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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启处曰归(张启山x小副官)[第3页] |
作者:寒武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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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处曰归 By 寒~ 拾壹 “家人?”上峰闻言就笑了,“那日我把你的‘家人’审晕了那会子,你可是差点杀了我。” 小副官站在张启山身后,听着上峰的话,心下一怔。他并不知道,那日他在审讯室里被审了两日,是被抬着出来的。 抬出来的时候,张启山已经忍了一肚子火,而听到军医说“可能救不活了”,张启山当下就恨不得杀了上峰,什么党国天下,什么军人铁血,全都不要了,当时张启山的枪口已经对准了上峰,上峰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她好赌,她赌张启山不敢下手。 张启山有什么不敢的,他没有扣下扳机,只是因为病榻上的曰山沉沉闷闷地唤了声:佛爷。 小副官怎么会想到这些,他哪里见过张启山举枪对着长官。 上峰不依不饶:“我看……是‘佳人’吧?” 张启山闻言也笑:“长官来这里,不是来跟张某叙旧的吧?” “的确不是,”上峰依旧笑着,“我本是想让你的‘家人’和我家副官比试比试,看他这样,还是算了吧。” 张启山回头看了看小副官,也不勉强他:“怎么突然想起来要比试?” 上峰收了笑,脸上有了些沉重的样子,“我即将开赴长城前线。” “什么?”张启山有些诧异,“派一个女人去前线?” 说到女人,上峰扯起嘴角笑了笑:“早就没有人把我当什么女人了,人们记得的,都只是我是大军阀艾成的女儿罢了,你也知道,在党国,我们地方军,就是去打头阵的。” “你不是中央军部么?”张启山搞不懂上面这些人玩的政治游戏,只觉得让一个女人带兵在战场上厮杀,太不像话。 “那也架不住我艾家只是个地方军阀,”上峰扶了扶军帽,“你张家也一样。” 张启山有些明白了,他问:“长官的意思是,要我开赴前线?” 打仗他张启山向来不怕,别说一个长城前线,当初东四省如果要他去打,何至于沦陷的这么快。他倒是希望上峰来找他的目的,是要他替她出战,好歹,党国还不用背一个让女人上战场的名声。 “不,”以女人的高度,上峰需要仰起头才能对着张启山的眼,她一字一顿地说,“我要你留在长沙。” 短暂的严肃过后,上峰反倒又笑起来:“原本是想看看,两年多了,你把你的小副官培养得怎么样,若是培养得好,我也好放心把长沙交给你。张启山,在中央军部,我可没少捧你的场子——不过今日既然副官不便,那我也……” “报告!”小副官听着他二人一来一往,心里已经震惊得不行,长城前线是日本人的主战场,打头阵,这不明摆着让人送死么,他顿时对眼前这个女人有些敬意,明知是送死,作为军人,她还是去了。既然要死,绝不能让她在死前,还看低了佛爷,“士兵张曰山,愿意比试。” 张启山对于小副官的行为似乎早有预料,他笑了笑没说话。倒是上峰,有些意外地问了句:“你行么?” “佛爷带的兵,没有不行的。”小副官说这话的时候听着很有底气,其实自己心里也没底,若是平日里也就算了,可眼下…… 管不了那么多了,佛爷的面子要紧。 上峰看看小副官,又看了看张启山,轻笑了一声,也就允了,她叫了自己的副官:“允中,去吧。” 上峰的副官姓项,看上去二十出头,比曰山大了几岁,瘦弱得像个书生。他抬手一礼,把自己和小副官请到了训练场。 张启山也抬手一礼,和上峰一起坐到了旁边,品茶论道,看上去,即将面对的战争,都和他们无关似的。 张曰山从小跟着张启山,从东北到了长沙之后,他又入了军营,因为张启山的关系,他在少年团可没呆满一天,剩下的时间,全部归了张启山这个专属教习。张曰山的本事,张启山还是放心的。 项副官是上峰亲手带出来的,从小就练形意拳,军阀混战时期他和上峰都还年少,但也跟着上过不少战场。上峰常拿自己五岁那年被迫卷进战场时,留下的那道弹痕开玩笑,说五岁那年她就去过阎罗殿,阎王不收她,以后都懒得收她。 都是战场上摸爬滚打过的,谁也不差谁那点儿。 张曰山和项副官在场内,互相敬了礼,脱了军帽下了枪,算作切磋。张启山和上峰都交代了句“点到即止”,就干脆到一旁观战去了。 两人在场内一个起势,互相就都明白了——都是练家子,可有得打了。 张曰山无心恋战,出手招招狠辣,颇有些张启山的作风。 可是论狠辣,在场还有谁比得过军统出身的军阀之女,杭城艾老板。 “长官……” “叫我艾蕊。” “艾老板。”张启山自知礼数,怎会直呼长官名讳,叫一声艾老板,已经是足够退让了,“真的要开赴长城前线?” 上峰点头:“东四省已经沦陷,关东军攻下承德居然花了不到一天的时间。我军在前线已经溃不成军,简直妄为党国的军人,我再不去,也太不像话了。” “可,打仗是男人的事。”张启山没有说出口,在他的眼里,女人,是要被保护起来的,不是被当做政治的牺牲品推到前线送死的。 “都这时候了,还分什么男女。”上峰说着,看向张启山,“我只希望,你和你的亲兵能守好长沙,如果我在前线……” 话说一半,上峰顿了一顿,张启山的心里也顿了一顿,这种时候,谁也不想说出“牺牲”那两个字。上峰很快回了情绪,继续用轻烟翠柳似的嗓音,轻飘飘地说着:“请你一定要守住长沙,千万不能让日本人南下,如果从北往南打下来,党国就完了。” “你来守城,我替你去。”看着女人送死,不是张启山的做派。 “胡闹!”上峰低声喝了声,“军令也是你说改就能改的?” 他二人谈着前线,两位副官在场内一来一往打得正是兴头。 张曰山底盘不稳,很快便被项副官抓到破绽,一记侧踢紧跟着一招谭腿,张曰山很快便占了下风。 张启山一心念着前线,甚至连张曰山渐渐落了下风也没看见。 项副官一招披身伏虎,张曰山舍身不力,加上底盘不稳,踉跄了两步,随即被项副官一记连环腿踢出了两三米。 还没等张启山愤而起身,上峰先拍了桌子: “项允中!” 项副官闻声,立刻收了招式,上前拉起张曰山,道了声“抱歉”,才回到上峰面前复命。 上峰沉着脸色:“乘人之危、出手狠毒,是我教你的么?” 项副官低眉顺眼,知道事情不妙,并不开口为自己辩解,只恭顺地垂手立在上峰面前:“对不起,大小姐。” 张曰山没打迎,也不好意思见张启山。张启山上前看了看,低声:“没事吧?” “没事,佛爷。”张曰山觉得,丢死人了。 “自己起的架,还打输了,真给我长脸啊?!张曰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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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处曰归 By 寒 拾贰 “自己起的架,还打输了,真给我长脸啊?!张曰山——” 小副官不敢造次,垂手立在原地,不知道该接什么话。张启山喜怒不行于色,小副官甚至没法分辨张启山这句话到底有没有动怒。 “你先去我办公室。”张启山云淡风轻地对小副官吩咐着,全然没有怒气。 小副官悬着的心才算是放下些:“是,佛爷。” 然而小副官转身刚要走,张启山轻飘飘的声音又在身后,猝不及防地让他一个冷颤:“军姿站立。” “……”小副官脚下一顿,“是。” 待小副官走后,张启山又不死心地问了上峰一句:“什么时候动身?” 这样简短的对话,上峰心知肚明,她知道自己若告诉他今晚动身,他张启山下午就能领一个团的亲兵先上前线。这样想着,上峰一笑,说:“现在。” “……”当着上峰的面,张启山不好对军令说什么,但他的心情十分沉重,从他的角度而言,眼睁睁看着一个女人家领兵上阵、自己却只能在后方等战报,这是远比让他上战场更难熬得多的,军令如山,他没有话说,只得伸出手,伸向极少与人握手的上峰,“艾老板,保重。” 果然,上峰没有回应张启山伸出的手,她眉眼含笑地戴上军帽,轻声细语地说:“这手,留着回来握——如果我能活着回来。” 言罢,这样一个女人,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军营,走得比男人还要决绝。 项副官跟在她的身后,路过张启山的时候,躬身向张启山一礼:“佛爷,刚才得罪了。” 他指的是方才和小副官的比试,这个张启山心知肚明,张启山又何尝会怪他,但眼下,张启山连客气话都不想说,只吩咐项副官:“一定照顾好你家大小姐。” “我明白。”项副官从小跟在艾老板身边,艾家的风范,他去学了不少,若是不知道他身份的,保不齐还会认为他是哪个富贵人家的少爷。 这就和曰山不一样了。张启山心想。 张曰山倒是正儿八经地出身在大户人家,东北张家虽然旁支众多,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即使是张家的旁支,那也抵得过多少个普通人家的总和。但曰山不知怎的,从小就瘦弱,为人也软,虽然性子挺倔,但骨子里不会和谁硬抗,遇事总妥协得快,到了长沙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总是一副担惊受怕的样子。 倘若不是他眼底里最后的那一抹倔强,张启山甚至都要觉得这孩子,没法带了。 项副官不便久留,躬身朝张启山打了招呼,就走向艾老板的车子,拉开车门,开车走了。 张启山对着车子离开的方向停留了许久,才转身回办公室。 仅有的几步路,他走得怅然若失,他仿佛觉得,艾老板回不来了,他还觉得,战争,已经离他们很近了。 战争一旦来了,容不得半点差错。 办公室内,小副官手贴裤缝,站了个标准的军姿。他满心委屈,想着不过是为了佛爷的面子才去下场比试的,打输了还平白遭一顿白眼。 可转念一想,佛爷这样身份的人,身边的副官竟然这样不中用,也的确是懊恼,干脆让佛爷一顿军棍打死算了,丢人现眼。 正想着,办公室的门“咔啦”一声被打开,小副官不用回头也知道是张启山——张启山的办公室,除了他二人,是没有人敢进来的。 “佛爷,对不起。”小副官自觉丢人,先认了错。 “错哪儿了?”张启山不紧不慢,绕过小副官,坐在自己的办公桌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属下学艺不精,给佛爷丢脸了。”小副官数落着自己的罪状,心里当真是在骂自己没用。 “不对,”张启山摇摇头,手上顾自解开自己的武装带,唰地抽了出来,对折了两折,复又问了小副官一遍:“错哪儿了?” “我……?”除了比试打输了,小副官也着实不知道还错哪儿了,眼看佛爷这是又要动手的样子,小副官心里一慌,更想不出来个头绪来了。 “想不起来?我帮你想。”张启山说着,从办公桌上下来,手里拎着武装带,走到小副官身后。 小副官可怜巴巴地扭头看向张启山。 “平视前方,军姿都不会站了?!” 张启山一本正经地一声怒喝,吓得小副官赶紧立正站好,平视前方。 “我问你,”张启山在小副官身后,把玩着武装带,“项副官身手如何?” “……”小副官心里想着张启山明知故问,打都打输了,你说他身手怎么样,嘴上却不得不答,“项副官师承艾老板,身手自然是好。” 这话,小副官说完就后悔了,项副官师承艾老板所以身手好,那自己师承张启山还打输了,这不是在说张启山不如艾老板么? 话已出口,小副官再往回兜也来不及了,他翻着白眼暗骂自己蠢,还好张启山在他身后,看不到这已经快翻到天灵盖里的白眼。 “佛,佛爷……我不是……”小副官想了想,还是解释一嘴吧。 “你可看得出,他用的是什么拳法?”张启山对于小副官的口无遮拦似乎并不在意。 “披身伏虎,是谭腿。”小副官回忆着。 “上身呢?”张启山有意为难。 “这……”这小副官可就没记住了。 “啪!”一问没答上,张启山抬手就抽了一记,武装带落下的时候,小副官痛得眉眼都快拧到一起去了。 “嘶——”小副官本来伤就没好,站了许久军姿腿又酸痛得很,突如其来的一记抽得他一个踉跄,差点撞上张启山的办公桌,磕磕巴巴地说,“回佛爷,是形意拳。” “伸手扶着。”张启山看了底盘不稳的小副官一眼,又问,“今日这架,是谁起的?” “艾老板。”小副官实话实说。 “啪!”又是一记。 “哼……”小副官伤得不轻,武装带又结实,别说是武装带了,现在张启山就是徒手,也能把小副官给打趴下。 “谁?”张启山的语气不怒而威。 小副官这会是明白了,顺着张启山的话往下接:“对不起,佛爷,是我。” “啪!” “啪!”“唔……” “嗖——啪!”“啊——” 张启山沉着脸抽了几下,最后一记还抡圆了抽下去,痛得小副官撑在桌上的手都在抖,张启山看了看疼成这样还不敢反抗的孩子,有些无奈地说,“艾老板就没打算跟你计较,你自己非要上赶着往枪口上撞,自己几斤几两自己掂不清啊?别说现在,就是平时里你的身手也不足以和项副官抗衡,我昨天是打轻了是吧,还敢在上峰面前逞强了?” 小副官的右手握着拳,疼得厉害的时候,他会用指甲去扣自己的手心,这会儿他都快把指甲陷进去了,他拼命稳着呼吸,心想天地良心,他是真不知道项副官这么能打。 “你是不是看项副官那副瘦弱的样子,”张启山怎么会不知道小副官当时在想什么,“你轻敌了?” “是……”话已至此,小副官也不给自己找借口,“属下有错,请佛爷责罚。” “你是该罚,”张启山说,“不过再打下去,你又要躲我半个月了吧?” 小副官闻言一阵尴尬,这是他小时候干过的事,被大哥教训了几下,硬是躲了十几天。 武装带有一会儿没落下,小副官缓过了劲儿,快陷进手心里的指甲也慢慢退了出来,他说:“不敢。” “行了,起来吧。”张启山说着,重新戴上武装带,绕到办公桌后面的太师椅里坐下。 小副官扶着桌子直起身,对于佛爷的高抬贵手,他有些庆幸,也有些疑惑。 “怎么……”张启山倒乐了,“我不跟你计较,你倒不习惯了?” “不,不……”小副官被看穿,一时不好意思。 “过来。” 佛爷发话,小副官赶紧照办,从桌前绕了过去,笔挺地站在张启山面前。 张启山伸手一揽,刚碰到身后的伤处,就痛得小副官一抖。 “这么痛?”张启山皱眉,“上点儿药吧。” “不用了,佛爷。”小副官是打死也不想在这里上药,万一哪个不知死活的亲兵出了什么事要见佛爷,一推门……不堪设想,“也没打几下,回家一起换药就好。” “行行行,”张启山知道这孩子好面子,手上揉了揉,“以后不许再不自量力了,知道自己不行就赶紧撤。” “是,佛爷。” “今天就跟着我,别乱跑了。” “是,佛爷。” “行了!”张启山见着小副官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就不高兴,“没别人在,打你几下大哥都不叫了?” “大哥。”小副官见张启山不高兴了,赶紧叫了声哥。 “嗯,”张启山这才收了脾气,正儿八经地看向小副官,“你听着,知道自己技不如人,养好了伤就赶紧给我好好训练去,要真是上了战场,没有人会和项副官一样让着你。” “诶,知道了。”小副官点点头,又抬眼问张启山,“项副官,他有让我?” “不然你以为你那两下子,能撑几个回合?”张启山原本对于小副官的身手还算是有信心,但项副官一个抬手起势,张启山就知道,完了,不是对手。 “……”小副官还沉浸在技不如人的挫败里,“他看起来也就比我大不了几岁啊,怎么这么厉害……他是几岁跟着艾老板的啊?” “五六岁吧。”张启山回应着,心想艾家的训练营,那可是魔窟,当年项允中通过副官考核的时候,军部把能用的大刑都用了,连辣椒水老虎凳都用上了,他项允中吐着血都还能笑着扛刑,笑得连张启山都心有余悸,既然这些大刑都在项允中的承受范围内,那艾家的训练,到底残酷到什么程度…… 张启山望着眼前低眉顺眼的小副官,心里想着,技不如人也不是你的错,毕竟,我怎么舍得那样对你。 |
下一章我就把艾老板给炸炸炸了 微博评论过百就更下一章(新浪微博请搜索:Miss_喵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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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处曰归 By 寒~美~人~儿~ 拾叁 小副官是在一阵饭香味儿里醒过来的,天晓得他是怎样一觉睡到中午去的。 往日里小副官的睡眠总是很浅,稍微有些动静,第一个醒的准时他。但是今日,张启山屏退了所有下人,自己在书房里窝着看文件,整个张府二楼安静得像空房。 张启山关上小副官的房门,觉得他的小山最近太累了。 直到中饭的香气从厨房飘到二楼,小副官才迷迷糊糊地醒过来。他下意识地抓过手表一看,差点吓个半死,手忙脚乱地爬起来胡乱洗漱了一通,小心翼翼地去敲张启山的门。 手还没碰到书房的门,门就从里面被打开。 “佛……爷……”小副官睡得迷糊,说话还有些鼻音。 “嗤……”张启山看着小副官一头乱毛,看了一上午文件的倦意全都没了,他伸手又揉了揉那一头乱蓬蓬的头发,“走,吃饭去。” “诶?”小副官蒙了,懒觉睡成这样,佛爷居然没骂人? “小兔崽子!”张启山低声呵斥了句。 小副官心下一怔,这才对嘛,要骂人了。 “天这么凉怎么就穿这么点儿?!”张启山说着,顺手就脱了自己的外套给小副官披上,拉着人就往餐厅走,弄得小副官又是一阵懵。 今儿这是怎么了?生日么?不对,生日早就过了;做梦么?倒是有点像,可是身上的伤还在疼;佛爷在心疼么?不至于吧…… “想什么呢?”张启山坐进椅子里,看着出神的小副官,觉得好笑。 “啊,没什么……”小副官揉揉脑袋,“只是,我起晚了,佛爷怎么没骂我……?” “你今天放假,起那么早干嘛?”张启山随意地把玩着戒指。 “放假?”小副官心想,放假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嗯,”戒指被抛向半空,“我准的。” 小副官莫名地心里一暖,佛爷就是心疼了,可心知肚明也就罢了,嘴上不能这么说,只继续装傻:“放假做什么?” “我想……下午带你去梨园。” “梨园?”要见二爷,小副官格外兴奋,“佛爷不是不爱听戏么?” “嗯,”说话间,张启山的眼神一直没有离开戒指,直到戒指快要掉下来,张启山伸手一接,戒指稳稳地套在他的手指上,“可是你爱听。” “佛爷……” 张启山伸手,丢了一份帖子在桌上,复又继续:“昨天红府送来的帖子,今儿二爷唱的是霸王别姬,我想着你爱听,就干脆准一天假带你去。” 小副官看着帖子,笑意再也藏不住了:“谢谢哥!” “这孩子……”张启山一边想着这孩子真好哄,一边伸手向小副官,“过来。” 待小副官走到身边,张启山自然地把人圈在怀里,小副官的身高已经快赶上张启山了,这样的角度,张启山必须要仰头才能直视小副官,但气势,却依旧是个大家长。 小副官放下帖子,他觉得这样俯视佛爷好像不太好,就干脆半蹲下,蹲在张启山身边,仰头去看他:“大哥?” 这下张启山可以俯视小副官了,这孩子生得好看,唇红齿白,尤其是这样一个毫无杂质的仰头,即使强硬如张启山,心里也是有一块东西融化了的,他抬手摸了摸小副官的后颈:“身上,还疼么?” 小副官摇摇头,刚要张口说“不疼了”。 张启山像是能听到小副官的腹诽似的:“说实话。” “好多了。”话到嘴边改了词儿,这个小副官都是习惯了的。 毕竟,在佛爷面前,他怂。 二人正说着,管家端上了一锅汤,香气四溢。 张启山抬眼看了看汤,又偏头示意小副官。小副官盯着汤,喃喃一句:“甲鱼汤?” “活血化瘀。”张启山笑。 小副官一听,倒吸一口凉气,心想昨天在军营里的事,可千万不能让管家他们知道。他下意识地看了管家一眼,管家回以一个“我懂”的眼神,这让小副官觉得,完了完了,他一定是知道了…… 梨园这种地方,小副官是许久都没有去过了。 平日里就忙,何况张启山不爱听戏,小副官就更没了去的机会。二月红的场子,戏票也是一票难求,因此听二爷唱戏,早就被小副官列入了愿望清单,很久没有实现过。 别说是霸王别姬了,就连二爷经常唱的贵妃醉酒,小副官都没听到过几回。 只有在这件事上,小副官特别羡慕二爷家的陈皮。 “也不知道那混小子在医院怎么样了,”小副官心想,“等听完戏,找个机会去看看他。” 小副官一想起事情,就仿佛进入了“抽离”的状态,周围的一切似乎都与他无关,就连被张启山灌了三五碗甲鱼汤,都毫无察觉。 直到那一声爆炸。 “轰——” 爆炸声一响,小副官下意识地扑向张启山,待他反应过来爆炸源距离他们有一段路程时,张启山早已被他扑到地毯上去了。 “佛,佛爷对不起!”小副官懊恼地把张启山拉起来。 “反应挺快啊你,”张启山毫无怒意,掸了掸弄皱的衣服,“下意识的?” “是……”小副官心有余悸。 “以后不要这样,”张启山说话还是淡淡的,“再遇到事,保全自己。” “大哥……”小副官扁了扁嘴,不顾佛爷保全自己?这他可做不到。 张启山重新坐回椅子里,看了看小副官委委屈屈的样子:“叫我大哥是吧?” “嗯……” “叫我大哥就更要保全自己,”张启山今日似乎极有耐心,“在外,我是长沙的布防官,在家我是你哥,于公于私都该是我保护你,你还小,不要总想着为我拼命。” “我不小了……”小副官不乐意,“我也是军人,我是你的副官,保护你就是我的天职。” “服从命令,才是军人的天职。”张启山搬出军人的天职。 “长官就会欺负人……”小副官用筷子戳着甲鱼壳,不情不愿。 “啊?”张启山看小副官愈发委屈,他愈发觉得好笑:心疼你,倒成了欺负人? 正说着,一个亲兵灰头土脸地跑进来:“报告!” “嗯,”张启山收了笑,立刻回复成了往日里威严而不苟言笑的佛爷,“哪里爆炸?” “回佛爷,是城北。”亲兵一路跑回来,气都还没喘顺,“我们在现场还发现了……” “发现什么?”小副官放下筷子,心里一紧。 “发现了……上峰的车。” “哪个上峰?”不用说,张启山和小副官彼此对望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彼此的心里都腾升了一种不好的感觉。 一种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的哀鸣。 “杭城艾老板。” |
启处曰归 By 寒~(是不是特别高产,快呐喊吧!) 拾肆 张启山带着人赶到的时候,城北现场早已经被炸得一塌糊涂,亲兵把周围都封了路,一切看上去都在控制之中,唯独不见了上峰。 除了被炸成残骸的车子里,那一滩血。 小副官顺着血迹走了几步,看上去血迹还拖了不短一段路,他问亲兵:“上峰人呢?” “没见着,”亲兵苦哈哈地扑灭了火,脸上还挂着一抹灰,“我们赶到的时候,现场已经没有活人了,只有着火的车子,和几个死人,我们挨个找过了,没有上峰——不过,前边倒是响起过枪声,已经有兄弟去追了。” “追?”小副官一时气急,声调也提高了些,抓着亲兵的领子,呵斥道,“就凭你们几个,敢擅自去追?!人呢?!” “没……还没回来……”亲兵哪里见过副官这样,往日里就算是训练新兵,小副官都随了张启山那样面不改色。 这个张启山是明白的,小副官太在乎人命,无论是谁,对于小副官来说,只要是条人命,那就是顶了天的大事。眼下一个先遣小队未经报备擅自带人往凶险未卜的地方冲,也难怪小副官压不住火。 “副官,”张启山唤了一声,“跟我走。” 小副官这才松手放过亲兵,和张启山一起,沿着血迹往前追。 从他们接到通知赶过来,已经有小半个钟头,这么些时间,追击的兄弟还没消息,恐怕就凶多吉少了。小副官心里一阵着急,张启山突然伸手一拦,小副官差点撞上去。 “对不起,佛爷!”小副官忙不迭地道歉。 “嘘……”张启山把他往芦苇丛下一摁,“隐蔽。” 张启山话音刚落,不远处就传来间或两声枪响。小副官侧耳听了听,轻声道:“西北方向,六百米左右。” “去看看。” 张启山言罢起身,小副官本能地快走两步,走到张启山身前,几乎是下意识地,不管什么事,小副官总想护在张启山身前,哪怕没有什么作用,做一堵人墙也好。 “我先前在家里跟你说过什么来着?”张启山不是不知道小副官这点心思,伸手把人往回一拉。 小副官老不乐意:“保护你就是我的天职!” 张启山乐了:“我说的不是这句吧……” 他二人正说着,前方又是一阵枪响,两人立刻收了声,迅速隐蔽在芦苇荡里。张启山抬手,沉默着做了两个手势:你去那边,我向前。 “好,”在正经事上,小副官不会跟佛爷犟,只轻声嘱咐着,“佛爷小心。”便猫着腰从芦苇荡里穿梭过去了。 刚走几步,小副官便看见地上横七竖八地躺了几具尸体,不是别人,正是先前不顾死活追上来的亲兵。 小副官刚要回头叫佛爷,随即发现芦苇荡里有人。 悉悉索索的,细看下去,还有血。 小副官放慢脚步,右手从武装带里摸出了枪。然而还没等他举起枪,自己倒先迎上了一管黑漆漆的枪口。 枪口冒着白烟,还发着烫。 杭城艾老板。 “长官,”小副官看清来人,“是我,张曰山。” 艾老板这才收了枪:“你怎么来了?” 他二人的距离十分近,小副官甚至听得到,艾老板呼吸里的颤抖和紊乱。 “长官在我的地界出了事……”说这话的,是张启山,不知何时,张启山也跟了过来,朝着艾老板,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我当然得来。” 让人始料未及的是,艾老板闻言,竟向着张启山的方向举起了枪。 “砰——” 小副官的心刚提上嗓子口,张启山不温不火地侧脸避了过去。 他们身后,直挺挺地倒下了一具尸体。 “你们不该来这里,”艾老板说话间,左手始终抚在腹部,张启山只消粗略地扫一眼,便知道她伤的不轻。此刻若细看过去,她的指腹间,还有血渗出来。艾老板惨白着脸,就连说话声,都比以往轻了许多,“这里到处都是日本人,你们快走。” 张启山有意带艾老板离开,断没有独自回去的道理,他向着小副官一个眼神,小副官即刻会意:“长官,这里方圆几里都被我们包围了,日本人不敢造次,您跟我们回去吧。” 正说着,旁边芦苇荡里一阵悉索的动静,艾老板警惕地侧目,抬手一枪,很快,就有血流了出来。 “不敢造次?”艾老板扯出了一个微笑,倒有些讽刺的意味,“不敢造次就不是日本人了。他们的目标是我,你们快走。” “可……”小副官还想再劝。 “张曰山,带你家佛爷走,这是命令。”话是说给小副官的,然而艾老板说话间,却一直盯着张启山,“难道你要抗命不成?” 她自然是明白的,张启山不发话,借他张曰山一个胆子,他也是不敢走的。 军令一出,一句话怼得张启山哑口无言。分明在家里,他还在用军令如山来压制小副官,还在同他说“服从命令才是军人的天职”,可眼下这个命令,要他怎么服从。 “砰——” 还没等人有反应,一枚子弹就冲着小副官去了。 但是子弹并没有冲进小副官的身体。 艾老板是看见子弹出膛了的,她伸手一拉,小副官没事,子弹倒是毫不客气地钻进她的身体里去了。 小副官被艾老板一拉,眼睁睁地看着子弹从她的左肩后面窜了进去,又从前面窜了出来。他听得到艾老板一声极细微的短呼,原本就紊乱的呼吸,变得更加紊乱了。 “长官!”“艾老板!” 饶是这样一个女军人,在子弹面前也撑不了多久,艾老板的身子晃了晃,彻底失了力,滑了下去。 张启山朝着子弹来的方向补了两枪,小副官发了一枚信号弹,这才得空去查看艾老板的伤势。 小副官扶着艾老板,又生怕碰到她的伤口,他这才发现,她的腹部,早已有一处枪伤,还不止,她的手上有子弹擦过的痕迹,腿上即使隔着衣物也看得出血肉模糊,衣料已经被血糊在身上、渗成了暗红色的甜腻味道,显然是爆炸时没有来得及全身而退。他有些震惊,也有些愤怒,红着眼望向张启山。 张启山居高临下,低头看着往日里高傲而不可一世的长官,如今倒在自己的血泊中,身上平白添了几个血洞,他的心内也满是愤怒。 也有些敬佩。 伤成这样还能面不改色地要求他人撤退,也难怪日本人不想让她活着开赴前线。 “项……”艾老板倒在小副官身边,吃力地吐着字。 小副官就着艾老板半蹲着,问:“项副官?他怎么了?” “他在……”几处枪伤加身,艾老板必须提着口气才说得出话,她断断续续地,“他在山边的……掩体……里,别……管我,快去……救……” 话没说完,艾老板的手就垂了下去。 小副官瞪着眼唤了声:“长官!” 张启山的心里即刻就有些悲壮了,不知怎的。 他是经历过许多次南征北战的军阀了,早些年护国战争、护法战争,后来又是各派系军阀混战,对于战斗他早已疲惫不堪,有些时候,他不知道在打什么,军人的使命是保家卫国,军阀混战打自己人,这算什么? 许多个夜晚,他看着指挥官的军令,顾自自嘲,所谓的战斗狂,不过是生错了年代。 就像眼前躺着的艾老板,她这样的年纪,这样的样貌,若是生在太平盛世,那应该是个不谙世事的富家小姐,可如今呢? 如今她出生在军阀世家,原本应该用来弹钢琴的双手,如今扛起了枪,原本弱柳扶风的身形,如今伤痕累累,就连原本再寻常不过的平淡,如今也不属于她了,是战争,亏欠了她一个正常的人生。 然而张启山望着她,却回想起,那些年的军阀混战没有她杭城艾家的踪影,如今日寇当前,她艾家却成了第一个冲上前线的军阀部队。 若是党国的军人都如艾家,他张启山也不介意再上战场,国难当头,这才是军人该打的仗。 亲兵收到信号围上来的时候,张启山不露痕迹地抬眼看了小副官一眼。 可若是战争打起,我死不足惜,你怎么办。 |
洗完澡码字,可是剧情要怎么往下走呢……?1,陆建勋登场,借着艾老板受伤的事对张启山一通兴师问罪,还把小副官抓去刑讯逼供;2,艾老板迅速醒过来,启副艾项四个人一起上前线打打打,两个长官各种耍帅,两个副官各种灰头土脸——选吧 |
那什么,张启山家的丫鬟,是叫小葵不??? |
启处曰归 By 寒~(接下来虐不虐,求我啊哈哈哈哈~~~~~) 拾伍 艾老板醒过来,那已经是来到张府三天后的事了,她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张开眼睛,整个张府却像空宅一样冷寂。 也不是没人,只是每个人都诚惶诚恐。 张启山把自己关在书房,已经一天一夜了,没有出过门,管家进去送过一次饭,几个钟头之后又原模原样地端了出来。 丫鬟小葵照例去给艾老板换药,这才发现她已经醒了,小葵惊喜着要去叫佛爷,刚挪一步,想想管家进去送饭都被佛爷冷着脸赶了出来,自己还是别去触这霉头了,等换了药,先去告诉管家要紧。 “我这是……”艾老板刚醒,说话的声音轻飘飘的,“在张府?” “是的,艾老板,”小葵手脚麻利地帮艾老板换药,在张府久了,对于这种大病小伤,她都快成半个军医了,“您受伤不轻,这都昏迷三天了,可有哪里不舒服?” 艾老板小幅度地动了动,大体判断了一下自己的伤势,就这样的动作,都让她痛得不轻,不过这些,她早就习惯了,痛,说明她还是个活物。她朝着小葵笑了笑,脸色还没有恢复过来,就连唇色也是煞白的,嘴角微微上扬着,俨然不是平日里那个威严的长官,她问:“项副官……?” “您放心,”小葵收了纱布,换药期间她小心翼翼,但她知道,任凭她怎么小心,药膏刺激在血肉模糊的伤口上,还是会蛰得人生疼,前两日艾老板昏迷着也就罢了,现在醒了,她居然还笑得出来?小葵扯过被子,尽可能轻地盖上了艾老板满身的疮痍,这才回话,“佛爷和张副官是把您和项副官一并带回来的,项副官的伤势更严重些,还没有醒,军医正在那里看着。” “好,”艾老板点点头,“有劳你们了,对了,府上怎么这么清净?张副官呢?” “……张副官……”不提还好,一提起这事,小葵的眼眶都红了,“张副官被人带走了……” “带走?”艾老板眯了眯眼。 早前张启山和小副官把伤痕累累的艾老板带回张府,军医看了都说凶多吉少,小副官没日没夜地在病床前守着,他明白,事儿,是在长沙出的,如果艾老板就此醒不过来,佛爷一定会被问责。 张启山负手而立,看着心急如焚的小副官,站了良久,才唤道:“小山。” “是,佛……大哥。”没有唤副官,却唤了他的本名,小副官会意地起身,跟着张启山出去了。 “大哥,怎么了?”小副官一路跟着张启山走进书房,反身锁了门,这才走到张启山身边轻声问。 “你认为,日本人是怎么得到的消息?”张启山双手合十,放在嘴边,顾自念叨,“艾老板从杭城开往前线,不该路过长沙城,她绕道来我这儿纯属一时兴起,日本人是怎么知道的?” “大哥的意思是……?”其实小副官已经听明白了,只是心下一怔。 “有内鬼。”张启山言罢,抬眼看向小副官。 “那这个内鬼,是出在我们这儿,还是艾老板的部队?” “我们这儿。”张启山说,“若是出在艾老板那里,从杭城出发,一路上有太多孤立无援的荒郊野岭可以动手,为什么偏偏选在长沙,选在我张启山的驻地冒险?” “所以您认为,”小副官顺着话往下说,“是那日见过艾老板的几个人中,出了内鬼。” “嗯,”张启山盯着小副官,眼神意味深长,“小山,是你么?” “哥!”小副官恨死了被怀疑,尤其是被张启山怀疑。 “别急,”张启山垂着目,复又说道,“那日见过上峰的,就那么几个亲兵,知道上峰行程的更是寥寥,小山,我觉得艾老板的事没那么简单——有人要对付我。” “嫁祸给你?”小副官不明白,“可是你怎么可能跟日本人勾结?若说大哥是那个内鬼,上峰也不会信啊!” “说我是内鬼,他们不会相信,”张启山起身,眼底有些发红,“但,若说是你……” 小副官这下明白了,隔山打牛。 “借助你,来打击我,这步棋走得狠。”张启山身子一歪,坐在办公桌上,背对着小副官,顾自望着窗外咬牙切齿,“可是我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正说着,门外下人来报:“佛爷,有位陆长官,带着上峰的批文,说是来……提人……” 张启山闻言,蓦地转身,屏退了下人,眼睛红得像是要吃人,他看着小副官,喃喃地吐出两个字:“来了。” 言罢,张启山从抽屉里摸出把枪就要出门,小副官三两步冲上去抬手拦下:“大哥!对上峰派来的人下手,可就解释不通了——你让我去,没有做过的事,我看他们怎么屈打成招。” 然而这些,艾老板并不知道,她昏迷在床上,就连来人在张府的一通兴师问罪,她都全然没有听见。 “嗯,”小葵猛地点头,一滴眼泪啪嗒掉下来,副官年纪小,尽管佛爷拿他当亲弟弟待,但他又没个架子,平日在府里,上下都拿他当弟弟、当孩子宠着,眼下被带走,若是没个人搭救,恐怕是有去无回,小葵一急,就忘了佛爷吩咐过不要影响艾老板休养这档子事儿了,只顾着求助,“是上面派下来的一个长官,说是艾老板您受伤,一定是佛爷这里出了内鬼,就……就把张副官给抓去了,佛爷……也被停职在家。” “哪个长官?”艾老板遇事一向冷静,外表看上去没有任何区别,唯独声调降了一个度。 “好像,是姓陆。” “陆建勋?” “对对对,就是这个名字!” “!!!”艾老板一时动怒,撑着劲要从床上起来,一身的伤痛又逼得她疼回了床里,咬着牙挺了一会儿,才没有呼痛出声。也不知是疼得,还是恨得,艾老板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说,“把张启山给我叫来。” |
启处曰归 By 寒~ 拾陆 审讯室唯一的一扇窗户边,有两只麻雀,在惨叫。 小副官原本以为,最狠不过是副官考核那天再来一次,但他刚进审讯室,一顿杀威棒打下来,他就意识到,他错了。 真的错了。 平日里张启山都舍不得把他往军法处,这开头就砸了四十军棍,当即就痛得小副官死去活来,还没能喘一口气,又被吊上了刑架。 陆建勋悠然地倚在火炉后面,一边抱怨火不够旺,一边漫不经心地看着审讯官往小副官身上落鞭子。 这倒是和副官考核的那天,一模一样。 有那么一瞬间,小副官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古往今来有那么多屈打成招的人了。 “长官……”小副官已经快要喘不过气,“我知道的,都已经告诉你了,这样再审下去,你还能……再审出什么来……?” “我也想知道,”陆建勋把玩着手里的马鞭,“我还能再审出些什么来。” “劝您……收手……”小副官遍体鳞伤,然气势不减,“艾老板在张府养伤,佛爷不希望任何事情打扰到艾老板休养,否则……” “你以为张启山会来救你么?”陆建勋起身,绕过火炉,一步一顿地走向刑架,“你进来都一天了,他人呢?” 小副官闻言一笑,脸上那个浅浅的梨涡,和张启山书桌上的那张照片,一样。 张启山在书房里闷了一天,上峰在长沙境内出事,一个贻误军情就够他以命相抵的,别说他了,整个张家军都难辞其咎,眼下小副官被带走,这个陆建勋仿佛对张启山在长沙的一切十分了解,而可恨的是,张启山对他,却一无所知。 除了自请降职和率部开赴前线,张启山也想不出别的什么头绪了。 刚好这个时候,丫鬟小葵来敲门,说是艾老板醒了。 借她一个胆子,她也不敢把原话学给佛爷听——“把张启山给我叫来。” 张启山冷着脸起身,满脑子没有头绪,起身去看看艾老板也好,就算张府出了问题,礼数不能少。 这样想着,张启山推开了艾老板房间的门。 他原本以为会看见一个倚在床上有气无力的艾老板,没曾想推门却见艾老板一身军装,负手站在窗边,若不是单薄到似乎一阵风就能吹倒她的身形,张启山几乎都要以为,她没有受伤了。 “艾老板,”张启山快走了几步,“你这是……” “是你把张副官交出去的?”艾老板没有回头,却强硬地打断了张启山的话。 “是。” “陆建勋是什么人你不知道么?”艾老板说话的声音轻飘飘的,有些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他能让你的小副官,有去无回。” “……”张启山也别无他法,“他手上有军令,我也没有办法。” “军令?”艾老板嗤之以鼻地冷哼了一声,复又转过身望着张启山,张启山这才看到她脸色的惨白,她冷笑着,不知为何,红着眼,像一头斗红了眼的狮子,“军令上有白纸黑字写着可以逮捕张副官么?” 那倒没有,张启山亲眼看过军令,上面写着,除了张启山,陆建勋有权审讯任何人。张启山如实回忆着,却又遭来艾老板的一声冷哼。 “任何人?包括我?——他好大的胆子!” 艾老板有一句话说对了,他陆建勋是什么人,他有的是办法让小副官生不如死。 摆在小副官面前的,是一个空了的碗,碗里原本是有辣椒水的,全部被灌进了小副官的嘴里,流出来的一些,流到了小副官的身上,顺着纵横交错的鞭痕,蛰得人生疼。 小副官也想扯着嗓子嚎,但他的嗓子里全是辣椒水,像是要烧起来,他张张嘴,发不出任何像样子的声音,能发出的,只有被割掉了舌头的畜生一样、呜呜咽咽的声音。 他兀自叹了口气,气流经过嗓子的时候,嗓子里像刀片刮过一样疼。 “不是你,那就只会是张启山了。”陆建勋的手上有些红色的液体,分不清是辣椒水,还是沾了辣椒水的血水,反正让他很不舒服,他随手扯了块布摸了摸,又不紧不慢地说着,“你这么硬气,那我只能电启上峰,治张启山的罪了。” “……”小副官张了张嘴,还是发不出声。 “啧啧啧,别急,你慢慢说。”陆建勋说着,凑近了些。 “你没有证据……定佛爷的罪……”小副官咬牙挺着,天地良心,他现在只想死个痛快,唯一支撑他挺下去的,就是佛爷,自己若是扛不住刑死了,佛爷那里就更解释不过去了,他希望再不济,自己这条贱命,还能留着去替佛爷顶罪。他现在说每一个字都很艰难,只能一字一顿,撕扯着嗓子往外蹦,“你这是……屈打……” “我让你看看,什么叫……”陆建勋不怀好意地笑了,“屈打成招。” |
更一丢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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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处曰归 By 寒~ 拾柒 在陆建勋说出这句“我让你看看,什么叫,屈打成招”之前,小副官都以为这没什么可怕的,只有在张启山面前,他才特别怕疼。 扛刑而已,哪个军人做不到。 然而陆建勋不怀好意地要人把他从刑架上放下来,从那一刻起,小副官的心里还是发毛了,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 仿佛离开了张启山,小副官连仅有的安全感都被剥夺了。 张启山的内心在徘徊着,这让艾老板很窝火,但她是个伤者,动不得怒,稍微气急攻心,又能疼得她一阵头晕目眩。 “你到底想好了没?”艾老板负手立在窗边,“是现在跟我去要人,要是你继续等,等着给你的副官收尸。” 这句话被艾老板说得轻飘飘的,“收尸”两个字却像是一把榔头,砸在张启山的身上。 他何尝不想去要人,他根本就不想把张曰山交出去! 但是军令如山,他不得不从。既然从了,半途劫狱、以下犯上,这不是张启山的做派。 艾老板重伤未愈,虚晃了一下,伸手扶着窗台,不着痕迹地喘了口大气,复又倚着窗台坐下,这才轻声细语地说:“我这一生,杀人无数,这你是知道的吧?” 张启山不知道艾老板这时候提这个是何用意,微微颔首:“这我知道。” “我出手一向干净利落,”艾老板浅笑着,仿佛是寻常人家的女儿,在讨论窗外的月光花开了,“往往是对方还没有意识到疼,就已经死得透透的了。” “艾老板出手果决,这个张某自然知道。” “但是有两个人,死得特别慢……”不经意间,艾老板的眼色变了,“从放血,到断气,足足四十八小时。” 张启山这才意识到,艾老板说话间,眼里是一种莫名的狠辣。 中央军部艾老板为人狠毒,这个张启山是早有耳闻的,但他从没想过,从一个女人的眼里,他能看到一种连最嗜血的男人都没有的狠,那是一种,以虐杀人为乐的兴奋。 “我亲自动手,”艾老板红着眼笑,“把他们身上的每一寸都割开,能拿的东西全都拿出来了,然后再一件一件塞回去,反正我要来也没有用……当时很多人说我残忍,说我不是个女人,但是张启山你知道么,如果再来一遍,我还是会这么做,不,我会让他们死得更惨……” “他们……”嗜血如张启山,听到这样的话也不禁闭了闭眼,打断问道,“他们做了什么?” “陷害。”艾老板言罢,抬头望着张启山,“他们为了陷害我,把项允中抓去审了四十八小时。” 艾老板话音一落,张启山登时明白了,她为什么要在此刻告诉他这件并不算十分光彩的事。 “当时我和你现在一样,忌惮着军令如山,”艾老板扯起嘴角嘲笑了自己一声,“现在来看,都是他娘的放屁!我要是再晚到一会儿,项允中就死了,是被虐杀的——他们拿他弹琵琶!” 最后一句,艾老板几乎是吼出来的,这同她往日里轻声细语的说话方式反差太大,就连她自己,都有些不适了,这才顺了口气,又缓缓慢慢地继续说着:“弹琵琶你见过么?” “没有,”弹琵琶是一种古老的酷刑,张启山没有见过,但他是听说过的,《明史》记载过,“其最酷者曰琵琶,每上,百骨尽脱,汗如雨下,死而复生,如是者二三次,荼酷之下,何狱不成。”说白了,就是用尖刀用力在人的肋骨上来回“弹拨",直到人血肉模糊,生不如死。张启山皱了皱眉,回答,“我听说过。” “那是军部的一种酷刑,很少有人用,除了极少数心理变态的。”艾老板体力不支,开始像抖筛子一样,周身发抖,她问张启山,“你有烟么?” “有,但是你现在的状态……”张启山虽这么说着,手已经碰到了烟盒,“不适宜抽烟。” “将死之人,还忌讳什么。”艾老板丝毫不在意地点着了烟,深吸了一口,许久都才吐出来,烟圈在她面前笼罩着,特别好看,“你见过被弹琵琶的人么?我赶到的时候,项允中已经半死了,脊背上一片血肉模糊,连肋骨我都看得见。允中是我从小养在艾家、我看着他长大的,就为了一场心知肚明的陷害,他们这样虐待一个孩子,这种人留着不杀,你说,我还是人么?” 分明是在描述一件陈年旧事,可不止怎的,张启山听得毛骨悚然,他生怕张曰山在牢里,被人这样虐待。 “哎——你不能进去,佛爷在里……” 小葵哪里拦得住一个亲兵,亲兵是从审讯室里趁乱跑出来的,一路连滚带爬地跑回了张府,又寻着跑上了二楼。 张启山见到人,心下一怔,若不是出了什么大事,借这亲兵一个胆子,他也不敢这样目无规矩。 “佛爷,佛爷……”亲兵见到张启山,扑通就跪下了,“您快去救救张副官,他快挺不住了。” “什么叫挺不住了?”张启山揪着的一颗心有些颤抖,“军部下来的那个长官,对他做了什么?” “先是一顿杀威棒,三十……不是,四十,四十军棍!”亲兵磕磕巴巴地回忆着,“后来,鞭子、烙铁、辣椒水全用上了,刚才,就刚才,陆长官让我们把张副官放下来,不知道要做什么,属下就趁乱跑了出来给您报信,但是佛爷,属下看到,他们摆了老虎凳,还有刀片……” “刀片?”艾老板原本无话,至此才问,“是一块刀片,还是一组?” “回长官,”亲兵想了想,“是一组,大的小的都有。” “!!!”艾老板蓦地抬头看向张启山,那个眼神,让张启山心生不祥,她说,“张启山,三年前,审项允中的,也姓陆。” 张启山一怔,仿佛有一声闷雷,在他的耳边炸开了,他不知怎地,突然吼了一声:“管家,备车——!” 如果死了就可以免去这些痛,小副官宁可死,而别说是死了,就是动一下,他现在都十分困难。 刚从刑架上被放下来,小副官的手脚都没了知觉,整个人像一具行尸走肉,无力地趴在满是发霉味道的地上。 “啧啧啧,”陆建勋扔了手里的鞭子,边说话边蹲下来,撩了撩小副官软趴趴的刘海,“多好的一个孩子,非要跟我来硬的,可惜了一个美人胚子——不过,我看你还能硬到什么时候。” 言罢,陆建勋竟抬手,撕了小副官的衣服。 那件衬衫原本是佛爷托了解九爷,从不列颠带回来的,小副官一直珍视着,可自从上了刑架,它就被马鞭撕扯成了破布条,被陆建勋这么一扯,连布条都没了,只有几颗扣子,在地上垂死挣扎地跳动了几番。 “你要……做什么……”小副官本能地反抗,双臂被吊的久了,还是没有知觉,无力地在地上划拉着,也不知道在够什么。 “我做什么?”陆建勋冷笑一声,径直骑在了小副官身上,“等我做了,你不就知道了?” 小副官纵使再不开窍,也该明白陆建勋要对他做什么了,何况,那个人的手都已经探到后穴去了。 小副官脚下一蹬,身子借力向前,抬手够到了烧得通红的火钳,拿到就回身一刺,整块烙铁贴在陆建勋的小腹,呲啦一声。 “啊——”陆建勋猝不及防,往后猛退几步,气急败坏地泄愤,“来人!弹琵琶!” 几个亲兵面面相觑,说到底,他们都是张启山的人,即使眼下张启山被停职查看,他们也不敢对张副官动这样的手。 别说动手了,做帮凶,他们都不敢。 “违令者——”陆建勋瞪着眼,“死!” “……”亲兵想了想,还是自己的命重要,“是!” 说着,几个亲兵上前抬了小副官,一个个念叨着“张副官,对不住了”,就把他往刑架上放。 行刑的那个,是军法处的老资历了,小副官十三岁参军,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先前那四十军棍他就已经放了水的,让他对小副官下这种刑,他是怎么也下不了手的,拿了刀片的手不断颤抖着,怎么也落不下去。 陆建勋气急败坏,一把推开老兵,夺了刀片,从脊背、到后腰,一刀下去。 “啊————” “砰——” 陆建勋的刀片还没有来得及从小副官的身上拿开,门就从外面被打开。 审讯室的门极其牢固,从来没有人硬闯过,除非是有人用钥匙打开。 艾老板举着枪,指着一个颤颤巍巍的亲兵,亲兵手上,还挂了一串钥匙。她和张启山两人都穿着大斗篷军装,拉开了阵势走进来,俨然不像是硬闯刑房的不速之客,而是这整个军营的主人。 艾老板的枪口转向了陆建勋,扯起嘴角微微笑着:“陆建勋,好久不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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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捌 小副官俯卧在刑架上,疼得晕晕乎乎,被折磨了太久,他早已经精疲力竭了,他想睡,但是他更怕睡着了就会死,还没有见到佛爷,艾老板也还没有醒过来,他还没有确认佛爷已经安全了,他不能死。 他想睡,不想死。 不知怎的,他好像听到了门被人撞开的声音,也听到了艾老板飘忽着在说话。 她说:“陆建勋,好久不见。” 小副官扯起嘴角一笑,还好,艾老板没死,只要她活着,佛爷就安全。 张启山在进审讯室之前,一直都在怀疑自己这么做是不是太冲动了,毕竟陆建勋是中央军部派下来的,公然闯审讯室,直接就是打了军部的脸。 直到他看到血肉模糊的小副官,他心里压制许久的那股火,就再也压不住,快要从眼睛里喷出来了。 什么打脸,谁下的令,张启山此刻只恨不得直接杀他全家。 陆建勋见到艾老板,一脸说不上来的意味:“你没死?” “我没死,”艾老板晃了晃枪口,一身的伤让她有些体力不支,好在她的声音一贯是飘忽的,她望着陆建勋笑了笑,轻声细语地,“让你失望了。” “我有什么可失望的,艾老板大难不死,那是军部之幸事。”陆建勋就坡下驴。 “是么?我怎么觉得……”艾老板往前走了两步,“有个人特别失望呢?” 艾老板话里有话,张启山也听者有心,不过他现在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思考这件事情的异样,只是觉得微微有些通了,艾老板在长沙遇袭不过一天,陆建勋就从军部被派了过来,张启山甚至没有来得及去想,他陆建勋哪来这么快的脚程,一天就从中央军部到了长沙城。 只可能是预先安排好的。 那么艾老板的遇袭,就不是巧合了。 张启山把自己的披风扯下来,轻手轻脚地裹着小副官:“把他给我放下来。” “哥……?”小副官迷迷糊糊地看见张启山,他不知道眼前的张启山是幻觉还是真的,他的嗓子被辣椒水浸泡过,每说一个字都刀割一样的疼,但他还是想说,他想喊佛爷,想叫大哥。 可他刚张口想要说话,就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还愣着干什么,把人给我放下来!”张启山见小副官撑不住了,一个怒急攻心,也不顾自己一贯冷漠的形象了。 亲兵虽然都是张启山的人,但今日的审讯室,有一个官位比张启山高的,还有一个中央军部特派的,亲兵一时间面面相觑,不敢放,也不敢说不放。 “放人。”“谁敢放!” 艾老板和陆建勋几乎是同时间发的话,这让亲兵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艾老板,”陆建勋目光一寒,“你这是要,违抗中央军部的军令么?” “张启山,放人。”说这话的时候,艾老板根本看也没看陆建勋,直到她看着张启山亲自动手,抽出匕首直接割了刑架的绑带,才转脸去看陆建勋,虽然依旧是笑着,但声色,分明是让人胆寒,“你还有脸跟我提军令?你那张军令,拿来骗张启山行,框我?那都是我用剩下的老路子了,陆建勋,你是真利欲熏心想要这长沙布防官的位置呢,还是不知死活、想要杀了我、以报当年的杀父之仇呢?” 说到“杀父之仇”,正查看着小副官伤势的张启山微微一怔,他对陆建勋知之甚少,只知道陆建勋出身军阀世家,父亲是个大军阀,三年前死了。 是死在艾老板手里的? “艾蕊!你别不识好歹!”陆建勋果然被激怒。 “嗤……我要是识得了好歹,军衔就不会这么多年一直上不去,我的战功,可是比你全家加起来还要多,”艾老板说着,笑意更明显了,“不过那又怎样呢,你爹照样还是死在我手里。” “你——”陆建勋气急,转而发号施令,“军部艾蕊内外勾结,恶意贻误军情,给我拿下!” “谁敢动手?!”张启山放开小副官,起身,周身的那股气势,震慑着这一屋子他亲手带出来的兵。 当然没人敢动手,除了艾老板。 艾老板上前一记鞭腿,打陆建勋一个措手不及,而后借力起身缠绕,落地时肘击陆建勋的胸腔,胸腔破裂,先断他的还手之力。 重伤在身,不能久战,但打一个陆建勋,还是绰绰有余的。 “陆建勋伙同日本人密谋暗杀军部长官,贻误前线军情,就地革职,把他给我绑到刑架上去,交由张启山处理。胆敢反抗,格杀勿论。”艾老板方才重伤出手,说话时呼吸明显不稳,还好张启山那一声“谁敢动手”分散了陆建勋的注意,让她打了个猝不及防,不然若是硬打,艾老板还真不一定能撑过几招。 这样想着,艾老板的手抖得愈发厉害,必须得撑着手杖才能站稳,她面上不说,还是沉稳地下了令:“张启山官复原职,全力调查我在长沙遇袭一事。” “是。”张启山望着看似沉稳如初的艾老板,心下明白她快要撑不住了,也不管被打断了一根肋骨、绑在刑架上的陆建勋,俯身手上一用力,把小副官给抱了起来,带人离开了。 果然,刚一出门,艾老板就脚下一软。 醒过来的时候,三人已经回到了张府。小葵拿着快毛巾,一点儿一点儿地帮艾老板擦身子。 小副官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发现自己窝在张启山的怀里,心想这一定是个梦,干脆又昏睡了过去。 张启山原本看到小副官已经醒了,刚要开口问他感觉怎样,人就又睡了过去。张启山一脸无奈,想想算了,让他睡吧。 这孩子,委屈了。 |
启处曰归 By 寒~ 拾玖 催艾老板上前线的军令是直接下到张府的。 张启山把军令递给艾老板的时候其实有想过,不给她,自己率部替她去。但是聪明如艾老板,怎么会不知道张启山在想什么。 “没必要的,张启山。”艾老板看到军令,只是轻描淡写地一笑,“早晚的事。” 话说得坦然,但出发的前一天,艾老板还是在项副官的病床前坐了一下午。 项副官还是没有醒过来,医生说,能不能醒,就看他的求生意识了。 艾老板坐在床前,握着项副官的手,红着眼,咬着牙说:“你给我醒过来,没有我的命令,你怎么敢死……” 床上躺着的人有没有听见,她不知道,就像她也不知道,此刻她的身后,站着一个稳如白杨的身影。 小副官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张启山还负手立在项允中的门外,兀自看着艾老板的背影,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宽慰她。 然而事实上,张启山也在心想着,党国的军队当真是没人了么?还是真的像艾老板所说,党国的地方军,就活该是去打头阵的? 不过,就算是地方军阀,就是轮,也不该轮到她。 正想着,管家忙不迭地跑来告诉张启山,小副官醒了,张启山踏出一半的腿当即就改了方向。 小副官睡得晕晕乎乎,他仿佛记得,自己在佛爷怀里醒过一次,但似乎又没有。他觉得周身软乎乎的,自己好像是躺在棉花堆里。还没醒彻底,他就猛地坐了起来,又毫不留情地被头晕给抡了回去,栽回到床上。 这一栽,倒彻底把小副官给栽醒了。 不为别的,小副官的后背上,可是被陆建勋用刀片剐下过一条长疤,伤口还没有好,刚结了一层薄薄的痂。 幸好那日艾老板和张启山来得及时,不然就不是一道疤那么简单了,而是硬生生地剥下一层皮。 就像剥虾壳一样。 “呃——!”小副官刚想呼痛,还没能喊出来,被辣椒水浸泡过的嗓子又痛得像是要从喉咙里面撕了他。 张启山推开门的时候,正看到跌坐在床上,坐也不是、躺也不是,倚在床头委委屈屈的小副官。 这倒是把张启山给逗乐了,三两步跨到床前,扶起小副官,又抓了个枕头塞到他身后,这才轻轻搭了一把小副官的额头问他:“好些了么?” “哥……”小副官见了张启山,先前的委屈全部不见了,像个布偶一样,任张启山扶着揽着摆弄着,软软糯糯地,“好多……了……” 他的嗓子还是有些不太利索,张启山伸手抚着小副官的脸,“医生说你的声带受损,要好生养着,这几天你就尽量少说话。” 小副官望着佛爷,乖顺地点了点头。 每每他这幅样子,是最近戳进张启山的心里的。明明是个上蹿下跳猴子一样的小少年,偏偏在他张启山面前就乖顺得像个顺毛兔子,那种全然交付的眼神,似乎每分每秒都在说着“佛爷说什么都是对的!” 张启山叹了口气,认命了。 他侧身坐在床边,伸手轻轻一揽,让小副官倚着他的肩。 小副官从小就喜欢往张启山的脖子里钻,每次张启山一搂着他,他就下意识地往张启山脖子里埋,然后又被张启山拎出来:“你多大了?!” “……”这回小副官不能说话,被拎出来可怜巴巴地看着张启山。 “……”张启山见不得他那样,又把人往回搂了搂,钻就钻吧。 小副官的脸又埋进佛爷的脖子里了,埋也罢了,还蹭了蹭,弄得张启山痒得不行,又舍不得拎出来。 蹭够了,小副官才自己出来,蹭到张启山面前,也不说话,就眨巴着眼睛,指了指隔壁的房间。 “?”张启山顺着小副官的方向看看,猜着,“艾老板?” 点头。 “她在看着项副官。” 又盯。 “项副官?” 点头。 “还没醒。” “……”听到项副官还没醒,小副官扁了扁嘴,怎么这么严重,自己这种审讯室走一圈的人都回来了。 “他在爆炸的第一时间护着艾老板跳车,所以他除了被炸弹炸伤,还有跳车时的摔伤。军医看过了,能不能醒过来,要看他的求生意识。”张启山看了看怀里的人,又补了一句,“你敢这样救我,晕了我也把你打醒过来。” “!!!”小副官瞪了瞪眼,这算是哪门子的事啊,没有道理嘛,明明是舍身救你,你还不领情,还要打人…… “听见没有!”张启山才不管他的腹诽,故意凶巴巴地瞪着小副官。 不情愿地点头。 “就像这次,糊涂东西,谁允许你这么冲动了?!”话虽严厉,张启山却仍抱着怀里这个小东西。 小副官委屈兮兮地扁了扁嘴,心想还不是为了保护你,嘴上却老实:“知道了,佛爷。” “你知道什么!”张启山揽着小副官地手用了些力,避开伤处,把人往怀里又圈了圈,“你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让我怎么办?” “哥……”小副官心头一暖,嗓子本就疼得厉害,佛爷这么一说,倒让他哽咽了,哽在那里,更难受。 “我还没想到对策呢,你倒好,硬往枪口上撞,”张启山数落着,“这下可算是知道人家是怎么屈打成招的了吧?!” 小副官的情绪刚酝酿到一半,被张启山这句话给噎了回去,心想着佛爷真是温柔不过三秒,嘴上可不敢这么说:“我这不是……没招么……” “嘿——”张启山手上一紧,“你还挺自豪啊?” “……”小副官讨好似地笑了笑,道了声“不敢”,又往张启山的胸口蹭。 他的脑袋毛茸茸的,刘海也没有打理,蹭在张启山的胸口,有些痒。 “小东西……胳膊伸在外面不冷啊?给我放进来!” “诶……大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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贰拾 小副官觉得自己很冷。 他在东北老宅里,面前就是他小时候住的屋子,他不敢进去。 因为他不知道推开门会发生什么。上一次推开门,只来得及看见自己父亲的尸体,母亲把他从屋子里扯出来,护着他一路躲避日本人的子弹,一把塞进张启山的怀里,又把两人往回推了推,才笑着对他说了句:小山,以后,要听启山哥哥的话。 这是母亲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母亲,目不识丁、只知柴米油盐的母亲,从身上摸出了枪,不算熟练地打开了保险,朝着他们逃生的反方向,冲了过去,再也没有回来。 小副官不敢往前走,他害怕后面的事情。 “你干什么呢?”张启山不知何时站在他的身后,向往常一样地,把手放在他的后背,小副官这才觉得,不那么冷了。 “佛……” 小副官转过身,望着张启山,佛爷二字还没唤出,小副官间或听到了“小山”“小山”的呼唤,从低沉,到焦急,那是佛爷的声音。 那么眼前这个,他不是佛爷,他到底是谁? 小副官蓦地往后一躲,提防地看着眼前这个“张启山”。 “小山,你怎么了?” “小山。” “小山……” 小副官摇摇头,又摇摇头,他这才想起来,这里,张家老宅,他不记得是怎样来的了。 他在做梦。 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小副官刚好撞上了张启山满眼焦虑的眼神,张启山见他醒了,这才顺了一口气,面上不失严厉:“你怎么回事,发烧也不告诉我,自己不知道难受么?!” 原来是发烧了,难怪这么冷。 小副官四下看了看,自己还躺在床上,周围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的房间。张启山的睡袍掉了一半,俯身在看他,皱着眉。虽然语气是责问,但不知怎的,就是让小副官觉得,特别心安。 “哥……”小副官挪了挪,头很重,还有点嗡,“几点了?” “四点。”张启山看了看表,顺手拉了一把自己的睡衣,手放下时顺理成章地搭在了小副官的额头上,“退了不少,还在烧。” “哥,我饿了。”小副官可怜兮兮地看向张启山。 这倒是让张启山乐了,没心没肺的小东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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