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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无恶不作(古风 兄弟)[第5页] |
作者:抚青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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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五转瞬而至。 江府的传统是在十五晚宴之前祭祖。江家祠堂宽而华亮,并不阴森,其中烟雾缭绕,青烟盘旋,香烛的气息令人凝神静气,宛如仙人脱俗羽化之地。 江家世代惩恶扬善,仰无愧于天,俯不祚于地,坦坦荡荡光明磊落,生而无畏死得其所,就连祠堂里也不蕴半分哀切,取而代之的是肃穆与传承下去的坚决。 除了自己。 江砚怔怔地望着被烟雾模糊了的一行行、一纵纵牌位,跪在蒲团上无论如何也叩不下去这个头。 他满手血腥,满身罪孽,简直污了亡魂。 “想什么呢?”江墨扭过头轻声提醒他,剑眉微凝。 江印乃至小不点江洗也都好奇的看他。 江砚敛眉捧香,端端正正的拜下身去,然后江墨听到他几不可闻的呢喃,“对不起。” 江墨本来还对这三个字百思不得其解,直到晚宴时分,兄弟三人坐在桌旁等到菜都凉了江砚也没有准时赴约,再去他院落里一找,才发现他已经逃之夭夭。 “这个不让人省心的东西!”江墨气急败坏的掀翻了一桌玉盘珍羞,吓得小江洗扑在江印怀里直发抖。他咬牙切齿的吩咐江印道,“带人去搜,看我不打断他的腿!” 此时的江砚的确很希望他的腿能断掉,或者从来就没有长过腿。他颤抖着跪在碎瓷片上,血已经濡湿大片地面。 痛,太痛了,生割其肉,直断其骨。尖锐的碎瓷划烂了两只膝盖,布满了斑驳的划伤,一道又一道深刻的伤口争先恐后的渗着血。雪上加霜的是碎瓷并没有在划破皮肉之后就作罢,还有棱有角的一粒粒扎进他的骨肉里。 江砚昔日冷淡的双眸里已经褪去了色彩,只剩一片灰蒙蒙的空洞。他勉强自己跪着,早已汗湿重衣,连头发都结成湿漉漉的一缕缕挂在脸颊旁。 苏昭微脸上扣着半副面具,遮住他形容可怖的半张脸,露出另半张清秀好看的来。他翘着二郎腿坐在窗边赏月,或许是因为月光太亮,映照得他脸庞没有血色的苍白。 他抿了口上好的大红袍,轻轻磕着杯盖道,“江湖上盛传,九圣教寻燕弃暗投明,诛杀寻芜以证决心,誓与九圣教不共戴天。” 江砚苍白干裂的嘴唇颤了颤,失神的道,“奴才……不敢。” “你敢不敢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不会杀寻芜。”苏昭微低头握着茶杯,指尖微微泛白,“所以,究竟是谁杀了寻芜?” |
江砚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也不知是疼的还是不愿说出那个名字。 “是江墨。”苏昭微似乎也并没有指望他能给出答案,磨挲着杯子自顾自的道,“你不知道刺杀目标是谁,但是阿芜心知肚明。虽是你杀的他妻儿,但你并不知情,阿芜替你顶下了罪名,所以江墨才会恨之入骨,杀之后快。” 江砚睁大眼睛偷瞄苏昭微,“阿芜”这个称呼亲昵得令人不由遐想,苏昭微说出来是那么流畅而自然,想来是平时没少这样叫。 可是师兄日子明明过得很苦,他那样温顺听话反而经常受罚,常年都是身上没有一块好肉的状态。若是和他们主人关系匪浅,何至于过得那么凄惨? 苏昭微垂下眼睑,仅剩的那只眼里浮过细碎的哀伤和迷茫。爱了半辈子、恨了半辈子的人已经消散于天地间了,他活着的意义还剩什么? 以前他的生活就是睁眼欺负阿芜,闭眼生着气想欺负阿芜,他整个人从里到外都已经全部被对一个人的爱和恨占满。 现在那个人死了。他再也没办法爱了,再也没办法恨了,他自私地把一切恩怨情仇都画上了句号,撒手离他而去了。 苏昭微得知寻芜死讯之时,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不休不眠,只反复捧着那封早已泛黄的陈旧信笺逐字的看。那是十年前寻芜寄给他的书信,那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倾注着磅礴而出的爱意。 他说,昭微,我心悦你,我想了许久,越想越心悦你。如今身在异乡只得鸿雁传情,待我归家之日,便是你我喜结良缘之日。我们对外为兄弟,对内为夫妻。 可他终究是没能等到他回来。 变故突生,杀伐四起,他本不欲为恶,可当双亲奄奄一息的握着他的手,声声泣血的把基业和希望传给他这个独子之时,他便不可推卸责任。 再之后,正邪之争,割袍断义。 最后,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表面上他胜得光鲜,实则两败俱伤。 阿芜死了,再也没有阿芜了。他一个人躲在屋子里吐了大半夜的血,终于一病不起,卧床修养了大半年才恢复些许元气。 苏昭微枯瘦的十指交叉相握,一字一句的问江砚道,“他最后说了什么,他有什么遗愿?” |
“……”江砚沉默片刻,然后轻声坚定的道,“师兄他,想杀了你!” 苏昭微面无表情的缓缓阖眸。意料之中的答案,他折磨得阿芜那样惨,又作恶多端,以阿芜端正磊落的性格定当立志要诛杀自己。 “杀了我么……”他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唇角勾起一抹捉摸不定的笑意,本就沙哑的声音仿佛更生涩了,“他想杀我,你也想,对吗?” 江砚咬着牙根,心口不一的道,“奴才不敢。” “你是不敢说,而不是不敢想。”苏昭微坐直身子,侧目灼灼的看向江砚,“我改主意了,不想杀江墨了。你敌不过他,我也不为难你。以你的身手,杀江印和那个孩子还是绰绰有余的对吗?” 他冷笑了几声,继续不紧不慢的道,“我们做个交易,省得你为难。你杀了江家那两个小的,事成之后我自裁,圆你师兄遗愿。” 江砚惊得瘫坐在地,讷讷的说不出话来,浑身酥麻连疼痛都感知不到了。 “毒药还有一个月余发作,这就是你执行任务的时间。”苏昭微摔杯为号,很快两个黑衣人从窗口跳入,谦卑的跪在地上等候命令。 苏昭微略显疲惫的撑着额头,淡淡的吩咐道,“带他下去好生将养,还有用。明早送到江府附近。” —————— 江印现在头很痛。 他整整找了一夜,发动一千多手下和各路侠士把偌大京城都翻了个底朝天,城门口更是严加筛查,就是不见江砚身影。结果天蒙蒙亮时,他带队一拐弯在西城门见到了江砚。 这里离江府颇有一段距离,看样子像是江砚想逃跑却出不去城门。 江砚抱着膝盖坐在墙根,衣衫整洁,小脸和两只手都白白净净的没有半点伤痕。本来江墨和他都很担心江砚遭遇不测,现在一看他分明就是任性妄为自己跑掉的,白白让他们提心吊胆这么久。 江印几步走到江砚面前,弯下腰重重敲了他额头几下,没好气的翻他白眼,“祖宗,你还想往哪跑?让我们这一通好找。” 江砚缩着脖子不吭声。江印蹲下去揪着他耳朵低声斥道,“大哥信誓旦旦的跟江湖各路保证一定看管好你,结果你就这么打人家脸。你气死人不偿命啊你,我跟你讲哥要打断你的腿,你休想我给你求情。” 江砚抬起头怔怔的看着连珠带炮谴责他的江印,心绪纷乱的垂下了眼睑。 |
苏昭微现在一心想让江墨尝尝他的痛苦。 江墨杀了他的阿芜,他就要比他还残忍,让他的弟弟互相残杀。 “呵,阿芜,我在替你报仇呢,你喜欢吗?”苏昭微掩上窗,不再去看江砚他们,按着胸口滑坐到地上,一缕粘稠的血丝从唇角缓缓滑落。 江砚失踪,江墨紧张的动用了各种力量去寻找,一是怕他再去伤人,二是怕他被人所伤。现在摆在眼前的事实是他以戴罪之身意图逃跑,虽不如杀人放火严重,但也要给他人一个交代了。 江印站起身,叉腰俯视着江砚吐了口气,无奈的吩咐手下道,“上枷板,押回去!” 立刻有两个男人拎着木枷靠近江砚,扶着他贴墙站起来,然后拉过他细瘦的手腕铐在圆洞里,两块枷板合在一起“喀嚓”上锁,连同脖颈也束缚了起来。 江砚垂着头任人摆布,直到沉重的木枷压到肩上也仍旧没有任何反应。 江印摸了摸下巴思考片刻,跑到路边的裁缝铺买了条围巾,一绕一绕地遮住了江砚的大半边脸,生怕他弟弟觉得难堪丢人,嘴上却满是斥责之词,“ 你这孩子油盐不进得很,对你好也不行打骂你也不行,哪有你这样的?越来越浑越闹越大,扛个木枷是不是舒服了?等回家立马让咱哥打断你的腿,让你成天胡闹,知不知道怕了?” 厚厚的围巾几乎掩住江砚整张脸,只剩一双大大的眼睛还露在外面,他盯着江印不发一言,眸中渐渐凝起水雾。 他不讨厌江印,也不讨厌江洗,他们两个都是给过自己温暖的人,是除了师兄和汀衣以外,唯一给过他温暖的人。 怎么办?他该怎么办? 看到江砚眼中的泪花,江印喋喋不休的指责立刻没了声音。本来以为江砚左耳朵听右耳朵冒,结果……结果给人家骂哭了?江印内心升起了罪恶感,弱弱的问道,“你……你真害怕了?那个你不用怕,咱哥不会打断你的腿的,我保证护着你好吧?……诶你别哭啊弟弟,我不该骂你,我不说了。” 江砚本来还没掉眼泪,被他一说顿时绷不住了,泪珠跟不要钱似的一颗一颗打在了围巾上。他两只手动了动似乎是想擦掉泪痕,结果被锁在枷孔里动作不得。 江印连忙用指头替他揩泪,连哄带劝的道,“弟弟你别哭了,乖。是不想戴枷吗?好好好不戴了,这就卸了它去。” 江印对左右使了个眼色,还没戴热乎的木枷就从江砚肩上卸了下去。 江砚不说话,扑到江印肩头,紧紧抱着他只顾无声的掉眼泪。 |
江印被他的举动吓到了,僵硬着还没反应过来,江砚就先收拾好情绪松开了他,给江印表演了下什么叫“翻脸比翻书还快”,低眉顺目的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模样。 若不是肩头被他哭湿了一块,江印还真要以为这是错觉了。他哭笑不得的问江砚道,“你到底怎么了?跑什么,又哭什么?” 江砚锁着眉头喃喃,“让我想想。”他实在难以取舍,他太想给师兄报仇了,太想杀苏昭微了,这是十年的执念。 “???”江印表示不能理解,“这有什么可想的。” 江府在东城门附近,和西城门正好跨了整个京城,实在是够远的,江印便找了辆青盖油布马车,携着江砚坐了上去。 于是一路上江砚都坐在一侧看他打盹儿。 江印一宿没睡,困得丁零当啷,想睡觉无可厚非。问题是他竟然放心在江砚面前睡得和死猪似的,要知道江砚杀人如麻,他这么毫无防备轻易的就会被江砚要了性命。 江砚靠着马车壁闭目养神,他同样一夜未眠,脑子里乱成一团毫无睡意。 怎么杀?没法下手。江印就在他面前毫不设防,睡得哈喇子三尺长,他都下不去手。 江砚心乱如麻,杀也不得,不杀也不得,怎么世间会有这样的难题? 马车快到江府时江印也睡了一大觉,心满意足的伸了伸懒腰坐直了身子,揉着眼睛掀开车帘看了看,自言自语的嘟囔道,“这么快就要到了?” 他回过头同江砚商量道,“弟弟,不是我为难你,你做错了事肯定要受惩罚的,这个没得商量。一会儿下车以后还是要戴枷,逃犯都要走这个过场,咱们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所以,”他小心翼翼的看着江砚道,“你别哭行不?” “行。”江砚一口答应下来,心里也是有点好笑,他还真以为自己因为这点事就哭吗? “好好表现,跟咱哥服个软,能少挨不少打。浪子回头金不换,以后改了,别再闯祸了。”江印老气横秋的拍了拍江砚肩膀,同时车也在江府大门口停了下来,“走吧。” |
江砚被带到江墨书房,正见到他站在窗边喝茶水。 他脸上有深深的倦色,眼底带着熬了一夜的青黑眼圈,茶杯里的茶浓得隔这么远都能让江砚闻到苦味。 江印一磕江砚膝弯示意他跪下,江砚回过神来,垂下眼帘盯着颈上的枷板,缓缓屈膝跪到了坚硬透凉的地面上。他不动声色的悄悄蹙眉,膝盖上血淋淋的伤口随着这一跪,大约已经都崩开了。 江墨长长的叹了口气,喝尽杯子里的茶水强打精神,冷冷的问江砚道,“去哪了?” 江砚没吭声。 江印焦急地拧了他后腰一把,低声催促道,“说话!” “……西城门。” 江墨又问,“想离开?” 江砚想了想,好像也没有什么别的借口可以用,便点了点头。 “去哪?是江府比不得你九圣教逍遥快活,可以为非作歹吗?”江墨狠狠地将茶杯磕在桌子上,指着江砚责问。 这话就说得很重了,江印连忙打圆场道,“哥,三弟已经知错了,他刚才和我哭得稀里哗啦的,还跟我保证以后会改,您从轻发落。” “他现在就哭,以后有他哭的!”江墨怒气冲冲地往椅子上一靠,“你去地牢里转转,哪个犯人不是痛哭流涕保证着会痛改前非,哪个能得到宽恕?三番五次给你机会你还尤不知足!” “……”江砚用指腹抚摸着枷板,稍稍抬了抬头。木枷真的很厚重,约有六七十斤,压得他脖子又酸又痛,不得不变换着姿势让自己能换个部分承重。 他这面无表情的突然一抬头,落在别人眼里简直就是赤_裸裸的梗着脖子不服气。江墨感觉病都要被气出来了,抚着胸口顺了顺气一拍桌子道,“不知死活的东西!来人,传杖,给我打断他的腿!” “哥你来真的啊?”江印把应声进门的下人推了出去,背过身去堵住门,“哥你先消消气,你看看江砚,他可是你弟弟啊,亲的!亲的!亲的!” “我没有这么不争气的弟弟!”江墨瞪着江印道,“你别多事,要不然连你一起打。” 江印上前几步跪到江砚身旁,苦笑着仰头对江墨道,“那我替他分担一半,哥你打断我俩一人一条腿好了。我答应了他不会让哥打断他的腿的,既然做不到就陪绑吧。” |
江墨看了看并肩跪在底下的两个弟弟,再怎么也不能把两个都打残了。 他又是无奈又是无力,怒气跟着稍微褪了下去,敲着桌面命令道,“就你知道做好人,你弟弟都疯成这个样子了还惯着!江印你给我请家法去,今天你动家法。” “啊?”江印连连推辞道,“不了不了,我就会挨打不会打人。” 江砚侧目,那天打他手心明明打得生龙活虎的。 “怎么,你逼着我亲自动手?” “还是我来吧,您不得把弟弟腿打断。”江印嘀咕着站起身,出门从下人手里接过梨木杖。 他站在江砚身后,轻轻点了点他后背,“伏下去。” 江砚乖顺的跪伏下去,用手肘和枷板底边撑着地,膝盖一经辗转更疼了。他面朝地面蹙起清秀的眉毛,咬着下唇隐忍膝上剧烈的疼痛。 江印将梨木杖一端点在地上,询问江墨道,“哥,打多少?” “打到他认错!” “这……”江印有些为难,江砚向来嘴比石头硬,在皮肉之苦和低头认错之间一定会选前者,让他服软比杀了他还难,估计打死也从他嘴里敲不出一句软话。 然而下一刻伏在地上的人就利落的开了口,“我错了。” 江墨:“……” 江苏:“……” 江砚以为自己的声音太小,他们没听清,就提高音量喊了一句,“我知道错了!我不该想着逃跑,我再也不敢了!” 他羞耻得涨红了脸,紧紧闭着眼睛不去看另两人的表情。他不怕挨打,却怕一双膝盖在挨打时碾废,他还有事情要做。 “噗哈哈哈哈哈哈。”江印笑出了声,放下梨木杖对江墨道,“哥,咱们可说好了的。” “明知故犯!”江墨悻悻的斥了一句,“最后一次警告你,如果再犯一定打断你的腿,我宁可养你一辈子。咱们立字据,你过来画押!” 江砚戴着枷爬不起来,江印贴心的扶着他胳膊站起来,往他大拇指上抹了些鲜红的印泥,在白纸黑字上按下了手印。 旁边是江墨已经按好的手印。 江砚已经识字了,他认得字据上的那几行字:吾弟江砚顽劣桀骜,皆因兄长江墨管教不严。今墨携劣弟江砚,共同向江湖各路侠士保证,砚再不惹是生非,作恶为祸。若有违此誓,墨引咎自责,退位让贤,亲断其双腿以示惩戒。请各位高朋再次海涵。 |
江墨收起字据,一拍桌子横眉冷眼的道,“你关禁闭半个月,出了正月再出来!” “哦。”江砚心不在焉的应下,越来越摇摆不定。 江墨、江印和江洗,三个兄弟对他都真心实意,这是他曾只在姐姐和师兄那里体验过的美好,现在就摆在他面前。 情,要,还是不要? 仇,报,还是不报? 江印在一旁求情道,“哥,你就给他扔我屋里好了,我保证不让他出房门一步,好好反省。地牢里太冷了,石室还潮湿得很,三弟年纪轻轻的再让你折腾出老寒腿来。将来娶媳妇一听,人家姑娘不得埋怨你心狠哦。” “去吧去吧,我现在看见他就头疼。”江墨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径自朝卧房走去,“睡觉!” 于是江印喜滋滋的领江砚回了自己住处。刚进卧房背了人,他就拿出钥匙解开江砚负着的重枷,把人塞进被窝里又是掖被角又是扑枕头伺候着,摸了摸他的额头道,“你也一宿没睡了,累坏了吧?快睡一觉。” 江砚捏着被沿怔怔的看他。 江印会错了意,以为他是怕受罚,便安抚他道,“你不用担心,我不罚你,你就在我这里安心住下,吃喝玩乐随你意,别出去乱转就行了。可能会有点闷,尽量忍忍吧。” 江砚无声的点了点头,然后闭了眼。 江印坐在床头守了他一会儿,以为他睡着了就蹑手蹑脚地离开了。 江砚睁开眼睛,盯着天花板思绪缥缈。 他想起师兄曾经说过的话,他说,在九圣教活下去是最重要的事。如今他不在九圣教了,活下去是不是仍旧是很重要的事? 他这样罪大恶极的人都想要活下去,江印和江洗端端正正行事做人,他凭什么为了自己的仇恨去伤害他们? 能不能,既替师兄完成遗愿,又不用害江印和江洗性命? 江砚突然坐起身来,跌跌撞撞的赤脚跑下床,满院子乱窜堵住在厨房煲汤的江印。 他跑得急,做下的决定又让他心跳得极快,他这十年从未有过这样的想法,想过要和人一起承担。 江印被他披头散发的模样吓了一跳,锅铲都掉到了地上,扶住气喘吁吁的他问道,“弟弟,你怎么了?梦魇了?” 江砚勉强喘匀这口气,目光澄澈的与他对视,无比郑重的道,“我有事要和你说,要和江墨说,我觉得你们会帮我。” |
江砚气喘吁吁的刚说了个开头江印就差点跪了。 “等等先别说了。”他捂住江砚的嘴拍着胸脯鞠躬弯腰,“我的弟诶,你要是想杀我,我都能死一百次了,感谢不杀之恩。” 江砚轻轻摇了摇头,“你对我好。” 江印揽着他肩膀一起往院外走,压低音量道,“这事得跟咱哥商量商量,到了再说。” “我……”江砚停住脚步低头看了看自己白生生的脚,“我回去穿鞋。” 两个人慌里慌张的把江墨从睡梦里揪了出来,江砚刚说两句江墨也精神了,拍了拍床让两个弟弟坐上来,兄弟三人围成一圈坐在一起,江砚行动迟缓、几乎无法弯折的膝盖很快就引起了江墨的注意。 于是接下来要讨论的话题被压到了后面,场面变成了江砚一个人霸占一张床坐卧,江墨蹲跪在床尾,用干净的药酒轻柔地擦拭着他血糊糊的伤口。 江印一边往盆里换水一边气得手抖,顾不得江墨在场破口大骂,“他娘的苏昭微是个什么东西!这么欺负我弟弟,我真想一刀剁了他的狗_头!他个***心是茅坑里的石头吧,硬还熏人,我快吐了!” 江墨冷着脸没有阻止江印口不择言,这若是放在平时江墨定是要抽他耳光。但是他现在不这样想,不但觉得骂得好,甚至也想跟着骂一句。 他江墨的弟弟,要管教也是他来,轮得到姓苏的什么事?再想下去就更心里难受,苏昭微这样惨无人道的虐待江砚,绝对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了。 他真的不知道弟弟过得是这样的日子。当年江家最危急之刻,江砚作为江家公子,要去漠北光明教坐镇表示诚意,光明教才能放下心倾力支援。光明教是名门正派,除了可能水土不服以外不会亏待江砚,可是天有不测风云,江砚在去漠北的路上被劫失踪,直至半年前才重新出现在他们眼前。 江墨从来没有想推江砚入虎口,奈何命运弄人,竟让他可怜的小三弟在地狱里挣扎了这么多年。 江墨心疼的揉了揉江砚柔软的发顶,声音微微哽咽,“小砚,哥哥不知道,不知道你受过这么多苦。是哥哥不好,对你的了解只在表面。还好你是个好孩子,你比哥哥懂事,若不是你敞开心扉,哥哥真不知道要错到什么时候。” 江砚垂下眼帘,刹那泪如雨下,这么多年的委屈和苦痛是多少泪也倾泻不尽的。 江墨站到他身旁,将他揉进怀里紧紧抱住,“你有什么难题,现在就全对哥哥说出来,哥哥会做你的天。” |
江砚疲惫的依靠在江墨坚实的胸膛上,似是对他诉说,又似是为自己疏通,把这些年在九圣教遭遇的一切都娓娓道来。 他受过的痛苦那么多,从头说到尾却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 江砚有些恍惚,他的十年,就只有这么多能说的吗?训练,受罚,杀人,往复循环,不死不休。 江印早已不忍听下去,蹲在地上捂着脸喃喃道,“其实……应该是我的,如果当年我没有贪玩受凉重伤风,去漠北的应该是我,我才是哥哥,怎么能让弟弟受这种苦?” 江墨抚着江砚光洁的侧脸安慰道,“都过去了,小砚,你才十七岁,你就当做了个噩梦,现在梦醒了,有几十年光阴可以来抚平梦里揉起的褶皱。” “寻芜是个好人,我错杀无辜了。是我欠他的,替他偿命不现实,但是替他完成夙愿,照顾好他的师弟是一定可以做到的。”江墨坦荡的道,“小砚,交给我,我会处理好,你好好休息养伤,相信我。” 江砚哑着嗓子道,“毒,我身上的毒。” “什么毒?你中毒了?”江墨闻言大吃一惊,蹲下身扶着江砚肩膀紧张的问,“快告诉哥哥,是什么毒,怎样才能解毒?” “是蛊毒。两个月吃一次解药,不吃便会遭万虫噬心。” 江墨蹙起眉头沉思片刻,发觉自己从未在江湖上听闻过这个名字,“这个蛊毒有名字吗?” 江印在一旁嚷道,“那便活捉苏昭微,把他对弟弟做过的双倍奉还,就不信他不招!” “幼稚!”江墨瞪了他一眼,“他们九圣教的人要是会招供,不像现在这样保密得滴水不漏,我们会收拾不了他们吗?” 江砚绞着手指犹豫道,“我知道一些九圣教的事,现在可以说了。” “以前不说是因为不相信我们吗?”江墨表情颇为欣慰,“不过现在兄弟齐心就好了。” 江砚没说话。他难道能说他原来的打算是等江墨灭掉九圣教,最后他杀掉江府所有人给自己出气、给师兄报仇吗? 江墨用食指按住他嘴唇道,“不必告诉我了,你的毒还没解决,我不能枉顾你的安危贸然去除九圣教。先解了你的毒再说。” |
江砚十年以来从未过过这样舒适惬意的日子。他躺在床上养伤,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江印和江洗经常来找他聊天打趣。 屋子里的炉火日夜不熄,烤得江砚在寒冬腊月也微微冒汗,胳膊和腿总是在外面扔着。 可是江墨不让。 人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江墨再怎么温柔也还是严厉,第一次斥责江砚不要掀被子受凉,第二次就直接上戒尺打手心了。 不重,也不轻,至少能让江砚想伸爪子掀被时痛到。 江砚肿着两只手心端碗费力,江印便拿着小勺子一口一口喂他燕窝吃。 江砚最近吃的全是滋补的膳食,打开心结心境也变宽了,俗话说心宽体胖,他短短十来天就胖了一圈。 江砚吃光燕窝之后戳了戳自己见肉的小肚子,终于也发现了自己的变化,疑惑的问江印道,“我是不是胖了?” 江印捏了把他软软的脸蛋,欣慰的道,“可算把你喂胖了,原来太瘦了。” 江砚膝盖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盘膝坐着只会有一点点刺痛的感觉,已经不甚在意。他坐在床上同江印商量道,“我想吃辣的,燕窝蟹膏什么的真的吃不下去了。” “你想着吧,让你吃一口算我输。胃都作践成什么样子了,还敢吃辛辣的?”江印理直气壮的道,“年纪轻轻不注意身体,现在觉得不打紧,等老了病全找你身上。你把胃养好,辣的甭想。” “好吧。”江砚有些失落的塌下了肩膀,又换了个话题道,“我伤好得差不多了,你们想什么时候行动?可以告诉我怎么做了。” 为了让他安心养伤,这几天所有计划都是江墨和江印商量出来的,没有打扰江砚半分。不过他的事还是要让他来解决,把十年的恩怨情仇画上句号。 “真好了?还有时间,你不再养养了?” 江砚没说话,迈下床在地上跳了跳跑了跑,然后矫健的甩掉鞋跳回了床上,“你看。” 江印干脆利落的道,“啊,那行,明天我和小四弟就死一死。” |
就在此时江墨推门进了屋,殷勤的和身边的黑衣青年说说笑笑。 黑衣青年相貌清俊,眉目柔和,身上散发着药草的清淡暗香,正是南疆九幽教教主的三弟、药王谷首徒林月夕。他从十八岁才开始入杏林,天赋秉异,如今不过二十四岁就已取得了不俗的成就。 显然江印是认识他的,当即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去,握着他的手招呼道,“林三哥一路奔波辛苦了,京城不比南疆暖和,还习惯吗?” 林月夕亲切的抱了抱江印,笑着说道,“我祖籍京城,根就在这里,怎么会冷。” 江墨领着他走到房间里,见江砚还若无其事的在床上盘膝坐着,眉头一皱呵斥道,“没规矩,看不到有客人?快叫三哥。” “……”江砚沉默,他连江墨、江印都没有叫过一声哥,当然开不了这个口。 江墨脸色有阴沉的趋势,林月夕连忙打圆场道,“不碍事,大过年的江大哥不要因为这点小事就生气。” 江墨叹了口气,“还是林教主教导有方,你们两个弟弟都懂事,个个出息。再看看我们家,江印没个稳重,这小江砚更是愁得我牙疼!” 林月夕摇头笑道,“要是我和我二哥懂事,大哥的病不至于那么难缠。” 林家旧事江墨多少有所耳闻,那是比他家更浓墨重彩、错综复杂的故事。他也感叹道,“好在现在风平浪静了,你们一家和和美美多让人羡慕。” “还是鸡飞狗跳的。”林月夕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抿着唇忍笑道,“我二哥偏爱大儿子,苛待小儿子,大哥告诉他要一碗水端平多少次了都没用。他因为两个儿子一起犯了错,打哭了阡儿,叶儿倒是没事人一样。所以大哥就要把他也打哭,我出来时还在墙角跪着呢。” 江墨简直想不到逍遥恣意的林掠影还会有这么凄惨的时候,也是忍俊不禁道,“那掠影哭了没?” “没有,禁打得很。”林月夕八卦了一下他家二哥之后适可而止的转了话题,“让我看看小砚中的蛊毒。” 他坐到床头,纤细白嫩的指尖搭到江砚手腕上,垂眸静静地感受着脉搏。 半刻钟后他睁开眼睛,皱着眉头道,“他没中毒。” 江砚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可我的确吃过一颗药丸。” 林月夕笃定的道,“你脉搏偏弱,只是身体底子有损,好好修养就会好的,年轻人恢复能力强。如果有蛊虫在体内,脉象会因为蛊虫的存活而紊乱。你脉象平稳,完全没有这个症状。” |
江砚敛眉沉思片刻,突然想起来他年前吃过解药后的异常反应。 那次压制毒性费了许多心力,整整用了四个时辰。当时他没有多想,只是以为恰逢自己体虚多病,身体不济,如今再回想……难道那就是解药吗? 没了江砚体内蛊毒掣肘,行事便可以肆无忌惮起来,第二日江府就传出江印和江洗亡故的消息。 江砚黑衣箭袖,满目肃杀的来到桐月楼。终于要在今日斩杀梦魔,结束十年来无法摆脱的噩梦,江砚只觉一颗心在胸膛里撞得几乎要跳出来。 他心里只有激动,没有畏惧。 以往他总是孤单一人承受一切,现在不一样了,他有哥哥做他最坚实的后盾,江墨和江印都带领精英在附近埋伏着,不会让他有分毫危险。 江砚推开门,却没有见到那个带半边银灰面具的阴沉男人,那张红木圈椅空空如也。 那个数次给他送药的黑衣人站在窗边,瞥了他一眼冷冷的道,“主人已死,九圣教已散,解药一个月以前已经陆续发给了你们,你自由了。” 江砚傻傻的站在门边,被这一个又一个难以置信的消息震得半晌没有言语,最后蹙眉询问道,“他怎么死的?” “积郁成疾,积重难返,那天刚强撑着见过你就在桐月楼殁了。”黑衣人拾起桌上的包袱,轻轻一甩扔到肩上背起,“寻芜不是你杀的?” 江砚毫不迟疑,“不是。” 黑衣人轻轻勾起唇角,“寻芜没看错人。”他如同鬼魅般闪到江砚身边,冰冷的匕首锋刃压到他颈上,淡淡的道,“如果是你吃里扒外,我已经送你去见寻芜了。” 江砚面无表情的推开他架在自己颈边的匕首,沉默片刻后轻声道,“珍重,汀璧师兄。” “哈。”汀璧一绕手腕收起匕首,转身向外走去,“千山我独行,不必相送。” 江砚盯着他背影看了片刻,突然从二楼窗户翻身跳了下去,几步跑到埋伏在周围的江墨气喘吁吁的道,“大哥,大哥你别为难他了,九圣教已经解散了,让他走好不好?” 江墨怔了怔,“你再说一遍?” 江砚不假思索的道,“大哥你别抓他,他……” 江墨唇角一弯,“再说一遍。” “大哥……” 江墨爽朗的大笑几声,揽住江砚的肩膀道,“听我弟弟的。” 他只搂一下哪里能泄尽心里的欣喜,伸出大手揉起江砚的小脑袋,直把他一头柔顺的高马尾揉成鸡窝才尽兴。 他说,“走吧,我们回家。” —————— 【全文完】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想不到吧我完结了!!!再见再见,溜溜球了,我要管住我到处挖坑的手!!! 晋江的那篇文在日更,前面真的没有虐,到后面虐身play囚禁play镣铐play什么的才会出来,你们要是想看就看看要是不想看就有缘再会吧,溜了溜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可tm完结了,谁再说我全是BE我跳起来就是无数刀,告诉我,H!E!没!H!E! |
做个调查,番外你们想看啥,我收集一下灵感 |
江印昨晚没睡好,熬了大半夜给江墨雕刻玉佩以做寿礼,他哥再过半个月就该过二十七岁生辰了。 结果他刚睡下不到半个时辰,四更天将至,伺候他的下人就在门口敲门唤他,“二爷,您快起来看看,那屋大爷发了火,扬言把三公子吊起来抽呢!” 江印立刻清醒了。 距离一切尘埃落定已有半年时间,寒冰消融,春回大地,如今已是百花盛开的盛夏时节。江砚打开心结以后再也没有做过滥杀无辜的事,除了多年养成的沉默寡言性格以外什么都好,已经很久没有惹得江墨动怒责打他了。 江印一边风风火火的往江墨的住处赶,一边想下人打听着江砚到底犯了什么错。 下人要小跑着才能跟上江印的速度,累得气喘吁吁的解释道,“说是三公子去赌坊赌钱,出千被抓住了,闹大了捅到大爷这儿。” 江印赶到时江砚正跪在地上,并拢着手腕乖乖给人绑。江印几步上前阻止住暗卫的动作,揉了揉江砚脑袋抬头问江墨,“哥,到底怎么了?” 江墨冷冷的抱臂倚在门框上,闲闲凉凉的道,“江三公子又给咱们江家长脸了,去赌坊就已经很见不得人了,还学会了出千这种更见不得人的门路。” 江砚咬了咬下唇,苍白无力的解释道,“我没有……” 江墨瞪他道,“人赃并获,还敢狡辩?整天没个正经,刚过几天就又学坏了?从今天开始你不许踏出院门半步,给我好好闭门思过!” 江砚缓缓垂下眸子,盯着眼前的地面一言不发。 江墨却没打算这么轻易就放过他,扬了扬下巴命令暗卫道,“吊树上抽他四十鞭子,没我命令不许放他下来,否则我打烂咱们江三公子的一双爪子!”他说完一拧身回了屋,砰地一声带上了房门。 最后一句话是摆明了说给江印听的。 |
江印看了看被束着手腕吊起来的江砚,又看了看暗卫手里水淋淋的鞭子,一只手捂住眼睛不忍去看,转身去敲江墨的房门嚷嚷道,“哥!给我开下门,我看不了你打孩子!” 江印进门前,身后已经响起了沉重的鞭声,还有一声几不可闻的闷哼,想也知道江砚又在蹙着眉忍痛了。 江墨坐在椅子上,托腮看着桌上一堆雪花白银,他伸出食指指给江印看,“都是小砚赢回来的。” 江印脱口而出道,“哎呦这么有出息?” 江墨侧目睨他。 江印连忙改口作痛心疾首状,“真是给他出息坏了,竟然敢出去赌钱!” 江墨敛眉拨弄着银锭,叹了口气道,“每月三十两月钱,放在普通人家足够生活一年了,是我亏待他吃喝了要他出去赌钱?” 江印也是想不通这个问题,平心而论江墨对江砚已经足够好了,有什么珍惜奇物都立刻想到他三弟,有好东西也是第一时间给亏待了这么多年的三弟送去,然后才能轮到小四弟,最最后才是他小二江印。 江印坐到江墨对面,诚恳的出主意道,“想知道为什么就直接问三弟就好了,以前因为误会猜疑咱们兄弟走了多少弯路,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哥,咱们要引以为戒。把他叫进来问问吧?” 江墨顿时太阳穴都开始痛了,他磨破嘴皮子问了两个时辰,江砚就跟没听到似的一个字也不回。但是也让他无力太生气,因为人家就乖乖跪在地上挨训,没有半点尥蹶子的迹象。 江印向来会亲近人,不像自己一样严肃吓人,说不定江砚肯向他倾诉?江墨揉了揉发疼的头,摆了摆手道,“等打完你去带他进来。” 四十鞭子说少不少,说多也不多,江印很快就扶着江砚进了屋。 江砚脊背上纵横交错着数十道狰狞的鞭花,疼得他小脸煞白,下唇都咬破了。他刚跪了两个多时辰,又挨了一顿好打,整个人都萎靡不振的样子,若不是江印搀扶着怕是走路都要成问题。 他自觉的在地板上跪好,还不等江墨问他,他就先看到了江墨桌子上的银子,犹豫了片刻后微微沙哑着嗓子道,“银子……能不能还给我?” 江墨简直要被他气笑了,一拍桌子喝道,“不义之财,全部没收。另外罚你半年月钱,你就别想摸银子了!” 江墨说一不二,他做了决定江砚就知道没有转圜余地了,当即眸色一暗垂下了头,仿佛被霜打过一般。 江印蹲在他面前和颜悦色的问,“弟弟,你为什么想要银子,你应该不缺钱吧?你得说出个理由来啊,要不然咱哥还是要罚你的。” 江砚闭紧嘴巴不吭声了。 |
江印气呼呼的用指节敲他脑壳,“再嘴硬哥要罚你我可不管了?” 江砚双手搓着衣角,不抬头也不说话。 话虽这么说,江印还是扭头对江墨道,“哥,他不说就算了吧,他这冰块一般的性子是要捂的,不要总是一味的惩罚。弟弟这么多年够苦的了,您多喂点儿糖。” 江墨也是心力交瘁,这孩子到底改怎么养?软硬不吃的臭小子!他无力的摆了摆手道,“念在你是初犯,我便不按家规断你小指了。去院子里跪着反省,不准起身,除非你想清楚愿意说了,便可随时起来与我坦白。” 于是江砚一跪就是大半天,直到太阳高高挂到正空也没有起来。 今天是个日朗无风的大晴天,毒辣的日头在头顶悬着,像块滚烫的炭一样炙烤着跪在地上的江砚。他被晒得头晕目眩,汗水打透了墨色锦袍,咸涩的汗水浸到鞭伤,与撒盐无异。 他无食无水的被罚跪许久,饥肠辘辘喉咙生烟,膝下的砖石吸足了光热,烫得他膝盖灼痛,他低着头咬着牙根抑制着跳起来的冲动,煎熬得眼冒金星。 突然有人站在他面前,遮住阳光使他稍得喘息,眼前重重光影散去,他仰起黯淡的双眼看去,是江印捧着碗站在他面前。 江印蹲在他面前搅了搅碗里沁凉的荷叶莲子粥,冰糖甜丝丝的味道钻进江砚鼻子里,他可怜巴巴的舔了下干裂绽血的嘴唇,犹豫着道,“大哥没有允许我吃喝。” 江印舀起一勺冰粥不由分说喂进他嘴里,“哥也没说不许你吃喝啊。” 江砚一想也是,便端过粥碗几口灌下肚子,捧着空碗意犹未尽的打了个嗝。这下不渴也不饿了,冰寒之气卷走了闷热的暑气,他总算舒服了一些,看起来也不那么无精打采了。 江印从他手里接过空碗,揉了揉他发顶问,“受罚难不难受?” 江砚老老实实的点头。他满身的鞭伤都快痛死了,被汗水一蛰更甚挨打时的痛,膝盖也痛得要命,腰背又酸又累,浑身上下没有舒服的地方。 “那还不从实招来,在这里倔个什么劲儿?”江印谆谆善诱,“哥本来就没打算再罚你了,让你想清楚了就起来,你这傻孩子干什么这么为难自己?你不能自己把台阶砸碎了让自己下不来台啊,你嘴比膝盖还硬不成,你打算跪到什么时候去,不遭罪吗?” |
江砚缓缓垂下眸子,缕缕碎发遮挡住了他的面容,将一切神色都掩盖在阴影当中。 江印一看便知他这是心里藏着事不愿意说。 他能藏什么事,有什么需要用钱的? 提及用钱,江印倒是心中一动想起一件事,江墨的诞辰就在眼前,难不成小三弟是想给他大哥准备礼物,却不好意思说出口吗? 于是他搓了搓手斟酌着问,“弟弟,你是想买礼物送人?” 江砚抬起头十分诧异的看了他一眼,眼神分明在问“你怎么知道”。 江印眉开眼笑的把跪到脱力的小三弟扶起来,爽朗的道,“就为了这点事挨了好一顿收拾,你直说就是了,多不值得。行了快回房休息去,以后想要什么就只管说,需要多少银子二哥做主送你了!” 江墨的诞辰又难免让各路人世登门送礼庆贺一番,那些庆贺的人多多少少都发现今年今日的他格外开怀,不似往年那般循规客套,反而一直蕴着浅浅的笑意。 ——他在等春芽从破冰的土地里萌动而出,等他的三弟那一份重若泰山的贺礼。 直到夜幕降临,人去府幽,江墨仍旧感觉自己像个等待褒奖的少年一般,兴奋期待又坐立不安。 然而随着满桌的珍馐凉了又热、热了又凉,而江砚一直没有出现,他那颗滚烫的心也逐渐如坠冰窟。 江印早就很有眼色的派出下人去打探消息,终于在此刻有了回禀。江印侧耳细听,然后面色古怪的挥手打发了报信的下人。 他埋头的用筷子戳着碗里早就凉掉的白米饭,低声说道,“三弟抱着一张琴去千叠山了。” 千叠山是寻芜的长眠之地。 江印尴尬的恨不得钻进地缝,是他信誓旦旦的跟江墨说江砚赌钱是为了给他买寿礼,结果让人家空欢喜一场,江砚是给地底下那人买的琴。 江墨平静的扶着桌角起身,“我有点乏,先睡了,你们吃吧,别饿着。” 小江洗懵懂的看着江墨魂不守舍的背影,疑惑的对江印道,“二哥,大哥走反了耶!他不认路了吗?” 江印屈指敲了下他的额头,“别多话,吃你的饭。” 一培黄土,一杯薄酒,江砚轻拨琴弦,颤音不止。 他把这张近乎天价的古琴置于坟前,然后双膝落地跪在地上,专注的一根根拔掉坟包上冒出的小草,面无表情的自言自语道,“师兄,今天是你的诞辰,燕子来看你了。前年执行任务路过这家乐行,你摸了好几次这架琴,今天燕子终于给你带过来了。” 他抚着了无生气的黄土,冰凉的土石直扎心肝,撕掉他所有的伪装。他突然伏在坟包上,失声痛哭,“师兄,你再摸摸它,你摸摸它啊……师兄,我好想你,求求你回来吧,哪怕要我再回九圣教去受苦也好,只要你能回来,师兄,我只想要你……” “师兄——” “师兄——!!” “师兄……”嗓子充血般的嘶哑疼痛,江砚渐渐冷静下来,只有眼泪忍不住还在啪嗒啪嗒的落在坟前。 他哑着嗓子道,“师兄,我现在过得很好,你不要担心我。寻芷似乎是去了漠北,听说那边匪祸横行,风沙肆虐,是个凶地,我很不放心他。我记熟了地形,备好了盘缠,打算过几天就去找他。他是师兄最后的血亲,我一定会护他一世安然。” 三日后,江砚不辞而别,只字未留。 【END】 |
歪,还有人在吗,我想写江印搞gay逃婚的番外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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