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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相见欢(古风)[第4页]

作者:又一个傻波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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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雨势渐渐小了,反倒什么也看不清,起伏的山峦皆隐没在浓雾里。湛儿打量这小竹屋,忽问道:“这儿怎么会有个房子?”我敷衍说:“兴许是猎户在山里搭的。”
我见天色已不早了,又等了一会儿,至浓雾稍散,便领着湛儿下山去。等到骑马回至王府,府门外一片灯火通明,好些侍卫站在那里,并停着好几驾肩舆、步辇。我推了推湛儿道:“一会儿进去见了你父皇,知道应该怎么说吧。”湛儿轻轻眨着眼睛,只顾摇头,我爱怜地对他说:“乖,你就说啊,是你硬要闹着去的,跟九叔没有一点关系。”湛儿的目光闪烁不定,正要开口,已然有侍卫看见了我们,忙迎过来。我将马鞭交给他们,带着湛儿进至后院,他的乳娘满面泪痕地坐在廊下,一见到他,便三步并两步地迎上来。湛儿伸手擦了擦她面颊的泪,说自己无事,只跟着九叔出去玩了。这时双儿也从屋里走了出来:“殿下......陛下正在里面呢。”
我应了一声,就将披风解给她,拉着湛儿走进屋内。李承祁正煨着炉子坐在榻边,手捧着一本《神仙传》,湛儿怯怯地走出几步,又回过头来望向我。我向他点头,他才跪下行了礼,小声唤道:“父皇......”
李承祁抬起头来,只捧着书问:“上哪里去了?”
湛儿道:“是上城外......爬山去了,是、是九叔非要带我去的,跟我没有一点关系。”
我道:“嗯?”
李承祁听得笑了一声,抬头看我,我很识趣地远远跪着,什么话也不说。
李承祁不再理会我,只向湛儿招了招手:“你过来。”
湛儿慢慢地爬起来,低垂着脑袋走过去。李承祁握起他的手,便问道:“你这样乱跑出去,知不知道你母亲与朕都急坏了?”
湛儿小声地说:“知道。”
李承祁明显顿了一下,才继续问:“这样做对吗?”
湛儿微微抿起嘴,眼巴巴地望向他,半天才摇头:“不对。”
李承祁遂将儿子拉到身前,我便知道,他这是要严父教子,可怜湛儿还这么小,李承祁当真是残暴不仁。我不禁暗自伸长了脖子。只见他伸手将湛儿拎到腿上,后者却一脸懵懂无知,一屁股就坐了下去,咯咯发笑,两条小腿还在空中荡来荡去。我看的都惊呆了,李承祁也忍俊不禁,勉强咳嗽了一两声,方才教训:“谁叫你坐着了?趴好。”说着将他按在膝上,抬手打了两巴掌。
“谁准你这样私行出宫?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湛儿不禁叫了声“父皇”,挣扎起来,李承祁轻而易举地将他按住,边打边说:“胆子倒大,明知不对还照犯不误,你一个人犯错,还要连累你九叔跟你一起受罚。”
我苦大仇深地皱起眉毛,眼皮狠狠跳了两下,但见湛儿扑棱着双腿,忍着忍着就哭起来。他嘴里说着什么话,只因一哭,一个字也听不清。李承祁停手不再责打,他反倒越哭越厉害,李承祁将他抱坐在腿上,轻轻拍抚背心说:“好了好了......”他抽噎得上气接不上下一口气,一声更比一声高。便听李承祁轻声呵斥:“不准哭了。”他立马就不吱声了,只是低头揉着眼睛,又偷偷地望李承祁。
我忍不住扑哧一笑,觉得小孩子真是太好玩了,李承祁抬头看我一眼,我只得闭嘴继续反省。
只听李承祁又在训诫:“知不知错了?以后不准再胡闹了。”
湛儿却是边哽边说:“那为什么......父皇......可以带阿兄去卢府,九叔便不能......带我去玩?”
我忍不住点头称赞:“讲得好!”
李承祁不耐烦地看向我:“这便没有你的错了?滚到外面跪着去。”
请教大家这个工具叫什么啊

感觉打人可疼了,适合明明


我的膝盖早跪疼了,待听此话,一溜烟就滚了出去。双儿因走过来问:“里面话可说完了?”我伸着懒腰道:“早着呢,这打完了还要哄,哄完了又还要教……诶,我倒饿了,昨儿剩的酥酪还有没有?”双儿道:“原还剩了一小碗,专门给殿下留着的,但今晚殿下前脚出去,陛下后脚就找来了,总不好叫枯坐着。”我皱起眉,双儿道:“陈总管就叫厨房上了茶点。谁知旁的陛下动也没动,单就把那一碟酥酪吃完了,还问是谁做的呢......”
我气不打一出来,那一碟子糖蒸酥酪,是秋娘特意跟北方的师傅学的手艺,与外面轻易能买到的大不一样。酪要浇着樱桃吃,吃前再拿小火,慢慢煎出一层糖焦来,表皮是烫的,里面却是冰凉的。我一晚上都在想着这个味儿,结果倒好,全被李承祁给吃完了。我不禁气得走了两步,就说道:“去把陈临给我找来,叫他现在就滚过来!”双儿连忙向屋内努嘴,轻轻摇头,半哄半劝地把我拉去了别处。
我由人伺候换了身衣裳,又将头发重梳了一遍,徐徐地回到廊下,就见宋安领着湛儿从里面出来。宋安向我行礼,湛儿也勉勉强强作了个礼,对我说:“湛儿今日带累九叔啦,请九叔恕罪。”我摸摸他的小脑袋,笑着说:“去吧。”宋安才领着他回宫去了。
我轻悄悄地摸进内室,见李承祁正在喝茶,就走到他跟前跪下。这里头极暖和,灯烛已烧得有些暗了,昏昏地透出困意来。李承祁并没有搭理我,我就扯了扯他衣摆说:“皇兄,你别怪我了,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在我额上轻戳一指,淡淡说:“你多大了,还纵着他一起胡闹,你就不能让朕省点心?”
我委屈地抬起头:“那你原来不也带我出去过……这能怪我吗?这顶多怪「上梁不正下梁歪」啊。”
李承祁的脸色一沉,作势要踢我,我将身子略略一侧,就让他的靴子贴着肩膀擦过去。我一屁股坐在地上,口里跟着诶呦一声:“皇兄饶命啊!”
李承祁到底是笑了两声,摆手道:“起来起来。”
我得意地爬起来,他因细望着远处的窗纱。外面的天本来已经黑透了,但我叫人在廊檐下点了一排小灯笼,微光将一两枝梅树的影子映在窗上,经风一吹,花影亦是轻轻颤动,十分动人。李承祁细细端赏了片刻,因说道:“皇后赏你的蝉翼纱,你倒拿来糊窗子。”他因站起来转了一圈,边看边说:“前阵子特地向朕要的龙尾歙砚,字没见你练上几篇,如今拿来垫桌脚——朕看你是得的多了,只会糟蹋,再好的东西也不知爱惜。”
我心虚地听着,全然不反驳,李承祁忽又想起什么似的,转过身来盯着我:“朕听闻你前阵子病了,叫人买了几大车菘菜,只择最里面的菜心炒,还要拿羊肉烩了才肯吃,有没有这一回事?”
我感觉这个说话势头不太好,低垂着眼懦懦地说:“有、有这回事……我前阵子确是生了一场大病,可难受了。”
李承祁就揪起我右耳来:“朕问你的是什么?”
我吃痛叫了两声,忙跟他说:“我平时从不铺张的,就是那几天发烧烧得没胃口,才稍微浪费了一点点……况且皇兄赏的东西,我都收着不敢用,就怕糟蹋了这心意,那那个砚台……那必是哪个下人收拾的,我怎么敢拿御赐的东西来垫桌子?我出去就叫人收起来。”
李承祁微微眯起眼,道:“是么?”
他从袖中取出一枚莲花玉佩,复问我:“这块玉佩你可识得?”
我张着嘴想了半天,慢慢地说:“识得,识得......哎呀,这不是皇兄去、前......去年赏我的玉佩嘛.....前阵子掉啦,我心疼了好久呢,皇兄是在哪儿找着的?”
李承祁反而问我说:“你来告诉朕,这是在哪儿找到的?”
“皇兄……”我又咳嗽了半天,勉强说:“实不相瞒,这玉佩不是被弄掉的,而是被我当掉的。那日中秋,我陪着阿穆——穆、穆王子去西市逛,结果身上一两银子也没带,当时腹中饥饿难忍,街边又恰有一个卖米糕的小摊子。我想我饿一饿并没有妨碍,却不可怠慢皇兄的贵客,只得忍痛当了这玉佩,才买了几块米糕吃。本来立刻就要叫人赎回来的,结果转天就被禁足了。我胆子又小,又不敢违抗圣令,哪里还敢叫人去寻?只好吃了这哑巴亏,郁郁寡欢的,方才生了那一场病。”
李承祁微微颔首,听我在这里胡诌乱道,居然并不十分生气。大约是实在困乏了,他打了个哈欠,并只敲了敲我脑袋说:“你呀,迟早犯在这张嘴上。”
我只是笑,宋安在外掀帘子进来,轻声禀道:“陛下,时辰不早了,外面风冷,该回去了。”
李承祁轻揉着头穴道:“是了,回去吧。”
他眉眼间满是倦容,声音也是淡淡的,我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但觉得他面色苍白的很。因一路送到了府门外,低声说:“年关事忙,皇兄也要保重身子呀。”李承祁只笑着说:“你少与朕作些祸,朕自然便保重了。”
数九寒天,长安城内终日飞雪,转眼至新年。百姓之家自然杀鸡宰羊,欢度佳节,皇族公卿却要忙于不胜冗繁的诸项祭典。每年的正月初一祭祀宗庙,初二的时候,李承祁则要率领王公贵戚拜望太后,以示世人「父母之恩」,而这就是我的噩梦。
现在的太后便是从前抚育李承祁的王皇后,先帝在时并未明文废黜她,李承祁继位以后,也只能尊她为嫡母。数年前恭王因患急病离世,一度使她痛苦崩溃,意冷心灰,虽然担着太后的名份,却皈依了佛门,几年前就搬进离京不远的至相寺,终日不过念佛清修。我很多年没再见过这位太后。自我回到长安以来,每逢这样的场面,都是拿各种借口搪塞过去。
而这段日子天气极冷,我基本上也不出门。偶尔一天睡到晌午,扒着窗子向外瞧,见那寒风吹起积雪,梅花簌簌地飘落下来,身上不禁也打起寒颤。眼看就要到了正月里,我凝望着院角上储水用的大水缸,里面都已经浮了层冰,倘若又不甚掉进去……病是肯定会生病的,只是也太折磨人了。我轻轻地叹了两声,实在想不什么新花样,正在这时,宫里派送节礼的太监就来到了我府上。
我喜得从内室出来,想看看今年又有什么珍奇宝物,却见宫娥捧着个小银盘走进来,上面只拿薄绸盖着。我不禁问:“这是什么?”那人不答,一旁的公公只是笑道:“这是圣上独独赐与殿下的节礼,还请殿下亲自受礼。”
我因进去换了身衣裳,又跪下道:“臣叩谢天恩。”
那公公道了声“请”,才伸手将那绸布掀开。
我的表情渐渐僵硬了,笑容也不见。
原来那雕花镶玉的小银盘里是两块热气腾腾的白米糕。
我慢慢地慢慢地点了点头,说:“皇兄今年的赏赐很别致啊……”
那公公手里握着拂尘,仍笑道:“陛下有谕,说这米糕是特地命人往西市买的,极为名贵,倘若是凉了,就尝不着这滋味了,还请殿下趁热享用。”
一屋子的丫头仆人已经憋得止不住了,皆在偷笑,我气得来回走了两步,拿起那米糕狠狠一口咬下去,却是疼得直跳脚,差点磕得我牙都碎了。
我紧捂着脸颊坐下去,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仆人们这才有些怔住,忙围过来。我气得都快想打人了,将嘴中硬物吐出来——却竟是一块亮澄澄的红宝石,足有半个手掌大,日光一照,仿佛掬了捧清泉在手里。
众人皆惊,半晌才有人拍手说:“这便是从波斯传来的那块红樱石吧!”
那公公笑道:“正是红樱石。”
一时便听见起伏不断的吸气声,那红樱石是极名贵的一块宝石,剔透晶莹,色红如樱,想得到它的人简直是不计其数。我老早就想将它镶在宝剑上,软磨硬泡地向李承祁讨了好多次,他都不肯。这下终于到手了,但我的牙齿仍在作痛,李承祁简直太可恨了。
我因将宝石放回盘里,只捂着脸,那宫娥却稍微向前迈了一步,对我说:“陛下还说,装病乃是小儿伎俩,殿下已经是堂堂的常山郡王,后日祭典,不该再使这些小把戏啦。”
几个小丫头皆掩嘴轻笑,我心内翻腾,又气又是无可奈何,只得尴尬地捂着脸说:“几道了。”
到了祭典的这一天,我早早就梳洗更衣,随众来到至相寺。寺内的正殿是专为元日祭典修建的,因而规模极是宏伟。大殿左侧站着一众皇族贵戚,右侧则是前来观礼的诸国使节,其余百官皆候立在宝殿外的玉阶下。
恰这一天风雪甚大,相隔百步便已看不清人的面孔,我站在殿内尤觉寒冷,那些叩跪在外的官员自然更是苦不堪言。但这些虚礼便是祖宗规矩,连帝后都是一丝不苟,更无一人胆敢抱怨。
鸿胪寺的官员率领诸卿顺次行礼,我本来就兴致缺缺,这般场合,也不敢出错。太后就在禅坐纱帘后面,静静捻着一串佛珠子,我悄悄拿眼角望她,心中不是不震动的。
在我少时初到长安,李承祁尚是东宫太子,太后还是皇后。那时的天也像这样冰寒刺骨,殿内都铺了厚厚的地毯。宫中设宴与我洗尘,陛下称病,未曾露面,皇后穿着华贵无比的衣衫从玉阶上缓缓下来,行路竟无半点声响,只听见她髻上的步摇微微发颤。后来月姑姑告诉我,那是世家巨富的小姐,从儿时起,日复一日,方才能调教出来的步态礼仪。那时承熙尚在人世,皇后也得群臣拥赞,李承祁每日都会折鲜花插瓶供她取乐,娘娘身上穿什么料子,宫外便时兴什么料子,娘娘额上点什么妆,宫外便效仿什么妆。
而今她绞了长发,沉默地趺坐,右手持椎轻敲着木鱼,仿佛与这槛外已经没有丝毫关系。
我觉得她真是可怜。
当年先帝临终改变心意,曾连下了两道谕旨,一道废李承祁太子之位,一道册李承熙为新君。承熙已死,新君之谕自然就成了废纸一张,但另一道废黜太子的诏书却不知所踪,成了令李承祁坐卧难安的心腹大患。
传说这道谕旨便是秘密交给了如今这位皇太后,但李承祁百般搜求亦不能得。当年见证之人都已死去,而我也在长达五年的流放中学会了沉默,缄口不言。
我觉得这冬天实在寒冷,深宫里的争斗,就像这雪绵绵地下着,从来没有停止过。
我魂不守舍地退出宝殿,午膳是寺里供的斋,我也只吃了一点点。原该下午起程回宫,但因地上积雪太深,官道还没有清理干净,伺候的人不敢请御驾,只得安排暂在寺里住一日。我因此也不得回府,只被困在至相寺里。到了傍晚,尤飘着一星半点的小雪片,幸而风是停了下来。
我在前殿总要碰到长辈亲戚,先问我安,又盘问我小半年前的娶亲之事,最后再说我老大不小,可有什么看中的姑娘,无论是谁,都可以替我作媒说与陛下。
我推辞得不厌其烦,只得溜出去图个清净。奈何这天实在是冷,我哆哆嗦嗦走了半天,就摸到了寺内专做斋饭的厨房里。
幼时养在白云观,我便知道佛寺道观里,一向是炊事的最不守这清规戒律,时时藏些荤酒在灶里,趁没人时偷着喝。我摸黑在那儿寻了一圈,果然从角落里刨出来一个酒葫芦,轻轻一摇,竟然还是满当当的。我心中大喜,这偷来的酒最好喝,当即扭开就饮了一口,却是被呛得连连咳嗽。
这酒太次了,又酸又辣的,初喝时不觉着什么,等到劲头上来了,才觉得面红耳热,心里突突地跳得难受。我怕自己过一会儿要撒酒疯,就偷偷地溜了出去,想着往无人的地方走,结果迎头就撞在了一人身上。
我一看是阿穆,就乐呵呵地笑了,扯着他说:“我喝大了……快,快,拉我去个没人的地方……”阿穆迟疑地看着我,淡淡地说:“我没来过,不认得路。”我跌跌撞撞往前走,他也在后面跟了过来。我高声笑说:“你可不要跟着我呀!”阿穆微微扶住我说:“你喝醉了。”
我转过身看着他,说:“我喝醉了,这有什么稀奇的,你就没有喝醉过?你喝醉了还要欺负我!你走开!去!别碰我!”
我一挥手,就滑倒在雪地里,阿穆也不肯来扶我了,我爬了半天也没爬起来,越性拿酒葫芦砸向阿穆。他压根没料到我这一遭,头上竟被我砸得“咕咚”一响,不禁捂着连连吸气。我觉得好笑,就笑起来,他捡了那葫芦砸向我说:“你撒什么疯?”
我拿胳膊挡开了,那里头的酒也都被我喝完了,砸在衣上并不觉疼。我也不知从哪里冒出的火,冲着他喊:“你敢做,还不敢人说?那天晚上你倒不怕了,害爷爷为你背了祸,倒了整整半年的楣!你这个人没良心,和李承祁一般没良心……没良心!”阿穆捂了我的嘴,把我拖到一排屋檐下,低声细语地对我说:“你骂你的,不要把我抖搂出来。”我望着他眨了眨眼,他才将我嘴巴放开,我就凑在他耳边轻笑着说:“你放心……我怎么会不要你?我就是梦里也忘不了你。”阿穆整个人默了半天,方才开口:“你喝醉了,我说的不是这个。”我揪起他耳朵说:“我没醉,你要听的就是这个!”阿穆看着我不说话,我扑哧笑道:“我压根不想娶什么名门闺秀,我的心里只有你,阿穆,你看看,我这里是不是只有你?”
我拉起他的手放在胸前,阿穆虽没有抗拒,却不肯再理会我。他微微仰头望着夜空,他的鼻梁高挺,并且有一双好看的眼睛。这双眼睛常常出现在我的梦境里,美梦与噩梦。甚至三年过去了,我并不能忘怀他。
我感觉到很是凄然,莫名就有了泪意,阿穆倏尔察觉到了,才问我:“怎么还哭了?”
我说不清为着什么,只觉得身上燥得难受,又渴又热。恍惚之间跪坐起来,手在身上胡乱摸索,好不容易摸到绳扣,解了半天,却是越扯越紧了。阿穆在一旁戏谑地说:“你连件衣裳也不会脱?”我气得用力扯开衣领,仿佛崩断了两颗纽子,阿穆叹道:“别拉坏了。”说罢按住我的手,探身过来,细细解开我的外袍,又松开了里面的系带。我一时间凉快多了,趁着这姿势搂住他,他将我推开,我大声说:“你干嘛啊!衣裳都解了——”阿穆急道:“你小声些!”我偏喊道:“我不!”阿穆又来捂我的嘴,我一面挣扎一面喊:“我不!我就不!”我无赖地往后躲,「砰」撞开了一扇门,整个人跌了进去,后脑勺直直磕在地上。我又是疼又是气,忍不住就又想哭了,但是阿穆无可奈何地把我扶起来,看着他,我就忘记了哭。我在他耳边吹着风,轻轻地说:“好阿穆,你看看我,我好可怜……”阿穆像个和尚一般说:“你真是醉了。”我捏着他的下巴亲上去,但觉那两半薄唇又软又烫,像是刚蒸好的酥酪一般。
外面刮起一阵风,我微微哆嗦,将阿穆搂得更紧了。他用靴尖将门踢上,曲起双腿,让我坐在他身上。他的身上真是暖和。我感到酸痛,上上下下,没着落似的……风吹得门板阵阵作响,屋檐下倒挂着一排冰勾,尖儿上渐渐化出水珠来,滴答滴答地滑落下来。
寺内偶然传来钟声。
乱糟糟的……
马上就是全文最值得期待的拍
你们为什么一点都不积极呢!

我不知道睡了多久,醒过来时,身上就像被灌了铅,一丝力气也没有。我张开嘴想要说话,却觉得气也喘不上来,无力地蜷起双腿,伏在床边,直是咳得肺里生疼。
有人轻拍着我的背脊,又有递上一盏温水,我抓过来囫囵喝了,一面呛,一面渴得直往下咽。双儿本是跪在榻边,见着此景,忙拿绢子拭去我衣上的水。我又咳了一阵子,方才缓过一口气来,无力靠回软枕上,但觉得浑身骨头都要散架了一般。我发现月姑姑正坐在床边,脑中仍是一片空白……她何以会来,何以一醒,就已是在府里了……我不禁抬手揉着眼眶,却是什么也记不起来,月姑姑问:“殿下觉得怎样?”我只是轻轻吁着气说:“姑姑怎么来了……咳……我是何时回来的——咳咳咳……”
我只觉得胸闷气短,无力言语,月姑姑却愁眉不展地对我说:“殿下可闯了大祸了……”
我心中一惊,还反应不来出了何事,但听月姑姑责备道:“殿下也太胡来了,那至相寺是什么地方,怎敢轻易饮酒呢?”
我稍微松下一口气,想起那天……是在寺里喝醉了酒,然后呢……是遇到了什么人……对,是阿穆……我遇见阿穆,然后又和他怎么了……我脑袋又疼起来,什么事都想不清楚,只看着月姑姑又急又气地对我说:“殿下还不知这中间的厉害?万一叫人发现得晚些,那火烧到殿下身上,这样的事可也是顽的?”
我还觉得晕头转向,就问道:“什么火?”
月姑姑转脸长叹一声,双儿跪在床榻边,也不说话,还是后面一个小丫头低声泣道:“殿下醉了,撞进宝殿后面的藏经阁,里头灯油打翻了,烧了好大的火,上百部经书都烧没了……陛下已发了好大的脾气,还不知道、不知道要怎么发落……”话未说完,已是呜呜咽咽哭起来。
我半颗心悬在空中,这才发觉这一醒来不同寻常,仆人们在外跪了一地,像是请罪,胆子小的微微发抖,就连头都不敢抬。我脑中仍是一片空白,还在发怔,手心却已生了冷汗。我茫然地坐了半天,再抬头看向月姑姑,她只是低眉坐在那里,轻轻叹气。我这时才仿佛醒了过来,原来寺里走水了,还是因我酒后误事,至相寺修建在长安龙脉上,是敬父母神灵的地方,百十年未敢走过水的……我慢慢地坐了起来,想要下床,可是要往哪里去呢,我却不知道。我只觉得心被人扯着猛地一坠,眼前发花,什么东西都看不清楚。月姑姑将我按住说:“殿下安坐,殿下这两日水米未进,且先用些糜粥吧。”
我怔怔地点头,就坐在床边,由人服侍着吃了碗粥。但那粥是什么味道,我根本没尝出来,只是一口一口地咽下去。月姑姑见我脸色不对,方轻叹道:“陛下已然动怒了,殿下一醒,便该进宫面圣请罪,不要再等陛下传唤。”我立马就摇头说:“我不去,我不能去……”我看着那些跪伏的奴仆,惊惶更甚,我真是闯下大祸了,而这一次,根本没人救的了我。我不自觉就想到板子重重挥打在皮肉上的那种疼,反反复复,不堪忍受,月姑姑还要叫我进宫请罪……我要走,我绝不能再呆在这了。
我霍然间站起来,赤着脚便向外走,半途被人抱住了双腿,那些仆俾皆吓得说:“殿下三思,求殿下三思……”
我看着庭外游丝飞絮一般的雪,呵出一口白雾来。我确实该三思的,因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哪里有我能够栖身避祸的地方。
国寺走水本已是大过,更要命的是,益州多处接连传来霜冻之灾,大雪压毁了房屋农舍。流民失所,仿佛是上天降下一场灾祸,而我自然难辞其咎。进宫的路上我一直乱想,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估计会被逐回封地,弄不好永远都不能再回长安。常山倒是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富庶又闲适,只可惜当年李承祁耗费那么多心思,才把我从甘州捞回来,如果真的不再相见,我可能还会惦念他。然而望着茫茫起伏的殿宇廊檐,我又想,眼下入宫凶多吉少,挨一顿打在所难免,打完了我必然怨他,倒也顾不上伤离别了。
我在心里松了口气,因为是请罪,在永安门外我就下了马,一路走到两仪殿。李承祁惯常在这里与大臣议政,此时几位宰相为着益州雪灾,都已候在大殿内。我咬着牙想了半天,才在外面青砖地上跪下去,殿内的大臣转过身来望我一眼,各自私语,面上都有几分尴尬。
这时天已不早了,灰蒙蒙的,仿佛又要落雪的样子。
俄而听见通传:“陛下至。”
侍卫、宫人便跪下行礼,众位相公也在殿内顺次而立。我侧转过身,稍抬起头,见李承祁自两仪门外大步走来,步辇遥遥跟在后面。他本没有理会我,走出几步,又折返回来,扬手就打了我一耳光,劈头骂道:“混账东西!”
我捂着脸跪回去,半天没说话,宋安快步从殿里出来,回禀道:“陛下,相公们已在殿内久候了。”
我跪在那里微微发抖,李承祁仿若未闻宋安的话,只看着我。我嗓子里一阵发酸,又过了半晌,才开口说:“臣知错。”
李承祁满意了,不再理我,转身进了两仪殿。我在外面一直跪着,不一会儿,天上便又飘起雪花。我的脸颊早冻僵了,两条腿跪得发颤,几位大臣才擦着汗从殿里出来。经过我时抬手行礼,我也浑似没看见,又过了片刻,宋安也从殿内出来:“陛下请您至甘露殿。”
我哆嗦着说不出话,宋安悄悄看回殿里,见李承祁已走了,才敢将我搀起来。那一瞬间膝盖真是锥心地疼,我没出息地惨叫起来。宋安叫来两个人,把我抬去了甘露殿,我吸着鼻子抱着个手炉不撒手,许久才捡回半条命。我又喝了案上奉给李承祁的茶,是一盏甜茶,里面还有桂圆、枸杞和两颗枣。我感觉身上渐渐暖和起来,岔着双腿坐在地上,伸手摸了一下脸,上面还肿着几道指痕。我心里就像被人扯了一下,从前李承祁也打过我,但并不是当着外人,那时我只是生气,却并没有这样难受。
北风轻啸,檐下的铁马丁当作响,我听见宫门落了锁,只得重新在殿中跪好。
果然李承祁脱了大氅,走进殿中,身上带着一股寒气,却看不出什么喜怒。
“你过来。”
他就随便坐在案上,将茶盖揭开,发现里面只剩下了两颗枣核,“砰”地又盖上。
我不自觉地抖了一抖,不敢看他,只是慢慢膝行过去。李承祁道:“你觉得为兄当众打你,你无颜面。”他说着,将我的脸转向烛光,端详上面肿起的指印:“为着吃酒这一项,朕告诫过你多少回,偏生你是不长记性。”
我只是跪着,并不愿说一句话,他将声音微微一抬:“传杨峤进来。”
殿门便被推开,杨峤快步从外面进来。
李承祁只淡淡地说:“你最通熟唐律,你便说,九王按律该如何办?”
杨峤才是个起居郎,如何敢接这话,一时间脸也白了,忙跪下道:“微臣僭越,岂敢擅定王爷之罪。”
李承祁“哦”了一声,说:“你不敢,那你说说,我朝杖刑至多可到什么数目?”
我腿一软就坐在了地上,杨峤的脸色也很难看,勉强说道:“回陛下……昔汉景帝因笞者已死而笞未毕,改三百曰二百,二百曰一百。历代沿袭,鲜有增损。我朝以杖易鞭,按律「累决笞、杖者,不得过二百」,盖循汉制。”
李承祁仍是淡淡的,颔首道:“那便杖二百,去传杖。”
感觉你们都没看出来!
那盏甜茶是哥哥怕天太冷跪出毛病特意留给明明的!
哭哭



我像被人兜头浇下一盆雪水,硬生生地打了个颤,就连杨峤听见这话也吓住了,忙磕头道:“陛下……回陛下,二百之数稍有不慎,是会要了人性命的,殿下千金贵体,只怕不能……请陛下三思!”
李承祁略微低着头,轻轻转动手上的扳指,眉眼之间仿佛只在细细地思量,两百之数,究竟会否要人性命。殿内一时安静无声,外面的雪压断了树枝坠在地上。我仿佛也该求饶的,但我只觉得头皮发麻,跪在那里说不出话。过了一会儿,李承祁道:“那便去换浸了水的篾条来。”有人答应着下去,杨峤望着李承祁,倒是不敢再说什么。我仍沉默地跪在一旁,直到见两个宫人抬进一个半人高的青花瓷瓶,里面置着上十根竹青色的细篾条。我眼眶一下就热了,不由自主地向后躲,李承祁只是淡淡地说:“你们都出去,还有,不许去给皇后报信。”
听得人将殿门拉上,我神经仿佛跳了一下,后知后觉想要夺门逃出去,李承祁道:“觉明,朕已宽纵了你许多回,再敢放肆,朕便按唐律处置你。”他缓步走到我面前,低眉淡淡地看着我说:“两百杖若真打死了你,朕便当没有你这个弟弟。”
我还没有挨一下打,眼泪却已流下来,这一句话仿佛千斤压在心上,便连求饶也不敢说了。
李承祁踢了踢我膝盖说:“起来,褪了衣裳。”
我摇晃着爬起来,勉强去解腰间的玉带,褪了外袍外裤和对襟小袄,只剩中衣穿在身上。李承祁缓缓踱步,从瓶中抽出一根篾条来,命我撑在小案上。我觉得宫里的人都是有病,他们把鞭子缠上金丝,匕首镶上宝石,把碧玉琢成盛放鸩酒的夜光杯,还要把一个折磨人的篾条都打磨得这般光滑青翠。我还不觉得自己究竟犯下了如何大错,但对李承祁的畏惧,此刻早已到了极处。我最怕他这样不喜不愠的平淡神色,仿佛天大的怒气,全藏在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眸里。
我垂头撑在案边站好,李承祁也没有再说多的话,扬起篾条抽在我身上,噼啪作响。
这几下全用了十成的狠劲,又快又急,我只觉得皮都要被人打破了,每挨一下,身子便是狠狠地一抽,冷汗聚在发尖上,一滴滴地落在下来。十下打完,我居然一声也没吭,半天缓上了一口气,那疼痛才更疾更甚地钻上来。我觉得站也站不住,手还摇摇欲坠地撑着桌案,却低下头,不住地抖,止不住低声痛哭起来。
李承祁仍是沉默不语,作壁上观,他平素也是习武之人,自然清楚篾条像这样抽在身上有多疼。我觉得连这十下都挨不过去,两百更是遥遥无期,一点指望也没有。
李承祁道:“站好了。”
我犹疼得不能反应,只顾啜泣,李承祁“唰”地一记抽打在我臀腿之间,淡淡说道:“这一下不算,站好。”
我有几分屈辱之意,又疼得厉害,渐抿着唇不再出声。李承祁仍拿篾条抽在我身后,伤压着伤,疼得人根本无法挺直站着。
“啪!啪!啪!啪!”
我不能看到身后的光景,只听得篾条反复抽打在皮肉上,接连不断的破风声,每响一下,身后便是钻心地疼。我哪想到李承祁会像这般沉静,沉静到让人觉得无情,不与我多讲一句话,只是责打,看着我如何哀泣也无动于衷,只会令我好生站定,不许摆坏了受罚的姿势。可他平时分明不是这样。即或是我犯了错,他训斥,佯怒,眼看着我漫天扯谎却不拆穿,甚至还觉得可笑可爱……他并不会这样狠心地打我。
我已是疼得浑身发抖,膝盖几乎要软下去,李承祁拿篾条敲在桌案上,命我站直,仍无一句多余的话。
“啪!”
第四十二下,那根篾条生生从中劈断了。李承祁只是愣了片刻,便扔在地上,走去瓶中挑拣出一根新的来,轻轻一挥,在空中发出“嗡”的细响。
我都没有回头看,却听得发抖,似有根弦恍惚之间绷断了,双膝一软跪在地上。
李承祁只走回我身边道:“站起来。”
我不理会,他便说:“再不撑好,所有的数目重头罚过。”
我仿佛触电似的抬起头,看着熟悉却又冷峻的面容,听他说道:“堂堂郡王,行事如此不成体统,受不得疼便给朕滚回常山去!”
我急促地笑了一下,恍然想到我还是郡王,跪在那里并不起身,磕下头道:“陛下贬臣回常山封地,臣不敢有半句怨尤,只求陛下恕臣无心之失,即刻颁旨。”
殿内霎时又安静下来。李承祁像是想了半天,自去一旁斟了盏茶,坐下道:“来人。”
他声音不大,殿外却立刻有人进来,李承祁边喝着茶,边对两个侍从说:“给朕把九王绑起来。”
那两个侍从极听话,很快寻来几根弓弦上用的牛筋绳,但却站着难以动手。先前为防人递话出去,李承祁就命锁了宫门,甘露殿里并没有现成行刑的长凳,那两个侍从便请示下,问要不要开锁再去掖庭宫取。
李承祁显是不耐烦,随口便说:“就绑在那茶案上。”
那两个侍从得了主意,便来擒我,我怎能受这般羞辱,乱中摸到一个茶杯,“哐啷”一声便砸过去:“滚开,别来碰我!”
碎瓷片儿滚落一地,李承祁终于被我激起怒气,“砰”地一声拍上桌案:“放肆!”
那两个侍从吓了一跳,都跪下去,我也知道李承祁是因何动怒,那个茶杯出自越窑赵师傅手里,去年赵师傅因病故去,再无人能烧出那般如冰似玉的颜色来。李承祁素日喜爱瓷器,为我摔碎一个杯子都会动怒,我受责痛哭,他却可以无动于衷。他因大步走过来,一脚踹在那侍从身上:“起来。”那两个人抖抖索索爬了起来,李承祁又道:“把九王绑了!”那两个人不敢再得丝毫怠慢,反押着我将我按跪在茶案前,脚踝分别捆在两侧,又缚住我两个手腕,分绑在两边。他们也真是有门道,将那牛筋绳子扎了两圈,用力一紧,我即便用再大的力气,竟是一点也挣扎不开。
我被一种无法自控的恐惧包裹住,就好像人被推进深水,什么也抓不住,几乎不能喘上气来,无论如何努命挣扎都是徒劳,就像我生平所历一次又一次,无法自控而多舛的命运。
我由反抗变成低泣,李承祁也未见心软,淡淡对那两个侍从说:“滚出去。”
那两个人分明办了好差事,却仍连头都不敢抬,诚惶诚恐地退下去。
我觉得荒谬,但也难怪。李承祁他贵为天子,无上之尊,所说的话无论对错都被奉行,喜怒之间,轻易便可取人性命。这样的权力谁能不怕?就连月姑姑都劝诫我:殿下须向陛下低头,即使再怕,也必得进宫认错去。
我听见殿门被轻轻阖上,我仍在发抖:“你、你放开我……”
明明知道不可挣脱,却还是用力挣动手臂,腕上见着浮起一圈紫红色来,李承祁仍就一言不发。
我低头说:“我不敢了……别绑着我。”
李承祁依旧沉默。
我忽然间大叫起来:“你凭什么绑我……你给我松开!”
李承祁沉沉吸了口气,拿着篾条轻轻一挑,便将我贴身的中衣褪下来,照着伤痕最重的地方,狠狠抽了两下子。
“呃啊……”
我疼得声音都变了,却被绑着,并不能够挣动分毫。我无助地拱起肩背,哑着嗓子抽噎喊痛,不停地哭。李承祁道:“你不必说些使气的话。你若真是想回常山,随你去。”他“嗖”地又挥下一篾条,淡淡说道:“你倒记着,往后再敢沾一滴酒,你便想想今日里是什么滋味。”
自古皇权受命于天,至高无上,我却因醉酒打翻灯油,烧毁了藏经阁里上百册经书。天帝触怒,因此在益州降下灾祸,至使无数黎民受难,这是多么荒唐的借口。我十指紧紧攥起桌角,一阵发抖,我身后已是肿得不能看了,轻碰一下都要命,更遑论是使了劲地责打下去。我哑着声服低道:“我不敢了……我再不敢了……”
篾条仍旧挥落下来。
我早已经不记数了,也不知还剩得多少,之前还有力气大肆哭嚎,如今只能跪趴在案上,低声哀求。
“啊……哥……我再不敢了……”
“哥……疼……”
“哥……我求你了……我不敢再喝酒……别打了……”
我因疼得不大清醒,心思也变得茫然起来,好似能听见殿外的寒风隐隐呼啸,直似人声惨叫哀泣。我低伏着不能动弹,无意识地伸手一抓,抓住一角绣着龙纹的华丽衣摆,却又被人用手拂开。
“犯了错便该认罚。”
李承祁倒是俯下身子,伸手擦了一把我脸上的泪。我不自禁又是一抖,看见他微微皱起的眉心,恨铁不成钢似的。他对我说:“你是朕的弟弟,疼也忍着,不要再喊了。”
他的手心倒很温暖,但我身体不受控制,反而抖得更加厉害。李承祁不喜人求饶,更厌恶人轻易啼哭,今天我每一项都犯了忌讳,我知道他更加不会姑息我。我眼泪簌簌地落下来,果然未久,嘴里便被塞进一块厚实的棉布。我仰起头,却不能反抗,声音渐小,晃动四肢,却不能再哭喊一声。我记起宫中惯常的例子,受刑不可有太大动静,不可折损天家体面,李承祁曾受先帝责罚,就是一声也不吭。我在晕过去之前难受地想,我实在做不得一个令他满意的好弟弟,肆意醉酒闯下祸事,就连领责受罚,都是这般怯懦无能。
认真的!
想写一个番外
设定在觉明明十几岁而李承祁还是东宫太子的时候(在长安 青城山都阔以)
主要因为这个年龄段很萌而长安某里面几乎都没给他们发过糖!!
番外弥补一下我的亲妈心肠!
所以有没有人想点梗呀!
痛感渐渐烟消云散,我像一片羽毛飘在空中,广袤无垠的黑暗与天地接连,我又走进梦中那片缠绵的沙漠。
月色如银,倾泻而下,细软的黄沙也被镀上一层清光。阿穆盘腿坐在月光下,微垂着头,吹动筚篥。我仰躺在他身边,看着月光渐渐淡去,风将几片薄云吹散,灿烂的星海,五光十色,数不清的星子点缀其中,真如传说中的银河璀璨。
阿穆吹完一首曲子,我觉得舒服极了,轻轻翻身打了个哈欠。阿穆捏起我脸颊说:“喂喂,起来,我吹曲儿可不是哄你睡觉的。”我闭着眼笑了声,翻了个身远离他:“可是我累了。”阿穆趴在我胳膊上说:“别睡嘛,我都三天没见你了,难道你也不想我吗?”我被他晃得睁开眼睛,还没说上一句话,他就像头小狼一样扑了上来。我觉得嘴里软软的,就像在吃一碗甜酪,他轻啃着我的唇舌,也不敢使一点力气,酥酥痒痒的,弄得我浑身都软了下来。我渐渐地有些气短,阿穆适时将我松开,我看着他亮晶晶的嘴唇,不由笑问:“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阿穆紧紧搂住了我,半晌才说:“我在半道上听人说,你们朝廷在拿金帛换取流落突厥的汉人奴隶,我真怕他们把你换回去,就连夜里赶回来了。”
我本来是想笑的,但又觉得有些凄恻,就沉默着没有说话。阿穆有些担心地问我:“你想回去吗?”我摇头说:“我不回去。”
阿穆很近地凝视着我,他的目光使我慌乱。他忽然道:“你还从没跟我说过,你为什么会被流放到甘州?”
“因为一个误会。”
我低下头,低声说:“我的兄长以为我有不轨之心,不喜欢我留在身边,就把我赶到了很远的地方,远到他看不见的地方。”
“那你现在原谅他了?”
我摇头。
“那么你恨他?”
我仓皇地抬起头,阿穆的神情却完全变了,目色锐利犹如刀锋,一道道地划在我身上。他霍然间站起来:“你明明还恨着他,却攀附他回到长安,荣华富贵就那么重要,让你这样地背信弃义,恬不知耻!”
他的面色冰冷,眼底只剩下汹涌的怒气,手中幻化出一柄长鞭来,「唰」地抽打在我身上。我简直是慌不择路,拼命躲闪,却仿佛被人牢牢按住,身后剧痛,一下下如凌迟一般。我几乎都喘不上气来,浑身乱抖,阿穆却抚摸我的脸颊,一字一句冰冷地说:“这一切,难道不是你咎由自取?”
我气恨地瞪着他,他的嘴角却浮起笑意,渐渐那面孔竟变成了李承祁,他也在冷笑地看着我,却轻声问:“你还恨着朕吗?”
我抖如筛糠,想哭却又哭不出来,整个人沉沉地向下坠去,猛然一下从梦中惊醒,身后的疼痛却如潮水席卷而来。
我修………修一下文……把李承祁改温柔点…………

吸取教训:下次再想修文之前先给自己两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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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9-06 20:43:17  更:2021-09-06 22:28: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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