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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同人】生生不息（全职高手）[第3页] |
| 作者:沉钧照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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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许多年前，苏沐橙曾经用飞炮操作登上过罪恶之城的钟塔，这一视频被誉为圈中经典，至今仍在各大论坛流传。邱非自然是看过的。他当时的状态其实和那很像，清空思绪，凭着偏执一路往上冲，不停向上、向上。越是恐高的人越不能往下看，稍有胆怯犹豫，就容易一个跟头栽下来。人生这个游戏可不能读条重来。 他本来尚能保持艰难的自控，直到有一天走到训练室，发现键盘上满是淋漓水迹。 前尘往事涌上心头，内忧外患轰然相击，邱非终于爆了。 区区一个键盘本来无关紧要，再贵嘉世也不会吝惜这点小钱。但那是叶修送的！ 那是叶修送他的第一个礼物！ 那时候他甚至还没有决定打职业，但叶修一视同仁地对每个后辈寄予关怀与期许。那是如此纯粹、如此沉重的心意！怎么能就这样荒谬地——可笑地——屈辱地，毁在一群人上不得台面的恶意里？ ——就像他对嘉世这份心一样？！ 邱非脸色阴沉，强压着怒意坐下试了试按键。战斗法师动作迟滞，有气无力地抬起手臂，接着一哆嗦，长矛直接掉下去。 邱非盯着躺在地上的战矛，听到自己血液沸腾的声音。 他气得手指都在哆嗦，什么也没说，霍然站起去隔壁拿了个新键盘，重重放到桌上，接着就那么站着，环视整个训练室。早训还没开始，大家该干嘛干嘛，气氛一如平常冷淡而古怪，没有人看他。邱非找不到人泄火，看了两圈后径直把矛头对准李杨：“前辈打两盘？” 少年双眸中燃烧着熊熊的火焰，显然已经愤怒到快要失去理智了，这时候居然还记得叫前辈，咬牙切齿，极尽讽刺——李杨颇有点意外，却也幸灾乐祸得很：“来呗。” 然后所有人都震惊了。 这根本就是单方面的凌虐！——战斗格式以从未有过的强硬与愤怒冲上前去，将对手强行裹挟进自己高速运转的节奏，一次又一次地压制、被突破、再压制，高伤大招不要钱地往敌人身上堆，技能冷却就从来没停过。他破绽实在太多了，李杨有心反击，可是完全抢不出操作空间，视角转得七荤八素，最后血量只剩下3%，邱非居然还豪迈地给了他一记豪龙破军！ 怎么还带鞭尸的吗？？ 疯了吧他！ 叮咚一声轻响，训练软件自动弹出统计分析，邱非的手速赫然飙上了450！ 这少年是真气疯了，谁都看得出来。邱非打完一盘火气仍不见消，脸色沉得发寒，直直地望着李杨，嘲讽道：“来啊！只会背后搞小动作吗？” 李杨本来被他打得满心惊惧，闻言火气也上来了。局势剑拔弩张，现在退缩以后怕是不好做人，他一咬牙，撸了袖子：“来！” 连着十数盘打下来，有胜有负，邱非每次都不等系统退出就抢先点击邀战按钮。他脸色逐渐平静下来，瞳孔深处却依然燃着火，操作如疾风般迅捷，次次都往死里打，只听咔啦一声响，居然生生把键盘支架给敲断了！ “……我|操。”有人喃喃。 邱非什么都没说，起身打算再换一个，结果差点迎面撞到教练身上。男人裹着一身火气推开门，把他拨到一边去，开口就骂，“干什么？你们这干什么？？都几点了自己看看，不训练了是吧！” 谁也不敢说话，众人顷刻间作鸟兽状散，屋里只剩下密集的键盘鼠标声。 邱非垂下轻微颤抖的手，他现在根本就是动不了了。 教练拉了张椅子坐到他电脑前，一场场看刚才的比赛。开始放原速，后来开二倍速，越看脸色越沉。李杨不知道他跟谁发火，吓得大气不敢喘。邱非倒是面无表情，就站在旁边，看着看着，垂下了眼睛。 教练回头狠瞪了他一眼，起身出门。邱非跟上去，直接被他拎着衣服推进了杂物间里。 “你怎么回事？” “对不起。”邱非说。 “老叶让我看着你。”教练瞪了他一会儿，出人意料地道，“就你现在这个状态，他回来得骂我。” 邱非低垂的睫毛猛然一抖，险些没控住情绪，满心愧疚自责愤怒难过全涌上来，一时鼻子都酸了。 他很清楚自己怎么回事。他失控了、过热了……怎么说都好，这些日子他把自己逼得太紧，越是有心无力、就越是急功近利。无以言说的焦躁感一层层压上去，压得人喘不过气，他手脚并用拼了命地去撞，也冲不破那铜墙铁壁的逼仄牢笼。今天导火索一点，立时就爆了。 队长明明已经忙得自顾不暇，尚且记得托人关照他。 ……可他做不到啊！ 太迟缓了，太无能了，拦不住那些流言蜚语，亦不能与他并肩作战，连一份有着如此意义的礼物都无法保护。——叶修在前方独对风浪，而他无能为力地待在训练营里与自己作斗争，日复一日，毫无进步。这个样子怎么行啊！ “是我的过失，”他说，“……以后不会了。” 教练摇摇头，把手放在他肩上拍了拍。 “老叶不太赞同你进一队。”他说，“但是你成绩到了，我坚持让你试试。小邱，联盟中还没有这么年轻的新人，我也不想放弃啊。” 他们的教练今年不过三十出头，但在电竞圈里已经算是老人。荣耀开服之初有很多人像他一样，抱着莫大的热情与渴望投身这个世界，而后被天赋或年龄给予当头一击，却至今不肯放弃。 开荒一代的大神们如今所剩寥寥无几，职业赛场风起云涌英才辈出，少年人披坚执锐跃马沙场……这是个有天赋的孩子，眼见着新星冉冉升起，谁不想亲手托起奇迹呢？ “我没把握教你，我没老叶的本事。”他实话实说，“所以你能打就打，不能打就回二队。NYG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比赛，别为此误了前程。” “我当然能。” 邱非完全没有思考，答得流畅而决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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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叒叕被吞贴了。真的搞不懂这个辣鸡平台。 ------------------------------ 32 “哥多说一句行不行？”下周一午饭时间，郑奕阳终于逮着他，端着餐盘坐到了他对面。 邱非正在吃蛋炒饭，闻言抬头看他一眼，什么也没说。那眼神冷静锐利，扎得人透心凉。 郑奕阳无奈：“我真不知道是谁。” 邱非对此深表怀疑。这位前辈每天都在走钢丝，偏生圆转玲珑谁都不得罪。他对自己分明有善意，然而但凡是需要辨是非表立场的事，手都别指望他伸一下。邱非平生还是第一次见这种人，着实开了眼界。 “不知道就不知道。”邱非平淡道，低下头把花生米挑出来堆到一边，“郑哥有事？” “别怪我多管闲事。”郑奕阳道，“队长跟你关系好，你找他聊聊。——你现在节奏不太对。” 对郑奕阳来说，如此劝诫的确算“多管闲事”了。邱非微微惊讶，随即道：“但我的胜率有提高。” “废话，你跟他们几个卯上了，胜率能不高吗？”郑奕阳气急，“我说团队赛，你和整体是脱节的，太容易出纰漏了。你数数谁比你死得多？今早上还直接被一波带走了，你难道是个牧师吗兄弟？” 不只是团队赛，单挑也很有问题。只不过郑奕阳水平有限，看不出来罢了。邱非没吱声，低头拿勺子慢慢拨弄着花生米。 他很清楚自己已经站在悬崖边上了，即使不往下看。 他好像站在比自己等级要高的练级区里，每打一只小怪都是险象环生。技术在倾尽全力的挑战中飞速提升，随之而来的问题却远比进步更多。不断挑战极限本该是提高自我的最佳方式，可他怎么觉得获得的经验与付出完全不成正比？ ——但他未来要面对的挫折，远远不止于此啊。 考核、出道、新秀墙，难关多得很，没有别的选择，只能闯过去。叶修不会永远在他身边，况且邱非很清楚，为了让他能够参赛，队长已经承担了多大的压力。与队长正在抗争的东西相比，自己所面对的困难实在太微不足道了。怎么也要独自走过来，才能拥有与他平等对话的资格啊！ “……反正你能进职业选手区。”郑奕阳还在说，“找个周末跟队长聊聊。就算你觉着自己真没问题，勤学好问的态度总要有吧？我看队长最近都没给你打指导赛了，你得主动粘上去啊。” 一眨眼工夫，他这是说到哪了？邱非蹙了下眉，说：“队长最近很忙。” 郑奕阳恨铁不成钢：“那你也关心一下啊！他忙你就自个待着，不怕他对你有意见啊？你前程不要啦？” 邱非心平气和地看着他：“郑哥，你连队长什么时候跟我打指导赛都知道啊？” 郑奕阳噎了一下。 “谢谢郑哥关心，”邱非笑笑，举起勺子示意了下：“你的石锅拌饭要凉了。” 这小孩怎么这么不识好歹，真像叶秋亲生的。郑奕阳很气，直到下午训练都拒绝理他，键盘敲得啪啪响，一脸“我要孤立你”的表情。俩人的座位前后相邻，邱非无奈，摘了耳机探身过去敲他桌子：“行了吧？” “我是为你好！”郑奕阳说。 “心领了。”邱非点点头，“来打一盘？” “专项没打完呐。”郑奕阳说。这是每天下午的常规科目，训练室空调开得足，年轻人们吃完午饭总是昏昏欲睡，提不起对抗的精神，不如全都去和训练软件死磕。“你那么快？开了几倍速啊？” “没做。”邱非说，“我还在练V字天击，找不到人试验。” “那你滚吧！”郑奕阳很悲愤，“我才不要给你当小白鼠。” 邱非忍不住乐，眼看教练瞪过来，连忙缩回头。 ——谁说他毫无进步？这不就有个被他打怕的。 专项练习他也做的，单是叶修前前后后发给他的程序，就有好几个压缩包，个别用时长难度大，强度不亚于正式比赛，一套打下来精疲力竭。能被嘉世队长认可的训练方法，自然在圈中排得上号，可是这东西收效太慢了，他现在哪来的时间打基础？ 要赢啊，赢才是最重要的。 邱非想，点击“邀战”按钮，等待系统自动为他搜索对手。 大半个月的集训转瞬即逝，下周他们就要整队奔赴赛场，训练节奏比以前更紧张了。饶是如此，他们还是抽出半天时间拍了宣传照。 方冉亲自带了摄影师过来，盯着他们一个个打理造型。邱非中午没睡好，头顶那撮毛有点蓬松，挣扎了半天也没能逃脱，还是被她强行按了下去。少年们半真半假地为谁站C位而吵闹，教练一脸不耐地抱着双臂站在旁边等，看着看着又笑起来。方冉招呼他也过来，迎风抖开一件崭新的外套。那天阳光灿烂，嘉世队服背后的火枫红得炫目。 拍摄地点就在俱乐部门口，不时有路人投来眼神，年长的宽容地笑笑，父母辈摇头叹息，少年人则多是艳羡眼光。今天不用为输赢胜负而烦恼，队员们兴致高昂地卸下压力，在难得一见的阳光下玩疯了，连最不耐烦集体活动的人也没有提出异议。不断有人在胡闹，摄影师朝方冉投去无奈眼神，方冉笑着摊开手，示意他再忍忍吧。 俱乐部并不重视这场比赛，这不过是无损大局的小小纵容。她很清楚，天赋有限、心术不正、用心不专，都别想打出来。对于这些少年中的大多数，纵然怀着蓬勃野心与不甚磊落的热望，这也是唯一一次以嘉世之名出战的机会了。 没有必要现在戳穿。今天阳光真的很好。 “方姐，方姐不用了这个，”邱非看她笑眯眯举着一瓶发胶走过来，吓得连连后退，差点撞台阶上，“这个真不用。” “给你们教练的。你也想梳大背头啊？”方冉一挑眉，倒是被他转移了注意力，上下打量了几眼，咔地把他队服拉链拉到最顶上。邱非条件反射地往后一仰，差点被夹到下巴。“马上要比赛了吧，你最近怎么样啊？状态还好？” 邱非笑起来，一时没回答，将拉链又往下拽了拽。集体情绪是有感染性的，这也是他的第一次比赛，其兴奋期待自不必说。他笃定地点点头：“问题总有的。我过得去。” 当然过得去。邱非孤注一掷地想。他不可能承认其它可能性，否则岂不是白白浪费了这些天的时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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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怕不是被贴吧拉黑了……ball ball大家去LOFTER看吧！【跪下 ------------------------------- 33 “你今天状态不行啊。” 集训进入最后阶段，高强度的对抗成为日常。今天的团队赛结束得很快，教练皱着眉站在讲台上，把进度条又拖回去。大屏幕上双方血量激烈交互，战斗格式被击杀倒下的那一幕成为整场比赛的转折点。 邱非说：“抱歉。” “你是团队的尖刀和利刃，自保能力都没有吗？怎么总成为最容易被突破的薄弱点？”教练说，“你们也是，少了个队友就顶不住压力，第六人还没赶过来就整个被灭掉。” “场上有两个辅助！”队里的鬼剑士质疑，“战法可是个正面强攻的职业，有他没他肯定不一样啊。谁知道是他先顶不住？” 邱非微微垂下眼睛，什么也没说。 “辅助怎么了？阵鬼就没有输出技能吗？打不过连跑也不会，换个短腿牧师都没有你俩死得快！”教练不客气地道，“——牧师呢，战斗格式死的时候你在干什么？” 牧师茫然：“我顾不上啊！” “我的错。”邱非说，“脱离战局了。” 教练颇为恨铁不成钢地瞪他一眼：“长脑子记得用啊！” 训归训，倒也没人很把这当一回事。他年纪小经验不足，队里比他优秀的有好几个，本身团队赛就是作为替补选手来考虑，基本没有上场的可能性。然而邱非还是很郁闷，等大家都回去午休了，还纹丝不动地坐在那看录像。 郑奕阳边穿衣服边往外走，顺手在背后拍他一巴掌：“回宿舍睡觉啦。” 邱非没理会，往前探了下身子，说：“不应该啊。” “什么？”郑奕阳没听清，歪头看他电脑屏幕，“还看呐？你真应该过来玩个狂剑。” 邱非心说我倒觉得你应该过来玩个辅助，摇摇头道：“不是职业的问题。” “单挑不打得挺不错吗？比赛过去再说呗！”郑奕阳不以为然，“眼瞅着就要去上海了我说，都这时候你还出状况？” 是啊，马上就要出发了……邱非皱了下眉又松开，强硬地压下心里翻涌的不安与疑问，说：“也没什么。” 闻理这些天都比他下课早，正瘫在床上抱着笔记本追剧，脑后的南瓜抱枕被他压得变了形，扁得像盘向日葵。邱非走过去，脱了外套挂起来，随口道：“以前那个日剧呢？” “早八百年就看完了。”闻理抬眼看他。 “哦。”邱非没在意，从上铺摸出自己的手机，顺势坐到转椅上。闻理又看他一眼，摘了耳机想说几句，看他已经抱着手机专注地打起字，想想也就作罢了，重新把耳机塞回去。 方冉正在QQ上布置买票的事情。她在训练营待了好几年，近百号学员基本都认识，话音一落，群里立时活跃起来。有人抱怨离得太远又要坐车，有人吆喝着比赛完一起出去玩，两个姑娘表示要去外滩，随即有老队员埋怨主办方安排的酒店一如既往地偏僻。队长响应人民群众的号召，理直气壮地圈她：“不坐飞机啊方姐？” “有高铁就不错啦，当自己是职业选手呐！”方冉被他们烦得没脾气，怒道，“再废话我订绿皮火车了！” “可以啊。”队长兴奋，“我还没坐过呢。” 方冉无语。邱非看得忍不住笑，小窗把身份证号发过去，那边回了个OK的手势。群里还聊得热火朝天，充满未知与挑战的旅行总是让人激动，繁华新世界在眼前铺开，邱非被他们说得也忍不住起了憧憬，带着点促狭又补上：“绿皮火车真的可以，我也没坐过。” 十几个人的信息要整理，工作量不小。方冉估计正忙得四脚朝天，过了好一会儿才回他：“那我就私吞报销额度了。” 邱非差点笑出声。 或许是大赛前的紧张影响了状态，又似乎是命中注定，他的第一场比赛将会充满坎坷，下午的训练异常不顺，失误频出。教练难得大发雷霆，当着全队的面摔了文件夹，连“不行你就退到二队去”这种狠话都撂下了，训练室里鸦雀无声，气氛死一般凝滞。 所有队员都看着他，目光如有重量，刺得人背后生疼。邱非垂着眸子站那没动，印着嘉世队徽的硬质文件夹撞上肩膀，雪白纸页顷刻间飞散开来。郑奕阳很轻地叹息一声，弯腰去捡，完了双手递回去。 邱非天生就不是个擅长收场的人，但这事总得有人搭个台子。教练看他一眼，脸色依然很差，却对他点了点头，接着训站着那个：“你到底能不能打！” 少年被吼得震了震，抬起头。他什么都没说，可那眼神里从未有过的犹疑和痛苦看得教练一愣。 他不甚确信却又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小孩怕是有点绷不住了。 这一天对所有人都堪称噩梦，主要是因为教练气不顺。郑奕阳并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晚上解散时还尽心尽力地安慰他：“别哭啊，状态起伏谁都有，明天就好啦。” 邱非心事重重地看他一眼，连“我没哭”都懒得说了。 第二天清早手机震动，邱非迷迷糊糊地关了闹钟，顺手打开QQ，刚看一眼，瞬间就吓醒了。 叶修跟他说：“你来我宿舍。” 队长忙得多少天没找过他，这时候叫他过去，再想想自己昨天的表现，不用想也知道没好事。邱非一时间觉得头都疼，心知今天肯定不好过，但也不敢怠慢，匆匆回过消息又请了假，简单打理了下就赶过去。 叶修正坐在电脑前做表格，见他进来也只是简单地嗯了一声。数日不见，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带着点惫懒的倦怠感，累与不累好像都一个样儿。邱非默不作声地站在旁边看，因奔跑加快的心率逐渐平定下来，觉得自己有点想他。 “过来。”叶修保存完工作，冲少年招招手，示意靠近点。邱非依言往前走了两步，就看到队长打开了一套基础训练……然后眼睁睁地看着他把速度调到了最快、标准调到了最高。 “打一套我看看。”叶修起身让位。 邱非下意识地看了他一眼。 叶修多了解他啊，这一下就知道他紧张，但完全没有通融的意思，心平气和地问：“有问题？” “没。”邱非摇头，“没有。” ——叶修要想让他怕，根本不用拎着棍子。他现在手指都僵了。训练软件本身就七八天没有碰过，又是在这种状态下，怎么可能打得好？ 这套训练综合性很强，对走位、灵活度、准确性要求都高，邱非对地图的掌握又不够熟练，全凭记忆临场摸索，还没打到中间就是手下一慢，角色被冰箭穿心而过。这是最高精度设定，容不得半点失误，瞬息间石块冰箭火球纷落如雨，屏幕上跳出大大的“GAME OVER”。 叶修倒是没什么异样表情，问他：“键盘不趁手？” 这不是理由——就算键盘不是他常用的那款，键位设置总是一样的，还能说换了款外设，就连这么简单的训练也不会打了么！邱非一字不敢答，推开键盘起身，低着头站直了。 叶修没有发表任何评论，弯腰抓起鼠标把界面关了，然后说：“你下午去办退赛手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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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晴天霹雳，邱非直接就懵了，难以置信地瞪着他，半天没说出话。 他知道叶修会生气，可没想到生这么大的气！ “你现在的状态，不适合参加比赛。”叶修说，“我知道你的心情，但——” “我不能！”邱非冲口而出，“下周就要出发了，我怎么能现在退赛？” “就是因为没剩几天了。”叶修顿了顿，试图换个角度跟他讲道理，“这个时间对你来说——” “我可以的。”邱非再次急迫地打断他，应答快得过头，带着激烈且偏执的确信不疑，“那么久的准备，现在退赛就前功尽弃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不是全都白白浪费了吗！队长——” 叶修一点不惯着他，顺手抽出旁边白板上的教鞭笔，扳过他肩膀照着身后就是一记狠抽。 锐利火辣的疼痛瞬间蔓延开来，皮肉好像都被抽碎，爆炸般的痛感延伸到最微小的神经末梢。邱非疼得眼前一黑，半声痛呼哽在喉咙里，冷汗瞬间就冒了出来。 叶修根本不给他挣扎的余地，环着肩把人按在怀里，毫不手软地又两记抽下去，教鞭落得迅疾狠辣，风声之凌厉让人胆怵。然后他退后半步，平和地问：“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 效果立竿见影。这几下打得又快又狠，皮肉上迅速肿起火烫的檩子，撕裂般的疼痛直钻进骨子里。邱非纵使有话也说不出来，生挺过最初那一波疼痛冲击，整个人像是绷紧断裂的弦那样乍然脱力，伏在他怀里带着哭音急促地喘气，泪水直接涌上了眼眶。 教鞭到底是金属的，使了全力能生生打出刑讯的效果。叶修一蹙眉，自己也怕火气上来打伤他，收了教鞭放回白板上，接着握住少年的肩推他站起来，起身进了卧室。 片刻后他拿了条皮带出来，对折抻了抻，铜搭扣发出清脆的响动。邱非还站在原地，喘息未定，闻声惊得一颤，下意识往后退了小半步：“队长……” 他并不想抗拒叶修的教导，但总是免不了要怕的。 这玩意一看就疼，他现在真的挨不住！ 叶修看他一眼，把那条皮带撂在了桌上。 “我九点有个会要开，和俱乐部高层还有赞助商。刚才上QQ想收一下经理发来的计划书，结果收到了你们教练发的压缩包。”他在电脑桌前坐下来，移动鼠标点击文件夹，打开满屏的视频，语气依然很平和，“不想挨打可以啊，自个想想错在哪，能想清楚最好，还省得我动手了。” 他随便点了一场，选择主视角，把电脑屏幕转过去，自己却不看，只靠在椅子上看他，那目光深而平静，平白盯得人心里发慌。邱非强迫自己去做复盘，然而适才被叶修一句“退赛”砸得如同五雷轰顶，身后磨人的疼痛又在分散注意力，一时心如乱麻。 叶修没说话，倾了倾身，把进度条重新拖回开始的位置。 一场单挑就两分多钟，他整整循环了十二遍，如同有意折磨。客厅内气氛凝滞，时间被拉长成无限期的刑罚。邱非手心里全是汗，刚才激上头的热血退了，便觉每一分沉默都如针刺般难熬。他的矛盾、焦虑与恐慌，在叶修沉静的注视下，全都无所遁形。 ——他不是不知道自己的打法有问题。这些日子队友提醒、教练点拨，他自己心里也有隐约的质疑，只是不敢想、不能想。如果不能孤注一掷地走下去，那已经付出的无数时间和心力，岂不是都没有了意义？ 明明已经熬到了最后关头，什么事不能等到打完了比赛再说呢？！ 叶修像是看不出他的情绪，点了下鼠标，视频再次开始循环。他的手很稳，清脆的“咔哒”声非常利落，但投向屏幕的眼神却有点倦怠，在按下鼠标时，分明有一声轻而又轻的叹息。 “队长！”邱非蓦然抬起头，眼眶刷地红了。 “怎么？”叶修按了暂停。 邱非一时说不出话，满心痛苦难过焦躁无措全涌上来，那些激烈和压抑的话语哽在喉口，逼得他几欲落泪。少年索性不再多言，抓起皮带直接塞进叶修手里，接着转身就要往墙上撑。 “站着。”叶修声音微沉，终于露出了点略显凌厉的怒意，“我跟你玩刑讯逼供呢？有话说话。” “我，……我最近，”邱非被他逼得艰难吐字，声音直发颤，透着挣扎的痛苦。叶修拎着皮带走到他身后去，少年闭了闭眼睛，垂眸盯着电脑桌，索性一口气说下去：“打得不好，让您失望了，队长您生气就罚我吧，但是退赛……真的不行。” 叶修问：“为什么不行？” 为什么不行？——这是什么问题！队长怎么能问得如此理所当然？他在这场比赛上寄予太多东西了，流过的泪、走过的路、那些沉重得无法形容的希冀和热望，是可以这样被轻易否定和放弃的吗？邱非心里满是失落愤怒，因为太过难以置信，甚至觉得荒谬。生怕过分的指责冲口而出，他只能死死咬着唇摇头。 “站了半个小时，你就想出来这点东西。”叶修说，“‘我确实有错，但是退赛不行’？这是什么理由？” 然后他抬手，一皮带就抽下来。 邱非险些没忍住喊出了声。 叶修下手不轻，他身后教鞭抽出来的印子怕是已经泛了紫。皮带再结结实实地盖上去，尖锐的疼像是从骨子里钻出来，紧接着才是皮肉上的火辣肿胀，痛感层次翻涌后劲十足，烈油滚沸般连绵不绝。只这一下，邱非死死攥着手指，直接就疼得掉了泪。 “邱非，我让你退赛不是在说气话。”叶修沉声道，“别觉得天大的错儿也就是挨顿打，等我消气了一切好说。你知不知道走了弯路再拐回来有多难？落下的课业都得重头补，浪费的时间全要用职业前途来还，挨打算什么呀？什么都不算！” 邱非说：“我最近只是——我状态不好——” 叶修终于火起，又给了他一记皮带。爆炸般的痛感直击神经，邱非剧烈地抽了口气，死死咬着牙没喊出声，险些直接跪下去。 “你今天到底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叶修一抬手扣住他肩膀，生生逼得少年直起身，接着连续三记狠抽，挟着不加掩饰的怒气，皮带破风声响得骇人。“问题就是问题，不是说只要我不开口，它就不存在了。什么时候还学会自欺欺人了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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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 闻理快要吓死了。 “邱非你没事吧？”他蹲在床边，伸手在那人眼前晃了晃，“怎么了你，说句话成吗，你到底怎么着啊？” 邱非伏在他床上，脸色煞白，疲惫地闭着眼睛，刚一挨床就陷入了昏沉，整个人都在崩溃边缘，根本没有精力听他说话。闻理急得快冒汗了，伸手去试他额上温度：“我陪你去医院？” 这句话把邱非的神智稍稍拉回了些许。他勉强摇摇头，因为这个动作疼得蹙起眉，手指攥紧了枕头，又筋疲力尽地松开。 “哪儿不舒服你说话啊？”闻理急了。 这怎么说，没有办法说——邱非不说话，只是死死咬着牙摇头，眼圈又红了，不得不强忍着泪别过头去。疼痛和疲惫让人脆弱，他现在只觉得毫无来由的难过，几乎又想哭出声来。 “那我给你倒点热水行吗？”闻理没辙了，“我红糖好像潮了，你凑合一下。” 邱非又想哭又想笑，心说我又不是痛经。他缓过一口气，低声说：“闻子，……我手机。” “嗯？”他嗓子嘶哑破碎，一开口差点破音，闻理听得吓了一跳，把水递过去，在屋里四处转悠找他手机，“干嘛，你说。” “……跟队长说一声。”邱非喝了一小口水，皱起眉，觉得嗓子生疼，“我到宿舍了。” 闻理哦一声，翻出QQ依言发消息，发完转头很担心地看看他，发现邱非抱着杯子，又把眼睛闭上了。闻理无奈低下头，迅速补上一句：“队长我觉得邱非要死了怎么办啊QAQ！” 那边秒回：“你们宿舍应该有外伤药，你问问邱非放哪了。顺便找找，退烧药有吗？” 闻理迷茫：“啊？” 叶修说：“有事叫我。” 说得倒是轻巧——闻理自觉圣旨在手，很有底气地撸了袖子过来对付他，然后两个少年就打了一架，折腾得鸡飞狗跳天上地下。中途不知道谁把手机碰到了衣柜靠墙的空隙里，丁玲桄榔响得很惨烈，就此没了寻求外援的机会。所幸邱非气力不继，最后到底没挣过他，还是被扔回了床上。闻理单膝压在他身上，气都喘不匀了，怒道：“狂犬病啊你！” “我又没被猫挠。”邱非面无表情地怼回去。 “哎我发现你精神不错是吧？”闻理快要被他气死，把装着一堆药的塑料袋扔到床上，咬牙切齿地就去扯他腰带。“忍着啊！哭了我可不哄。” 邱非表情僵了僵，把他的南瓜抱枕抓过来，双臂交叠枕在颌下，视死如归地吸了口气，闷声不动了。闻理看他终于安分下来，自觉大仇得报，很有点扬眉吐气的快意，随即低头看了一眼，脸色也变了，又惊又怒，半天才道：“卧|槽，你俩都有病？” “你快点吧。”邱非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闷声催促。 他身后全是红肿的皮带伤痕，交叉相叠的地方甚至微微泛了紫，几道教鞭抽出来的檩子更是清晰深刻，看着就疼。闻理手都抖了，半天没拧开气雾剂的盖子，比划了好几下，也不知道这药该怎么上：“你这……我弄疼你怎么办啊？” 邱非无可奈何地笑了一下。 这伤要是不处理，明天铁定别想下床。闻理进退维谷，纠结片刻后试探着动了手。邱非没叫出声，整个人却痉挛般一震，抓着布料的手指一下子就收紧了，把头埋进抱枕里。 “还行吧？”闻理慌了。 邱非摇摇头，没出声。 好友是什么样的性情，闻理再清楚不过。今天他就别想从邱非这问出半个字儿，至于崩溃哭泣更不可能的。长痛不如短痛，他索性也不照顾邱非的承受能力了，横下心抓紧时间上药。宿舍里一时静寂下来，只能听见少年因忍痛略显凌乱的呼吸声。 邱非很安静，手指紧攥着抱枕，埋着头一动不动，省心得很。闻理自己倒是紧张得出了一身汗，越是看他这副往死里扛的模样，火气就越是往上撞，终于忍不住道：“就说你俩是不是有病，他要干什么你就由着他，他是你爹啊？” 床上趴着的那个理所当然没搭话，闻理翻翻白眼接着絮叨：“就不知道你图的是啥，你俩连师生名分都没有，你就这么死心塌地？——挺不住了就吱个声行不行，你要死在我手里算谁的？我就该把你打包扔叶秋门口去，谁作的死谁收拾……” “算我的。”邱非被他烦得不行，眉毛蹙得很紧，声音透着明显的艰难虚弱，“唱戏呢你，……会不会唱窦娥冤？” 闻理被他气得有火发不出，只想上去给他一巴掌。邱非笑了下，轻声说：“我退赛了。” “啊？”闻理手下一错，差点把药喷他脑袋上，当即立起了眉毛，“疯了吧你！他让的？” 什么就他他的……邱非感觉好友语气不善，很有对叶秋转黑的趋势，心下觉得无奈，又有淡淡的温暖涌上来。这一天过得太累，他实在没精力解释了，明知闻理还要刨根问底，也只能简略地摇摇头，筋疲力尽地趴在床上忍疼。 “邱非啊，”闻理半天没等到答案，过了一会儿，叹气。 邱非无可奈何地嗯了一声，很不想开口。他现在真不想和闻理谈人生，这药上起来没完，他觉得自己都快疼虚脱了。 “你抓床单行不？”闻理出乎意料地道，“我那抱枕的南瓜把儿都要被你拽掉了。” 邱非愣了愣，随即老实不客气地又使劲儿拽了一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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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邱非这个人，怕不是合金结构钢打造的。上午还半死不活地趴在宿舍里，下午他居然就硬生生地爬起来去交退赛申请了。 ——起不来也得强撑着。他本来就不打算上团队赛，原本定好的战术配合不用改，可是主力突然多了个名额，总需要时间调整。距离比赛不到十天，每一分每一秒都无比宝贵。这个时候临时退出已经很过分，再耽误大家半天，怎么也说不过去。 教练自然看他如看失心疯，说了几句说不通，又看他脸色实在太差，感觉这小孩可能是最近压力大得有点崩溃，索性直接出门给说得通的那个打电话。正好明天是比赛日，嘉世战队现在全员都在去机场的大巴上，随便打谁的手机都能找着叶修。也不知聊了什么，他回来一句废话没说，就让邱非收拾东西，把郑奕阳调了过来。 训练室里嗡嗡议论四起，郑奕阳一喜一惊，弯腰拔了键盘鼠标，走路都带风，可又不好意思在他面前表现得太高兴，于是很局促。邱非看他一眼，笑笑，低声说：“好好打。” 今年最后一次考核结束，三期的训练室里又少了几个人，座位经过调整，并没有安排出他的地方，教练转了两圈说你先坐门边吧。邱非没什么异议，顺从地就过去了。消息传得风一样快，不过一个下课时间，就传播到了这边。同期们原本有多羡慕嫉妒恨，现在就有多幸灾乐祸，不断有人到他面前来找存在感。邱非又是独自坐在门口，来来往往被人当珍稀动物一样围观。不知情的还以为哪个大神来了呢。 看就看，邱非是不在乎的，在众目睽睽下坦然地打自己的训练。 这次闹得太大，他在整个训练营里都出名了。他一个低级学员强行杀进主力队，又这样莫名其妙地回来，质疑嘲讽冷言冷语肯定都少不了。换做以前，邱非再淡定也难免觉得烦，还得跟自己强调不要在意，可他现在是真觉着无所谓了——跟他今天刚经历的烦心事儿比，这种低级打击算什么呀？送菜都不够。 “你怎么下地了？”闻理被方冉叫到办公室去登记成绩，下午两点多才回来，一眼看到他，表情跟见了鬼似的。 邱非正专心训练，根本没听见。闻理三两步上去直接摘了他耳机，又重复了一遍：“你下床干嘛？” 邱非无语，心说我又没被打断腿。他抿了下唇，这才道：“训练啊。” “哥们你这都烧成电饼铛了！还特|么训练呢！你不作死能死啊？”闻理气急，伸手探了一把他额头，骂都不知道怎么骂他好，转头就跟方冉告状，“方姐你看看他！” “哟，小邱你怎么回来了？”方冉还不知道他退赛，本来有点惊异，皱着眉端详了几眼，脸色也严肃起来，“走走去医务室。病多久了你？” 邱非当然不想去：“没多久，有点感冒。” 闻理一个白眼翻过去，很想撸袖子揍他。 “感冒也不行！再烧烧傻了。”方冉也试了下他体温，被烫得一皱眉。再看少年脸色苍白里透着不正常的晕红，额上全是汗，当机立断过去关了他电脑，“你现在就去医务室，闻理陪你去。” 邱非挣扎了一下：“方姐……”我训练还没打完呢！ “现在就去！”方冉横眉立目，“训练重要身体重要？队长知道了不骂死你。” 哪有动不动就威胁要告状的，这不是犯规么……邱非无可奈何，只能屈服，摘了耳机起身，摇晃了下才站稳。闻理作为知情人，全程看得心惊肉跳，赶紧冲上去小心翼翼地把他捧好了，等出了训练室才数落：“你到底什么毛病？” 医务室自然不能去，他俩现在正往宿舍走。邱非本来就疼得头晕眼花，这一动起来牵扯伤势，险些一口气没上来。他靠着墙缓了缓，这才简明扼要地回答：“不想躺着。” ——叶修说“把你欠的基础训练给我补上”，那就是字面意思。他的教训从来都是刻骨铭心的：让你慢点走你不听？那就回头重新走一遍。 自己这一个月落了多少？得有个几千几百套吧。 “不差这两天。”闻理实在拿他没辙了，“你何必呢……” 邱非说：“我心情不好。” 闻理一下愣了。 邱非性子很沉，但城府不深。他什么时候心情不好，那是看得出来的。可什么时候听他这么直白地表露过情绪啊？ 邱非笑了下，转瞬即收。他声音很轻地说：“真挺疼的。” ——近在咫尺的比赛不能去，触手可及的梦想不能追，直接从主力队被打回来，少年人的骄傲被生生压下去，前途无量的明日之星好像一下成了笑话。最疼的不是摔回现实里，是得咬着牙一天天扛下去。那得是什么感受啊？ “没事啊，你回宿舍睡一觉。”闻理心里难受得不行，一时什么也说不出，上前揽着好友让他借力起来，“睡醒再说，训练什么的都不急。心情不好你就干点别的，啊，看个电影什么的。反正你怎么着都得请两天病假了。” “一天。”邱非低落了片刻，很快就把情绪敛起来，平稳地摇摇头，和他一起往回走，“还有很多功课要补呢。” 闻理挑起眉：“叶秋给你下迷魂药了吧？” “我同意了。我做的决定。”邱非看他一眼，明显对他的称呼有点不满，语气非常笃定，“你不用跟队长生气。” “我看是迷情剂。”闻理才不怕他呢，虽说满脸不赞同，但还是让步了，“行吧，你俩开心就好，反正不关我的事。——你可真是他亲学生。” 邱非失笑：“你要是想学，队长未必不肯教。” 闻理匪夷所思地瞪了他一眼，“我疯了吗？” 他当然不想！再好的老师也不行，就算斗神亲授也不行，这种教法根本不在接受范围内。他都搞不懂这两个人想的是什么，只能说，反正你情我愿，真是一脉相承。 “我开玩笑。”邱非也没想真把他拽进来，看他一脸惊恐，倒是有点无奈。 闻理叹气：“你怎么这么无聊……” “说真的，”邱非突然出其不意道，“你其实有点高兴吧。” 闻理上一句话还没缓过来，又差点被他吓岔气，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他：“你烧糊涂了？” 邱非也不说话，笑笑就过了。 他这个月一心盯着前面，难免有遗漏疏忽。闻理被他忽视了这么久，怎么可能没有意见？只不过看他现在惨成这样，估计火气全消只剩心疼了。重新和好友站回同样的起跑线上，就算他是摔下来的，心里有点隐秘的轻松也是人之常情啊。 “你别这样。”闻理实在受不了他的沉默，终于主动招认了，“就一点点。……我不是那意思。” “就一点点？”邱非没忍住，低头笑起来，“那还能接受，原谅你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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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 直到一周后出发的时候，邱非身后的伤才好了个差不多。 几天来连伤带病，他就是死活不请假，都不知道怎么撑过来的。所有自以为是的捷径，都要用双倍努力去偿还，那么多枯燥的练习课全部重头来过，烦心事千头万绪如同乱麻，邱非从最开始躁郁难平到疯狂加训，随后终于在无尽的磨砺中日趋沉静。 这段日子他一味求高求快，一直在悬崖上走钢丝，却于最浮躁的时候被人径直拽下来，纵然摔得惨痛，可双脚终于踏上了坚实的地面。邱非于荆棘丛中奋力挣出来，发现眼前豁然开阔，曾经看似遥不可及的峰顶，不过也就是脚下山路蜿蜒。 这场刻骨铭心的疼痛，生生磨出了他沉稳的心性。他从此再不惧坎坷挫折，无论后来叶修退役、或是嘉世陨落。 今年的NYG冬季赛定在十二月下旬，上高铁时有队员抱怨，说是元旦都要在S市过了，可是并不显得多烦恼，语气里都带着止不住的雀跃——那就说明他们至少杀进了八强，少了个假期有什么要紧！这群少年全穿着深红队服，在车上吵吵嚷嚷聊个不住，倒好像中学生郊游，偏又无拘无束地谈着冠军和未来，惹来了路人不少好奇眼光。教练低声呵斥让他们安静点，示意对面有人在拍照，大概是想起自己现在代表嘉世的形象，队员们小小躁动了一下，终于不情不愿地坐板正了。 邱非在后排望着窗外疾驰的风景出了会儿神，弯腰插上手机充电器，开了QQ敲方冉，问车票多少钱。区区一个青年赛，可是用不着带陪练的，他连替补都不是，想来也得有个理由。别的不说，车费总不可能指望俱乐部吧？ “不用了。”方冉回他，“叶神说他给你报销。” “哦。”邱非有点愣，过了一会儿，才笑起来。 比赛方给统一安排了宾馆。各路战队基本都赶着这两天报道，走廊上拖着行李箱的人来来往往，有些穿着各大俱乐部的队服，更多则是便装。霸图的青训队员与业余玩家站在同一张桌前办理入住，十几岁的孩子和三十几岁的青年人混在一起——这是职业联赛中绝不会出现的奇景。队里给定的标准是双人间，郑奕阳特意过来拍他肩膀：“不介意跟我挤挤吧？” 邱非知道这是不想他落单。这位前辈一直觉得自己抢了他名额，估计到现在都还怕他计较，总想加倍补偿。他内心啼笑皆非，严肃地摇摇头：“介意的，我本来想开个总统套房。” “啊？”郑奕阳一愣。 “开玩笑的。”邱非说，“谢谢郑哥。” 开幕式在第二天晚上举行，夜幕下的S市流光溢彩，衬得比赛场馆如一块华美的水晶。近水楼台，主办方特意请来了周泽楷当特邀嘉宾。轮回作为一支强势崛起的新锐战队，如今第七赛季尚未过半，已然遥遥领先，这位横空出世的天才新人吸引了无数荣耀迷的注意力，他一出现，登时引爆了满场的欢呼。 “小周说两句？”主持人把话筒递给他，笑道。 “呃，”周泽楷望着满场的人，明显有点迟疑。他认真地想了想，最后点了下头：“加油。” 周泽楷这个人，非常不善于活跃气氛。主办方磨破嘴皮子把他请过来，当然不是为了让他说一句加油，还有场比赛等着他打呢。这一活动将全场气氛推到了最高点，参赛选手们没有几个和全明星打过，自然都是积极报名，场馆里吵得声嘶力竭，一时间好像彼此之间没有了竞争关系，不过是大神和粉丝而已。 最后被抽中的幸运儿是一步三阶跑上台的。周泽楷抿着嘴对他笑一笑，握手后坐进比赛间里，戴上耳机。 30秒！ 只用30秒，对手被他打得落花流水。那位选手的剑客实力分明不弱，但从头到尾，都没有抢出丝毫发挥空间。周泽楷甚至只用了最朴实和基础的操作，子弹如暴风骤雨倾泻而下，划出不可逾越的界限。他有绝对强悍的掌控能力，举手投足随心所欲，任何时候，一枪穿云都是场上最不容忽视的存在。 ——职业选手究竟有多可怕？ 那时周泽楷甚至没有枪王之名，不过是“天才新人”而已。 “打不过。”对手下台时脸上尚带惊悸，摇摇头回应邻座的询问，“完全打不过。” 适才的震撼还停留在心间，邱非望着台上青年平静离场的背影，轻轻握了握拳，目光灼热。 赛程非常紧张，接下来的几天都是苦战。主办方给安排的训练室是要抢的，教练很气，索性直接出去包了两个网吧标间。邱非作为队里唯一的闲人，每天少不了被支使，打个水取个外卖什么的。他对此全不在意，让干什么自然照做，每天的训练从没落下。 网吧里满是大呼小叫打游戏的人，只有他一个在角落里戴着耳机安静专注地补练习课。近来各路新锐齐聚S市，说不准身边下本那个就是未来大神，大家难免对此多注意两分。于是不时就有人过来问：“打两盘？” 训练被打断，邱非也就是摘下耳机回头笑笑，对此类邀战从不拒绝，除了比赛场场不落，好说话得很。他现在的水平虽说够不上职业级，但是虐大多数业余玩家都如砍瓜切菜，看得聚在身边的观战者连连惊呼。几天后就有不少人开始半开玩笑半吹捧地管他叫大神，问他是哪家战队的，听说他没参赛，又是一番惊诧和感慨。 嘉世自诩王朝战队，少年们出来之前大都满怀雄心壮志，以为冠军手到擒来，临到场上才发现，荣耀里从不缺深藏不露的高手。这种层次的比赛在《电竞周刊》甚至占不上篇幅，强劲的对手却层出不穷。小组赛打得举步维艰，险些阴沟翻船。 邱非之前从未尝试过完全去旁观一场比赛。大屏幕上双方血量激烈交互，每位队友的技能他都熟悉，甚至能不假思索地预言接下来的连招与招架套路，他坐在观众席里看得手心出汗，战欲分明在血液里沸腾，偏偏就是不能上场。这感觉焦躁而无奈，像是身体里有猛兽嘶吼着要冲破囚笼，然而当赛程走完大半，数十场风格迥异的比赛看下来，他却觉得在痛苦的磨砺之中，心底渐生异样的明悟。 经过数场激战，嘉世战队成功挺进八强。散场时队友们尚在接受采访，邱非独自走出大门，身后场馆人声鼎沸，外面细雪静静飘落，被灯光映出橙黄的光彩，夜风有点凉。少年激动的心情尚未平复，脸颊烧得发热，深吸了口气往回走。场馆里的喧嚣不过是荣耀迷的狂欢，深夜里的街道依旧人丁寥落。宾馆对面就是他们近来常去的网吧，凌晨时分灯火通明，挤满了没买到票、不想花钱、或是对这种小赛事压根漠不关心的玩家。有几个人站在门口抽烟，看到他招招手，离老远就喊：“大神打一盘？” 邱非笑着竖起风衣领子，加快了脚步。他想自己明白了。 叶修对他说“你去看看别人怎么打”，或许并非惩罚，仅仅是因为，他在嘉世待得太久了。 嘉世训练营才多大？他的全部眼界都局限于此，全部心思都想着往上冲，却无从评估自己的实力。——叶修不算，一座不可逾越的山脉，是不能用来作为对比和参照的。然而放眼整个荣耀，值得他注目的就只有这个人吗？ 职业圈风起云涌，实力深不可测的选手层出不穷；青年赛同样竞争激烈自成天地，十数支战队近百位新锐，虽然技术各有不足，其迥异的操作风格和战术思路，却也值得学习。有人一战封神登顶全明星，就有人在次级联赛中抱着梦想苦苦浮沉，同期们憧憬着冠军渴望早日出道，场馆中身边的女孩尖叫到脸颊通红兴奋落泪，网吧里的普通玩家仰慕地对他以“大神”相称——万户千门，三教九流，形形色色无数赛事，天南海北千万玩家，荣耀这个世界，庞然得令人动容。 他凭什么有这样的自信，觉得自己能一飞冲天？ 他重视至此甚至不惜摧折职业前途的比赛，又怎么算得上终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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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 元旦过后的第一场比赛，嘉世战队遗憾止步八强。 连续两届NYG打成这样，教练气得不行，回宾馆的路上面沉似水，队员们大气不敢出，整支队伍都笼着低气压。其实他们打得已经相当尽力，但团队赛出了太大的纰漏，牧师开场即被送出局，在这样大的劣势下，就算人人使尽浑身解数也是无力回天。 这其中郑奕阳的责任最大，他就在牧师身边，却没有尽到保护职责。在牧师被击杀后，更是整场发挥都如同梦游。场下不时传来叹息怒骂指责之声，邱非最后只能扭过头去，觉得自己都不忍看了。 他看一眼就知道怎么回事：心思太重、太想赢、想太多——郑奕阳从来就不是个纯粹的人，偏偏又不是块专攻投机钻营的料，天赋本来就不够，还打得三心二意，极力勉强自己融入嘉世乌烟瘴气的大环境，长久以来累积的痛苦与自我怀疑，不会比自己前段日子少。平时尚且扛得住，到了背负全队命运的生死关头，一下子就崩了。 ——所以说，从全队的角度出发，他这次没上也是对的。自我欺骗与说服在关键时刻从来不管用，带着这么大的问题上赛场，指不定打成什么样。 队里好几个人都是第一次参加正式比赛，心高气傲踌躇满志，大概连回去了什么时候出道都想好了，结果败得落花流水，眼睁睁看着名不见经传的小战队踩上去。梦想就这么化为泡影，一腔心血付诸东流，心情可想而知。一路没有人说话，走到宾馆的时候，有人突然情绪崩溃地抽泣了一声，蹲在门口哭得抬不起头。 “回去哭！”教练心里憋着火，沉声呵斥了一句。 宾馆门口人来人往，全是荣耀玩家，好歹也穿着嘉世队服，蹲在这儿哭像个什么样子？ 这一声抽泣好像拨动了某根弦，埋在心里的情绪被引爆，整支队伍的气氛更低落了，眼看就要一发不可收拾地崩塌下去。教练简直要气死，推着他们往里走，骂道：“输一场能死啊？以后就不打了怎么着？” 郑奕阳走在后面，全程都低着头，此时却突然抬头红着眼睛吼了句什么，接着推开旁边的人，转头就跑了。教练一惊一怒，在他身后叫：“你干什么去？？” 少年头都没回，很快就绕过了街角。教练骂了声“我|靠”，追了两步又停住，扫视了下身后这群孩子。他这段日子支使邱非习惯了，顺口就吩咐：“小邱你跟上去看看，别让他跳楼。” 邱非无语，心说怎么就至于了，然而也只能答应一声追上去。 他绕了十几分钟才找到郑奕阳。对方正坐在烧烤摊前，以苦大仇深的眼神盯着面前堆叠如山的烤串和啤酒。附近就是大学城，学生们相互打闹吵吵嚷嚷，不乏有刚失恋的小年轻出来借酒消愁，他夹在中间倒也不显突兀。邱非脚步一顿，走过去：“郑哥。” “别管我！”郑奕阳突然怒了。 邱非还是头一次被他吼，也是惊了惊。这时候劝人想开点显然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他迟疑着没开口。但或许是这沉默太像嘲讽，郑奕阳暴怒，劈手就摔碎了酒瓶：“你他|妈别管我！” 一阵哗然。邱非下意识退了半步，看这位兄弟好像已经喝多了，一时有点无措。单凭他自己肯定没法把人扛回去，邱非迟疑了片刻，过去跟老板低声说了两句，自己在角落里找了张桌坐下，打算先盯着。 已至深夜，正是社团活动结束的时候，学生们三两成群地出来撸串，彼此勾肩搭背，笑闹肆无忌惮，不一会儿就挤得没地方了。有个青年端着盘子过来，敲敲他桌子：“有人吗？” 邱非正跟教练发短信汇报，闻言把自己的烤串往旁边挪了挪，给人腾出点地方。青年道了声谢坐下，俩人默默无言地吃了一会儿，他突然问：“刚看完比赛？” 看他年纪也不像学生。邱非没太意外，应了一声：“你也是？” “刚打完。”对方笑，“又一轮游，明儿回家。” 邱非略诧异，把注意力收回来，认真打量了他几眼，不记得自己有见过。这些场比赛他都有看，居然毫无印象，看来这位打得也不太行。 “玩魔剑的。”青年不以为忤，大大方方地自我介绍，启开啤酒倒满，“没见过？——也正常。没啥名气。” 那边还有个不听劝的呢，现在又来一个，邱非忍了忍，实在强迫症发作，认真地说：“职业选手不能喝酒。” “哪儿就职业选手了？”青年愣了愣，失笑，举杯一饮而尽，“年年拆东墙补西墙，老板穷得要卖裤子，队里五个人有仨在搞兼职，不到比赛期见不着人——撸个串都不让啊？拉倒吧你。” 邱非不说话了。对方显然今晚心情不好，况且这些事情他是不懂的，只能听着，心里觉得有点不是滋味。 “又一年呐……”青年噙着笑意举起杯子，透过玻璃去看烧烤摊上的火光，拖长声音道。 “前辈打很多年了？”邱非问。 “五六年吧。”青年回答，“快三十了都，一年年的，大学就在打NYG……当时还是跟室友组的队，现在听说娃都有了。” 这个年纪和天赋，不可能打出来了，四五年的青春全扔在次级联赛里，完全是浪费时间。邱非的目光沉了沉，没说话，青年反而主动问他：“哪家俱乐部的啊？” 邱非讶然：“我没有参赛……” “我跟你打过，在网吧。”青年笑着拿杯子指一指他，“那规范，那气度，不是自个儿就能练出来的。别觉着自己没穿队服就怎么了，你跟随便玩玩的野路子就是不一样，藏都藏不住。大俱乐部的吧？霸图还是蓝雨？” 邱非心里慢慢涌上一股复杂的感触，想想笑了，简单地说：“嘉世。” “就说嘛。”对方完全不意外，但也没有普通玩家的激动兴奋，略带点惫懒地感慨了一句。 年龄性情职业道路都差得远，也没什么话要聊，两个人又静下来。邱非陪着他喝完了一瓶啤酒，看他站起来，要了个塑料袋打包，遂起身道：“前辈再见。” “客气。”青年一摆手，“走了，明早的火车呢。” 邱非站在原地，略微迟疑了一下，问：“明年还打吗？” “打啊！碰碰运气呗，我还没到三十呢！”青年已经挤进人流中，转身又大声答了他一句。旁边的学生正吆喝着加串，老板在身后忙得满头大汗，烧烤摊上火光闪闪发亮，显得他的笑容也很年轻。“嘿，你明年可别在这地方混了，抓紧进职业圈。你们俱乐部出来的小孩，运气就是好。” 邱非笑笑，明知他听不见，还是答应了一声。 他不否认，自己运气是很好的。 纵使走得坎坷竞争激烈，一路跌跌撞撞，但叶修一直温和而坚定地站在他身后，指给他看前程浩荡、天地自由。 从S市回来的第二天，邱非就去了他宿舍。当晚叶修九点多才回来，连困带饿颇有点心不在焉，差点撞到这尊门神身上，吓了一大跳：“干什么？碰瓷儿啊？” 大半个月没见面，第一句话就没正经。邱非颇为无语，谴责地看了他一眼：“没有的事。” 上次这小孩明显没想通，来找他谈人生也是早晚的事。叶修还以为他是来兴师问罪的，看看离熄灯时间也还早，遂刷了房卡示意他进门：“外面怪冷的，进去说。” 当队长的进屋脱了衣服，把账号卡随手往茶几上一扔，倒了杯水过来。邱非看着他动作，抿了抿唇，站在那没动：“队长，比赛我看完了。” 叶修轻描淡写地哦了一声，见他没有坐的意思，也就把水撂那儿了：“然后呢？” “嘉世这次打得不好，但我想，您不是要我去看一场比赛的胜负。”邱非没有从头原原本本地叙述自己的经历，只是简单地说，并且递过了手中的文件夹，“这是我的笔记。” 叶修接过来略翻了翻。 很厚的一沓笔记纸，题头标注比赛双方及日期，写满战术分析，红蓝笔勾画重点，一笔一划皆有力度，字迹隽秀而沉静。这是显而易见的认真与诚意，无需再用言语表达。 “我知道怎么打了。”邱非说，“您放心。” 少年纹丝不动地站着，微扬起头，不闪不避地直视他的眼睛。大概是最近过得身心俱疲，他看起来又瘦了点，脸上却带着沉稳的自信与意气。半年来他个子蹿得很快，叶修突然发现，过了一个元旦，这小孩竟然就快和自己一般高了。 ……明知他难处却依然毫不通融的严厉，责罚过后狠下心来这么长时间的不闻不问，是真的就不挂念吗？可怜惜与安慰有什么用处呢，有些道理，旁人是说不清的，终究只能自己去体验啊。 就这样把刚刚经历过挫折的孩子推出去，叶修何尝不是满怀担忧。而邱非终究没有辜负他的期望和挂念，甚至做得比他想象中更好。 “……队长，”这个面对面的姿势很有压迫感，叶修意味不明地看了他半天也没说话，邱非等了一会儿，挺不下去了，垂下的手指轻轻握了握，声调低下来，“那天的事情，对不起。” ——从死路上拐出来了，自然看得清自己当时有多偏执。单就出言不逊、无理取闹这两条，叶修再罚他一顿也是不过分的。 “那行吧。”叶修又沉默了片刻，把那本笔记随手放到桌上，出人意料地拿起外套，笑道，“走不走？我请你吃夜宵。” ……就这样？ 邱非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地道：“啊？” “哦对，还有件事。”叶修在门口笑着转过身，挑眉看向他： “——你想不想，去看全明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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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阻止别人写作的权力，但我至少有挑选读者的权力。 请所有对皓叶、陶叶及其它以虐叶修为目的、视觉效果鲜血淋漓的刑讯文感兴趣的读者，不要出现在我的评论区里。 我不能忍受与您往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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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 “你有棉裤吗？” “有啊。”邱非说，“这不是。” “我说棉裤。不是你身上穿的这玩意。”叶修气定神闲地道，“啧，南方人。” 邱非气结。 今年全明星在B市举办，这次的机票邱非是死活不肯再让他给出了。对于钱这种小事，叶修一向看得相当无所谓，就无可无不可地由了他。邱非长这么大还没出过包邮区，再说又是全明星这样的重大赛事，临到出行难免有点激动，一天天强行板着脸。叶修看着好笑，也不拆穿，觉得这小孩真好玩。 闻理嫉妒得要死，声情并茂地含泪送别了室友，表示自己一定会想他的。邱非翻翻白眼没当真，知道回来时一定能看到这家伙把自己衣服扔得他满床都是。闻理变本加厉地发挥戏精本色，抱怨说你不爱我了，邱非本来都背包出了门，闻言不得已又折回来，真诚地伸手摸他脸：“乖，等我回来宠幸你。” 闻理汗毛倒竖，蹬蹬蹬后退三步，差点撞床架上。 嘉世可是个有两位全明星的豪门战队，眼下队长整整三天都不在，这训练也没什么搞的必要了，索性全员出动。虽说为了少惹麻烦，大家都是便装，可那一张张脸都是熟悉的。邱非跟着叶修走出俱乐部，一眼扫见这么多人，就是微微一惊，默不作声地紧了紧背包带子，跟在后面不说话了。 “都来了啊？”叶修倒是没什么反应，拿目光点了点人数，便道，“那走吧。” 俱乐部的大巴停在门口，队员们依次上车。邱非也不知道带了点什么东西，背包沉得要死，叶修在车旁站着，顺手托了一把，低声笑道：“别害怕啊。” 邱非抿着嘴挺严肃地看他一眼，心说你才害怕呢。 从俱乐部到机场，一路的气氛都相当古怪。嘉世这种正选在前面扎堆聊天、队长在最后一排闭目养神的诡异状况，任谁都能觉出不对。按理说都是职业选手，就算整日搞些上不得台面的阴私算计，也该是要面子的，现在当着十几岁的小学员，连其乐融融的表象都懒得装一装了，可以想象关系已经僵成了什么样。邱非渐渐觉得心里不安，登机后发现自己的座位还是和叶修连在一起，不由得低声问：“队长不用过去吗？” 叶修笑：“没事。” 就算队长再宠他，也还轮不到他插手战队内部事务。邱非沉默了一下，点点头，知道自己不能再多说了，移开视线去看机舱外的景色。 “小邱以前去过B市吗？”前排的苏沐橙笑着转过头，很自然地接话，“带够衣服没有呀，听说最近降温呢。” “……带了。”少年想了想，有点为难，“带了一件。” 邱非跟大多数没离过家的同龄人一样，属于没有校服就不会判断冷热的类型。嘉世大楼里空调开得足，一年四季靠单衣过日子倒是没问题，出门就很痛苦了。至于“去温差二十度的地方应当穿什么”这种问题，根本不在技能列表内嘛！ 自家队长是个压根不出空调房的死宅，说北方的冬天冷他也没当真。可苏沐橙是相当靠谱的，他不会真的要被冻死吧……？ “不要紧呀。”苏沐橙扫一眼他身上那件卫衣，就知道他活不下去，想了想反而笑起来，“到时候要是冷了呢，我们就去微草打劫。” “对对。”叶修很赞同地附和。 你们这样王杰希答应吗？邱非无语。 又过几分钟，飞机逐渐飞得平稳了。叶修天生脆皮，从小坐飞机就吐得七荤八素，成年后每周打比赛都要飞来飞去，这才慢慢习惯。他知道邱非没出过这种远门，本来还带点坏心地准备看笑话，顺便义正辞严地教导自家学生“不晕机是职业选手的必备素质之一”，没想到这位压根就不晕。苏沐橙特意带的药也没用上，带点调侃地回头笑看他一眼，悄声道：“失算了吧。” “这不是……意外。”叶修讪讪地摸了下鼻子，觉得有点尴尬。 邱非戴着耳机呢，没听见他俩说话。长久以来的问题解决了，还能名正言顺地跟着队长出去玩，他现在心情特别好，自顾自抱着平板埋头玩俄罗斯方块。叶修看他比自己还精神，忍了一会儿实在没忍住，问：“干嘛呢你？” “没事干啊。”邱非有点茫然，“我练练手速。” 游戏速度调得太快，方块雨点似的往下落，叶修单单看着就觉得眼晕，连忙把目光挪开：“行行别玩了，你抓紧睡一会儿。晚上还有开幕式呢，挺不住我可不管啊。” “我不困。”邱非信誓旦旦。 “不困也睡会儿！”叶修发现这小孩讲不听，干脆直接来硬的，半强迫半哄劝地把他平板拿过来，单手覆上了他眼睛，“飞机上不能玩游戏知道不知道？对视力不好！这玩意有什么好练的，哪天我送你个打地鼠机。” “哎……队长……”邱非挣了一下，没挣过他，被耳机里“Game Over”的音效搞得心痛不已。然后又听到叶修一句许诺，这才安分下来，不甘不愿地往椅背上靠了靠，闭上了眼睛。 又过了一会儿，偷偷笑了。 ----------------------- 还在看的话，要说话啊。 否则我只能认为自己越写越差了。 总会有一点点失落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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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市的冬天确实冷，刚下飞机，邱非就被大风迎面糊了一脸，冻得瑟瑟发抖，出于最后的尊严没好意思蹦高，强挺着装作若无其事。看看时间快到晚上，一行人回酒店放了行李，随便吃点东西，就直接去了场馆。 微草战队财大气粗，全明星办得好似也比别家豪华不少，今晚夜空难得晴朗，隔好远就能看见场馆里灯火璀璨。粉丝正在陆续进场，外面还有不少小商贩在兜售横幅海报，连卖灯牌的都有，许多闪着粉红色爱心，以及硕大的Q版“周泽楷我爱你”。叶修看得满脸黑线，转头感慨：“跟不上时代了啊。” 邱非没吱声。他还是第一次走选手通道，想着没准待会得自己回来，正在努力记路。这地方弯弯绕绕，叶修倒是走得娴熟无比，一看就是躲记者练出来的。他甚至怀疑这人能熟背全国各大场馆的消防疏散图。 职业选手区与观众席以警戒线隔开，此时也已经坐上了不少人，全穿着五颜六色的队服。等找到嘉世的位置，苏沐橙这才松了口气，伸手往下拽了拽毛绒围脖，把裹得严严实实的脸颊露出来。队员们纷纷落座，叶修则熟门熟路地进了后台，叫：“老方，有衣服吗？” 待会人齐了免不了一番八卦，邱非知道自己不好坐这儿，还跟在他身边呢，闻言差点一个踉跄。后台有个人正在和身边的微草队员说话，被打断后转头看了他一眼，可不就是大名鼎鼎的治疗之神方士谦嘛。叶修问：“老王不在啊？” “哟，来啦。”方士谦笑。他知道叶修不愿意露面，身边还有队员在，也就没叫人。“消防通道有根灯管坏了，他说过去看看。怎么的，有事儿啊？” “这他也管。”叶修感叹了一句，伸手把邱非揽过来往前推了推，扬扬下颌，“你们这还有衣服么？我们小孩儿要冻哭了。” 谁冻哭了！邱非身不由己地被他推上前去，尴尬地叫了声前辈好，一时只想对叶修投以杀人目光。方士谦倒也没多问，打量了他一眼，又回头扫扫自己身后的几个人，有点为难：“不早说，现在上哪儿给你找去啊？” “你们微草这承办任务完成得不行啊！”叶修理直气壮，“连件衣服都没有？我要对你们失望了。” 方士谦无语：“你这人……” “那个……前辈？”身后有人小声插了句话。 几个人都扭头看过去。少年被盯得有点手足无措，赶紧回身把椅子上的书包拿过来，翻出一件外套：“新发的冬季队服，还没穿过。” “一帆你还多带一件？”他身边的男孩子悄声问。 少年郝然笑笑：“我听柳非姐说她感冒了。……副队？” 最后这一声已是带了几分怯生生的犹疑。方士谦反应过来，挥挥手示意他随意。叶修也不客气，拿了衣服塞到邱非手里，揽过他往外走：“谢了啊！” 邱非被迫抓了件还没开封的队服，一时哭笑不得心底无奈，又觉得有点暖。出了后台发现开幕式的时间快到了，台上正在调试灯光，他赶快抱着外套去观众席上找自己的位置，坐下开始翻宣传册。 嘉世今年的成绩差得出奇，但在全明星榜上叶修依然名列前三，一叶之秋的虚影出现在台上时，全场沸腾，许多人喊到声嘶力竭。邱非被身边粉丝的尖叫吓得一激灵，差点从椅子上掉下去，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斗神到底拥有怎样的地位。 哪怕叶修从不露面，历年宣传照上不过是个打着黑色问号的影子，也依然拥有庞然到可怕的粉丝量。他不需要营销、不屑于炒作，所有的人气都是凭着一杆战矛，实打实赢下来的。 这个人，分明是振臂一呼、应者云集，伸手就可触到无比巨大的潜在财富与权力。——但他居然从未将此放在心上。 开幕式后是新秀挑战赛，第一天的全明星至深夜方才结束。职业选手们被记者团团围着走不了，自家队长显然也不会在人前露面，邱非就先打车回去了。结果事实证明，叶修的跑路经验果然丰富，等他在堵车大潮中灰头土脸地回到宾馆，刷完卡一抬头，正看到对方气定神闲地坐在屋里。 ……完全不像是累了一天的样子。全明星对他而言，大概还要算是休息吧。 “呃，队长？” 邱非洗完澡出来，看他还靠在床上翻旅游手册，颇有点为难。 全国的荣耀迷都往这儿涌，场馆附近宾馆紧张得很，数周前就满了。叶修临时要带个人过来，就算他是嘉世队长，也没法让酒店多变出一间房。工作人员很是为难，据说当时叶修一挥手，表示反正床够大，挤挤得了，这才敲定的。 职业选手出门，标准肯定不能低了，俱乐部给订的全是大床房，倒确实睡得下。可是这，……怎么好意思挤的啊！ “嗯？”叶修随口道。 邱非左想右想，还是觉得无计可施，提都不好意思提。他在床前站了半天，想着大不了等待会叶修睡着了，跑去打个地铺，这才硬着头皮道：“要不您先睡吧？我还不困。” 少年穿着柔软的睡衣，发丝尚带着水汽，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为难，还就是不说。叶修差点被他逗乐了，随手把那本杂志放下，往床沿一坐，拍拍自己的腿：“不想睡啊？那就过来，我们谈谈你今儿的表现。” “……啊？”邱非还没来得及寻思今天自己犯没犯错，心里就是警铃大作，吓得当即往后退了半步，差点贴到墙上。 叶修乐得不行：“你还当真啊？” “队长！”邱非反应过来，大怒，“有意思吗队长！” “逗你的。谁知道你这么好骗？”叶修想强行板起脸，都抑制不住笑意，真觉得这小孩怎么看怎么可爱。眼看着邱非更火大了，他赶紧起来哄，半强迫地把人按到床上，“哎行了，还真生气啊？” 邱非愤愤地挣了一下。叶修又乐，把被子拽过来扔到他身上：“你先睡吧，我这还有点活儿要干。” “现在？”邱非犹豫了一下，顾不上气了。毕竟要说是为了怕他尴尬，他觉得叶修也是干得出来的。 “真有活儿。”叶修说，过去开了电脑，顺手把灯给关了。他回头看了一眼，见少年还坐在床上，扯着被角望他，于是笑笑，放软声音安抚：“听话。” 宾馆的卧室不大，四面都沉在深寂的夜色里，唯有电脑屏幕亮着幽暗的光，影影绰绰地照亮桌前青年的身影。当晚叶修忙了很久，邱非迷迷糊糊地挺了一会儿，终于在规律的打字声中睡过去。 又过了一会儿，有人轻手轻脚地上床，掀开被子一角。邱非于睡梦中模糊地呓语了一声，觉得旁边好像多了个热源，于是下意识地偏过头，往那人身边蹭了蹭。 叶修无声地笑笑，也就由着他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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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 宾馆这边条件不好，硬要训练也没什么意思，第二天吃完早饭集合又解散，所有人自由活动。队员们对此反应平平，三两成群嘀咕着离开了，苏沐橙倒是兴致高昂，说要和小姐妹去买衣服，叶修表示你们小心被粉丝堵商场里，被女孩儿带着嗔怪瞪了一眼。 外面雾霾浓重呵气成冰，邱非本想钻回房间打游戏，结果硬是被叶修拖了出去。——苍天大地，这个死宅居然也有拖别人出去逛街的一天！邱非裹着件微草队服瑟瑟发抖，看自家队长在旁边憋笑，非常无奈，掏心掏肺地觉得师生情真是单薄如纸。 “至于吗你？”叶修居然还教训他，“有那么冷吗？年纪轻轻的不能这么虚啊少年！你看老韩，零下二十度来微草打比赛，那都穿背心大裤衩的。” 邱非有气无力地扫他一眼，心道我要不是懒得把手从兜里掏出来，肯定就地掏手机给您录一段儿。 叶修又乐，把手放在嘴边哈了口气，自个也觉得挺冷。他加快脚步，招呼了身后的少年一声，三两步拐进街边小巷，接着推开门，当先钻进了一间低矮小屋。邱非完全不知道他要干啥，进屋就被扑面而来的热气激得全身一个颤栗，眨眨眼睛才意识到，叶修居然是带他来了个网吧。 是并不高档的那种网吧，比他上次在S市待的那间还差不少。屋里严严实实拉着窗帘，光线昏暗云山雾罩，几乎每台屏幕前都坐着人，空中浮着辛辣烟气与泡面的味道。邱非本来就讨厌人多，又不常来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一眼望过去就皱了皱眉，站在门边不动了。 “上机，俩人。”叶修才不管他乐不乐意，伸手把自己和邱非的身份证都掏出来，放到前台上，“无烟区在哪边？——站那干嘛呢，过来啊。” 最后一句话是对邱非说的。少年无可奈何地迈步，唇角抿起来，明显有点孩子气的不乐意。叶修带着他往里走，把人按到最角落里靠墙的位置上，自己开了旁边的机子：“带卡了吗？” 邱非默然片刻：“……打游戏？” “冬休期集中提升装备啊，技术部说今儿上午召唤红带嘉纳出来杀一杀。”叶修笑道，开了QQ。这个号是他私人账号，好友比邱非加的那个工作号活跃得多，甫一上线，右下角图标立刻疯狂闪动起来。“有多的卡给我一张，神领的。——不要牧师。” 邱非颇为无语地弯腰掏书包，递过一盒账号卡让他自己挑：“宾馆其实也能玩。” 叶修扒拉了两下，随手拈了张战法。虽说什么都能玩，但到底是打了十年的职业，他选择那张卡时有种熟极而流的不假思索。“宾馆可就一台电脑。你来不来？” 邱非愣了愣。自报名NYG以来，他就一直在疯狂训练，已经很久没有过玩网游的闲情逸致了，刚刚本来还想在旁边继续补练习课来着……但叶修现在，在邀请他一起抢BOSS？ “来！”邱非果断地说，从脖子上摘下战斗格式的账号卡。 一场战斗峰回路转酣畅淋漓，嘉王朝异军突起半路截杀，最后成功将BOSS收入囊中。叶修面对数百人的大场面也是指挥若定，他身上散发着一种辐射般的热力，邱非的情绪不由逐渐被调动起来。战斗格式在混乱中左冲右突，不幸被BOSS的大招擦了个边，血条刷地见了底，转瞬间己方几个牧师齐齐出手，充溢的白光即刻将角色从死亡线上拉回来。全身心投入中的大悲大喜绝处逢生，其满足感简直无法形容。 “靠！”对面指挥怒骂，“有种你别跑！” 叶修堂堂职业大神，整场都在毫无形象地跟对面烟雨楼指挥互喷垃圾话，闻言哈哈一乐，非常不要脸地操纵角色转身就躲进了人堆里。现在整片地图就数他仇恨值最高，就算他实力强，几十人集火下来也是要死的！ “兄弟了不得啊！”旁边的玩家本来在刷副本，后来完全被他的操作所吸引，整场频频回头，差点导致团灭。“哪个区的，来一场呗？” “来！”叶修非常爽快地一点头。对面指挥还在指天指地怒骂他没胆接招，他扯过耳麦，理直气壮地回了一句：“有空的啊！” 邱非笑得不行，感觉对面指挥怕是要气成河豚了。 叶修当然有刻意收着实力，可他就算不戴耳机也能吊打业余玩家。挑战者一位接一位，到最后半个网吧都跑过来观战，旁边围得水泄不通。这种比赛对他实质上根本毫无挑战可言，但他就是打得很认真也很开心，还号称是带学生出来玩儿呢，结果连眼风都没往这边丢一个。邱非索性把椅子往这边又挪了挪，直接看他屏幕，渐渐觉得也挺有意思。 像叶修这样，上能在在顶尖赛事上率队夺冠，下能带菜鸟新人融入高端战局，和无论什么档次的玩家都能打个有来有往，举重若轻游刃有余，其对荣耀的理解和熟稔已经深到了可怕的地步，着实不在他能看透的境界了。 午饭就在网吧解决，自然有人积极主动地跑去帮他买饭。下午叶修接到公会号召，又换了张三区的卡跑去救火。乱战中除了操作还要拼运气，邱非到底还是死了两次，心痛得无法自已，索性也登了个其它公会的小号。叶修一眼看到，当即把他踹去霸气雄图搅混水。抗议无效，邱非只能硬着头皮上，深深觉得今天跟着队长出来不是学战术的，怕是来练脸皮厚度的。 日落时分，老板突然急匆匆地冲进来打手势。都是熟客，网吧里顿时鸡飞狗跳一阵骚乱，十数个少年人一溜烟地推开椅子冲过拥挤的过道，从后门翻墙逃跑。邱非打起游戏就整个人陷进去，再说又坐在角落里，压根没有看到；叶修倒是注意到了，在战局间隙伸手调整一下耳机，扭头笑了笑。 片刻后，几个中年人进来，跟前台小妹聊了两句。双方显然相熟，小妹还问了句“你们最近是不是又考试了啊”——正逢元旦，学生们人心浮动，中小学基本都把突击搜查附近网吧当工作重点。政教们分头沿着过道走过来，一路拿目光搜索年级里出了名的顽劣分子，然而刚刚一场骚动，网吧里已经重又恢复了假模假式的平静与热闹，有数台显示器还没来得及关，屏幕上角色死状惨烈，队友正在愤怒地刷屏，誓要把该小学生喷出银河系。 “你哪个学校的啊？” 邱非还坐在最里面，心无旁骛不动如山地打游戏，态度非常之坦然。他面庞青涩稚气，一看就未成年，有名政教狐疑地停下脚步，隔着叶修去拍他肩膀。 “啊？”邱非茫然转头，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哎，”叶修手下操作不停，冷不丁道，“我带他来的。” “你……”有监护人在这就不好搞了。政教噎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管，想想强调：“未成年不能进网吧！” “知道知道。”叶修抓紧时间扭过头，露出了一个真诚无辜的热情微笑，接着顺手一拍自家学生，“快点！你补习班要迟到了。” 没救了，家长和孩子都没救了。政教投以无法理解的嫌弃眼神，摇头叹息着走开。那俩人全不管自己被他暗自鄙视，还在头碰头抢BOSS，键盘敲击声激烈而清脆，过一会儿，不约而同地转头对视了一眼，都笑了。 邱非自然没补习班可以上，但晚上的全明星也不能错过。一场BOSS战没打完，他们还是被迫下了线。叶修在前台结账，邱非掏出手机看了看，觉得不太好：“队长，时间要不够了。” ——还剩二十分钟就要开场，帝都的交通状况本就堪忧，他俩又不认识路，从这到场馆可怎么走？ “不用你管。”叶修倒是一脸从容镇定，付过钱把找回的硬币揣进兜里，朝他走过来，“怎么样，好玩儿吗？” 邱非愣了愣，笑了：“嗯！” “那走吧！”叶修笑道，揽了他肩膀往前走，单手用力推开门，迎向外面天寒地冻—— “晚上有更好玩的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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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 叶修怕不是个妖怪，连百度地图都不用，带着他三拐两绕，到达场馆时居然奇迹般地早了五分钟，还面不改色地教育学生：“这你就不懂了吧。没有过硬的大局观和过目不忘的本事，能打好游戏吗？” 邱非默然半晌，心说您就吹吧。您要是真有这本事，退役后去搞朱日和好不啦？ 进场馆后叶修就消失了，邱非见怪不怪，淡定地往观众席走。场馆太大，且活动快要开始，到处都是兴奋的粉丝，想要找到座位很有点难度。他好不容易才坐下，一扭头，刚好与邻座看了个对眼。 邱非怔忡一秒，觉得这位自己好像见过。 ——然后想起来，自己身上还披着人家的队服呢。 “是你啊！”对方被他一注视，慌忙想要站起来，刚起身突然想起怕是要挡了后座视线，于是又坐回去，略带局促地朝他点头笑笑，“……你好。” “你好。”邱非略带疑惑地道，“这是你的位置？” 他怎么不记得昨天俩人挨着，别是自己走错了吧？ “朋友的。”少年笑着解释。他眨了下眼睛，眸色显得暖而温柔。“英杰本来自己买到票了，他说想要感受下职业选手区那边的视野，所以和我换了一下。” 职业选手区在观众席一侧，视野着实称不上多好。不过能听到大神们议论战况，也是个很难得的机会。邱非点点头：“你是微草的？” “嗯，只是训练生。” 对方并不刨根问底，邱非也就省了回答的麻烦——他可不想被追问“上次带你来的前辈是谁”。两个人都不是多开朗的性格，搭了几句话后就相对无言，在喧嚣的场馆里共同略带尴尬地沉默起来。片刻后邱非突然想起什么，倾了倾身要脱衣服：“外套还你吧，明天可能来不及。” “哎，”少年赶紧伸手按上他袖子，“要感冒的！……不方便的话，到时候快递给我也一样。” 邱非想了想，觉得也行：“那就麻烦了。” “不麻烦。”少年又笑，“你们是微草的客人嘛！” 全明星是荣耀迷的盛宴，也是职业选手们难得齐聚的机会，主办方自然要尽责。这少年尚不是微草的正式成员，就已经尽心尽力地替战队招待着远来的客人，可见心性与气度。邱非对这位同期起了好感，但又不知道怎么答话，想了想很朴实地说：“谢谢你。” 少年脸有点红，语无伦次地答了句什么，大致是不客气之类的。台上音乐突然响起，二十四全明星的投影出现在光柱下，观众席上爆发的欢呼和尖叫瞬间将他的话语淹没了。 ……真是求之不得，两人都悄悄松了口气，赶紧坐正了认真看比赛。 全明星第二天以互动为主，叶修向来是不上场的。——以前主办方当然也绞尽脑汁想把他弄上去，毕竟就算真人不露面，只要一叶之秋站在那，每一秒钟都是钱，结果却发现这人无趣至极，上这种亲民活动也吸不了粉，没准还得掉粉。嘉世公关部求爷爷告奶奶，才算不让他上了。今年的趣味比赛项目是游泳。普通玩家的水战技术自然不行，然而大神们玩得也不认真，全程嘻嘻哈哈，八成的心力倒是都用在相互陷害上。最后胜出的小姑娘得了楚云秀的一个拥抱，绯红着脸下了台。 接下来几个小游戏一一进行完，就到了对战环节。司仪故意卖了个关子，吊足了大家的胃口，这才把人请上台。第一位上场的选手身着微草队服，容色端肃，身姿挺拔——居然是微草战队的当家大神，王杰希！ 满场都有些激动，不少人提前跃跃欲试地把手放到了抢答器上。王杰希啊！就算在职业圈中都是轻易见不到的人物！邱非倒是很淡定——他根本就是被圈里最难见的那位大神一路虐过来的。但来都来了，就碰碰运气呗，所以司仪一声令下，他也随着人群一起按了抢答器。 “C区8排23号！” 聚光灯刷地当头罩下，全场的视线都投过来。邱非反应不及，完全懵在原地。旁边的少年倒是比他还惊喜：“啊啊啊是你！” “有请这位幸运观众！”司仪在台上吆喝。 邱非还是懵，被人推了一把才站起来，身不由己地往台上走，怎么想都觉得不对。他对时间非常敏感，这是职业选手的本能。自己刚才少说慢了有半秒钟，这样居然也能中？？ “巧了，看来这位观众朋友正好是微草的粉丝啊！”司仪笑道，把话筒递过去让他介绍自己，又去采访那位大神，问他有什么想说的吗。王杰希客套地一点头，说真是很巧，加油。司仪于是接着往下走程序：“两位用自己的账号卡吗，还是主办方提供？” 上一秒还在安安稳稳地看比赛，转瞬间就被推到几千人仰望的舞台上，再机敏沉着的人也难免会懵会慌。邱非其实至今没反应过来，自我介绍倒是流畅地做完了，可眼下冷不丁就要被直接推进比赛席，他一时根本不知如何是好。 台上台下都静下来。司仪还在等他答话。王杰希站在另一边，目光依旧充满沉肃的审视。 ——不像是对粉丝，倒像是对后辈。 电光石火间隐约闪过一线明悟，邱非整个人都是狠狠一激灵，来不及细想，当机立断地强迫自己抛开满腔疑虑，把狂乱的心跳压了下去。他深吸了口气，迅速调整到竞技状态，随即转头与王杰希对视，心底的战欲开始沸腾。 “我想用自己的账号，谢谢王队。” 不管这场比赛有什么鬼，都是难得的机会。就算是仓促出战，他现在也得上了，还要打得漂亮！ 为公平起见，业余玩家拥有对地图的选择权。邱非没有犹豫很久，很快双方角色登录，却是站在一片开阔的草地上，四周并没有什么可利用的掩体。论对场景的掌握和利用，他知道自己必然远远不如王杰希，与其妄想从中获得优势，更要小心给了对手可趁之机。 两个角色迅速接近，刚刚进入魔道学者的攻击范围，王不留行抬手就是一发魔法弹。战斗格式于急冲中侧身闪避，角色只是略转了个微小的弧度，脚步甚至都没有被阻挡。同时战矛毒蛇般一抖，连人带矛挟前冲之势，朝着对手直直扎过去！ 王不留行扫帚一摆，轻松变向闪开，紧接着衣袖一抖，一道暗夜斗篷甩出。这技能出得角度刁钻且迅捷，无声无息间尽是凶险诡异。 邱非却敏锐地捕捉到了这道不起眼的乌光，纵身而起，一记强龙压直拍过来。这要是被强制倒地的技能拍实了，自然极为不利。王不留行无奈躲避，尚未完全甩出去的斗篷也有了个转向。战斗格式已是收起战矛一个翻滚，准准地避了过去。 一进一退法度严谨，豪迈大胆而不失谨慎。观众席上反响尚可，职业选手区里却起了一点小小的波动。喻文州刚开场时只是心不在焉地看着，几下交手过后，他脸色就显得有点凝重，转头问：“台上的是谁？” “啊？怎么了队长？”黄少天还在玩手机，冷不丁被他吓了一跳，赶紧抬头，“哟老王今天怎么回事，打得很认真嘛！全明星跟粉丝打这么狠至于吗，我看对付这小孩也……” 场上王不留行已是追了过来，扫把高速旋转上下舞动，魔法风暴铺天盖地，正是魔道学者的大招，扫把旋风！邱非自然不甘就缚，然而王杰希是经验何等丰富的大神，轻而易举地封死了战斗格式所有的退路，将他牢牢掌控在技能范围内。战斗格式被打得在地上狼狈翻滚，屡次试图奋起反击与打断，都未能成功，血条已是往下滑了一大截。 突地战圈中矛尖寒光一闪！战斗格式看似是受身失败，实际却在手动操纵翻滚技能，甫一躲过劈头而来的扫帚，即刻翻身而起，一记圆舞棍突地刺出！ 这个少年竟然在王杰希密不透风的攻势下，生生抢出了扭转战局的机会！ 黄少天眼中光芒闪动，本来前倾着身子在说话，此时盯着屏幕，又靠回了椅背上。 “有点意思。”他说。 魔道学者被圆舞棍自半空中扯下，战斗法师抓住机会欺身而上。这少年的基本功非常扎实，连招毫无破绽，一时两人你来我往，打得好不热闹。双方血量稳定而缓慢地交互下降 竟然能与王杰希打成平手？！ 场馆里嗡嗡声大起，玩手机的聊天的吃零食的职业选手们也是纷纷坐直了身子，目光中充满讶异。喻文州却是摇头笑了笑，看出这是有意在放水了。仓促上台却不慌乱，面对大神也能勇往直前，落于下风时沉得住气，方才打出如此惊艳的操作，居然也丝毫不显骄躁——好苗子谁都想要，王杰希怎么可能不感兴趣？ 汹涌的魔法波动在半空中汇聚，黑龙咆哮而下。王不留行骑着扫帚，以诡异的角度左冲右突，身法快得带着残影，毫发无伤地穿了过来，随即出其不意地一扬手。两个烧瓶在战斗格式左右碎裂，滚烫的熔岩顿时浇了满地。 邱非只能紧急取消技能，操纵角色一个后跳，险险避开脚下翻涌的岩浆。魔道学者的各色道具层出不穷，况且王杰希的操作风格向来以刁钻著称，那基本是想怎么扔就怎么扔，让他吃足了苦头。 打不过啊…… 邱非交手过的职业选手，只有叶秋一个，且多是指导赛，少有全力比拼。而今大神选手的控场能力、神级角色的强悍实力、凶险诡异无处逃离的死亡威胁，全都让他深深感到震撼，并看清自己的无能为力。 单论角色属性，战斗格式满身还是橙紫装，欺负起来简直不要太容易。王杰希还嫌不足，迎面又是一把驱散粉。邱非内心早已评判出了实力高下，神情却依然平静，键盘敲击声骤然变得密集。战斗格式扭头躲过驱散粉，直接自火海中冲出来，矛尖璀璨光芒凝聚，其势一往无前。 豪龙破军！ 王不留行向后仰身，袖中又划出一道暗夜斗篷。战斗格式毫不迟疑地取消了技能，脚踩无属性炫纹，折转身形冲杀过去。迎接他的是魔术师暴风般的扫把舞。两人激烈交手，炫纹在半空中炸裂，寒冰粉的细碎晶光漫天飞扬，场面好看至极。战斗格式滑步侧身疾退，悄无声息地一挽战矛，下一秒王不留行就被暗夜斗篷捆了个结实。 ——同是法系职业，战斗法师也是能学这个技能的！ 圆舞棍出手，天击旋即接上，然后是落花掌，数个低阶技能下去，王不留行的生命也往下滑了一截。战斗格式不甘罢休地疾冲而来，矛影如暴风骤雨般闪动，转瞬间已刺出了数十击。 百龙流星打！ 然而要是就此束手，也就不是王杰希了。王不留行硬吃了几记伤害，身子一晃，竟是以诡异的角度避开数记攻击，跃身就上了扫帚，头也不回地向远处飞去，同时甩出一面星牌。星星折线疾如流星地射出去，刹那间便与千万矛影相撞，砰砰之声不绝于耳，碎裂星火漫天飞溅。 经折射削弱过的星星射线最终还是落到了战斗格式身上。攻势只略微一阻，王不留行在半空中已是急停转身，甩出一记酸雨干冰。空中白雾缭绕，战斗格式后跳躲过雨滴，然而这一反应正在王杰希预判之中。闪电锁链在云雾遮掩中雷霆般落下，将他牢牢锁在其中。 战斗格式结结实实地吃了这招的伤害，又被锁链困住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王不留行扬手一个烧瓶扔过来。滚烫的岩浆泼了满身，战斗格式岌岌可危的生命彻底清空。 静寂了整场的公屏里，这才跳出一句话。 “时机掌握得不错，但刚刚那招百龙流星打，集中攻击一点的效果会更好。”微草队长简练地说，“加油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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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 “感觉怎么样？” “太强了。”邱非实话实说，“打不过。” “没事。”叶修说，“以后打爆他。” 邱非认真地想了想，点头道：“我努力。” 外面行人寥寥，身后场馆里的喧嚣一点也没有传出来，路灯光晕昏黄而温柔。脚下的雪已经被踩实了，踩上去寂然无声。两个人沿着夜色里的长街，慢慢地往前走，气氛沉静而闲适。 “队长，”过了一会儿，邱非忍不住道：“其实是您安排的吧？” 单挑也就需要两分钟，他往外走的时候下一场都过半了。按往年的惯例，每位选手只需要打一场，王杰希说毕竟今年微草是东道主，况且时间还充裕，所以请后台工作人员帮忙看一下，刚才排名第二的幸运观众是谁，现场掌声雷动——这还有什么看不懂的，摆明了他才是插队那个吧！ “当然啊！”叶修理直气壮地回答，“你以为呢，我带你郊游来的？要善于利用资源懂不懂，来都来了，顺手练练呗。” 队长说得倒是轻巧，可全明星这种规模的舞台，魔术师这种档次的对手，要他“顺手练练”谈何容易？今天拜托王杰希帮这个忙，叶修想必欠了好大一个人情。邱非顿了顿，掩下心里涌动的温暖情感，郑重道：“谢谢队长，也请队长帮我谢谢王队。” “不用谢他，他也没亏。”叶修乐，“你要实在过意不去，可以考虑给我买包烟。” 俱乐部上下无论谁想跟他单挑，这位大神来者不拒，彩头永远都是“买包烟”。邱非低头笑笑没应声，觉得他可真温柔。 “还成，没上台就跪。”叶修又道，“就要有这样的应变能力和心理素质。今天让你上，不单单是因为王杰希，全明星的场地、氛围、观众热情、直播压力，都是难得的体验机会。职业赛场上没那么多时间给你适应，就算本事再大，临场发挥不出来也是白搭。” 邱非嗯一声，说：“我今天还是有点紧张。” 叶修失笑，心说年年新秀挑战赛上出洋相的年轻选手都得有几个，这还是做足心理铺垫的。你连职业圈的门槛都没进，毫无准备地被人一脚踹进去，还想怎么样啊？打得这么剽悍已经堪称变态了，现在不知多少战队暗搓搓要抢呢。 “是有点。”他心里想着，也没说出来，只是用平淡如常的语气指出问题，“中间打得急了吧？以王杰希的微操水平，拿扫帚给你编一中国结都不是难事，怎么不躲着点儿。就说你那两下星星射线中得亏不亏？” 邱非大半年来被他踹进坑里太多次，临场应变是本能，完全不觉得“上台没跪”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闻言虚心接受批评，认真道：“是我疏忽了。” “跟水平比你高这么多的人单挑，脑子尤其不能乱。不要被他的节奏带跑。特别是王杰希这种类型，他要是浪起来，你跟都跟不上。”叶修教育他，“王杰希这个大小眼儿，别看他长得像个正经人，实际阴着呢……” 邱非咳了一声。 他俩一直绕着场馆慢悠悠地走，此时正好走到侧门。叶修口中的大小眼儿就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战术，这叫战术。”叶修话锋一转，“哎哟！巧啊。” 太生硬了，太拙劣了。邱非一瞬间有种捂脸的冲动。王杰希跟他斗了这几年，早就习惯了，处变不惊地应了声巧，又朝邱非点点头打招呼：“嘉世的？” “是的。”邱非连忙上前半步站定，郑重地给他深深鞠了一躬，“谢谢前辈，今天麻烦了。” “小事，客气了。”王杰希笑，接着直截了当地就问，“有没有兴趣来微草试训啊？” ……啊？邱非有点愣。 当面被人明目张胆地挖墙脚，叶修倒也不恼，只是带着点笑意站在旁边看热闹。王杰希直直地看着少年，表情很严肃，显然是认真的：“嘉世能给你的待遇，微草都能给。况且微草目前非常需要强力的近战选手，只要试训能过，你不必等机会。” “谢谢前辈。”邱非有点哭笑不得，礼貌地等他说完才道，“我想不用了。” “不必急着答复我。”王杰希沉声道，“你可以回去想想。” “不用了。”邱非应得毫不犹豫，“我选择嘉世。” “哎，干什么呢老王？”叶修这才慢悠悠地插话进来，“那可是我的人，说挖就挖，讲不讲公德啊你？” 王杰希看起来并不意外，闻言笑笑，转头去反击叶修了。两位大神又你来我往地斗嘴几个回合，他这才告辞。叶修望着青年身着微草队服的背影消失在场馆深处，忍不住摇头感慨了一句：“可真是……” 王杰希此人，鞠躬尽瘁成了习惯。旧友相托自然是一方面原因，叶修这样看重的后辈，将来一定是劲敌，从战队角度出发，他也肯定要试试成色。今天虽然招揽不成，微草可是一点没亏。 邱非一直没说话，安静挺拔地站在他身后，看着自家队长。 叶修心下慨然，站了会儿，回身走过来，重又捡起之前的话题：“知道他为什么说你最后那记百龙流星打，集中攻击一点效果会更好？” 两人继续前行。夜里风凉，邱非觉得有点冷，把手揣进队服口袋里，思索道：“因为我手动操纵技能的水平还不够。对付王队这样意识出色的大神，扇面攻击的话，很容易被他钻到空子。” “对。”叶修赞同，“高端技巧谁都会，单论极限操作，职业圈中能打出五六个剑舞步的剑客也有，但几个人敢对他玩这套？在这样的选手面前，你的技能但凡有一点破绽，就不可能再有效果，所以哪怕进度慢一点，也必须练到扎实和完美。这也就是……” 他顿了顿，才接下去：“这次青年赛，我不能让你上的原因。懂了？” 难过绝望尴尬羞窘，邱非当时算是尝遍了，更别提整晚高烧辗转难眠的昏沉和疼痛。此刻听队长重又提起这件事，他却没有什么反应，只是转头看了叶修一眼。目光清亮亮的，沉静而坚定。 “你当时心思太躁、状态不稳，就这样去参加人生第一场正式比赛，输赢尚且两说，对你以后的职业生涯肯定会造成很深的影响。操作质量太重要了，这一点如果成了软肋，总有人能抓得住。”叶修说。“NYG算得了什么呀？职业圈可没有这么甜。拿冠军是那么容易的事吗？但凡有破绽，那就是致命的。” 那天冲突太激烈，他根本没有机会说这些。其实如果邱非坚执不退赛，他是真的没办法，总不能强行武力镇压，所幸这孩子从不让他为难。但就算邱非不问缘由地信他，道理也不能就不讲了。此刻在寂静的冬夜里和少年并肩往前走，叶修的措辞却是很温和。 “我知道。”邱非简练地回答，“我不会再抱侥幸心理了。谢谢队长。” 他的语调平和镇定，就事论事，不含半点怨怼。叶修本来还想说什么，却又觉得不用说了，最后无声地叹了口气，带着点歉意和疼惜，伸手在少年后背上轻轻按了一下：“……疼不疼啊？” 邱非听得心里一颤。片刻后却是低头笑了笑： “早就好了。” “微草说会提供今天比赛的录屏，专业版本。”叶修没再说什么，转开了话题，“你回去好好看看，毕竟机会难得。还没出道就能打王杰希，你也算是前无古人了。” 邱非笑着应了一声：“其实我还是更想和您打。” “和我什么时候还不能打？”叶修不以为然，“说好了啊，明年让你上新秀挑战赛。到时候再被我连削三局，你可别哭。” 什么叫“再”啊，邱非下意识反驳：“我从来没被您连削过三局！” 叶修叫道：“要造反了你？下次让你见识见识。” 邱非才不进他下的套呢：“下次是什么时候？” “哎我发现你真是相当期待被吊打啊……” ------------------------- 期末啦！我校考试周向来为期两个月！所以更新会越来越慢，请大家放心！【x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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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全明星结束，离冬休期也就不远了。年前最后几轮比赛，苦苦挣扎了半个赛季的嘉世战队好像终于找回了状态，连续两场大胜，在积分榜上往上蹿了一截儿。形势大好，俱乐部人人欢腾。听说最后一场比赛结束，陶老板豪迈地大手一挥，给所有人的年终奖加了倍。 员工们开心，练习生们也开心。虽说没有钱拿，可是教练去开年会了，今天没人管！——不少人偷偷溜回宿舍，迫不及待地收拾行李准备回家过年，还坐在训练室里的亦是心不在焉。连邱非也不太把持得住，最后索性把在身边转圈圈的闻理赶到了一边去，这才满脸嫌弃地继续训练。 ……闻理很冤枉，指着他怒骂：“你明明也眉飞色舞嘛！” 下午方冉带着一沓需要签字的票据过来，气氛更欢腾了。俱乐部并不阻止学员们参加企业杯、挑战杯等比赛，只不过财务流程繁冗，总得冬休期前后才能拿到奖金。一年大大小小赛事十几项，真要有意赚钱，年终也是很丰厚一笔收入。 训练室里议论纷纷，有人在说今年NYG奖金是多少，言辞中难免有点羡慕。四期生已经算是半职业，俱乐部给他们提供的平台更广阔，回报自然更丰厚。邱非知道自己肯定没钱拿，也没往那边看，戴着耳机自顾敲键盘，结果冷不丁被人从背后拍了一下，吓得差点把空格键敲飞出去。 “干什么呢？”方冉见这孩子反应这么大，好奇道。 “……订票。”邱非被她抓住不务正业，有点惭愧，默默把网页关了，“方姐有事？” “有事。”方冉笑眯眯地道，把藏在背后的东西拿出来，“红包。” 邱非被她扔过来的小袋子砸了个满怀，那玩意摸着凹凸不平，估计是个手办。他有些惊异：“方姐——” “不是特意向着你啊！我带过的都有。”方冉竖起一根手指示意他闭嘴，又一笑，“哎，我在嘉世带了七八年，就带过你们一届。收了吧。” 邱非看着她背着手停在李睿身后，又神神秘秘地掏出一个小袋子，也是忍不住笑。心说怪不得她过来发个奖金还背这么大的包，再粘个胡子都能冒充圣诞老人了。 今天他状态不是太好，解散后又多留了半小时，这才把最后一套练习打完。出门时正值楼上四期生结束训练，隔得好远就能听见嘈杂的交谈声。大家都要去食堂，有不耐烦等电梯的，就直接一步几阶地从应急楼梯奔下来。邱非不想和他们挤，抱着文件夹站在墙边等着，有个人拖着行李箱过来，在他面前站定，语声熟悉：“还不去吃饭啊？” “郑哥，”邱非抬眼看见他，笑了下，“这就去。” 郑奕阳嗯一声，一摆手拦下他，自己提起行李箱下楼，边走边道：“我要走啦。” 邱非没抓住重点，闻言道：“嗯，我明天回家。” “我要走了。”郑奕阳下完一段楼梯，把箱子放下，手肘拄在拉杆上，很平静地抬头看着他，“不回来啦。——本来NYG打完就想走，但合同是签到冬休期的。我就想着，也好吧，总要跟你道个别。” 邱非愣了。 “没意思，真就没意思。”郑奕阳说，“反正也打不出来，一天天的给别人赔笑脸，累。我算是看透了，回家干点啥不好，何苦浪费时间呢。” 可是他水平其实不差，综合素质非常均衡，大局观和团队意识也强。要不是如此，当初邱非退赛后，教练也不会第一个就点他上来补漏。邱非蹙起眉，加快步子往下走了几步：“郑哥，今年冬季转会窗没准要进新人……” ——你比那几个靠投机钻营上位的合适多了啊！ “完了再当替补，再继续低声下气奉承老队员？”郑奕阳说，“快饶了我吧。我跟你不一样，就不是打荣耀的料。” 邱非一口气堵在喉口，心说谁逼着你奉承别人了。你天赋也不差，怎么偏偏打不出来，自己心里就没点数吗？ 郑奕阳略歇一歇，拎着箱子往下走。邱非跟上，听见他头也不回地说：“嘉世这地方，不适合新人发展。别怪哥没提醒你，说真的，你要是搞不明白这些污糟事情，就自己当心着点。——也别劝了。邱非，我跟你是不一样，可谁还没点心气了？端茶倒水察言观色的活儿谁乐意干，我当年也是奔着冠军来的啊！” 他今年不过二十岁，正是意气风发的年少时光，然而唇边永远挂着的温润笑意敛了，整个人竟然显得疲惫而阴郁，话音里都带着从未有过的锋利。或许随时让人觉得如沐春风，并不是郑奕阳的本性，只是少时离家至今四年，生生在嘉世俱乐部把自己磨成了这样。 “那就踏踏实实地训练啊！”邱非忍不住提高了声音，“非要做不擅长的事，哪边都不得罪，你这样玩得了狂剑吗郑哥？” “我不想吗？！”郑奕阳把行李箱撂下了，气急回身时差点在楼梯上绊一跤，“你当我不羡慕吗！” ——谁不想把自己磨成一柄锋芒凛然的长剑，迎着流言蜚语顶着讥嘲敌意，心无旁骛地奔着冠军往前冲啊？！ 可那该有多难啊！那不是一般人做得到的啊！ 职业圈不过二百人，竞争比高考激烈千万倍，出头的日子漫漫无期，难免想要找一点助力。在嘉世这摊浑水里求生存，不同流合污已经是最后的底线。郑奕阳满心都是火，想问他你知道什么叫过刚易折吗，最后却只是伸手攥住了拉杆，疲惫地又重复道：“你当我不羡慕吗？” 熬过去有多难啊。他实在挺不住了。 可这少年竟然如此锋利干净，满身灼烈如火的耀眼明光。 “郑哥……”邱非不知道说什么是好，心里觉得难过，语调不由得软了。 训练营里跟他交好的没几个，郑奕阳虽然满怀心思，但人也是真好。邱非这么冷淡的性情，肯开口叫声哥，那是真的信他。——也是巧，这位前辈数年来就没发过几次火，全被他赶上了。 “不是冲你。”郑奕阳自己都觉得无语，想想挺没意思地呼出一口气，摆摆手，“别放心上。记我点好吧。” “你一直很好。”邱非认真道。 “这么会说话的啊？”郑奕阳失笑。兜里的手机振动起来，他看也不看地按掉闹钟，重又拎起箱子，“我真得走了。你还不去吃饭？” “待会。”邱非紧走了几步，“你……以后去哪里？” “我不知道啊。”郑奕阳答道，“当兵吧？或者报个什么班。走走关系呗，听我爸安排。” 邱非听得心里不是滋味，问：“能留个联系方式吗？” 郑奕阳静了一静，笑了： “我不想给你。” 邱非摸不准他的意思，一时没说话。 “邱非，这几年逢场作戏的场面话我说多了。”郑奕阳又轻声道。他没回头，看不清表情，语气沉郁而郑重。“但有一句，……我是真想和你做队友，确实想。” 楼梯尽头有一道窄窄的门槛，他摆手示意不用送了，单手就将行李箱轻而易举地提了过去。邱非只能停步，默然看着他走进外面的大厅里。 那箱子轻飘飘的。他在嘉世待了四年，竟像是什么都没带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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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 临走那天晚上，爸妈到底还是和他摊开深谈了一次。 他们不是不想拦，是不知道怎么拦。邱非自幼听话懂事，从小到大都让人放心，家人相处也向来有商有量。真到起了冲突才发现，若论如何与孩子对抗，他们居然毫无经验。 邱非自知也没经验，不过是仗着父母总会容忍他的任性。既然双方都虚，交谈就没有了火药味，母亲准备了十数份打印件，摊开在茶几上，一份份讲给他听：你看，这是本年度电竞行业研究报告，都是年轻人玩的东西，你打得了几年？这是网络游戏产业发展报告，竞争这么激烈，你那个荣耀，火得了几年呀？还有嘉世……再说嘉世，你看这赛季的成绩…… 暑假时有叶修从中斡旋，他们的态度尚且非常强硬，如今却软化了很多，话里话外都在小心翼翼地探询。父母曾经连网游和页游都分不清，现在能对他准备从事的行业说得头头是道，俨然是花了高考报志愿一般的心思。邱非又想笑又难过，觉得心里酸软，满是愧疚。 “你要耽误时间的呀！”母亲费尽唇舌也说不动他，走过去给自己倒了杯水，气急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拧呢？” 邱非伸手把茶几上的文件一张张收拾起来，低声道：“对不起。” 半年来战队成绩起起落落惊心动魄，一路无可挽回地往下滑，每到输了比赛，父母都跟着彻夜难眠。然而有什么办法？荣耀与嘉世，于他都不可轻易妥协。 母亲把另一杯水放到他面前，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换了个角度：“你才多大？让人怪放心不下的。” “我觉得也是。”父亲沉声道，“小非啊，我看你们荣耀里那些人，真是什么样的都有。” 这话说得邱非有点茫然，几乎疑心嘉世内部传出了什么风声。然后又听父亲补充：“现在的小孩真是，怎么还有刷屏骂人的呢？俱乐部管得是不严吧，但是你心里得有数。抽烟喝酒打架骂人这种事儿，少跟着掺和，不是说怕你学坏……想什么呢，听见没有啊？” 自家老爸半辈子教书育人，完全可以想象这些天在网游里摸索，遭遇了怎样一番心理冲击。邱非想笑笑不出，很有捂脸的冲动，掏心掏肺地诚恳道：“这个您就放心吧。就算俱乐部不管，队长也得抽我。” 父亲哼了一声，听着像是“哎哟还学会耍贫嘴了”。 ……后来邱非痛心疾首，觉得自己说什么不好，非要新年伊始的时候立这种flag。 既然说不动他，父母无计可施，只能妥协，路上一遍遍叮嘱他生活费不够就说、想要什么就买。邱非好容易摆脱他俩的唠叨，下了车远远望见嘉世俱乐部的招牌，顿觉海阔凭鱼跃，脚步轻盈心情飞扬。他不耐烦等电梯，反正冬衣全扔在了家里，行李箱里只装了两盒四联包的乐事，索性拎着箱子就往上爬，推开宿舍门时犹在喘息。 “回来啦？”闻理把自己裹成一个球儿，正躺在床上看手机。 “嗯。”邱非说，“你没穿衣服？” “空调没钱了。”闻理说，从被里探出脑袋看了他一眼。“非啊……” 邱非刚刚剧烈运动完，一点也不觉得冷，闻言冷酷拒绝：“你自己去。” “塑料花室友情！”闻理叫嚣，“我要和队长告状了！” 叶修都懒成什么样了，别说下楼充钱，他连个遥控器都不乐意找。邱非安之若素：“告吧，他不管。” 闻理痛心疾首：“他是个昏君！” “你是个奸妃。”邱非又快又准地接话，把行李箱推到衣柜里，顺手解了围巾往他身上一扔，哼着歌出去打水了。 荣耀职业联盟每年正月初七复赛，从初五开始，就不断有人拖着箱子走进嘉世大楼。职业选手陆续归队，各部门重又轰轰烈烈地运转起来。春节正是网游玩家上线的高峰期，公会部刚上班就发现江山易主，于是办公室里不时传出怒骂：“是哪个**趁假期抢了老子的BOSS噻？”干劲儿和火药味一样足。邱非身在训练营都不能幸免，硬是被强绑了过去，打了两天白工。 新年新气象，第一件事自然是做工作计划。连关榕飞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大神也不能幸免，每天写报告写得面如土色。等大大小小的会都开完了，人事调动的命令接连发下来，训练营这边又是人心浮动了。——一直有传言说队里今年要进新人，可始终没有动静。冬季转会窗尚未关闭，如果真要选替补，这两周就是最后的机会。 “都给我好好训练！”教练拎着黑板擦敲桌子，震了前排学员满脑袋的粉笔灰。“还没升期就想着签约，过年吃多了吧你们？” 底下窸窸窣窣一片不满的嘀咕声，很快又安静下来。人人专注地盯着屏幕，训练室里只剩下敲击键盘的密集响动。期终考核的成绩单就贴在墙上，为首表现尤为优异的今年升了四期，还有两个名字被红笔划了下去。 人走人留，竞技圈就是这样。等他们中间有谁终于站到职业选手的舞台上，身边的同伴大约已经换过一整轮了。 下课后有好事者跑过来问他：“邱非，你这次不升期啊？” “平时成绩不够。”邱非语气平静地回答，“去年缺了一个月的训练。” “哦！”对方恍然大悟，“对，你去年去打NYG了。” 邱非眉目无波，随口嗯了一声，抬手就要戴耳机。闻理冷不丁出现在他身后，一巴掌拍上他肩膀，冲着那人笑：“没事儿，我们邱总不急。明年出道照样破联盟记录对不对？” 他两三句把人怼回去。邱非手肘支在椅背上，另一只手扶着耳机，略带点笑意地仰头看他：“谢谢啊。” “我家欧迪不能让别人欺负。”闻理被他盯得不自在，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长点心吧，狗子。” 邱非扭头就把耳机戴上了，心说你还加菲呢，你就是一橘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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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 一个假期放下来，学员们心都散了。教练训了几次没有用，只能给他们时间慢慢调整。邱非的训练效率也不高，晚上常常留下来加练。陶老板是个对纪律性非常看重的人，大概是在开年例会上强调了什么，后勤部一反常态地勤快，每晚训练室都上锁。邱非没奈何，索性跑去配了把钥匙。 叶修第一次看到的时候，对他刮目相看：“你还有溜门撬锁的本事？” 邱非居然无言以对：“……队长过奖了。” “来来打一场。”叶修乐，过去翻了张账号卡。 职业选手是相当惨的，年假回来就要比赛，几天来飞来飞去，这也是刚回来。邱非依言开了两台电脑，自己在叶修旁边坐下，边插卡边问：“昨天雷霆的战术很有意思，是BOX-1吗？” “雷霆打得了BOX-1？”叶修有点无语，“你当他们有八个肖时钦呢。” 邱非心想就嘉世现在的水平，怕是还不如雷霆。但叶修那边已经发送了对战请求，他便没有说。 第一场指导赛很快结束，第二场叶修却不再说话，只是一言不发地操作。他手下一直在放水，邱非硬生生撑了七八分钟，却一点不觉得高兴，看他异常地沉默，只觉得心都紧张地提起来。 好容易打完，他忍不住侧头看了一眼。叶修正在摘耳机，面上没什么表情，平淡地道：“过来看。” 邱非也不敢再和他开玩笑，乖乖起身推开椅子站过去。叶修循环了两遍视频，几处定格放大标了红圈，或攻击或招架，都是毫厘之差。他保存录像文件，起身去讲桌里找公用U盘，回来随手往兜里一揣，倚到桌上：“倒不横冲直撞了，挺好。但你这是没睡醒啊？我怎么感觉闭着眼睛打的呢。” 邱非被他说得低了头，半晌才道：“……不是。” 叶修一看就知道他不服气，又道：“全明星上你打王杰希的时候我说什么来着？但凡预判略有失误的技能，你肯定躲不开。对手实力越强大，表现得就越明显。你自己没感觉吗？” “我……意识还不够。”邱非低声道。 “操作也不够。”叶修毫不客气，“看看整场你做到成功规避的技能有几个。干什么啊，这么放水都不行，难不成我下次让你一只手？” 这嘲讽开得可太过分了。邱非登时愧疚起来，想要开口认错，叶修却一摆手，示意他待会再说：“以前发你的训练做了没有？” 邱非有点茫然：“做了。” “综合走位训练，要输激活码的那套。”叶修盯着他着重语气强调，“真做了？” “……”邱非不说话了。 那还是当年刚转全日制的时候，叶修给他发的。由于是第一套，所以印象尤为深刻。整套训练枯燥且繁难，全打下来要半个小时还有余，相当不招人喜欢。他以前就总是要留到最后做，自十一月份开始NYG的训练，就更是没怎么碰过。然后被叶修勒令退赛，要补的基础训练都堆成山，更不要提额外的课业…… 懈怠本来也是人之常情，偏偏今天才被看出来，想必春节假期也过得相当疏懒。叶修并不发火，心平气和地问：“就说你做过没有？” “每天两套。”邱非点点头，又低声补充，“到三套。” “那你落了多少？” 邱非被这个问题逼得脸上发烧：“……不知道。” 叶修换了个问法：“这个月多少？” 这个月……邱非算了算，哭的心都有了。然而他一向对叶修是没有欺瞒的，狠狠心道：“二十三套吧。” ——这个月才过去几天？ 叶修差点乐出声来：“那你可真行啊，英雄！过个年真是长进不少。——还有别的话说吗？” 邱非蓦然抬起头，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他对上叶修平和又不容置疑的眼神，脑子里一片空白。 是有很多理由的。春节本来就要走亲访友，家里的电脑又带不起来太高端的软件。日常训练他并没有落，比起数天不碰电脑的同期，已经算得上勤奋——但也不过都是借口罢了。叶修这里向来没有坦白从宽，更不容他的情有可原。 邱非心里诸多思虑，只低声说了句对不起。他不等队长吩咐，就过去开储物柜，把上次用的竹条拿了出来。叶修从头到尾神色无波，不着急也不生气，看他主动认罚，接过刑具弯折几下，试试韧性尚可，便吩咐道：“站着吧。” ——队长每次让他站着，最后基本都要打到他站不住。上次那顿挨得有多惨烈，现在还记忆犹新，邱非心里狠狠一抽，根本没有办法抑制的恐惧迅速涌上来，连指尖都蹿起了凉意。他垂下眸子，竭力镇定地吸了口气，有些僵硬地转过了身。 明知道身后有人在静静看着，疼痛不知何时就会降临，还要挺直身子等待。这感觉真是堪称煎熬。 叶修将他的紧张尽收眼底，停了一会儿，一记竹条不轻不重地抽上他小臂：“松手。” 只不过是火辣辣地疼了一下，邱非反应过激，差点叫出声来，抽气都带着惊惶。他闭了闭眼睛，依言松开无意识间攥得死紧的手指，这才觉得掌心潮冷，从手腕到指尖都因为用力过度隐隐作痛。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对疼痛的恐惧是种本能，身体记忆有多牢固，心理阴影就有多深刻。就算再信赖再亲近、道理讲得再清楚，临到板子上身还是怕。叶修略带无奈地笑了下，并不去哄他，只是弯腰把少年冰凉的手指握进掌心里揉了揉，不甚认真地威胁：“你再折腾？还想挨手板啊？” “队长，……”邱非被他说得鼻子一酸，知道自己怕得没道理，低声唤了两个字，便竭力压抑着逃跑和求饶的冲动，咬住了唇。 “没事。”叶修温声道，“受不了就说。” 邱非半天才点点头：“好。” 叶修这才松了手，看他站定了，拎起竹条比了比，一记抽下去。 他下手一贯很重，今天大概因为数目不少，刻意收了几分力。邱非略松了口气，紧张的心绪倒是逐渐定了下来。然而竹条抽上去，皮肉顷刻便翻涌起灼辣的疼痛，四五下打过一轮，伤上叠伤，就越来越难熬了。叶修好像觉得没什么训斥的必要，一言不发就是抽。邱非索性也不说话，在心里默默记了个数，闷声忍着。 打到将近二十，破风声却没落到身上。叶修在他身后极低地抽了口气：“……嘶。” 邱非开始还讶然，下一秒就觉得心跳都漏了半拍。他回头看了一眼，险些吓得心魂俱裂，失声道：“队长？？” “这玩意质量真不行。”叶修嘀咕，眼看着自家学生脸色都变了，赶紧垂下手，“就划了一下！没事儿，你别害怕。” 邱非才不信他呢，赶紧回身去看。他手指虚虚握起来，掌心一道细细的血线，几滴血珠顺着小指落下去，显然是被竹条划的。伤势倒不严重，可落在那双修长有力的手上，就显得分外触目惊心， ——叶修这双手，说是值整个嘉世，也毫不为过啊。 他心口像是堵了点什么，一言不发地攥住自家队长的手腕，想按又不敢按。最后还是叶修自己回手按了伤口，放软语气哄他：“真没事，小口子。你看这都不出血了。……哎，别哭啊你？至于吗？” 邱非刚刚挨打一声没吭，这会儿眼眶都红了，咬唇忍了半天，低声道：“去医务室吧，队长。” 叶修是个除非要命否则坚决不看医生的典型，闻言无奈：“不用了吧？” “去医务室。”邱非坚持。“万一感染呢？” 少年半仰着头，眼眶泛红神情执拗，满脸都是自责，不由分说地拽着他出门。叶修好气又好笑：“到时候怎么解释，你挠的？——得得得你松手！疼！” 邱非慌忙放手，如临大敌地弯腰去看他伤。叶修本来也就是嚷嚷得比较惨烈，这一下差点被他逗乐了，边往外走边讲条件：“去去去，都听你的。那你别哭了成不？回去小闻又该骂我不是人了。” 邱非一脚踏出门外，觉得忍无可忍，终于大逆不道地瞪了他一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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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 队医睡眼朦胧地从床上爬起来，被他吓了个半死，抽出绷带三下五除二就给他包了个严实。叶修举着一只如同哆啦A梦的爪子，非常无语，但转头一看邱非的眼神，还是明智地选择了妥协。 包扎完了他领着学生往回走，深夜正是公会部最活跃的时候，所到之处，满走廊的人纷纷转目，个个都是一脸惊恐。叶修还是头回享受这种万众簇拥的待遇，站在人前头都疼，哭笑不得地道：“干嘛呢你们这是，我今天带了聚怪buff？” “你那爪子怎么了？”关榕飞问。 这位大神站在办公室门口，头发蓬乱如鸡窝，一身咖啡和烟草味浓得散不去，连叶修都有点受不了。他摸了摸鼻子，手背上雪白绷带刺目，看得身旁几个人齐齐倒抽冷气。“划了一下。……你大半夜在公会部干嘛呢？” “干活。”关榕飞板着脸说了句废话，“你当心点，这半夜三更给你弄材料，你废了却邪给谁用？” 这些年来却邪一次次提升，战斗法师至强武器之名响彻全荣耀，所需材料列成单子豪华得吓死人。关榕飞在其上花费的心血，可以说不亚于原设计师。叶修乐，还没说话，立时就听好几道声音制止他：“不能不能。”“关哥可别这么说。”“队长到底怎么回事啊？……” 孙哲平前年退役，这赛季百花的存在感从未有过地强，然而张佳乐越强悍越疯狂，就越让人觉得他孤独。前车之鉴摆在那，整个职业圈对手伤这件事都非常敏感。叶修也知道他们不放心，索性伸手跟招财猫似地前后挥了几下：“我这不好好的吗！” “……”一片诡异的沉默。 “老叶你别卖萌。”关榕飞盯着他被纱布包成球的手，客观地评价道：“太蠢了。” 叶修连哄带骗开出一条道，出门才算清静下来。队长跟同事聊天，邱非自然是不找存在感的，全程安静地跟在他身后，进了电梯也不说话。叶修都快把他给忘了，按完楼层一转身，吓了一跳：“你这干什么？” 邱非罚站般杵在他面前，垂着眸子不搭腔，一身低气压。叶修拧着眉毛看他一会儿，反倒乐了，感觉自己再说两句重话，这小孩怕是得自杀谢罪。刚好电梯停了，他当先往外走，一偏头示意对方跟上。 邱非不知道在想什么，没动。叶修无奈又叫了一遍，他才反应过来，连忙迈步。夜色已深，走廊里空荡冷清，叶修边走边跟他说：“回去把视频拷下来，别的问题我有空再跟你说。U盘在我这，训练营公用的……邱非。” “嗯？”邱非有点心不在焉，“……啊！” 也不知道青年什么时候停的步，他差点一头扑上去，又被人一把拎起来站稳。邱非下意识抬起头，正撞进那双似笑非笑的深幽黑眸。深重积威如冰水兜头而下，邱非登时激灵灵一个寒颤，二话没说站了个笔直。 “还敢走神吗？”叶修问。 邱非连忙摇头：“不敢了。” “能听我说话了？” 于是又赶紧点头：“能。” 叶修却不肯放过他：“再犯怎么办？” 这个问题可不好答。邱非脸上腾地烧起两团红晕，不安地张了张口，到底无言以对地垂下了头。 “行了！回去睡觉。”叶修有点无奈，抬手在他后背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掏出卡替他刷开门，“有空把训练补了听见没？别说没提醒你啊，下次再让我抓住你偷懒，连着这次欠的翻倍还。” 宿舍区门禁是新装的，现在半夜十二点多，没有叶修他还真进不去。邱非伸手撑住门听训，低声应了一句：“知道了。”神情显而易见地有些低落。 他以前虽说话少，但也没蔫成这样。叶修连逗带威胁见他都没反应，心下踌躇，还以为自己一时没当心下手重了，忍不住又伸手拨拉了两下他头发：“怎么了你……疼吗？” “不是，我没事。”邱非连忙道，闪身进了门，“我回去了，队长好好休息。” 叶修望着他背影，百思不得其解，感觉自己确实老了，不太懂青少年心理。 邱非心里装着事，开门时难免不太注意。闻理天生睡觉轻，朦胧间听见钥匙响动，邱非进屋再一开台灯，他基本就醒了大半，迷迷糊糊地从被子里探出头：“几点了……我|靠，你这什么表情。你又怎么了！” 邱非正脱衣服，瞅了他一眼，没吱声。 “又来？”闻理非常痛苦，一头栽回枕头上，“你俩有病啊，这开学才几天，正月还没过呢！” “为什么，”邱非面无表情地问，“会死舅舅？” “会死室友！”闻理怒道，在床上摸索衣服，“大半夜的……” “躺着吧你，”邱非啪地又把台灯关了，“我挺好的。” 江南的二月天湿冷刺骨，大半夜起床不亚于上刑。闻理实在不太想管他死活，闻言求之不得地哎了一声，下一秒就又欢欢喜喜地倒了下去。邱非独自在桌前坐了一会儿，心神不定地垂下眸子。桌面只有一台笔记本，光滑的金属外壳在黑暗中散发着幽幽的冷光。 队长想必并不能理解他的反应过激，可他刚刚看到叶修满手是血，那一刻魂飞魄散的恐惧和惊悸，根本不能解释，也无法形容。等坐到医务室里，沸腾的情绪逐渐平息，无穷无尽的后怕又涌上来，狠狠攥住心脏。 他前所未有如此清晰地意识到，嘉世不能缺少的灵魂与旗帜，战无不胜的斗神，不过也是血肉之躯。任何一点意外，都有可能终止这个人的职业生涯。 可如果叶修再不能战，谁承担得起这样的后果？ 如果斗神自此陨落，谁能接过一叶之秋，挺身成为嘉世队长的继任者？ 邱非知道自己做不到，没有人能做到。那双手下曾流淌出惊心动魄的万道华光，无数个惊艳技巧因他化为经典载入史册，叶修是荣耀史上最大的传奇，他无可替代。 如果叶修离开荣耀？——这是一个多么可怕的假设！ 当晚惦记这件事的想必不止他一个，叶修回去连打了好几个喷嚏。第二天到了训练室，队员们排着队跑过来嘘寒问暖，诚意不说有几分，架势倒是十足，好似他得了绝症。还有人试探他口风，话里话外都在问明晚比赛怎么办，也不知道是得了谁的授意。叶修看得分明，但不愿意拆穿，也就不咸不淡地陪着客气，一概只说没事。 电子竞技对手部动作灵活性要求极高，他要是认真起来，当然可以凭经验弥补大半完成度的不足，但眼下并没有拼命的必要，上午训练索性全程划水。连着两套打下来，成绩都是排在队伍中游。陶轩这下坐不住了，中午亲自跑到食堂关怀下属。 他不咸不淡地问候了几句，发现叶修这儿人流来往，倒好像全嘉世就围着他转，又觉得不太爽，于是走了。叶修以不变应万变地应付过去，看到苏沐橙笑盈盈地端着盘子站到面前，顿时无奈：“你也来凑热闹？” “张医生给我发QQ，说他昨天没睡醒，绷带裹久了不透气，让你赶紧拆了。”苏沐橙笑道，“否则我才不管呢。——你早拆了吧？” 那是自然，昨晚还没进宿舍门就被他扯下来了。叶修一点也不尴尬地笑：“哎哟，这不是因为老张加血及时妙手回春嘛，好得可快了！” 张家兴正和几位主力坐在对面吃饭。只言片语飘进耳朵里，他也不知道听岔了什么，转头就看了一眼，正好和叶修对视。 他愣了愣，又把头转回去了。 嘉世战队运气不太好，第七赛季后半程每次客场作战，都要奔波过大半个中国。等比赛回来已是周日下午，旅途劳顿，队员全都提不起精神，叶修说复盘明天再做吧，就给他们放了假。他一觉睡到天昏地暗，最后被敲门声吵醒，看看窗外夜色，随手披了件外套就去开门。 “队长？”邱非委实没想到他以这么个犀利造型迎接自己，看看这人衬衫扣子都没扣好，迟疑道，“我打扰您睡觉了？” “没事，你来得正好。再不起食堂没饭了。”叶修晃晃脑袋，觉得有点晕，开了门把人往里让，“小邱进来坐。有事儿啊？” 邱非点头：“我送个快递。” 叶修确实是刚起床不太清醒，闻言居然也没有质疑为什么自己快递会送到他那儿去，还相当信服地哦了一声。他接过少年抱着的箱子放到客厅地上，掏了把钥匙出来划胶带：“谢谢你啊……” 邱非站在他旁边，满脸好整以暇的无辜。 叶修蹲在地上，低头看看满箱东西，又抬头看看自家学生，随后一寸一寸地石化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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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 在叶修二十六年的人生中，自会说话以后，他就从未被人噎得无言以对过。 所以这是历史性的一刻。 叶修根本是满脸震惊地望着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邱非毫不意外，正气凛然地坦然回视，内心非常之雀跃，深感这波赚了。要不是怕挨揍，甚至还想掏手机给他拍张照片。 “不是，我……你……”叶修明知道他就等着看笑话，奈何完全无法控制表情。他好半天才艰难地找回声音，信手在纸箱里翻了翻，还是不知道如何组织语言，“你这是给我买了个五金工具箱啊……” 邱非认真地回答：“不是五金的。” 叶修心说我知道不是，用你解释！他无语地继续翻，纸箱里叫不出名堂的各色工具少说有十几件，有几样耻度非常大，看得他手一哆嗦又扔回去。邱非很知趣，没再出言撩拨，安安静静地站在旁边看戏。 叶修一样样全翻过一遍，巨大到崩裂的震惊劲儿这才过了，百感交集啼笑皆非。亏他前两天还以为自己手太重把邱非吓住了，决定以后温柔一点，到头来发现根本没必要，这小孩简直能作得超出他想象极限！ “邱非啊……”掂不出轻重的他也不敢用，叶修分门别类地拣了几样还算正常的出来，抬眼望着他，语重心长地道，“是这样啊，你怎么想我是不太清楚，但我觉得师生之间相处，就严肃规矩一点，不要牵扯肉体关系了。” “……”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叶修只要缓过来，照样能怼得他原地爆炸。邱非面红耳赤，差点蹦起来：“我不是那个意思！” 叶修哦了一声，有心想问问他知不知道这堆玩意都是啥，又想起邱非毕竟未成年，于是把“那怎么还有情趣用品呢”咽了回去，问：“那你买这么多，满百包邮啊？” 邱非简单而诚恳地回答：“不会挑。” ——作为一个直男，邱非向来很不会挑东西。他刷淘宝刷得不耐烦，又不知道叶修用什么最顺手，索性买一箱回来让对方自己挑。叶修哭笑不得，觉得这工作作风确实粗暴有效，很是他的风格，想想又一针见血地问：“你其实就想吓哭我吧？” 邱非眨眨眼睛，默认了。 “……我觉得我是对你太好了。”叶修感慨，起身把自己挑出来那几样往茶几上一放，箱子封严了踢到墙角去。“你就说让我搁哪儿吧，这要是被记者看见了，公关部估计要把我脑袋拧下来。” “公关部早就想这么干了。”邱非客观地道。 “基础训练补了吗？”叶修瞪了他一眼：“你倒挺有闲心。” 邱非落下的课业肯定会补，从来不用他操心。叶修也就是随口一问，没想到邱非当真回答：“补了。刚补完十套。” ……多少？ 叶修听得眉毛一抖，含义莫测地沉默了两秒。 紧接着他抬手将邱非推到桌边去，从茶几上摸了根戒尺，照着少年身后就是狠狠一板子：“是不是这么个补法啊？” 戒尺光滑沉重，挟着风砸下来能疼到骨子里。邱非实在没想到他说动手就动手，毫无心理准备，一下就疼懵了。他本能地伸手去抓桌角，叶修的手就压在他背上，没用劲儿，却生生迫得他不敢直起腰。只听得头顶那道声音沉得发寒：“你这几天睡觉了吗？” 睡是肯定睡了的，就是没睡多久……叶修认真起来，邱非不敢再跟他闹，闷声点点头。 “两天——算你两天半——你给我补十套！”叶修毫不留力地又给了他一下，“你是别的练习不做了，还是手不想要了？！” 这玩意威力不容小觑，两下就疼得他冒了冷汗。邱非眼前发黑，咬着牙死死忍住，心里一万个后悔，非常想退货。他勉强开口，呼吸带着颤意：“我……就想快点补完……” 那柄戒尺带了力道压到身上，邱非全身一僵，吓得说话打了个磕绊。 “邱非，”叶修问他，“你这是非要挨顿打，心里才过得去对吧？” 邱非不吭声了。 归根结底，要不是自己犯错累得队长教训，叶修肯定不能伤了手。他既不是神经病，也没有无聊的作死精神，若非实在愧疚，怎么会不眠不休补练习课，更不会主动去买这玩意……可就算心里不好受，这种讨打的话，他也说不出口啊！ “不用胡思乱想。”叶修等了等，见他不答，差不多也就明白了七八分。这可真是让人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失笑，伸手抚了抚少年的后背：“你这两个月为NYG绷得也太紧了，好容易上了一个台阶，过年回家歇一歇，不是多大事儿。” “家里电脑配置不行。”邱非低声说，又补充，“但也不是真就——” “我知道。”叶修微微加力，安抚般地在他背上按了按，“我知道。不要紧，不用强求十年如一日啊。你要春节假期都能毫不懈怠，那成什么了，千年的妖怪？” 邱非心下一松，被他逗笑了。 叶修拿他没辙，掂了掂手中沉重的戒尺，又叹了口气。 他知道自己很严厉，也知道邱非一直在努力。但“已经很好”有什么用啊？ 竞技圈本来就没有及格线，冠军就是要比任何人都拼命。谁管你是不是在挑战人类极限？ “说让你收收心，没让你拼命补作业。”叶修说，“一套训练打十几个小时，注意力都涣散了，跟没做有什么区别？不能急于求成说过没有？再说还没出道就这么拼，你也不怕伤手。” 大概是假期过得太松散，回嘉世以后训练量蓦然加大，邱非确实觉得手腕隐隐作痛。他点点头：“知道了。” “想放水你都不给我机会。”叶修感慨，“还差几下？” “……四下？”这一场教训前后拖了好几天，邱非刚才又疼得脑子一团乱，闻言想了想，自己也不太确定，“五下吧。” “给你算五下。”叶修道，拿戒尺在他身后敲了敲，“忍着点。” 他把按在少年背上那只手收了回去。邱非迟疑片刻，索性沉下心，服帖地俯下身去，将头埋在了双臂中，深吸了口气，点点头道：“嗯。” 叶修手起板落，极快而凌厉的五记，板痕在他身后严丝合缝地盖过去。戒尺抽在运动裤上并没多大声响，扎实而严密的痛感却分明从皮肉里升腾起来，真真一点水都没有放。邱非屏息生生熬过去，腿疼得打颤，扶着桌子才直起身。 “真不能退货？”然后就听叶修毫无同情心地发愁，“啧，这一箱摆客厅里，看着也太变态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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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 闻理回来的时候，发现这位爷又霸占了他的床。 这也算是常事了。邱非不爱碰别人东西，偏偏很不把他当外人，以前还不太好意思，熟了以后只要疼得厉害不想爬梯子，第一反应肯定是往他床上趴。闻理叹口气，心说我当时抢个下铺是图啥呢，现在倒好，两张床都成你的了。 “又怎么了？”他脱了外套往椅背上一搭，伸手从邱非胳膊底下把被压得变形的抱枕扯出来，问，“你前两天不是刚作过一波吗？” 叶修这次算小惩大诫，倒没打多重。邱非现在好得很，纯粹不想动，甚至还在翻闻理新买的单行本。他随口解释了两句，闻理顿时肃然起敬，深觉他是个智障，于是道：“你怕是脑袋没加盖儿吧？” 邱非一脚踹出去，闻理身手敏捷地躲开，举起南瓜抱枕就砸到了他脑袋上。两人在宿舍里鸡飞狗跳地闹了一会儿，眼看快熄灯了，才暂时休战。 邱非端了盆出去洗漱，回来看他坐在桌前对着笔记本，居然在噼里啪啦地打字。闻理一向得摸鱼时且摸鱼，指望他主动加训是不现实的，邱非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穿越了，狐疑道：“明天交作业？” “交啥？”闻理说，把电脑侧过去给他看屏幕上的Excel，“我帮方姐干点活。” “哦。”邱非松了口气，“你怎么又帮方姐干活？” 闻理嘴甜性格好，办事还利索，平时没少被前辈们拎过去打下手，现在水平还够不上职业级，倒已经混得像个编外职工。他打着字，颇为气人地嘿嘿一乐：“嫉妒啊？” “不嫉妒。”邱非真想翻他个白眼，心道我还不是怕你把自己混成第二个郑奕阳。“你战术分析写了吗？” “明天写明天写。”闻理随口道，突然又来了精神，把笔记本一推，兴致勃勃地回身跟他说话，眼睛闪闪亮，“哎，我今天在办公室，看见一个姑娘跟主管说要换职业。” 邱非怜悯地看了他一眼：“那你真是很久没见过姑娘了。” “那不是重点！”闻理说，“人是四期的你知道吗？” 四期离出道只有一步之遥，这时候换职业无异于自毁前程。邱非这下真的讶然：“她玩什么的？” “不知道。我听她跟主管说要玩刺客。”闻理乐，“我觉得主管都快气秃了。他这赛季发际线又退了你发现没？今年年终奖应该给他发一箱霸王。” “还乐呢？”邱非打击他，“都是皇室秘辛你知不知道，明天你就被灭口。” “啊。”闻理理直气壮地道，“所以我告诉你嘛！” ……邱非居然无法反驳，于是瞪了他一眼，自己也开了电脑写作业。 写战术分析是他们升到三期后，每周的固定功课之一，主要针对嘉世的比赛。闻理每次都写得唉声叹气直揪头发，狂躁到恨不得跳楼，眼看着死线将近，往往还要扑过来参考邱非的答案。 倒不是他不思进取，实在是嘉世很多时候根本就在乱打，指挥和应对全都莫名其妙，他想破头也不明白这是在干啥。同期和他一样苦恼的学员不在少数。而邱非从进训练营起，就被队长压着看视频做总结，到现在文档攒了有十几万字，滴水穿石，眼力总归比他们强些。再加上他是叶修教出来的，分析战局的思路如出一辙，这才次次交得上作业。 不过现在第七赛季常规赛已经进入后半程，各家战队都开始发力，衬得嘉世好似整体梦游。邱非也渐渐觉得力不从心了。 昨天嘉世客场对虚空，叶修除了旅途劳顿，在场上倒没怎么累着，甚至回来还有精神教训学生。但那纯粹是因为他压根没有机会爆发。堂堂豪门嘉世，团队赛不到十五分钟就全员被打爆，邱非看得胃都疼。他周末对着电脑坐了一天，吃完了三袋薯片，最后渴得不行了，也才写出两行字。 他无奈地仰头闭上眼睛掐掐眉心，发了一会儿呆，突然听到耳边嘈杂的游戏声效中，混进两声轻微的QQ提示音。邱非坐正了点开右下角的企鹅图标，屏幕上赫然跳出一条好友申请，备注显示：虚空盖才捷。 这可有意思了。邱非蹙眉，在心里不确定地回想了片刻，觉得自己并不认识这么个……前辈，或是同期。 ——就算真有什么事，论资历论水平，也还轮不到他代表嘉世出面啊。 他有些疑惑地点了同意，对方的消息立刻过来了，简明扼要地表示虚空战队响应联盟号召，今年将更加重视培养新生力量，加强青训营之间合作交流。他也是从队长那儿领的任务，邀请邱非进群一起聊聊。 联盟什么时候有过这么个号召，不过是新春贺词里的套话罢了。虚空的心思也很明白，多半是下赛季要力捧新人，先让小队员出来接触接触职业圈。邱非把薯片推到一边，问：“有多少人啊？” “每队一两个吧。”盖才捷说。 “那名额很有限。”邱非回复，“我还没进四期。” “我看过你的比赛。”盖才捷发来一个笑脸，“他们也同意的。” 邱非微微愣了下，紧接着无声地笑了笑。 职业圈门槛太高，往往导致想闯进去的新人撞得头破血流，但从不自我封闭。NYG历来是各家俱乐部聚焦的赛事，全明星更不必说。在这个竞争激烈的领域，信息传播得非常快，不过一场比赛，就足够大江南北二十余家俱乐部，都注意到他的名字。 他只是个默默无名的训练营学员罢了。可队长原来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将他一手推上了更广阔的平台，推到前辈们挑剔评判的目光下。 “欢迎新人~” “啊啊啊你就是邱非！” “竞技场约吗！” 群里都是十五六岁的孩子，天性活跃，手速又快，分分钟刷出99+。邱非平时很少水群，当即被晃得应接不暇，一个个名字看过去：雷霆戴妍琦、蓝雨卢瀚文、霸图宋奇英、神奇郭少……都是还没出道的训练生。盖才捷把他加进来，又接着之前的话题回复某位同期：“没，微草说要保护学员隐私，不给我联系方式。奇英你那边不要紧吗？” “不要紧，队长不会生气的。”宋奇英答，“邱非呢？” 为避免撞新秀墙，许多战队会选择把新人严严实实地护起来，且越是战绩辉煌队规严格的豪门，就越如此。这群少年肯定有很多是瞒着自家队长偷偷跑出来的。可叶修向来不管这些。战法就是个遇强则强的职业，叶修都敢让他上全明星，自然不会反对他跟同期交流。邱非笑笑，道：“我没问题。” “奇英你还是跟韩队说一声吧。”郭少冷不丁冒出来，“我可不想半夜被套麻袋。” 群里顿时刷了满屏的“哈哈哈哈哈哈”，调侃说当队长的人可不能见韩怂云云。——郭少虽然才十六岁，但已经率队打过不少比赛了。他所在的神奇战队正是上届NYG的冠军。一旦拿到了足够赞助和关注度，立刻开始紧锣密鼓地走审核流程，没有意外的话，下赛季就将进入联盟。其野心可见一斑。 “我们霸图没有麻袋。”宋奇英冷静地回复，“趁着你们也还没被各自队长抓回去，我们不如先去打一波竞技场。” 卢瀚文积极响应，高喊好啊好啊，点名对上了郭少。群里乱哄哄地吵了一波，宋奇英的消息转瞬间被刷没了，他又圈了邱非一次。邱非笑笑，问：“下战书？” “来不来。”宋奇英说，“你玩战法？叶秋说你很厉害。” 邱非心说你怎么知道的啊，我都不知道。他反将一军：“不知你的拳法家怎么样。” 于是一场激烈的厮杀就此开始，战斗格式对长河落日，打得天地变色日月无光，两个人都咬死了寸步不让。邱非跟宋奇英水平相近，胜负对半开，几场打下来，大家都跑过来观战。卢瀚文看了一会儿，突然惊叫：“十一点了啊啊啊！我去写作业了！” 完了完了，就像他明天不要交作业一样——邱非猛醒，顿觉五雷轰顶悔之晚矣。少年们都是每天活在自家队长压迫下的，闻言心有戚戚焉，相互招呼了一声，各自慌忙下线去赶繁重课业。 “闻子，”邱非退出荣耀，尚且意犹未尽，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无可奈何又认命地去面对空白文档。“你写多少了？” “马上写完了。”闻理说，噼里啪啦地飞速打字，“还有一百来字！” “这么快？”邱非起身去看他屏幕。Word文档上密密麻麻一整页的字，端得是一气呵成、行云流水、气势恢宏—— “……只见那李轩向左跨出一步，沉肩坠肘，抱气凝神，‘嚯’地大喝一声，手中四轮天舞瞬间发射出万丈光芒！吴羽策杀气腾腾，以一敌三亦不落下风，内劲鼓动间衣袂飞扬，尽显宗师气度。场中形势瞬息万变，暗阵冰阵交替翻涌，杀机森然，正是江湖中驰名已久的绝技，双鬼拍阵！——就在瞬息之间！有一物事后发而先至，直击吴羽策面门！你道是何物？圆滚滚胖乎乎，正是一只哥布林！” “怎么样？”闻理拍桌子，“怎么样！” “……打扰了。”邱非沉默了片刻，真诚地一点头，“你写吧。” 简直是精神污染。邱非牙都疼了，默默回座位去接着写，视频又看了无数遍，都快背下来了，到熄灯也才写完一半。他着实无奈，小窗去私戳盖才捷：“上周比赛你们复盘了吗？” “做了。”盖才捷回复很快，“怎么了？” “团队赛五分四十秒这里，”邱非截图给他，“虚空突然变幻阵型采用EOL打法，是因为看破了嘉世的进攻意图吗？” 盖才捷含义复杂地沉默了一秒。 “队长说他其实没看懂嘉世的意图……”他无奈地道，“不是我们太强，是对手嗯……太礼貌。” “……” 邱非不忍直视地捂住了脸。 ------------- 其实现在跟叶修关系好的职业选手啊，基本都认识邱非了。 全明星上叶修笑眯眯：老韩你看见没，台上那个，我学生！厉不厉害！你怕不怕！ 韩文清冷哼一声，说我们奇英也不差。完了回霸图就把宋奇英提溜出来：那个叫邱非的看见没？你未来的对手，以后给我打爆他。 唉，恩恩怨怨何时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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