墨离却是一个趔趄,差点摔倒。等他站定,半咬着下唇大抵有羞愤欲死的觉悟,他转过身,规规矩矩在床边站好。
“不晓得穿鞋么?”虽是训斥的话,说得也算是极尽柔和了。
墨离一步步挪着两条腿,往右边靠了靠,双足蹭到鞋子里,踩着后跟。
墨言川此刻才觉得方才那一下有些不合时宜,毕竟墨离心里还有芥蒂,而见他那副恭敬谦卑的模样,既后悔也不忍,缓了缓语气,当做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道:“怎么那么早起,不睡了?”
正好,墨离也不愿意提及昨日的事,顺着话头,接下去:“我……嗯,阿离回自己房间了,不打扰爹……喔,父亲休息了。”
他刚起来,又被吓了一下,脑子有点不清不楚,结结巴巴说完这席话,不但把自己弄得无所适从,更是把墨言川听得有些尴尬。这自称与称呼,从矜云口里说出正常,从他墨离口中说出,怎么听怎么别扭。
墨言川沉默了几秒,抬起头直视低着头的墨离,见他并不敢看自己,干脆直截了当道:“你这儿地方好,床也够宽敞,在这儿再睡会,让我看下伤。”
“我没受伤……”墨离想,这在凌轩宫的一个多月,自己确实没受伤。
墨言川一时语塞,更不愿多作废话,心里压制住直接将人按倒在床的想法,尽量温柔地说道:“自己爬到床里头来,裤子去了,给爹爹看看。”
墨离面色一僵,他方才只是拘谨,此刻一听这话就是神色凝重了。他后来没怎么上药,主要原因在于自己也不愿意面对那些丑陋的伤痕,面对他爹很打他的事实,如今让他赤裸裸得掀开,他万万不能接受。也许他心中还希冀着墨言川看到会心疼,但事事往往是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他还担心墨言川看到他故意不上药会生气惹得再度捶楚加身,可是,如果不心疼又怎么会生气,如果心疼了又怎么会再打…… 这个想法很矛盾,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他不想让人看到他的伤痕。
墨言川见墨离一动不动,知道他这是为难,也不加催促,就这么等着。墨离站在原地,浑身发僵发冷,手背在后头将指甲陷进肉里掐着,面色如霜。
过了许久,墨言川伸手将他的手拉回来,握住手心,满是凉汗,“不必紧张,只是看看伤好没。”
墨离听完有了反应,反抓住墨言川的手腕,哀求道:“不看了好不好,不好看。”
闻言不对,更是紧张起来,“一个多月了还不好?”,说着,伸手就是要拉墨离过来,墨言川并非用蛮力去拉,也没想到墨离会使劲去挣扎,拉扯几下后,愈发慌乱的人儿终于逃开了。
“墨离!”
被连名带姓喊了一声,墨离镇定下来,在短暂的时间内,双眸仿佛一下子没了神色,死气沉沉得望着地面。他没说话,转身迈步,不紧不慢,走到靠床的一面墙边。
将拇指伸到裤腰里,轻轻一拉,亵裤便连着里裤滑到脚踝处盖住了鞋子,里衣的下摆刚好遮挡到臀腰处,再往下看,是两片布满狰狞印记的伤处。
杂乱的鞭痕叠加交叉使得皮肤不太平整,一条条暗红的抽痕似是刻在了肉里,但好歹颜色不深,整片肌理已经开始红中泛着青黄,最突兀的莫过于纵横在右臀及沿侧大腿上累在一块的黑紫疤痕,一条条如沟壑般连成一片,周围的肉还是粉红色,明显刚刚结痂。
若是细看,不仅被上衣半遮半露着的腰际有红痕,腿后跟处还有大大小小的浅红色花印留着。
墨离胳膊撑着墙面,一动不动,他有些冷,心中寒意更甚,左右最后的颜面没了,也无甚其他可以在乎的,半晌,他听到身侧传来声音:“还痛不痛……”
握了握拳,墨离将头靠在手臂,“好多了,我是故意不上药的,您打我吧,我错了。”
墨言川浑身被一股凉意占据,手脚虚软,没了力气,他亲眼看到儿子说完那句绷紧了肌肉,“我又何时说要打你了!”一句话吼出来,掏空了所有努力,只剩不忍,他站起身,几步跨到儿子面前,帮人儿提起裤子,抱起来,放到床上。
墨离有些犯晕,一下子回到床上,有种前功尽弃的错觉,他刚想撑起身子起来,走到门口的墨言川连头也不回道:“我去吩咐你手下的人,说你接下来的日子都睡我这了,你要是敢跑,便真如你所愿开始清账。”
诚然,现下的情况,这所谓的账连墨言川本人都不太清楚是什么,只是,只要清楚一点就够了,用挨打威胁,省时省力。
小剧场
日上三竿,墨离勉强眯开一条眼缝,唔,有些刺眼,翻了个身,将被子卷到身下,继续睡。
墨言川有些诧异儿子怎么没看到自己,假意用力咳嗽几声,显示存在性。
瞌睡虫迷迷糊糊转过头,看清是墨言川后还是乖乖喊了声:“爹爹早。”随后,转身继续合上眼。
“啊离,不早了。”墨言川从怀里掏出折扇,展开,在儿子半掩在枕头里的脑袋上方扬了几下扇面。
受到怪风骚扰的墨离赖着喊出了声,眉头拧巴在一起好不耐烦。,一团散开的乌发被风弄得凌乱,一下子缠绕覆盖在了小脸上。
有些睡意,就是因被人打扰而产生并愈加强烈的。
墨离忿忿然呼出两口浊气,“别闹!”,警告墨言川。
“。。。”
当听到底下传来不疾不徐的呼吸声时,墨言川忽然找到了儿子有点傻的原因--睡多了。
“啊离,前些天欠的账是不是该还了?”
墨离听完,睁大了双眼,迅速翻过身来:“你还记得!?”
墨离整了整发丝,挤了挤黏糊在一起的眼睛,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你以前是不是说过,揭发举报有奖,可以消账?”

墨言川颔首沉思了会,抬起头,对墨离点了点头。
“唔。。那好吧。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哥在忙什么嘛。。。其实,他。。。。”抱着事无巨细的原则,墨离将该讲的不该讲的全说了。
墨言川听完有些头痛,默默望了无比坦诚的儿子,转身直接去处理“问题”了。
如释重负的人儿内疚之余还是开心的,重新盖好被子,准备再次尝试睡觉。
就在此时,墨言川走到门口停住脚步,转身道:“啊离,你记不记得我上次说过,做错事是要连坐的。”
“嗯?”墨离眨了眨眼睛,不禁嘀咕道:“连坐是什么。。。”

最近正文憋不出啊,还是决定来点逗比的番外。诶?好像把阿离写太傻太作了,可这却是来源于本人的一个梦。

关于连坐
墨离第一次听他爹说‘连坐’这个词,是在一个月前。那是个‘风和日丽’的……晚上,墨离以他爹屋里暖和为由,硬是拉着矜云一齐鸠占鹊巢了。
正是隆冬时节, 墨离脖子上围着一圈白绒绒的领子,遮挡了大半个下巴,他左手一个手炉,盘坐着的腿上还放了一个手炉,右手抓着碾盘往碾槽上砸。而坐在其对面的矜云便将墨离从暨伢山摘来的奇花异草一片片摘下放进碾槽里。按理说,那药捻子本该是双手一齐操作的,碾盘前后滚动来回碾压,将碾槽上的东西弄碎,可偏偏墨离既怕同时冻着两只手,又不想假手于人,于是,便出现了这一幕。
那杂乱无章的捣药声不大,听起来却有些刺耳,更何况墨言川已经听了近半个时辰。
“阿离。”早早便躺在床上的墨言川翻了个身,觉得再这样下去估计夜里要出现幻听了。
“唔?”墨离头都不抬,应了一声,脖颈间的绒毛弄得他有些痒,他简单快速地晃了晃头,随后将脑袋往里头又缩了几分。
几经好说歹说也毫无用处,墨言川掀开被子干脆起来直接把两人赶了出去。墨离依稀记得,那时他爹有些生气,好像说今后要试着采取连坐政策,这样他们两个就不会互相倚仗作威作福了。
只可惜,墨离并不懂‘连坐’为何意,他只晓得矜云听完后也有些不快,他本来是想问的,可是外头太冷了,便抱着药捻子先回房了。
等到墨离真的理解这个词,已经是一个月后了。
他因为睡多了导致大脑不清醒,一个不留神就把矜云在外头干的那些事都抖了出来,待他再次醒过来,就直接被人喊到他爹房间。
一进门,便看到矜云在榻上坐着正背对着他,墨离四处望了望,发现墨言川不在房间,疑惑道:“爹爹呢?嗯……什么事啊……阿云,你怎么也在这?你不是应该在……”墨离一边嘴里说着,一边走过去,直到走近,才看清矜云面色如霜,低眉敛目,分明是一句话也不愿搭理自己。
墨离自动忽略了矜云的低气压,伸出食指,顿了顿,忽然往矜云脑门上一指甲般大小的青红处一戳,“啊!你怎么弄的……你撞到哪了?”
“……”矜云一把打掉他的手,也不看他,冷声道:“你离我远些。”
在他的记忆中,矜云从未对他说出如此冷情的话,墨离眼中尽是错愕,缓过神后,又觉气得喘不上气,不过,此时此刻的他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了:“是不是因为我揭发了你?你……你小肚鸡肠,不讲道理。我那是神志不清才说漏嘴的,我……”
矜云有些无奈,看着墨离指着自己鼻子骂,多少有些哭笑不得,“阿离,我可以不气你出卖我,不气你神志不清挖了个坑给我跳,但是……你可知道我们是在同一艘船上的人?”
“我……我为何要上你的船。”墨离结结巴巴地回话,预感不大好。
将一脸迷惘的墨离拉到自己跟前,“阿离,你到底睡醒了没?”,矜云晃了晃弟弟的手腕,提醒道:“爹那日说的你可记得?你为何也被叫到这?,不过,左右这立威是逃不过了,你要不先坐下喝口茶?”
墨离呆滞了几秒,忽而眼睛睁地老大,朝着矜云吼道:“凭什么!都是你做的!你,你……你害我。”激动之下,墨离伸手往矜云肩膀处一推,矜云本在倒茶给他压惊,被这么一推搡,不仅茶水翻了一桌,整个身子也被猝不及防地给推倒在榻上。
“墨离!”矜云喊了一声,墨离愣住,刚想问是否被烫着了,就见矜云冷着脸要起身。
许是矜云动作大了些,又或是墨离自己做贼心虚,这个简单的动作,墨离总觉得他哥要和他打架了,他自是不客气,继续将其正要起来的身子大力一推。
墨离不敢真的动手,但撒泼打闹还是在行的,他有些心虚又气得不行,见矜云又被推到,想着一不做二不休的原则,干脆扑上去死死扯住矜云的袖口。
矜云试图将人儿推开,没想到对方更是来了劲,双手开始挥舞到自己脸上,“墨离,松开手!”
“不送……你害我,你要和我道歉。”
“……”所谓活活被气死,大致也就如此了,矜云沉了口气,手伸到墨离身后,往臀肉上用力一掐。
“嗷……我要打死你……”墨离一只手开始漫无边际地挥舞,一只手抓着矜云的胳膊往外扯,扑通一声,两人齐齐摔在了地上,而矜云脸上则多出了两道红痕。
番外续
墨言川在门外站了会,直到听见两人摔下地的声音才将门一脚踢开,这种感觉有些微妙,他明明不觉得有多生气,反是觉得甚是有趣,不过,为了让眼下的情景更是有趣,他佯装十分震怒的样子踢开了门。
“墨离,上次你和你兄长打架我是怎么罚的?”墨言川一边走上前,一边慢悠悠地吐出这句话,随后,直接将手中备好的戒尺扔在了二人身侧。
撕扯得正起劲的墨离从门被打开的那一瞬间就止住了动作,不过没松手,等到戒尺被扔在他视线范围内,才一下子松了手,几乎是连滚带爬躲到了榻上。
“是……是哥哥先动手的,我是自卫。”墨离盘腿而坐,缩到了最里头,手上捧着的是方才从坑桌上抓过来的手炉,有些哀怨的小眼神直瞅着地上那把雕琢精致的戒尺。
矜云没好气地轻笑出声,从地上不慌不忙地站起来,掸了掸袍子上的灰,凉凉地望着榻上之人道:“阿离,说谎还是打些草稿为妙。”
他们是双生子,即便矜云算是年长,也长不了多少时刻。起初矜云还心甘情愿顺着墨离,到最后,发现自家小弟并不感念只是变本加厉时,也不愿在小事上让着了。
自知有亏有愧的墨离埋着头,干脆两只手捧着手炉,食指下意识在手炉上打圈圈,他说话底气小了不少,自动转了话题,瓮声瓮气道:“明明是他做错事情,为什么也把我叫来……‘连坐’一点道理都没有,而且,连检举揭发的奖励都没有……”
越说到后头就越不服,墨离干脆抬起头,瞪了墨言川一下。
墨言川绷着一张脸,几欲垮掉,用脚点了点地面,对榻上的受冤之人道:“阿离,把爹爹掉在地上的递给我。”
墨离叹了口气,挪到榻沿,弯下腰去把尺子捡来起来:“很重,你要不要考虑换一个。”
墨言川略过墨离诚挚的眼神,没有回话。此刻,矜云已先行一步,自顾自趴在了桌上。
这等觉悟,显然是墨离永远没有可能达到的。墨言川曾答应过矜云,如若他听话,自己是不会强行要求他推裤的。
只是,这次……
墨言川走到矜云面前,其两手垂直撑在桌面上,臀腰正巧卡在桌沿微微凸起,两腿收拢直立,后摆一角被纳入腰带内。
这姿势,不得不感慨…….很是标准,墨言川想,若是两个小孩能互相均衡一些变好了,一个太能装,一个放得太开。
将手中戒尺点了点儿子腰际,“自行利索点脱了。”
感到桌上的人儿明显颤了一下,不等他开口辩驳,墨言川便解释道:“那是基于我不准备下重手的基础上。方才我道理也与你说了,你也认了,这次,自然轻不了。”
矜云显是有些恼怒,不过,更多的是不知所措。墨言川清楚地看着矜云手紧了紧,刚刚一副坦然之色瞬间羞得连耳根子都有些红。嗯……大致是又羞又气导致的。
墨言川见他如此,便直接伸手,也不顾儿子僵了身子,直接将里裤与亵裤一同拉到了膝弯。这桌子所处的空间与墨离呆着的床榻间隔了一屏风,且矜云是面对着墨离所处的位置,因此,即便墨离想偷看,也没法看全。
到底觉得矜云并不似墨离那般没脸没皮,墨言川也不多等,直接一戒尺抽在了臀峰上。受击打的肉面瞬而微红了一快,墨言川看着矜云下意识一抖,然后,一声‘啊’从不该传出的地方堂而皇之响起。
墨离抠着手炉惴惴不安,虽这打没落在自己身上,可是也够心惊肉跳的,刚刚那一声脆响,他一害怕,一紧张,一心虚,一内疚,就喊出了声。
墨言川略是诧异得望了望墨离的方向,回过头时那伤处已变成微肿的一长方形印子。继续照着原处盖了四下,又急又快,力道不减,矜云只觉这一下下炸开的剧痛让他喘不过去,一不留神,闷哼出声了。
臀峰那块已是深红色,与其他地方的肌肤相衬下有些可怜,墨言川顿了顿,握住手中的戒尺如法炮制,五下一处,将整个臀面与臀腿处染得颜色均匀。
“嘴松开。”一尺子又抽回臀峰,力道颇大,用的还是戒尺横截面,伤处堪堪多了一道紫痕。矜云适时松开嘴,身子却是不受控制地跌在了桌面。
“记住教训了?”
“……我又不是阿离,自是记得住。”矜云将头埋在两肘间,上身已是贴在了桌面上,不似先前的云淡风轻,这一开口,竟多多少少带了些委屈。
这么一说,本乖乖坐在屏风后头的墨离探出脑袋,愤怒难抑地喊了一句:“烂屁股的臭云!”
墨言川这回倒是实实在在笑出了声,没理墨离,伸出手拍了拍矜云肩膀安抚道:“一会爹爹给你报仇,三十下,忍着些。”
言毕,再次将戒尺贴在一片淤肿的臀腿之上。这显然是要让他许久落座都不方便了,矜云心中有些恼,未来及想什么耳畔便迎来一阵风,似是比之前还多施加了些力道,一记结结实实的戒尺抽在了那处。
以前墨言川对矜云倒是动过几回手,但还从未如此较真过,他身子被打得一挺,呼之欲出的痛呼被强行咽了下去,施打的人像是什么都没看见,一心一意落着尺子,只管盯准了臀腿打。
前一下还未忍过,后一下便接踵而至,矜云疼得有些糊涂,有些无助,不好意思真喊出口,只得咬住衣袖,但他着实抑制不住潜意识地想躲,开始还只是略略挣扎几下,打到近二十下的时候,便想挺直了腰躲。
他并非不能忍,只是这般打同一处让他受不了,臀腿处那块肉都青紫了,肿得老高,发硬发僵,看起来用不了几下就会破皮。墨言川及时制止住他挺起的身子,将其按回原位,同时顺手往臀腿处狠狠补了三下。
接下来的七下又回到了臀峰,倒是减了力道,可还是打得矜云双腿直颤。
墨言川停了手,即刻俯身下去将儿子裤子提上去,下摆放下来。
矜云缓了一会儿才慢慢直起身子,站直的那一瞬间挤压到伤处,还是忍不住吸了口气,墨言川扳过矜云身子,发现儿子眼角湿湿的,眼眶都红了。
最近楼主考试逼近 很多作业啊 所以要停更正文啦。最近有一大波小番外涌进。大家可以点菜哈。
你们都是坏银 难道不冒泡是原谅爹爹了吗

总归是拘谨生疏惯了,墨离不大情愿日日夜夜呆在墨言川身边,大多时候,墨言川不与他说话,他也没什么好讲的。有几次,他准备偷偷潜回自己那儿,可每每走到半路都会被墨言川拽着腰带拉回去。他怕丢人,怕让人看自己被拉着腰带牵回去,不得已,他只能贴着他爹走。
本来墨言川允许他去隔壁找矜云的,但自从发生偷跑事件后,便不许了。饭食是统一送到墨言川房间的,父子三人一起吃,椅子上均放了软垫,在吃饭的这点上,墨言川是真把他当头号伤残照顾了。
吃什么,吃多少,几时吃,都被规定好了,菜也被夹到了饭碗里,墨离甚至连伸手拿筷子的机会都没有,只管举着勺子往嘴里一口口送。若是哪些菜不爱吃被剩下在了碗底,墨言川一个眼神就能让他乖乖吃光。
至于有些事,墨言川也不是没想过,墨离作为这儿的主人,该每天有许多事处理的,只是,当被问及此事时,墨离一脸迷惘地眨了几下眼睛,思考了好一会才挤出:“并没有什么重要的。”当然,后之后觉的他之后才意识到,自己似乎亲手扼杀了一个离开这儿的唯一正当理由。
已是第四日了。
墨离坐在凉榻上,头有些沉,这几日睡得多,却质量不佳,白日醒着也是晕乎乎的。榻旁有扇小窗,视野直通中庭,现时值正午,日光艳艳,院中装饰性的几株碧绿色植物被照耀得发白发亮,墨离不清楚是何品种,但那几株树植是他专门让人移栽过来的。
记得还在镇子上的时候,矜云曾盯着它们研究过,墨离不知道它们叫什么,确是记住了它们的样子。
移开目光,眼睛有些刺痛,墨离揉了揉眼睛,关上了小窗。花梨木炕桌上摆着文房四宝,宣纸上的字迹未干,是一篇小短文,他刚刚从手头的书上誊抄下来。这些天,墨言川没事便捧着那书看,墨离虽不懂方才自己抄的那篇文有何深意,但见那篇的书页折皱不平,便猜想到墨言川大概很是喜欢那篇短文。
纸上字迹工整,虽无行云流水之飘逸,却比之前写得好了甚多。就在此时,墨言川端着一碟薄荷糕进来了。
糕点是刚刚做成的,尚有余温,墨言川本想放在炕桌上,但见已无多余空间,便放在了墨离腿边,“在写什么呢?”
墨离抬头眼巴巴得望着墨言川,企图看到赞赏的神情,但在眼神交汇的那一霎那又低下头,心中说不清是紧张还是害怕。这些天,他也想明白了,只要不做错事,他爹还是不讨厌他的,而如若他可以变得更好些,也许情况会好许多。
墨言川眉头微蹙,眼神滞留在白纸黑字上,短暂的薄怒终被一阵无奈的叹息吹得烟消云散,有些懊恼得从碟子里捻一块还未冷却的薄荷糕,而后并不算温柔地塞进还在紧张兮兮等待结局的少年嘴里。
“唔……”嚼了几口,错愕的神色渐渐消了下去,换之一副‘不敢相信居然很好吃’的表情……
还想伸手去拿,却眼睁睁看着碟子被墨言川收走了。
墨离收回手,觉得自己越矩了,可是,他也不知方才是怎么回事,怎么就这么鬼使神差地伸手去讨第二块呢……
“还想吃?”
本来可以摇头的,可是刚刚自己都那么明显了,墨离红了红脸颊,硬着头皮点点头。
“那就给爹爹看看身后的伤……”
赶忙摇了摇头,墨离小声回复道:“不好看……你,你去看风景吧。”
墨言川笑了笑,也不打算再逼他,慢慢来也好。这样的情况,已经好了许多,至少,儿子已不是一声不吭的拒绝,即便这个理由听上去并说不通。
“那你与我说,你抄这段文章做什么?”墨言川在他对面坐下。
墨离瞧了瞧自个儿的字,迟疑了一会,开口道:“你真的不觉得我写得比之前好了吗?”
这下墨言川倒真的不明白了,他从未要求过墨离字写得要多好,即便是在镇上为了掩人耳目的时候,他也只是要求墨离写工整而已,“是好了,但比不得你之前写得有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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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9-06 20:43:17  更:2021-09-07 00:05: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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