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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落尽梨花月又西(古风,江湖,HE)[第2页]

作者:用户名它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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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嘛...这股市跌的我肉都疼了...心肝肺都疼

【5】
我吃完了饭照旧去看他的伤,他头都不回的任由我剥了他的裤子,还在那里拿筷子数米粒,意兴阑珊的拨来搅去。
这十余日过去,他屁股上那些青青紫紫的痕迹都快散尽了,身上的刀伤也几近愈合,但是那三道皮下的伤口伤得甚深,还是乌黑的一块,血淤不散,以致他现在走路都还不利索。我轻轻一碰,他正戳蘑菇的筷子马上戳翻了碗。
我不知第多少次的懊悔自己下手没轻重。这种伤甚是麻烦,要好的快点,办法是有的,以刀放血,淤血流出自然便好了。但是这法子太凶残,我实在下不了手,只能让他慢慢养着。
湛儿近来瘦了不少,我不是有意虐待他。只是他前些天根本离不开人照料,我身上的伤沾过毒也好得甚慢,山里野物虽多,却没有哪只会自己跳到碗里来。
第二天一早我便出门给小祖宗打猎去了。等我提着两只鸽子回来的时候,扎扎实实的吓了一跳。
门口散了一地红红白白的鸡毛,鸡窝的门大开着,那小崽子倚着门站着,脚边全是鸡骨头,手里还拿着根没啃完的鸡翅膀,一脸嫌弃的问我:“沈昭,为什么你养的鸡一股子药味,真难吃。”
我实在没法表述我那一刻崩溃的心情。雪鸡筑巢在悬崖上,为了捉这只雪鸡,我冒了粉身碎骨的危险。这三年来无数珍奇草药喂下去,吃得比我都好,隔三差五还要给它洗个澡,就是为了拿给娘补身体。
这小崽子居然把它给吃了!要是他拿来炖汤我也就忍了,可是他居然还是烤的!雪鸡那一身精华全都顺着油喂了柴火,我三年心血尽数付之东流。
我头顶的青筋嗖嗖的直蹦,把鸽子一甩,冲上去把他按在墙上,抡起巴掌照着屁股左右开弓狠狠的甩了两下。
他没想到我会这么激动,猝不及防的一声惨叫,声音里满是痛楚。
我如梦初醒的住了手,他的膝盖一软,身体顺着墙无力的滑下去,一手扶着墙,一手颤颤的伸到身后。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冷汗就爬了一脸。
他身后伤势一直不见好,碰一下都痛,我刚才那巴掌又凶狠,恐怕都砸在伤口上了。
他缓了一会,突然回头冲我大喊大叫,“就为了一只鸡,你至于吗?”
我抿了抿嘴唇,觉得自己是有些冲动了,刚想伸手扶他,他却已勉力站起,踉踉跄跄冲进屋去了。
我在屋外立了一会,长长的出了口气,把雪鸡的羽毛和骨头埋了,进屋去看他。他侧身向里躺着,闭着眼睛不理我。
我问:“还疼不疼?”......
再问:“我给你逮了两只鸽子,炖汤喝好吗?”......
又问:“我给你道歉行不行?对不起我不该动手。”......
我无法,对他的后脑勺说:“惊澜,我不是心疼鸡,关键是这是雪鸡不是一般的鸡。我费尽心思用药草喂了三年,是要给我娘治病的。”
他还是不理我,完全恢复了最开始的状态,连饭都不吃了。
一直到夜里,我再次捧了炖好的鸽子汤到他床前服低做小,“小祖宗,我给您赔不是了,您吃点东西成不成?”
出乎意料的他这次起来了,接过汤碗咕嘟嘟喝了个底朝天,把里面的肉也捡出来吃了,然后把空空的碗还给我,斜靠在床头严肃的对我说:“沈昭,我想跟你谈谈。”
我惊讶的看着他,“好,谈什么?”
他清了清嗓子,神色庄重得我都不由郑重起来,“那天用你诱敌,是我过分了些,今日宰杀了你那只白毛鸡,也是我擅作主张了,我跟你道歉。如今做你的阶下囚,我也无话可说。但是!”
我竖起耳朵听重点。
“那并不意味着你可以用这种手段对待我。士可杀不可辱,你......”
我含笑听着。
他洋洋洒洒引经据典的说了一盏茶的功夫,严肃的等着我表态。我绷住笑,轻咳一声道:“所以你的中心思想就是,让我别再揍你了?”
他腾地涨红了脸。
我笑眯眯的说:“我的态度就是:你要是不惹我,我自然不会揍你,你要是犯到我手里,我照揍不误。”
他脸色又倏地阴冷下去,“沈昭,以后你若落到我手里...”
我不客气的打断他,“你会砍死我捅死我打死我抽死我,再五马分尸剐了我。可那又怎么样?你现在是在我的手里,小弟弟,威胁人也是要本钱的。”
他紧紧的咬着嘴唇,我感觉他气得快要咬舌自尽了。
我自顾自的下地洗碗,由得他气去。这孩子忒不像话,动不动就起杀心。我不能助长他的嚣张气焰,必须一力打压,绝不手软。
等我回来的时候,他还维持着那个姿势,脸色铁青,气息粗重。
“往里躺躺,我要睡觉。”
他咬牙切齿的骂我:“沈昭,我去你姥姥的王八蛋!”
我姥姥还不是他姥姥,他骂我还不是骂自己?我轻笑着上了床,冷不防他蹿起来就是一脚,把我噗通一声踹下了床。
大家觉得现在是不是剧情展开得慢了点?没人回复楼主多没信心啊

大家想看拍,但是目前不适合放拍,现在是哥俩的缓和期要培养感情,再拍弟弟绝对要暴走砍人的~而且沈昭是弟控,除了第一回差点被坑死是真毛了,以后都会疼爱居多,不知道大家能不能接受~
我揉着后腰爬起来,有点惊奇。他这半个月一直半身不遂,怎么腿脚突然变得这么利索了?
他似乎也没料到我居然会让他踹着了,眨巴着眼睛看了我一会,脸上渐渐起了悔意,我估计他一定是后悔刚才怎么不在脚上夹把刀子。
我重新爬上床,把他按到被窝里,笑道:“行了小祖宗,气也出完了,好好睡觉吧。”
他恨恨的瞪我一眼,又留给我一个后脑勺。
等他睡熟后,我轻轻的把他身子翻过来,褪下他裤子就着窗外明亮的月光看了看。果然,那三道一直不愈的伤痕已经消了肿,颜色转为青紫,摸上去也不再硬邦邦了。难怪他踹我踹得那么干脆利索。
看来这雪鸡就算烤了吃也还是有效果的。也罢,不管给娘吃还是给湛儿吃都是一样的,总算没有白费我一番辛苦。
我轻轻的给他整理好衣服,又将他放倒。月色轻移,澄澈刚好,他眉眼如画覆轻纱,分外柔和。
我想起上次和他一起睡觉的时候,还是十五年前,那时他还是个软软的娃娃,圆滚滚的滚到我怀里,一身的奶香。
我眼睛里从回忆中流淌出柔和的笑,轻轻的拿手指挑开他额上一缕发,却撞上他清醒的眸子,波澜暗涌。
我怔了怔。
他静静的看了我半晌,又背过身去,只是这次却往里挪了挪,留了半张床给我。
我轻笑一声,从床沿上解脱出来,安稳的合上眼睛。
这只雪鸡到底还是完成了使命,湛儿身上半月不愈的伤痕在短短数日间复原如初。他在床上委顿了大半个月,气色一直恹恹的,如今重又精神抖擞起来,但是山居寂寞,他充沛的精神无处发泄,就只好发泄在嘴上。
我在窗前捣药,桌子上摊满了植物,满屋皆是清苦的气息。我正将几颗草药放在鼻尖嗅着,湛儿在屋外无所事事的晃悠了半天,慢悠悠的走了进来,嫌弃的说:“你中午又要吃草?”
我将手里的贝母草丢在一边,“这是药。”
他凑过来看了看,赞同的点点头,“嗯,你的药的确不能停。”
我瞟他一眼,“你嘴巴怎么这么贱?”
他眼巴巴的看着我,一双眼睛无辜又纯洁。“你不是要我留下来给你解闷吗?我不说话怎么解闷呢?”
我警告的瞪着他,“我不想跟你打嘴仗,这种无聊的事情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他坐在椅子上晃着脚,笑吟吟的仰头说:“可是我想跟你吵,我闲的好无聊。”
......
天气渐暖,小屋前的梨树绽放了一树琼枝,清晕似雪。我望着湛儿负手立于花下,墨缎似的长发松松的系了一把,梨花落满襟,他神情悠远朦胧,好似远山上的轻雾。
我唤他,“惊澜,进屋来,我有话跟你说。”
他转过身来,见我已经占了唯一的一把椅子,就跳上了床,懒洋洋的歪着,“说吧。”
我沉吟着说:“我想,近日回去看望我母亲,你跟我一起去。”
他眨巴着眼,“我又不是你媳妇,为什么要跟你回去见你娘?”
不等我开口,他又大惊小怪的叫道:“呀,沈昭,你不会是个断袖吧?难怪你总扒我衣服!”
我忍了又忍,才没把手边的药杵砸在他脑袋上,和颜悦色的说道:“我给娘准备的雪鸡落到了你肚子里,给你三个补偿方法:一,跟我回去见娘;二,把你炖了给娘做补汤喝;三,我再抽你一顿。你选吧。”
他笑吟吟的,“我选二。”
我甚惊讶,“咦,为什么?”
他还是笑吟吟的,“因为你不可能炖了我。”
我颔首道:“好吧,二选项作废。一和三,你再选。”
他仍然笑吟吟的,“我选三。”
我更惊讶,“为什么?”
他照旧笑吟吟的,“因为我知道你的目的是让我选一,我就是不想遂你的愿。”
我起身就去找竹枝子,他在我身后不疾不徐的说:“咳,沈昭,这种事你可不能逼良为娼。这样吧,你应我两件事,我就跟你去见令堂,可好?”
我眯了眯眼睛,“嗯,说说看。”
他直起身子,“第一件,把我钱袋子给我。”
我无语的把钱袋子找出来递给他,“我又不偷你的钱。”
他低头哗啦啦的翻找了一会,捡出一个鹰首形状的指环来攥在手里。
我瞳孔微微收缩,鹰首环,长白以鹰为图腾,鹰首环便是调动门人的符证。湛儿手上有鹰首环,可见确是在门中掌重权的。
他继续道:“第二件事吗...我要去一趟临州,处理一些事情。事情办完就可以跟你走了。”
临州是长白的一处分坛所在,湛儿入了临州,焉知不会就此逃之夭夭?
我沉吟不语,他似是看出我的顾虑,“实话跟你说,我要去的就是临州分坛。我要办的事情很重要,若不是你扣了我这些时日,我早就飞到临州了。沈昭,你肯不肯信我?”
我眯了眯眼睛,笑道:“说实话,不怎么信。所以我想出来一个折中的办法,我跟你一起入临州。”
他神情高深莫测的看了我一会,噗嗤一笑,又开始了那副嘚瑟的样子,“呀,那可是我的地盘,沈昭你胆儿真大。”
【6】
出发的那一日,我早早的起来,剃落胡须,青簪束发,水影里渐渐倒映出熟悉的面孔,我怔怔看了一会,心中略略浮起一丝惆怅,不知不觉,竟已三年。
我觉得我有必要让湛儿见识一下我玉树临风的模样,免得他总拿我长残了这回事损我。我把他推醒,笑眯眯的凑过去,“是不是把你帅醒了?”
他扑棱一下坐了起来,以陌生的眼光审视了我片刻,末了认真道:“吓醒的。”
我揪了他起床准备上路,他把夺魂剑仔细包好背在身后,严肃的跟我说:“我要悄悄的去临州,不能轻易出手。所以我的安全就托付给你了。你可别挟私报复,危急关头利用我来逃命。这种小人行径实在太无耻了。”
我想起那山洞里的一幕幕,叹口气,不想理他。
临州离这里并不远,大约一天一夜的路程,正午时分我们到小镇上歇脚,茶楼里坐着个说书先生,正唾沫横飞的讲到精彩处。
我本没有兴趣听那些野怪乡谈,但那边却飘出来“林惊澜”三个字,马上抓住了我的注意力。
“...诸位可知道,最近两年,江湖上声名最盛的是哪一位?就是那长白门掌门的嫡传高徒,林惊澜!去年二月初八,任掌门大寿,四帮五派化为宾客混入,打上长白崖,此事轰传天下。不过诸位可知道,最后力挽狂澜的是哪一个?就是当时年方十六岁的林惊澜!”
我抬眼看了看湛儿,他神色淡淡,把玩着手里的折扇。
“...是夜,更漏三声,长白崖下埋伏的众人齐声而动,里应外合。而那山上任风任掌门和他的左右护法尽都中毒倒下,长白门人群龙无首一片混乱。眼看就要拿下琼寒殿,占了长白崖,那林惊澜全身浴血,手持掌门印信破众而出,在那危难时刻号令门众,以夺魂剑指天盟誓道:崖在人在,崖失人亡!手持青锋杀入敌中。长白崖上,尸骨累累,血流成河...”
我正听得入神,湛儿突然噗嗤一笑,摇头道:“实在听不下去了。我会喊出这么傻的口号吗?对天盟个屁的誓啊!这说书的说的也忒玄了。”
我问他,“后来呢?”
“后来我们就......”
“我说的是你,你后来怎样了?”
他拿折扇敲着手心,轻描淡写的说:“被砍了七八九刀外加戳了两个窟窿,半死不活的躺了三个月,太丢人了。”
我心里一紧,想到的却是他身上那些狰狞的伤疤,掩盖了多少惨烈的杀伐。
我怔忪的功夫,说书人继续讲道:“...四帮五派尽数伏诛,其中之六都是灭于林惊澜之手。这少年年方十七,已是罕逢敌手,运筹帷幄算无遗策。这几大帮派门人众多,诸位可知那林惊澜每次带多少人?最多不过三十人!便将他们杀得片甲不留...”
座下一片惊叹,我又忍不住看了湛儿一眼,他正嗑着瓜子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听到罕逢敌手算无遗策那里,幽怨的抬头看我一眼。
“...只可惜天妒英才,这少年未及弱冠,竟死在了黑龙帮的手里,长白的临州分坛里,这两天已是挂满白幡......”
湛儿的脸色突然沉了下去,刷的一下合上手中折扇,沉思半晌,淡笑道:“这倒有些意思。”
我眉头微皱,“长白还没找到你的尸首,怎么这么快就公开了你的死讯?”
他还是那副淡淡的笑,“大约是太思念我的缘故吧。”
“你要悄悄入临州,是早料到这一出了吧?有人要对付你吗?”
他笑吟吟道:“咳,我怎么能料到呢?我是要悄悄的过去吓他们一下,肯定很好玩啊。”
他是不打算同我认真讲长白的事的,我也就不再问,安静的喝茶。
出了茶楼,我翻身上马,回头一看,湛儿仍站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手里握着马鞭,面色凝重的问我,“沈昭,你真的要跟我一起入临州?”
我笑道:“我不跟着你,你跑了怎么办?”
我是有自己的打算的。我若想知道湛儿在长白过得到底好不好,最好的办法就是亲自去瞧一瞧。何况如今临州不太平,我也不放心他单枪匹马的闯进去。
湛儿笑一笑,“你就不怕入了临州,我就叫人把你乱刀分尸吗?”
我淡淡道:“请便。你要敢这么干,我就把你逮回去抽得你一个月下不了床。”
他被我揍了的事情是不能提的,一提他就要炸毛。果然他立刻炸毛,一鞭子朝我砸过来。
我伸手去挡却抓了个空,这鞭子半途转了个弯响亮的抽在马屁股上。坐下的马希哩哩一声长嘶,人立而起,在闹市中狂奔而出,踢翻了不知多少沿途的摊贩,一时间青菜萝卜满天飞舞,场面蔚为壮观。等我勒住马缰,马上就被身后愤怒的民众包围了。
我拔掉衣领子插着的胡萝卜,揪掉脑袋上挂着的菜叶子,一边陪笑一边探头张望。
湛儿已经不见了。
我忙忙的掏出钱来一一赔偿,拍马就要去追,冷不防一道人影闪过,伸手勒住了我的马缰。
手掌修长,却断了一根小指和一节无名指。
我的目光从那只手慢慢上移,最后落到了那张棱角分明的俊逸面孔上,叹息道:“夏至,你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夏至拉着马缰,不由分说往旁边僻静的巷子里走。我骑在马上问他,“你有事吗?没事我走了,我忙得很。”
他站在马下,抬头望着我微微一笑,“沈昭,长白崖下一别已有三年,你就不能表现得热情点?”
我道:“不能。”
他叹口气,“你就这么不待见我吗?”
我道:“是的,所以我可以走了吗?”
他慢慢的撒开缰绳,青衫落拓,怅怅寂寥,“看在咱们一同长大的情分上,你别这么冷冰冰的行吗?我这三年一直在找你。”
听到他这话,我心里不是不触动的。沈夏两家原是世交,夏至本是我自幼的挚友,我人生中最艰难的几年,都是和他并肩熬过,期间几经生死不必赘言。然而...
我缓缓道:“夏至,道不同不相为谋,你我终究是要分道扬镳的。”
他语气里带了几分急切,“少主,你不能...”
我冷声打断,“谁是少主?”
他长叹一声,“少主,你这是何苦?”
我不想再同他纠缠,“夏至,我的选择三年前已跟你说得清清楚楚,你若还记得半分从前的情分,就别来搅乱我的生活。”
我马鞭一扬,转身离去,余光望见他长长的影子临街独立,满眼寂寥。
我不知道湛儿跑到哪儿去了,只能奔着临州一路找过去。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打算就此甩开我,他若铁了心不想跟我有瓜葛,我苦苦相逼又有什么好处呢?
我越走越乱想,越想越心寒,眼见着夕阳欲落,半天天空流霞泼洒,我勒住马在原地兜了个圈子,那一刻我几乎想要掉转马头就此离去,任他从此天高海阔——就在这个时候,我看见了他。
他在漫天霞光中和旁边一人并骑而行,那人对他一躬身,扬鞭策马绝尘而去。湛儿原地驻足片刻,勒马回身,一眼就看见了我,笑吟吟的招手道:“呀,沈昭你怎么才来?等你好久了。”
我心情复杂的策马走去,他笑吟吟的指着我衣襟明知故问:“你身上怎么挂了这么多白菜帮子?”
我望着他道:“做好准备,今天露宿荒郊吧。”
“为什么?”
“钱没了。”
他惊讶的瞪着我,“你怎么这么败家?你都买了什么?”
我从他身边走过,凉凉的说,“拜你所赐,买了这一身白菜帮。”
【7】
我们俩以天为盖以地为席,准备好好感知一下自然的神奇。
湛儿靠着柴堆怏怏不乐,“沈昭,自从碰到你,我就没好事。”
我往火堆里添了两根树枝,淡淡道:“彼此彼此。”
他闭着眼睛没像往常一样接茬跟我吵嘴,好似兴致不高。我注意到他一直按着左臂手肘上三分处,那个穴位有止痛的功效。
我皱眉问他,“你胳膊怎么了?”
他眼睛都不睁,“没事。”
我把他左手拉过来一摸,“断过?这伤不超过两年,不用说,又是去年长白大战留下的?”
他笑了笑,“还真有两下子啊,没白吃了那些草。”
我沉着脸问他,“你是不是还没休养好就开始动武了?”
他揉着手臂不搭话,道:“明天要下雨了。”
我把他袖子拉上去,指尖运了真气在他穴位上点按,忍不住埋怨道:“你说你才多大,就弄得这一身伤。伤筋动骨,寒气侵入,每逢变天都会酸痛,好受吗?”
他嫌弃的说:“你怎么跟个老妈子似的。”
我狠狠瞪他一眼,“你现在别犟嘴,你一说话我就想打你。”
他微微一笑,撇嘴说:“啧,真凶。”合上眼睛享受我给他按摩治疗,侧脸被火光照得忽明忽暗,好似小憩,又好似沉思。
头顶的苍穹星芒璀璨,火焰爆出细小的噼啪声,四周有清脆的虫鸣,无端勾勒出一派静谧。
他突然开口,“你不好奇我下午甩开你去做什么了吗?”
“不好奇,那是你门中的秘事,我不必知道。”
他睁开眼睛,含笑望我,“临州分坛是长白的金库,长白崖若是心脏,它就是手足。这种机关重重的地方,外人可是不好随便踏入的。明日你最好跟着我不要乱走。不然后果自负。”
我点点头,“放心。”
他双目炯炯的盯着我,“我有什么不放心?临州是我的地方,你能翻得出什么花样。倒是你,怎么会放心就这么跟我走进去。我在你手上栽过一次就绝不会有第二次,这次我若再想对你下手,你绝对逃不了。”
我手上不停,照旧以真气给他驱散断骨处经脉里郁积的寒气,淡淡道:“你若真想对我下手,就不会提前给我打招呼,而是向那天一样攻我不备。将心比心,我自信这一个月相处下来,你我之间总有几分情分在。何况...”我抬头直视他,扬眉笑道:“就算那临州步步机关处处陷阱,我照样能够全身而退!”
他深深看我一眼,突然笑了起来,然后又开始一脸嫌弃的嘚瑟,“这一个月时间里还要除去你把我打得卧床不起的半个月,你居然还好意思讲情分?哎呦喂,沈昭,你是有多么强大的自信心啊?”
我但笑不语,将他手臂的经脉疏通了两遍,“感觉怎么样?”
他收回手臂活动了一下,“不疼了。”
我沉吟了片刻,斟酌着开口,“临州想必有变故,你若要我帮忙,我...”
“不必。”他断然道,目光灿灿寒寒如启明之星,“我既然敢进去,自然是有万无一失的打算。若连这几个跳瘙都收拾不了,我也不敢接那鹰首环了!”
这一夜我没有合眼,一直在修饰手上的一副人皮面具。毕竟我曾被长白追杀十年,渊源不浅。谁也不能保证在临州会不会遇到几个熟面孔。
湛儿靠在一旁睡着了,梦中的姿态很是平和。我往他身上裹了件披风,静静的看了他一会,又给他按摩了一遍手臂。我想到他去岁受的那些伤,就忍不住心疼。我曾经历过,又如何不知道湛儿当日痛楚?
天色熹微时,湛儿醒来,一眼看到身上盖着的我的披风,微微愣怔。
我把水囊递过去,里面的水刚刚隔着木炭热过,笑道:“醒了?”
他神色里转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接过来喝了两口,挑眉道:“温水?”
“这季节早晚寒气重,你本有旧伤,要少沾冷水。”
他倒是难得的安静,站起来迎着朝阳整理衣衫,束好三尺墨发,一身清爽迎风而立,晨光中眉目熠熠生辉。
我戴好面具,“现在就走吗?”
他一回头被我吓了一跳,走过来仔细打量一番,惊叹道:“啧,这世上除了下蛋是不是就没你不会干的事了?”一边说一边在我脸上捏来揉去。
我啪地把他的爪子打开,权当他方才是在夸我。
我以为他至少要跟我对对台词编编身份什么的,结果他大剌剌的上了马,刷的扯开包裹夺魂剑的布匹,将那柄流光转寒的利剑擎在手上,策马向着临州狂奔而去,看着是要大干一场的架势。
长白门在临州的这处分坛是一座极气派的山庄,依岚山,傍临江,大门前立着一块从长白崖上运来的冰石,上面气势磅礴的两个大字:长白。
湛儿右手持剑在大门上猛拍一掌,我目瞪口呆的看着他破门而入,大步流星往里闯。一进门便见铺天盖地的白幡和香烛。
这动静忒大,有门人拿刀持杖围上来欲拦,湛儿将夺魂剑一横,寒气逼人,扬眉轻笑,“怎么着?连我也拦?”
那群门人的表情好像见了鬼,望望湛儿再看看头顶的白幡,突然齐刷刷的跪倒,“属下见过三公子!”
湛儿收起夺魂剑,目光一扫,道:“这些东西,马上给我拆了。”说着手中折扇刷的一展,一挥一扫将一个正偷偷溜走的门人勾了回来,冷声道:“鬼鬼祟祟的,要去给谁报信呢?”
那人惊慌失措,“三公子恕罪,小人...小人是要去茅房!茅...”湛儿不等他说完,折扇哗啦一下收拢在他头上一敲,直接将他敲晕在地,随即向一个属下一指,“你,去拿块黑布来把这个人眼睛蒙上。”
那属下瞥我一眼,小心翼翼道:“三公子,这...”
湛儿摆摆手,“无妨,我新买的下人,是个哑巴。”
我默默的低头闭嘴,心里早把这小崽子骂了好几遍。
那属下不敢再说,找出一块黑布来蒙了我的眼睛,我眼前顿时陷入一片黑暗,心中微微泛起一丝不安。
不知是谁拉住了我的手臂,我随着他一路前行,虽然目不见物,也能感觉到路径曲曲折折,四周花香四溢,隐隐有流水泠泠之声,不时还有机括轻响。
走了大约两盏茶的功夫,脚下的路面渐渐平坦开阔,前方飘来阵阵香火味道,混杂着花木的幽香,隐约还能听到有人争吵。
面上黑布突然被扯落,明亮的光线猛的刺进眼帘,我不禁眯起了眼睛,就看到湛儿站在繁茂的花树后,冲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驻足凝听。
趁这功夫,我四处打量。身后刚刚走过的是一片姹紫嫣红奇石流水,谁能想到这其中暗藏着多少杀招呢?
面前繁茂缤纷的花树遮蔽了视线,我只能从缝隙里看到重重帷幔道道白幡,楼宇深处仿似人影重重。争吵声愈发清晰,有男子的嗓音在说:“这是右护法下的命令,由我来接任临州坛主。你们还有何异议?”
“非是我等不遵萧护法之命,只是本门规矩,接任换任,均需有鹰首环为凭证。你既然拿不出鹰首环,恕我不能从命!”
这个清冷中带三分戏谑的声音一出,我脑中刹那间有如雷轰电掣般——云生!
我被长白追杀十年,遇到的最可怕的对手就是云生。虽然看不见,可他的冷冽眉眼却如同刻在我眼前。那一瞬的神思恍惚中,我仿佛又站在寒冰料峭的断崖上,四面皆是狂风,好似要将我撕扯入身后暗黑的深渊;我仿佛又看到他手中细长的刀,对我扬起血色的锋芒;我看到夏至的断指冻成鲜红的冰块;我嗅到坠落时那无边无际的死亡气息...
我的手紧紧的扶住树干,若不是脸上糊着一张人皮面具,我的脸色一定比死人还难看。
“剿灭黑龙帮时掌门将鹰首环授予林惊澜,如今他已死,这东西下落不明。掌门一直闭关不出,门中事务皆有右护法代为打理。这认环不认人的规矩,也该变一变了。”
云生懒洋洋道:“三公子的尸首都还没寻到,姓萧的你就一口咬定他死了,着人挂了这一大堆白幡烧了这许多香火,也不知是烧给谁的?”
姓萧的冷笑道:“我亲眼看到他被人围攻身受重伤,而今整整一个月他音讯全无,他若还活着我把脑袋输给你!”
“如此甚好!”湛儿突然击掌笑道,从那花树后施施然而出,折扇一下下轻敲手心,食指上的鹰首环闪烁着玄色幽光。他姿态闲散的步上楼台,“萧师兄怎么还不动手?正好就着这灵堂把自己的丧事也办了,省事又方便。”
我镇定心神,跟着他缓步而出,寸步不离。我易了容,云生不会认出我。如今气息里的硝烟味道傻子都能闻到,若有人对湛儿不利,至少我能第一时间护住他。
那姓萧的男子二十左右年纪,一双桃花眼兼着纵欲过度的长相,此刻正目瞪口呆地指着我们,结结巴巴的,“林惊澜你...你没...你带进来的这是谁?”
湛儿拿扇子挑挑头顶垂下的一根白幡,扫了一眼周围的重重人影,笑吟吟道:“他是谁你先别管。萧玉麒,我倒想问问你,你从长白崖上带进来这么多人是要做什么?”
萧玉麒似乎有些慌张,“我是奉右护法的命来接任临州坛主,自然要带人来。”
云生斜倚在柱子上,懒洋洋道:“他奉他父亲大人的命,来给临州大换血呢!第一个要裁撤的就是我这个坛主。”
他一开口,我的视线就再也移不开了。那锋锐的剑眉和刀削的薄唇,如此冷酷又慵懒的神情。云生如今已是坛主高位,杀我,恐怕也是他功劳簿的一笔大账。毕竟,我是任风心心念念十年的仇人吗!
听他们话中之意,这萧玉麒竟是右护法萧廷的儿子。我知道左右护法都是任风的师兄,左护法武成行一,右护法萧廷行二,老三年幼夭折,任风则是幼弟。如今这萧廷是趁着任风闭关的时候,派儿子来抢夺临州这块肥肉了。
云生和湛儿正极有默契的唱双簧,昨日湛儿去见的人八成就是云生了。我心想自己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云生是任风的心腹,自然也是湛儿一边的,有他在能出什么事?
不出所料,萧玉麒很快就丢盔弃甲无话可说,阴沉着脸转身欲走。湛儿却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扬声道:“萧师兄别急着走,好戏还没唱完,你可是主角啊!”
萧玉麒止步怒道:“你还要怎样?”
湛儿慢悠悠坐到主位上,“当日剿灭黑龙帮一役,掌门交与我全权负责。下山者二十八,分作四队。如今归者五人,除去你我,其余三人都是萧师兄所带。萧师兄真乃福星也,逢者化吉,转危为安。”
萧玉麒脸色一变,“林惊澜你什么意思?”
湛儿亦收起了那副嬉笑的神色,冷声道:“当日我有没有说过,烟花为号四方齐进?一起则攻,再起则退。为何萧师兄那一队却先撤出,逃之夭夭了呢?”
萧玉麒脸色愈黑,眼神里掠过几丝不安,“黑龙帮五百之众,你只带我们二十八人,如何能挡得住?”
“除你之外,其余二十一人都殊死血战,就连你那一队亦有三人去而复归。你私自带人逃命,搅乱了我所布下的四方阵,我长白二十三位大好儿郎,就断送在你手上!”
萧玉麒恼羞成怒,“林惊澜,你他妈算哪根葱对我指手画脚?”
云生斜靠着廊柱笑道:“真是好气魄,居然不服从鹰首环的调度。三公子,你看这如何是好?”
湛儿啪的一声将夺魂剑拍在旁边的案几上,剑鞘幽芒刺人眼目,“那还不好办?按规矩来,重杖八十,马上动手。”
萧玉麒像被踩了尾巴似的尖叫起来,“你敢!”
湛儿笑道:“你看我敢不敢?马上动手,再有拖延同罪论处。”他瞄一眼萧玉麒带来的人正蠢蠢欲动,转头道:“云大哥,烦劳你盯着,这些人哪个敢动就按叛门罪论处,直接削了脑袋,不必客气。”
云生应了一声,随手从旁边一人腰间拔出长剑,抱着双臂,悠哉悠哉如同看戏。
萧玉麒已被人七手八脚按到地上去了,两旁各有一人执起手臂粗的实心刑杖,他一看要来真的,吱哇乱叫,“林惊澜,你知不知道长幼有序?我是你师兄!”
湛儿冷笑道:“我看在萧师伯面子上叫你一声师兄,你还真往自己脸上贴金呢?”他掸掸袖子,“打!”
刑杖着肉的声音沉闷,萧玉麒惨叫的声音凄厉。由背至胫打过一轮正好十杖,三轮下去,他身上衣服便透出一块块的血迹来。起初他骂个不休,总捎带着我爹娘,听得我好生刺耳,后来他就渐渐没了气力,嘴里翻来覆去只剩下一句“奴才秧子”。中间他昏过去一次,被泼醒再打,杖杖溅血。八十杖打完,如同血水里捞出来的死人,半死不活的被拖了下去,蹭出长长的一溜血迹。
这一幕不可谓不惨烈,我瞟一眼湛儿,他从头到尾面无表情的看着,折扇哒哒的敲着手心,最后淡淡的扫过众人,冷声道:“散了吧,都到自己该去的地方去,各司其职少管闲事。”
楼前众人哗啦一下作鸟兽散。我心道自己果然是吃饱了撑的,还巴巴的跟了进来。这小东西装起大尾巴狼来,像模像样得很呢,他还能吃了亏去?
我正撇嘴的功夫,猛然觉得侧脸刺痛,转头望去,云生鹰隼似的目光不知何时盯在了我身上,见我望来,勾唇一笑,“三公子带进来的这人,看着眼熟得很。”
我低眉顺眼的继续扮哑巴,却觉周身如有芒刺,好似这一张易容面皮被他一眼融化了一般。
猜猜哥哥有没有危险?

五年前,我十七岁,正好和湛儿一般年纪,云生奉任风之命,追杀我千里之遥。那时我并没有太过在意这个年纪相仿的少年,因为这十年来我见得多了,基本已经对这些每隔两三个月就要冒出来的杀手免疫。然而几番交手下来,我意识到这个人是我十年来罕见的强敌,不单是武功,他尤擅阵法,几块不起眼的石头到了他手上,却能将我困死在其中。单论武功我们势均力敌,然而我破不开他的阵便只能任他宰割。爹爹去世时,只来得及给我讲了九宫八卦的皮毛。
那时正是三九隆冬,天寒地冻。我和夏至被他一路逼至悬崖边,一身重伤被寒风冻得几乎不见血。云生的兵刃是细长的刀,轻薄如纸点在我眉间,声音清冷带三分慵懒戏谑,杀人对他来讲好似一种艺术,“你逃了十年了,也该歇歇了。我要把你的首级带走,你可以睁眼看看自己的血是怎么喷出来的,放心,我的刀很快,你的头割下来会很好看。”
夏至伸手欲拦,云生刀光一闪,切了他两根手指下来,落在雪地里,很快冻成了鲜红色的冰。
那时我已经绝望。我说,“我虽然无法选择如何去生,至少我还能决定如何去死。”
我翻身跳下悬崖,余光见到夏至紧随其后。悬崖下是几米厚的积雪,我本以为我死了,云生显然也是这么认为的,然而我没有。
死里逃生后,唯一的好处就是我终于摆脱了长白无休无止的追杀。长白要杀的是我,为了保护身体日趋衰弱的娘,多年来我不得不与她分隔天涯。然而等我再见她,她的身体几乎被毒药腐蚀得只剩空壳,一身功力尽数散尽了。
所以我才会孤身进深山寻找古书上的红血参,遇到湛儿。
云生这个人,这张脸,我至死难忘。
云生缓步走到我面前,轻轻托起我下巴,我看到他手背上一条长长的刀疤,那是我给他留下的。
我尽量让自己的目光呆滞而茫然,傻呆呆的看着他。他注视我良久,湛儿在一旁奇怪道:“云大哥,怎么了?”
他勾起嘴唇笑一笑,“没事,认错人了。”话音刚落,他反手一掌击在我小腹上。那一刹那我敛了全身内力,生生受下,整个人生生被击下高台,周身骨骼欲裂,一口鲜血直直喷出。
剧痛让我眼前一片模糊,然而多年来生死存亡的本能还迫使我保持清醒。我的身份一旦暴露,不仅自己命在旦夕,湛儿带我进来也会被我牵连。
————————
今天就这么多,最近练车练的心力交瘁

爬上来说一声,今天没文,最近考驾照科目三,被教练骂得感觉人生都不美丽了...没心情写文

楼主满血复活了,在此统一谢谢安慰我和现身说法的各位
晚上来更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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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9-06 14:11:32  更:2021-09-06 18:37: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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