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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毒术(武侠架空)[第2页]

作者:Ch旧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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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未至江州,洛景谙就已经感觉到,人明显比上次自己来时多了许多,此时离夺宝大会只有四五日了,武林群侠纷纷而至,使得江州城外原本清冷的小客栈宾客盈门。
就连百里炎和洛景谙暂时歇脚的小茶社,此时都挤满了人。人们纷纷谈论着关于寒冰墨的事,把寒冰墨捧得天上有地下无,为本就是宝物的寒冰墨添上了几分神圣的色彩。
洛景谙没见过寒冰墨,不禁听得出神,倒是百里炎,这些年久居冥落崖,极少置身于如此嘈杂喧闹的环境中,不禁有些不喜。
洛景谙正听得入神,却突然看到郊区丛林的一角,一抹红色飘然而过,洛景谙瞬间想起那日在凤凰岭带走穆鸿明的红衣男子,正想跟上去看看,就见眼前茶几上多出了两把剑。
洛景谙抬眼,一男一女已经站在了桌前。男女二人的穿着打扮皆是不俗,年轻男子一身月白色绣金线暗纹的武士袍,身后看起来年纪稍小的少女穿着鹅黄色的束袖骑装,乌黑的长发扎成马尾,垂在腰间。
“二位不介意拼个桌吧?”讲话的是那个年轻男子,言罢不待二人有所表示,就自顾自的拉开长凳,坐了下来,身后的少女也随着男子一道坐下。
洛景谙看了眼没有任何动作的教主,笑道:“当然可以。”
男子向洛景谙拱手一揖,自我介绍道:“在下沈卿云,这位是舍妹沈卿月,请教公子名讳。”
“我……”洛景谙顿了顿,用余光瞥了下百里炎,百里炎没有说话,只是微不可闻的摇摇头,洛景谙会意,对沈卿云道:“我叫百里靖。”
百里炎闻言,没有被面具遮挡的唇角微勾,百里炎端起茶杯,掩饰着嘴角的笑意。就听沈卿云道:“原来是百里公子,幸会。”
洛景谙听着这一口江湖腔,险些笑出来,正想着怎么回答,沈卿月就已经开口:“百里公子此次前来江州,可也是因为寒冰墨?”
洛景谙没有回答,反而问道:“难道沈姑娘是因为寒冰墨而来的?”
沈卿月粲然一笑,道:“我从没见过寒冰墨,此番夺宝大会,随兄长来此,只为见见世面,倒是没有什么争夺之心。”
沈卿月这一笑,原本清秀的面庞更加明媚,洛景谙被这笑容感染,也笑了起来,看得沈卿月一怔,不禁道:“你……真好看。”
洛景谙看着这个比自己还大上一两岁的少女,笑意不减,道:“是吗?”
沈卿月知道自己唐突了,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好,倒是沈卿云接话道:“百里公子如此相貌,他日定然色冠江湖,又何必向卿月反复求证?”
洛景谙看着沈卿云,笑道:“沈公子一表人才,气度不凡,不用待他日,如今就已是少见的美男子了,又何必来取笑我?”
沈卿云也笑:“我是男子,容貌于我而言,并不重要,倒是百里公子,想必你的母亲定然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吧!”
洛景谙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可百里炎却知道,洛景谙肖母,才生得五官这般精致,百里炎听了沈卿云的话,不禁又一次想起记忆深处那个如画中走出的女子,容颜绝美,遗世独立。
洛景谙收了几分笑意,道:“我不知道。”
沈卿云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忙道:“在下唐突,百里公子别介意”
洛景谙摇头道:“没关系。”
沈卿云转移了话题,又与洛景谙交谈了起来,或许是百里炎的气场太过强大,沈卿云和沈卿月二人只与洛景谙说话,对于百里炎,二人连看一眼都觉得莫名紧张。
在沈卿云的侃天说地和沈卿月时不时的插话中,洛景谙很快了解了,二人来自中原三大武林世家之一的沈家,沈家家主沈云峰人到中年,只得了这么一对儿女,此番二人来到江州城,就是为了参观夺宝大会,见识一下各路武林人士和江湖上各大帮派。
沈卿云眉飞色舞的讲着一路来的各种见闻,洛景谙只听着,并不出声,不料沈云卿却道:“百里老弟可曾听说,少林寺的怀空大师被魔教的人给杀死了!”
洛景谙闻言,心中一惊,脱口而出道:“当真?”
沈卿云自觉与洛景谙聊得投缘,但他也意识到了大多是自己在讲,对方听着,眼下终于引得洛景谙说话,沈卿云一喜,忙点头道:“自然是真的,此行经过嵩山时,我奉家父之命拜访怀安方丈,就听闻怀空大师被魔教的人暗算,中了猝了毒的暗器,最后因为服食了假解药毒发身亡。”
此时洛景谙已经冷静下来了,他很清楚自己给怀空的药就是解暗器之毒的解药,怀空绝对不会是自己杀死的,眼下沈卿云说怀空死于自己的暗器之下,就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有人栽赃陷害,要么就是怀空根本没死,一切只是沈卿云在试探自己。
思绪至此,洛景谙生出了几分戒备,面上却一派云淡风轻,问道:“怀空大师是何时圆寂的?”
沈卿云想了想,道:“我是三日前早上到的少林寺,那个时候怀空大师尚在人世,待得下午我们准备告辞时,怀安方丈留我兄妹住上一晚,便听闻了怀空大师的死讯。。”
与沈卿云兄妹二人不同,因为百里炎有伤在身,洛景谙和百里炎走的极慢,一天中大半时间都被百里炎用来疗伤,是以从嵩山地界来到江州,竟然比沈卿云二人慢了好几日。洛景谙略略推算了时间,照沈卿云的说法,怀空是在中了自己的银针后一天才死的,心中更加奇怪。
百里炎却想起了那日在怀空身边的小和尚济虚,心中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似乎有什么事,在朝着不好的方向发展。
百里炎想到怀空的死,不禁没了再喝茶的心情,洛景谙得了百里炎的示意,对沈卿云道:“在下还有些事情要办,先失陪了了。”
沈卿云忙道:“百里公子自便就好,五日后夺宝大会,期待与百里公子再次相见。”
洛景谙又与沈卿月客套两句,便与百里炎一道走出了茶棚,沈卿月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对沈卿云道:“你猜那二人是什么来头?”
沈卿云摇摇头,“看那少年的模样,似乎还小我好几岁,可听他呼吸,便知他内功定然是极深厚的,江湖上年少成名,又有如此容貌的人,除了洛景谙,我想不出第二个,但若他真是洛景谙,那么那个戴面具的男子便应该是百里炎才对,可百里炎武功高强,那男子分明是没有什么内力的,所以……”沈卿云顿了顿,“我还真猜不透他二人的来历。”
沈卿月奇怪道:“若那少年是洛景谙,那男子也未必是百里炎,可能是青鹰教的其他人吧。”
沈卿云道:“方才那男子你也见了,虽然没有内力,可那通身气派就已经让人不敢直视了,这样的人,大概不会为人属下吧。何况那少年……”沈卿云没说话了,他虽然第一次见洛景谙,可却与洛景谙十分投缘,自幼接受江湖正派教育的沈卿云私心里并不希望洛景谙和魔教有牵扯。
春禧楼是江州城最大的酒楼,而当百里炎和洛景谙踏进春禧楼的时候,春禧楼一楼的大堂几乎已经没有空位了,店小二将二人迎了进去,热情的问道:“二位是打尖还是住店?”
洛景谙不答,只是道:“我要见掌柜的。”
小二一怔,方道:“您稍等,小的这就去请。”小二言罢,便转头去请了,不久便将掌柜带来,掌柜虽然不解,却还是恭敬的问道:“客官有什么事?”
洛景谙从怀里掏出一枚用汉白玉雕刻的玉佩,掌柜看一眼上面的精美图案,立刻明白了眼前二人的身份,正想说什么,就见洛景谙比了一个禁声的手势,掌柜会意,手一伸,道:“二位这边请。”
二人跟着掌柜上楼,春禧楼的最低三楼都是吃饭的,四楼至六楼才是住的地方,掌柜一直将二人带至六楼客房,才俯身一揖,对百里炎道:“属下参拜教主。”
百里炎抬手,示意他不必多礼,道:“本座要在春禧楼住上五六日,期间本座要包下整个六楼,掌柜安排一下吧。”
洛景谙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递给掌柜,掌柜略略一看,面额竟足有三万两,忙推辞道:“春禧楼本就是教主的产业,这钱属下不敢收。”
洛景谙道:“春禧楼这几日宾客盈门,六楼被包下,不知掌柜要少赚多少钱,掌柜收下就好,无须不安。”
掌柜推辞不过,只好收下,其实六楼都是天字号房,住一晚便要数十辆银子,这几日来春禧楼投宿的大多是江湖中人,根本住不起这么贵的客房,百里炎出这么多钱,除了包下整层楼,还有告知掌柜不许将自己的下榻之处告诉他人的意思,掌柜何等精明,当下表示教主的住处在这几日绝对不会被打扰。
待掌柜走后,百里炎方摘下脸上的银质面具,从眉骨到唇边狰狞的刀疤为棱角分明的脸平添了几分杀意。
百里炎给自己倒了杯茶,看着细细描绘了精美图案的茶盏上漂浮的茶叶,神色莫名。
洛景谙凑到他身前,看到他眉目中透着倦色,不禁道:“教主要不要先歇一会?”
百里炎摇头,只抬眼看着洛景谙,过了许久,才缓缓开口:“怀空是你杀的?”
洛景谙忙道:“教主明鉴,属下给怀空的解药是真的。”
百里炎没接话,眼中的疑色却愈发的深,他相信洛景谙不会骗自己,那么怀空是怎么死的?
百里炎眉心微拧,良久无言,洛景谙以为教主是不信任自己,心中一急,跪下道:“怀空的死和属下没有关系,当时教主发了话,属下哪里敢阳奉阴违,我扔给他解药的时候是他身边的和尚接的,可能……”
洛景谙话没说完,就被百里炎抬手打断,“去查。”
“……是。”洛景谙自然知道百里炎说的是查谁,怀空的生死百里炎根本不关心,但若是怀空的死和洛景谙扯上关系,那事情就非同小可了。不说别的,光是五日后的夺宝大会,可能就会多了少林寺这一方阻力。
洛景谙领命,正想着去联系青鹰教在嵩山的密探,就听百里炎道:“你的针给本座看看。”
洛景谙不解,却还是从袖中掏出银针递给百里炎,百里炎接过,细细端详了针尖,方道:“把上面的毒换成平安祭。”
平安祭是百里炎研制出的剧毒,一经沾染,必死无疑,百里炎只用过一次,中了平安祭的人,根本没有服食解药的时间,若是洛景谙将平安祭猝在银针暗器上,那他以后用暗器定然会诸多顾忌。
洛景谙接回自己的银针和百里炎递过来的药瓶,心中明白,若是自己换了银针上面的毒,那就算少林寺的人找麻烦,也没有证据了。洛景谙迟疑片刻,还是动手换下了银针上的毒,洛景谙用水化开平安祭的粉末,看着清水慢慢变成宝蓝色透明的液体,洛景谙很难想象那是杀人致命的剧毒。
洛景谙刚想用银针去沾化成水的平安祭,手腕就被百里炎一把抓住,洛景谙偏头去看百里炎,就听他轻斥道:“你干什么,不要命了!”
平安祭的毒只要渗入肌理,就可以造成巨大的伤害,若是洛景谙的指尖稍有沾染,后果都不是百里炎可以预料的。
洛景谙只是听说平安祭的毒十分厉害,却没有见过平安祭到底能造成什么后果,如今听教主紧张的语气,不禁有些不知所措了。
洛景谙还没动手,百里炎就已经将银针放进了宝蓝色的平安祭中,道:“把银针放在这水里浸泡三个时辰,三个时辰后用镊子夹出来晾干就好。”
洛景谙点点头,就见百里炎起身,走到房间矮榻上闭目盘膝,心知到了教主运功疗伤的时间,当下也不扰他,只静静的立在一旁,百里炎却突然道:“去联系青鹰教在江州的分舵,让暗卫去查济虚的身份。”
洛景谙一怔,“江州分舵的势力大多分布在江州及其方圆百里之内,济虚是少林寺的人,江州分舵如何查的到?”
百里炎不答,只道:“你去就是了,他们自有办法。”
洛景谙只好领命而去,待洛景谙走后,百里炎才淡淡叹了口气。若他没猜错,十大掌门也好,怀空之死也好,都是有人在精心策划的,而这幕后之人,很有可能就是冲着自己来的,而夺宝大会,大概就是要拿洛景谙向自己开刀。
就是不知道,举办夺宝大会的人是洛东成,这究竟是巧合,还是幕后之人要用洛景谙的身世做文章。
可百里炎明知这是个陷阱,却仍是要往下跳,只因寒冰墨,是化解千重花之毒的唯一方法。
由于洛景谙前不久才来到江州处理教中事务,因此江州分舵的人待洛景谙都极是热情,洛景谙说明来意后,分舵的舵主成十三立刻表示自己一定会尽力而为。
洛景谙告辞了成十三,出了分舵,正准备回到客栈,却在半路上被人叫住。
“百里老弟!”说话的人正是沈卿云,洛景谙偏头,就见沈卿云一身白衣,站在自己不远处,嘴角噙笑,淡淡风华。
洛景谙走上去,颔首示意,问道:“怎么只有沈公子一个人,沈小姐呢?”
“我让她在客栈歇着了。”沈卿云笑笑,“倒是百里老弟,这是要去哪?”
洛景谙不答反问:“沈公子要去哪?”
沈卿云神秘的一笑,道:“我去看寒冰墨。”
洛景谙奇怪道:“寒冰墨?你去哪里看?”
沈卿云闻言,凑到了洛景谙耳边,低声道:“我偷偷去洛家,看看寒冰墨长什么样。”言罢,看着洛景谙略有讶异的神情,又道:“百里老弟要不要一起?”
洛景谙也没见过寒冰墨,听他这么说,不禁好奇起来了,点点头道:“好啊。”此时他对寒冰墨的态度已经和当时不一样了,只要有了寒冰墨,教主就能尽早恢复武功,洛景谙想着,夺宝大会上,无论有多少阻力,他都要拿到寒冰墨。
洛景谙现在反到有几分理解那些为了寒冰墨不择手段的江湖中人了。
洛景谙和沈卿云来到洛家,一路避开洛家下人的耳目,潜入洛家后院,洛景谙环望四周,问沈卿云:“寒冰墨在哪?”
沈卿云笑道:“你这样当然找不到了,寒冰墨这种宝贝,肯定是在密室之类的地方。”
洛景谙挑眉,正想问沈卿云密室在什么地方,就见沈卿云迅速劫持了一个家丁,明晃晃的匕首抵在的咽喉处,威胁问道:“洛家密室在哪里?”
洛景谙不料想沈卿云这般胆大,刚想说什么,就听那家丁颤抖道:“小人……小人不知道啊。”
“嗯?”沈卿云手中的匕首在他咽喉处晃了晃,威胁的意味明显。那家丁显然是怕了,忙道:“在……家主的书房里,具体在哪里,小人真的不知啊!”
沈卿云眉梢轻挑,又道:“洛东成的书房在哪里?”
“那里!”这次家丁答得飞快,迅速指向了东南方向,道:“沿着这方向直走就是了。”
沈卿云这才撤了自己的匕首,家丁见威胁没了,立刻溜了个没影。
“我们走!”沈卿云压低了声音,拉着洛景谙就往家丁说的地方跑,边跑边道:“若是他去报信,我们定会被抓到的。”
“……”洛景谙一阵无言以对,任凭沈卿云拉着自己跑得飞快,直跑到洛东成书房门外,洛景谙才道:“若是那家丁去报信,我们也只有在洛东成书房被抓到吧。刚才你问的可是洛东成的书房在哪里。”
“呀!”沈卿云惊叹一声,“你怎么不早说。”
“因为……”洛景谙轻笑,“我想快点见到寒冰墨。”
沈卿云一怔,旋即笑道:“那也要先确定洛东成书房里没人。”言罢足尖轻点,施展轻功跃上房顶。又朝洛景谙招手示意,让他上来。
待到洛景谙上到房顶,沈卿云才用极轻的声音道:“你掀开这瓦,看看洛东成在不在。”
洛景谙道:“上房揭瓦?我可不干这事,你怎么不看?”
沈卿云道:“洛东成也算是武功高强,他若是在,定然能发现我,百里老弟内功比我深厚,呼吸也轻,洛东成不会发现你的。”
洛景谙不置可否,只道:“难怪有人说奉承是毒药,真是一点不错。”说着伸出手,轻轻掀了瓦,道:“若是洛东成真的在,我们这会说话,就已经被发现了。”
沈卿云透过掀开的瓦片,看了眼书房,眼见书房里果然空无一人,不禁喜道:“真是天助我也,百里老弟,我们进去吧。”
洛景谙点点头,将瓦片摆回去,和沈卿云一起进了洛东成的书房。
沈卿云进了书房便四处打量起来,一会敲敲墙,一会跺跺脚,却仍然参不透其中玄机,不禁奇怪道:“这密室在哪呢?”
方才视角太小,洛景谙看不太清,这会进了书房,洛景谙才发觉,洛东成书房的陈设布局甚为精妙,倒和九阴殿有着三分肖似。
洛景谙看着桌案后面的太师椅,指着椅子上的扶手道:“玄机可能就在那扶手上。”
沈卿云闻言,忙走上前去,仔细端详着那扶手,半晌方道:“这扶手可以转动!”言罢便要伸手转动扶手。
“你等一下!”洛景谙正想出言阻止,沈卿云就已经把扶手转了一个周期,洛景谙暗道不好,就听书房墙壁内部发出了“轰隆隆”“轰隆隆”的声音。
沈卿云一怔,只见书房地砖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窟窿。
看来这就是密室的入口了。
洛景谙松了一口气,暗自庆幸这不是教主的书房。百里炎的书房机关无数,椅上扶手转动不同的角度,通往不同的密室,若是稍有差池,便会触动机关,轻者被从天而降的铁笼囚禁其中,重者直接被乱箭射死。
百里炎精通机关之术,才能将书房设计得如此精妙,倒不是洛东成可以比拟得了的。
洛景谙思索间,沈卿云已经顺着入口处的台阶往下走了,洛景谙只好跟上,二人顺着螺旋台阶一路向下,走了大约百步,阶梯仍是不断延伸,沈卿云不禁道:“这密室建在如此深的地下,真是麻烦。”
洛景谙却蹙眉不语,冥落崖上的密室,在通过的路途中都会设置重重机关,只要是擅闯者,从来没有全身而退的。而这条台阶,除了长一点以外,似乎没有任何不妥。
沈卿云见自己说话没人回答,不禁回头看向洛景谙,道:“百里老弟?”
洛景谙回神,道:“怎么了?”
沈卿云道:“你方才在想什么?”
洛景谙道:“没什么,我在想……这些台阶的尽头,可能什么都没有。”
沈卿云一怔:“怎么可能,那洛东成弄这么个东西做什么?”
洛景谙沉吟片刻,道:“我们下这阶梯,一路太平,若是密室真的建在阶梯之下,怎会没有机关障碍?”
沈卿云闻言,也觉得洛景谙这话十分有道理,不过他还是道:“大概洛东成也想不到,会有人发现扶手上的秘密吧。”
洛景谙思绪不出,沈卿云却已经催促着他继续往下走了,洛景谙只好和沈卿云一路向下,大概又是百余步,台阶终于到了尽头。
而尽头是一堵墙。
沈卿云看到这堵墙,不禁有些泄气,道:“不是吧,真的什么都没有。”言罢还不死心,伸出手敲了敲墙壁,却传来“嗵”的声音。
“墙是空心的!”沈卿云转忧为喜,道:“百里老弟这回可是错了,这墙后面肯定是洛东成建的密室。”
洛景谙点点头,道:“是啊,然而我们找不到密室的入口。总不能把这墙拆了吧?”
沈卿云道:“入口肯定在附近,百里老弟既然能发现扶手上的玄机,这墙肯定也不在话下。”
洛景谙摇头道:“你不必夸我,我也不是很确定,你对着这墙,先敲三下,停两息,再敲四下,试试看吧。”
沈卿云虽然奇怪洛景谙为什么知道这么多,不过还是照做了,待沈卿云敲完,墙壁却还是没有任何动静,沈卿云刚想询问,就见眼前墙壁开始缓缓下降。
沈卿云一怔,墙壁就已经降至了门槛的高度,映入沈卿云眼帘的是一个百米见方的房间。房间没有弯弯绕绕,其中景象一览无余。
二人踏入房间,就见房间里摆满了画像,数百幅画卷挂在墙壁上,推在角落里,散落在地上,而画卷无一例外,画得全是一个人。
而且是一个女人。
女人极美,一眼看过去,就能令人惊艳不已,说是倾国倾城,一点都不夸张。
沈卿云和洛景谙看到画像,都是震惊不已,却不是因为女子的美丽,而是因为,画像上的女人,和洛景谙足有八分相像。
沈卿云张大了嘴,半晌无言,良久方道:“那女子……那女子和你好像啊!”
洛景谙点点头,表示认同,沈卿云又道:“你们定然有什么血缘关系。”
洛景谙刚想说话,就听后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洛景谙一惊,知道有人走过来了,洛景谙想找地方躲一躲,却发现这里根本没有藏身之处。
沈卿云显然也听到了脚步声,心中暗道糟糕,就听身后一个低沉的男声响起:“你们是什么人?”
洛景谙回头,身后站了两个人,一个是身穿长衫的中年男子,另一个则做小厮打扮,在男子身边站立。
沈卿云连忙朝男子一揖,道:“卿云见过洛叔叔。”
洛景谙这才知道,这男子就是洛东成。
洛家和沈家同属中原三大武林世家,洛东成自然见过沈卿云,看到沈卿云,洛东成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沈卿云一时语塞,半晌才回答道:“卿云久闻寒冰墨的盛名,想来看看。卿云擅闯洛叔叔的房间,还请叔叔赎罪。”
洛东成闻言,立刻换上了一副和蔼的面孔,和颜悦色的拍拍沈卿云的肩膀,道:“卿云啊,不是我这个做叔叔的说你,你若想看寒冰墨,和叔叔说就是了,你父亲和叔叔的关系,叔叔还能不给你看吗?”
沈卿云一脸受教:“叔叔说的对,卿云以后不会了。”
洛东成又笑道:“你父亲若是知道了你这行径,定然会责罚于你,不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叔叔不会告诉你父亲的。只是卿云以后可不能再乱闯别人的地方了,这次是你洛叔叔,下次你若是擅闯了冥落崖,魔教的人定然不会放过你”
洛景谙听这话,不禁有些好笑,冥落崖高达数百丈,四周都是悬崖峭壁,若非精通奇门遁甲之术,根本就找不到上崖之路,谁没事找事去爬冥落崖?
洛景谙嘴角一撇,正好被洛东成注意到,洛东成看到洛景谙的脸,眼中掠过一丝惊讶。
洛东成看着洛景谙道:“你是谁?”
沈卿云忙道:“这是我的朋友,是我强迫他来的,洛叔叔不要责怪他。”
洛东成看向沈卿云:“来者是客,既然是你的朋友,洛叔叔自然不会责怪他。”言罢,洛东成对洛景谙道:“这位公子若不嫌弃,就请到前厅喝杯茶吧。”
洛景谙没想到洛东成尽然会这么热情,心中警惕了起来,洛景谙抬眼看着洛东成,却只在他脸上看到了怀念与温柔。
洛景谙想,或许这画像上的女子和洛东成有什么渊源,他看到自己才会有如此反应吧。
洛景谙移开视线,略略颔首道:“晚辈多谢洛家主好意,晚辈擅闯贵府,洛家主不见怪就好,不敢再劳烦洛家主招待。”
洛东成也不勉强,道:“既如此,你们先去吧。”言罢对身后的小厮道:“好生送二位公子出去。”
小厮应了,刚想请二人离开,就听沈卿云道:“那寒冰墨……”
洛东成微微一笑,道:“你不用急,五日后自然就能见了。”
沈卿云闻言还不甘心,小厮却已经朝着门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沈卿云无奈,只好随着小厮上了台阶,洛景谙亦随其后。
而在他们走后,洛东成脸上的温柔与和蔼便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阴鸷与狠毒。
洛东成缓缓抚摸着墙壁上的画卷,喃喃道:“墨桓,我看到你和百里炎的孩子了,他真的很优秀。为什么……为什么他不是我们的孩子……”虽然洛东成眼中满是复仇的疯狂,但语气却满是温柔。“当年若不是百里炎阻止,我早就摔死他了,不过现在,我倒有些庆幸了,庆幸他还活着,庆幸百里炎待他那么好。只有这样,我才能看着百里炎和洛景谙自相残杀啊……”
小厮将洛景谙和沈卿云送至洛家大门口,沈卿云一路碎碎念着寒冰墨,洛景谙虽然遗憾,但是想着那个画卷上和自己十分相似的女人,对寒冰墨就没有沈卿云那么深的执念了。
沈卿云客气的和小厮说着告辞的话,小厮也直道不敢,然而就在二人准备走时,那小厮却突然发难了。
小厮趁洛景谙不备,竟然一掌向洛景谙拍去。洛景谙下意识避开,小厮却不依不饶,继续出招。洛景谙略略蹙眉,和他过起招来,小厮的武功显然不错,短短数息之间,就已经和洛景谙过了十几招。
洛景谙没料想这小厮会突然发难,更没想到他的功夫还十分不错,沈卿云更是一脸茫然的站在旁边,不明白这个小厮是抽了什么风。
当沈卿云反应过来,想去帮忙的时候,洛景谙和那个小厮已经结束了他们之间的过招,小厮朝着洛景谙一揖,道:“小人见公子气息绵长,便知公子定然是内力深厚之人,一时没忍住和公子动起手来,小人多有冒犯,公子赎罪。”
洛景谙心里明白,这个小厮的身份并没有那么简单,估计此番试探,也是洛东成授意的,但洛景谙还是摆手道:“没关系,如果你没有其他事情,那我们就告辞了。”
小厮连忙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道:“二位公子这边请。”这回是真的将二人送出了洛家门口,再没生什么事端。
洛景谙和沈卿云这才离开洛家,直到二人走出了五十米开外,沈卿云才不乏感叹的道:“洛家的人,连小厮的武功都这么好,那洛东成是功夫岂不是……”
沈卿云想了想,不知该怎么形容,倒是洛景谙道:“那也不见得,你方才拿着匕首威胁着那个家丁,他不是什么功夫都没有么?”
沈卿云也想起来了,点点头,深以为然,又道:“不过那个和你动手的小厮,他的功夫真的不错。”
洛景谙没有接话,只是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当那个小厮回到洛东成书房的密室时,洛东成还在对着画卷喃喃自语,看到小厮回来,洛东成也只是随意道:“你来了?”
小厮冷笑一声,伸手往脸上一撕,脸上的人皮面具被轻轻撕下,露出了一张和方才容貌全然不相符的面孔。
若是洛景谙在此,定然会认出,这人便是那日在凤凰岭带走穆鸿明的银生。
银生将面具往怀里一揣,道:“你这个儿子,真是不容小觑啊!假以时日,他的武功修为定然会居于所有人之上。”
洛东成闻言,脸色一变,半晌才道:“他不是我儿子。”
银生笑道:“是啊,他是百里炎的儿子,可是那又如何?有了洛景谙,你才能实现你的复仇,我也才能实现我的计划。最重要的……”银生顿了顿,方道:“是要让洛景谙认为,你是他的父亲。”
洛东成不禁冷笑,“怕是在洛景谙心里,百里炎才是他的父亲吧”
银生摇头道:“那也不见得,不然你以为,洛景谙为什么姓洛,而不姓百里?”
洛东成一怔,他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洛景谙被百里炎带走时才刚刚出生,百里炎完全不用保留洛景谙的姓氏啊。
洛东成正想着,就听银生道:“因为百里炎介意,介意他是你的儿子,他不想让你的儿子承袭他的姓氏。”
啦啦啦~我是勤劳的小蜜蜂
洛东成眼中复杂神色一闪而过,道:“可惜,他承袭了我的姓氏,却没有承袭我的血脉。不然……他一定会是我洛家的骄傲。我一定会像栽培玦儿一样栽培他。”
银生闻言,眼中不禁浮现一丝不屑,百里炎虽然失了武功,但他天文地理,琴棋书画,甚至医卜星象,都极为擅长乃至精通,洛景谙在冥落崖,得到了百里炎全心全意的栽培和教导,成就可比在洛家大得多。
洛风玦虽说是洛东成的长子,在江湖上也是颇有盛名,但比起洛景谙,还是差了许多。
银生道:“洛景谙若真是你的儿子,也只是个庶子而已,有洛风玦这个嫡长子在前,就是你想全力栽培洛景谙,洛夫人也不会同意吧。”
洛东成冷哼一声,道:“那又如何,不管怎样,洛景谙在江湖上的名声都不能和玦儿相比的。洛家是名震中原的武林世家,青鹰教是魔教,洛景谙再优秀,也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存在。”
说到这,洛东成的语气多了些许怨恨,“可笑墨桓竟看不透,明明已经嫁给我了,却到死都念着百里炎。”
银生讥笑道:“当年若不是你给她下了千重花的毒,以她腹中骨肉做威胁,你当她肯嫁你?而你看上她的时候,莫说已经有了夫人,就连洛风玦都快五岁了,她嫁给你,也只能做妾。”
洛东成闻言,竟是怒了,高声叫喊道:“我爱她,这还不够吗?我会比百里炎对她好。是墨桓看不透,心心念念着百里炎!”言罢,眼中竟然闪烁着疯狂的光芒。
银生没再说话了,求而不得心头爱,与其说洛东成爱墨桓,倒不如说他爱的是自己,百里炎爱墨桓,能将墨桓与别的男人生的孩子视如己出,而洛东成的爱,却只是在墨桓生产的时候把孩子摔死。
银生看得透,却不会说,他还要利用洛东成,完成整个计划。
洛景谙和沈卿云一路走着,二人的交谈间,洛景谙得知沈卿云也暂住在春禧楼,不过由于天字号房被人包了,他和沈卿月只在地字号房租了两间屋子。
二人走到春禧楼的五楼的时候,沈卿云仍然不想和洛景谙分开,拉着洛景谙又说了几句话,这才意犹未尽的告辞。
待得洛景谙回到房间时,已经是晚膳十分了。
洛景谙推门,百里炎此时早已停止了运功调息,正坐在矮榻上,手执一卷不知名的书,看得出神。
洛景谙走到百里炎身前,换掉百里炎身侧的茶几上早已凉透的茶,倒了一杯热茶放好,就听百里炎道:“你回来了。”
“是。”洛景谙应了,百里炎又道:“怎么去了这么久?”
百里炎的语气很是平常,他也只是随便问问,并没有多想。
洛景谙实话实说道:“属下去了一趟洛家。”
百里炎一怔,竟是没再接话,洛景谙只好站在一旁,过了许久,百里炎才道:“哪个洛家?”
洛景谙闻言,不禁奇怪,他没想到教主会问这个问题,洛景谙道:“江北洛家。”
“……”百里炎没说话,可洛景谙敏感的觉察到,教主生气了。
虽然洛景谙不明白教主为什么生气,可房间里突然降低的气压告诉他,教主很生气。
正当洛景谙想着原因时,百里炎又道:“你看见洛东成了?”
百里炎这句话说得颇有几分咬牙切齿,洛景谙怎么听,都觉得教主这话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没问自己为什么去洛家,也没问自己和谁去的,竟然只问了自己有没有见到洛东成?
突然间,画卷上女人的绝世容颜电石火光一般在洛景谙脑海中闪过。
洛景谙垂眼,沉吟片刻,方道:“……是。”
百里炎豁然起身,站在洛景谙面前,洛景谙吓得后退一步,衣领就被百里炎拉了起来。
“我看你就是太闲了!”
洛景谙极少看到教主这种神情,闻言不禁眼皮一跳,怯声唤道:“教主……”
百里炎松手,还没等洛景谙站稳,就一脚踹在洛景谙大腿上。
洛景谙腿一软,竟直直跪在了地上,膝盖砸在花纹繁复的青砖上,痛得洛景谙一阵皱眉。
洛景谙顾不上膝盖传来的疼痛,勉强撑了地面跪好,刚想说什么,胸口又被踹了一脚。
百里炎这一脚踹得不轻,洛景谙不敢躲,生生受了,一下被踢出几米开外,直撞到身后的桌子腿上才停下来。
洛景谙压下喉头上涌的血腥,不敢耽搁,再度膝行至百里炎身边,垂眼道:“教主息怒。”
百里炎却没再理他,又复坐在矮榻上,拿起刚刚看到一半的书卷,再次读了起来。
洛景谙不知所措的跪在地上,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什么了。只是眼下这些都不要紧,最重要的是先平息了教主这团无名火。否则怒火攻心,内伤更不容易好。
想到这,洛景谙稳了稳心神,压下心中的惧怕,低声道:“教主若是生气,尽管责罚属下,别气坏了身子。”
百里炎此时虽然拿着书,却看不进一个字, 他以为自己已经将情感控制得足够好了,如今才发觉,所谓的放下过往只不过是自己的错觉,只要一听洛东成的名字,潜藏在心中所有的愤怒与不甘都会不由自主的喷薄而出。甚至于,连洛景谙的优秀懂事都会变成对洛东成的嫉妒与愤恨。
因此,百里炎听了洛景谙的话,非但没有消气,反而将原本努力压抑的怒火燃烧得更旺。百里炎将手中的书往桌子上重重一放,起身拉着洛景谙的胳膊把他拖起来,把他上半身压在矮榻上,手中不知何时出现的鞭子就抽了下去。
百里炎平日里教训洛景谙用的藤条此时尚在冥落崖,眼下他手中的鞭子,则是来时一路用的马鞭。
马鞭虽细,可威力却比藤条更甚,洛景谙挨了一下,就疼得一哆嗦,差点叫了出来。
百里炎却没有体谅洛景谙的痛苦,一鞭一鞭自顾自的往下抽,也幸亏他此时失了内力,若是内力还在,百里炎下手这般没有分寸,定然将洛景谙抽得血肉模糊。
不过就算百里炎没用内力,二十几下过后,洛景谙臀腿间的血迹也殷红了深黑色的衣服,百里炎见状,倒是停了一下,伸手去解洛景谙腰间的腰封。
待得洛景谙的裤子被百里炎脱下的时候,臀腿间已是道道血痕了,若是在平时,百里炎看着这伤,必然心疼。可是此时百里炎正在气头上,看了这伤,非但没有停手,反而下手更重了。
百里炎扬鞭,再次抽打下去,却听洛景谙道:“教主!”
百里炎手上动作一顿,洛景谙又道:“属下的父母和教主可有渊源?”
洛景谙原本是不知道的,只是想起洛东成书房密室中的画像,看到教主听到洛东成之后如此反映,再联想自己的姓氏,胡乱猜测了一番。可百里炎听了这话,原本就在脑海中挥之不去的往事更加肆无忌惮的掠夺着他仅存的理智,百里炎没有回答洛景谙的话,握着鞭子的手紧了紧,再抽下去的一鞭反而比之前更重。
而在洛景谙看不见的地方,百里炎甚至连眼睛里都布满了血丝。一双眼睛似着了魔一般,配合着脸上的陈年刀疤,愈发狰狞。
洛景谙开始还会想教主到底为什么突然生气,可现在他已顾不得这么多了,疼痛冲击着他的思维,他只觉得这马鞭实在难挨,洛景谙眼前阵阵发黑,总觉着自己下一刻便要死了。
三十,四十,五十……
洛景谙只希望能靠着数数来转移注意力,然而这并没有什么缓解疼痛的作用。反倒是百里炎的马鞭又快又狠,洛景谙数了五十,其实已经有七十多了。
自己真的要被教主打死了……
这是洛景谙昏迷之前的最后所思。
当洛景谙再次醒来时,百里炎已经不知所踪了,洛景谙动了动腿想要起身,双腿瞬间传来一阵剧痛,洛景谙倒吸了一口凉气,又栽了回去。
洛景谙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趴在床上了。
身后的疼痛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洛景谙侧脸枕在枕头上,额间已是冷汗涟涟。洛景谙咬了咬嘴唇,还是想爬起来给自己上点药。
洛景谙刚用手臂把身子撑起来,房间的门忽然被打开了。洛景谙抬眼看去,只见教主迈步走来,手中还端着一个托盘。
百里炎看见洛景谙醒了,加快步伐走到床钱,将手上的东西放在床头柜上,坐到床边,淡淡道:“你醒了。”
百里炎没有什么表情,洛景谙一时间也拿不准教主有没有消气,不敢多说,只是幅度极小的点点头,百里炎叹了口气,伸手扶住洛景谙的手臂,帮他换个舒服的姿势。洛景谙骤然失了支撑点,一下靠进百里炎怀里。
洛景谙闻着百里炎衣襟上自己熟悉的味道,方才的不安与担忧瞬间消散了许多,倒是无辜挨打的委屈涌上了心头。
以至于当百里炎说帮他上药的时候,洛景谙还很矫情的说不要。
因为他怕疼。
百里炎皱了皱眉,到底念着孩子被自己无辜迁怒,没有发作,只是温言道:“这怎么行,伤口发炎了怎么办。”
方才的功夫,洛景谙已经看清了床头托盘里的东西,多半是些药效极好但药性极烈的药,洛景谙看着那些东西,心里就是一阵发憷。
说话间,百里炎已经伸手去拿托盘中装了药粉的瓷瓶,上面还贴了金疮药的标签。
但洛景谙知道这肯定不是普通的金疮药,以教主的傲娇属性,根本不屑去用那些普通寻常的药,就连金疮药的配方,也在百里炎的增增减减之下,变化极大。
许是刚刚挨了顿无辜的打,人也变得格外娇气起来,洛景谙看见教主手中的药,忙伸手握住百里炎的手,也不说话,只是睁着漂亮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百里炎。
百里炎被他看得心软,犹豫了一下,还是放下了手里的药,心想着等他睡下了再上药也是一样的,洛景谙松了一口气,就听百里炎道:“你饿不饿,本座吩咐厨房给你弄点吃的?”
洛景谙折腾了一天,又挨了顿打,此时天色已经很晚了,洛景谙还真感觉到饿了,闻言连忙点头,百里炎见状笑了一下,扶着他趴好,这才出了房间。
待得百里炎走后,洛景谙才收起脸上撒娇的神色,一丝凝重浮上眉眼之间。
教主是在听了洛东成的名字之后才生气的,而洛东成又在书房的密室中收藏的大量画卷上的女人又和自己长得十分相似,这不得不让洛景谙多想。
洛景谙自幼在百里炎身边长大,他很清楚教主不是一个冲动易怒的人,能让教主愤怒成这样的,定然不是简单的事情。洛景谙猜测,大概是一段和自己的身世有关的前尘往事。
洛景谙很清楚的记得,他幼时曾不止一次的向教主询问过自己的父母,然而从来没有得到过明确的回答,久而久之,洛景谙也就不问了。
可是洛景谙实在想不明白,能让教主如此失去控制的事情到底是什么。因为此时的他尚且不知道,光是一个洛东成并不足以让百里炎气成这样,更多的,则是银生和他过招时,特意在他身上留下的,令人失去理智的药粉。
百里炎再进房间时,手里便多了一支碗,洛景谙看到吃的,连忙从床上撑起来,巴巴的望着百里炎手里的碗。
百里炎将床头柜上的托盘移了移位置,将手里的碗放在桌上。洛景谙看一眼,就被碗里一团黑乎乎不知是什么的东西给惊住了。
这东西……能吃?洛景谙突然有些想念冥落崖的厨子了。
洛景谙低头,正准备细细端详青瓷碗里的东西,一股药味就直直充进他的鼻子里。洛景谙摸了摸自己高挺的鼻梁,感觉自己好像没那么饿了。
百里炎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碗里的黑色流状物,道:“这粥里加了些药物,有利于你的伤处,你既不想上药,就把这碗粥吃了吧。”言罢,百里炎吹了两吹,将勺子放到洛景谙唇边。
“……”洛景谙看着教主放在自己嘴边的勺子,嘴角抽了抽,道:“教主放下吧,我自己来就好。”说着就要伸手去接百里炎手中的勺子。
百里炎躲了一下,皱眉道:“别闹了,你自己怎么来,快张嘴。”
洛景谙违逆不过,只好张嘴把那勺粥咽了,苦涩的味道瞬间盈满了口腔,洛景谙虽然已经想到了这所谓的粥不会好喝,但也没料到它的味道这么奇怪,洛景谙咽了一半,就被呛到了,一时间咳嗽不停。
百里炎见状,连忙放下勺子,拍着他的背为他顺气,洛景谙咳了一阵,稍有缓解,然而百里炎并没有就此放过他,见他不咳嗽了,又舀了一勺,示意他接着吃。
洛景谙有气无力的靠在床沿上,由着百里炎把粥一口一口的喂到自己嘴里。等到洛景谙吃得见底了,那味道也没有这么难以接受了。
许是那粥里的药有安眠的成分,洛景谙吃过一碗,便昏昏欲睡起来,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洛景谙就已经睡着了。
百里炎这才满意的将空碗拿走,再次拿过被自己“画龙点睛”的金疮药来,掀开洛景谙的被子,仔细替他上药。
百里炎虽然下手失了分寸,可他到底没有往死里打,再加上那药效极好的金疮药,洛景谙在夺宝大会开始之前就能下地了。
这几日洛景谙都是趴在床上度过的,殊不知,此时的江州城,已经是武林中人的天下了。
而洛景谙再见到洛东成时,已经是在夺宝大会的比武台上了。
洛景谙随百里炎现在人潮之中,看着比武台上的洛东成,想到他可能是自己的亲人,唇角莫名勾起一丝笑意。
洛东成现在比武台上,以居高临下的姿态望着众人,他的目光环视一眼喧闹的人群,在触碰到百里炎隐藏在面具下的冷冽目光时,莫名的颤抖了一下。随即勾起一个志在必得的笑容。
百里炎,你既来了,寒冰墨就一定是你的。
洛东成收回自己的目光,朗声道:“今日夺宝大会,洛某有幸邀请各位前辈前来,诸位都是江湖上有名的武林高手,想必洛某今日可以一饱眼福了……”
“洛家主不必多言。”洛东成话音未落,就被一个身穿淡青色长衫的人打断,正是崆峒派掌门的师弟,简一冲。
简一冲道:“洛家主直说罢,此次夺宝大会,是个什么规则?”
简一冲早年拜入崆峒派门下,习武四十余载,武功早已不弱,就是这脾气,本就不怎么好,这些年更是愈发暴躁,在崆峒派的小一辈里已成了万人嫌。
洛东成抬手笑道:“简大侠不必着急,且听我把话说完。今日夺宝大会,倒也没什么特别的规则,想得寒冰墨的上台挑战便是,若是打得过挑战的人,就可以得到寒冰墨。”
简一冲点点头:“这也公平”
洛景谙眉头一皱,他虽然没参加过类似的比武大会,可在冥落崖上也听了不少,这种擂台打法看似公平,其实不然。第一个上台的人面对的往往是车轮之战,到了后面,体力消耗殆尽,便是遇上了武功比自己差的人,也没有多少胜算。
简一冲率先跃上了比试台,高声道:“我先来!谁跟我比划比划?”
简一冲话音刚落,一个身穿银白色衣衫的年轻人便站了出来,朝台上的简一冲一揖,道:“青城派后学陆青阳有礼。”言罢,也施展轻功,跃上比武台。
洛景谙看着台上那一袭白衣,不知怎么就想起了一句话。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白衣给人的印象大概就是一身仙气吧。洛景谙少有颜色浅的衣服,大多是深黑,藏青一类的。百里炎看了眼洛景谙,不知他穿上一袭白衫,是否也是一位翩翩公子?
翩翩公子?百里炎被自己的想法惊了一下,随即摇头,这孩子从小没让自己省过心,鬼主意一大把,身上更没有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
简一冲看着陆青阳,见他不过二十来岁的模样,不禁笑道:“果然是后生无畏,好,便让老夫与你过几招。”
陆青阳被看轻,也不生气,只拱手道:“请前辈赐教。”
于是,这场夺宝大会就在二人的你来我往中拉开了序幕。
简一冲到底念着自己是长辈,这第一招还是陆青阳发出的,不过简一冲的武功经验在那里摆着,纵然是后发制人,也很快占了上风。
洛景谙看着简一冲,就知道他是内力雄浑之人,只是他没想到,陆青阳竟也不容小觑,凭他能在简一冲手下走过几十招就知道了。
三十招过后,陆青阳使出了一招“平沙落雁”,手中三尺青锋在阳光的照射下挽出朵朵剑花,这一招算是青城派的绝学,倒没想到陆青阳能学得这么好。简一冲一时不查,险些被刺,幸好及时闪躲避开,饶是如此,简一冲也被逼退了好几步。
台上的局势瞬间逆转,陆青阳见自己这招有用,却是不敢再用,就怕简一冲有什么方法给破解了。又是十招,简一冲凭借着自己深厚的内力和比武经验,再次处于上风。不过陆青阳也不甘示弱,靠着精妙的剑法和灵活的身躯,和简一冲较起劲来。
简一冲一时间倒也奈他不得。
二人你来我往,真章顿现,看得底下众人连连叫好,半柱香过去,二人竟还没分出胜负。
台底下百里炎却是目光微变,简一冲的武功不算若,陆青阳不过二十出头,竟然能和他过这么多招,并不是因为陆青阳如何的少年天才,而是因为陆青阳的武功套路,看似承自青城派,实则还有两成,是雁云决里的功夫。
雁云决自然不是青城派的武功,而是青鹰教流传在外的武功秘籍。
虽然雁云决上面记载了许多高深精妙的绝世武功,然而百里炎却从没有将雁云决找回的打算,因为雁云决太过晦涩难懂,若是稍有差池,练功的人就会走火入魔。
雁云决共分四部,百里炎年轻时曾练过前三部,第四部还没等练习,雁云决就被人盗走了。彼时百里炎还不是教主,对这件事也没有太过上心,倒是没想到,今日会在这里看到雁云决上的功夫。
百里炎看陆青阳的招式,就知道他已经练到了雁云决第一部的后半部分了。也难怪简一冲一时间不能拿他怎样。
百里炎转身,见洛景谙看着台上的比试,虽然神色认真,但是潜藏在眼底的漫不经心还是出卖了他。
洛东成现在比武台上,以居高临下的姿态望着众人,他的目光环视一眼喧闹的人群,在触碰到百里炎隐藏在面具下的冷冽目光时,莫名的颤抖了一下。随即勾起一个志在必得的笑容。
百里炎,你既来了,寒冰墨就一定是你的。
洛东成收回自己的目光,朗声道:“今日夺宝大会,洛某有幸邀请各位前辈前来,诸位都是江湖上有名的武林高手,想必洛某今日可以一饱眼福了……”
“洛家主不必多言。”洛东成话音未落,就被一个身穿淡青色长衫的人打断,正是崆峒派掌门的师弟,简一冲。
简一冲道:“洛家主直说罢,此次夺宝大会,是个什么规则?”
简一冲早年拜入崆峒派门下,习武四十余载,武功早已不弱,就是这脾气,本就不怎么好,这些年更是愈发暴躁,在崆峒派的小一辈里已成了万人嫌。
洛东成抬手笑道:“简大侠不必着急,且听我把话说完。今日夺宝大会,倒也没什么特别的规则,想得寒冰墨的上台挑战便是,若是打得过挑战的人,就可以得到寒冰墨。”
简一冲点点头:“这也公平”
洛景谙眉头一皱,他虽然没参加过类似的比武大会,可在冥落崖上也听了不少,这种擂台打法看似公平,其实不然。第一个上台的人面对的往往是车轮之战,到了后面,体力消耗殆尽,便是遇上了武功比自己差的人,也没有多少胜算。
简一冲率先跃上了比试台,高声道:“我先来!谁跟我比划比划?”
简一冲话音刚落,一个身穿银白色衣衫的年轻人便站了出来,朝台上的简一冲一揖,道:“青城派后学陆青阳有礼。”言罢,也施展轻功,跃上比武台。
洛景谙看着台上那一袭白衣,不知怎么就想起了一句话。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白衣给人的印象大概就是一身仙气吧。洛景谙少有颜色浅的衣服,大多是深黑,藏青一类的。百里炎看了眼洛景谙,不知他穿上一袭白衫,是否也是一位翩翩公子?
翩翩公子?百里炎被自己的想法惊了一下,随即摇头,这孩子从小没让自己省过心,鬼主意一大把,身上更没有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
简一冲看着陆青阳,见他不过二十来岁的模样,不禁笑道:“果然是后生无畏,好,便让老夫与你过几招。”
陆青阳被看轻,也不生气,只拱手道:“请前辈赐教。”
于是,这场夺宝大会就在二人的你来我往中拉开了序幕。
简一冲到底念着自己是长辈,这第一招还是陆青阳发出的,不过简一冲的武功经验在那里摆着,纵然是后发制人,也很快占了上风。
洛景谙看着简一冲,就知道他是内力雄浑之人,只是他没想到,陆青阳竟也不容小觑,凭他能在简一冲手下走过几十招就知道了。
三十招过后,陆青阳使出了一招“平沙落雁”,手中三尺青锋在阳光的照射下挽出朵朵剑花,这一招算是青城派的绝学,倒没想到陆青阳能学得这么好。简一冲一时不查,险些被刺,幸好及时闪躲避开,饶是如此,简一冲也被逼退了好几步。
台上的局势瞬间逆转,陆青阳见自己这招有用,却是不敢再用,就怕简一冲有什么方法给破解了。又是十招,简一冲凭借着自己深厚的内力和比武经验,再次处于上风。不过陆青阳也不甘示弱,靠着精妙的剑法和灵活的身躯,和简一冲较起劲来。
简一冲一时间倒也奈他不得。
二人你来我往,真章顿现,看得底下众人连连叫好,半柱香过去,二人竟还没分出胜负。
台底下百里炎却是目光微变,简一冲的武功不算若,陆青阳不过二十出头,竟然能和他过这么多招,并不是因为陆青阳如何的少年天才,而是因为陆青阳的武功套路,看似承自青城派,实则还有两成,是雁云决里的功夫。
雁云决自然不是青城派的武功,而是青鹰教流传在外的武功秘籍。
虽然雁云决上面记载了许多高深精妙的绝世武功,然而百里炎却从没有将雁云决找回的打算,因为雁云决太过晦涩难懂,若是稍有差池,练功的人就会走火入魔。
雁云决共分四部,百里炎年轻时曾练过前三部,第四部还没等练习,雁云决就被人盗走了。彼时百里炎还不是教主,对这件事也没有太过上心,倒是没想到,今日会在这里看到雁云决上的功夫。
百里炎看陆青阳的招式,就知道他已经练到了雁云决第一部的后半部分了。也难怪简一冲一时间不能拿他怎样。
百里炎转身,见洛景谙看着台上的比试,虽然神色认真,但是潜藏在眼底的漫不经心还是出卖了他。
百里炎道:“你不想看?”
洛景谙回神,摇摇头,道,“没有。”
百里炎眼中闪过一丝狐疑,到底什么都没说,又看起台上二人的比武来。
虽然陆青阳用了雁云决上的功夫,二人的比武十分有看头,但洛景谙想着自己的身世,此时的心思全在洛东成身上,根本没法认真看比武台上的二人。
洛景谙时不时的看向站在比武台旁边的洛东成,百里炎站在他旁边,自然感受得到,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在看到洛东成时,银质面具下神色微变。
在洛景谙养伤的那几天,百里炎几次想问洛景谙在洛家都的事情,不过每次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百里炎知道,自己那顿打,已经让孩子疑心了,这几日洛景谙不主动问洛东成的事就是好的,百里炎又怎会主动提起。
百里炎心里明白,洛景谙有权力知道自己的身世,洛东成是洛景谙的父亲,他没有资格阻止他们见面甚至相认。可百里炎仍然发自内心的不想让洛景谙知道自己的身世,至于为什么,百里炎也说不清,只是一想到洛景谙要叫洛东成父亲,百里炎心里就有一种强烈的排斥感。
洛东成感受到百里炎敌意的目光,也向百里炎看去,在百里炎收回自己的目光之前,露出了一抹挑衅的笑容。
百里炎移开视线,没有任何表示,只是垂在身体两侧的手默默的握紧了。
无论如何,在这场和洛东成的较量中,百里炎都是失败的,只因洛景谙,无论是姓氏还是血缘,都和洛东成一脉相承。
百里炎突然后悔了,后悔因为自己的一时意气,不让洛景谙传承自己的姓氏。
洛景谙站在百里炎身边,又随时关注着洛东成,自然敏锐的感受到了二人之间微妙的气氛,一时间,一个念头在洛景谙脑海里闪过。
教主和洛东成,不会有什么仇吧?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随即被洛景谙否定,若是洛东成真的得罪了教主,自己又和洛东成有血缘关系,教主又怎么会对自己这么好?
洛景谙想了想,却理不出什么头绪,索性不再去想,认真看起比武台上的武功比试来。
此时陆青阳和简一冲的比试已经接近尾声了,陆青阳年纪轻,功力也不够,靠着雁云决上的武功撑了上百招已属不易,洛景谙拿看一眼,就知道陆青阳要输了,果不其然,又过了十几招,简一冲使出七伤拳中的损心诀,一拳打在陆青阳的心口,趁着陆青阳吃痛,就被简一冲扔下台去了。
待得疼痛稍有缓解,陆青阳才勉强起身,对着简一冲再次一揖,道:“前辈武功,果然高强,晚辈受教。”
简一冲这次态度却比之前好了许多,闻言连忙摆手道:“年轻人武功不错,当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言语中似乎甚为欣慰。
洛景谙也低声叹道:“雁云决记载的神功,果然令人叹服。”
百里炎一怔,道:“本座记得,雁云决的功夫,你只学了第一部的上半部分,如何知道陆青阳的武功招式?”
洛景谙笑道:“雁云决的功夫虽然深奥,可却是出自一人之手,前后内容自然是贯穿的,属下虽然没有练到第一部的后半部分,可也看得出来,陆青阳方才的招式,虽然大部分出自青城派,可支撑他在简一冲前辈手下过上百招的,却是雁云决上的武功。”
百里炎道:“这倒是难得,还以为本座从前教你的雁云决的那点皮毛,都被你忘光了。”
洛景谙闻言,低头小声道:“是教主自己说的,雁云决的功夫晦涩难懂,不练也罢。也免得属下走火入魔。”
百里炎没理他,眼中无奈一闪而过,这大概是洛景谙练武时偷懒的唯一正当理由了。
陆青阳下场,简一冲固然是得了第一场的胜利,然而这百招下来,简一冲的体力也消耗得七七八八了。
洛景谙暗自摇头,只觉得以简一冲的武功,第一个上场实在是浪费,正暗暗可惜着,就听百里炎道:“简一冲内力深厚,就算与陆青阳过了百招有余,在场的大部分人也未必是他的对手。”
洛景谙闻言,不禁道:“若是他一直赢,便要一直打,内力深厚有什么用,还不是要消耗殆尽。”
百里炎道:“他若是因为内力消耗太多而被人打败,你便能少个劲敌。虽然这样有些胜之不武,但是打擂台的技巧正是在此。简一冲不会用,武功再高,也是枉然。”
洛景谙点点头,他虽然没打过擂台,却知道做生意的门道,商业竞争除了实力,技巧往往也很重要,想来这擂台也是如此。
而百里炎看得却很准,就算简一冲内力折损了许多,第二个向他挑战的人依然不是他的对手。
第二个上台的人身材矮小,穿着深灰色的衣服,再加上那肥胖的身躯,人赠外号:五福鼠。
五福鼠在江南一带也算是小有名气,但到了简一冲面前,就有些不够看了,五福鼠的武功都是看着别人打斗时自己悟出来的,并没有经过任何系统的学习,用五福鼠自己的话来说,他之所以不拜入任何一个门派之下,是因为他需要博采众长。
五福鼠的武功兼容了各家所学,虽然只是一点皮毛,可是杂乱无章的套路也让简一冲一时间找不出破解之法。
洛景谙在台下,这次看得倒比上一场认真了许多,他总觉得,五福鼠的武学天分胜过很多比他武功高的人,只是没有经过系统的训练而已,想到这里,不禁有些惋惜。
“你一会可惜简一冲第一个上台,会让自己的内力耗尽,一会又可惜五福鼠没有一位好师父指点,浪费了这不可多得的天赋。本座倒没看出来,靖儿这么博爱?”百里炎的声音在洛景谙耳边响起。
洛景谙摸了摸鼻子,自己的心思果然瞒不过教主,同时也觉得自己实在是闲得慌。就是不知道,方才自己在想洛东成的事,教主是不是也看出来了。
大概是看出来了吧,否则教主也不会问自己是不是不愿意看简一冲和陆青阳的比试。
洛景谙收了心思,认真研究起台上二人的招式来,不知道等到自己上台时,会遇上什么样的对手。
洛景谙余光一撇,却看到了一群人从远处慢慢向这边的比武台走来。洛景谙一怔,那群人,准确的说是那群和尚,怎么也来凑这个热闹了?
洛景谙第一个念头,就是怀空的死,他们来找自己的麻烦了。想到这,洛景谙连忙往百里炎身后躲了躲,心中一万只汗血宝马奔腾而过。
百里炎显然也看见了那群和尚,眉头一皱,虽然他早有准备,可以让靖儿从怀空之死的罪名中脱身,可这到底是一个变数。
百里炎看着那群和尚,却感觉到自己的衣袖被拉住了,百里炎低头,就见洛景谙拉着自己的衣袖,往人多的地方挤了挤。
百里炎被洛景谙这副心虚的模样逗笑了,人又不是他杀的,他紧张什么?
百里炎不喜欢在人多的地方挤来挤去,所以二人站的地方离比武台比较远,百里炎握住洛景谙的手腕,阻止了洛景谙的动作,既是问心无愧,那就任由他们找上门好了,左右少林寺的和尚也没有证据。
少林寺的和尚倒是暂时没发现百里炎二人,百里炎也不会没事找事凑上前去,台上的比试还在不瘟不火的进行着,几个回合之后,五福鼠自觉打不过简一冲,直接认输。
五福鼠对寒冰墨也没什么心思,他今日来,主要就是来学习功夫的,顺便和武林高手切磋一下。
而第三个上台的人,就不得不让简一冲重视了。
柳家庄的庄主,柳云宁。
柳家既然能和沈家,洛家并列中原三大武林世家,家族的武功定然是不容小觑的,柳云宁既然是家主,武功高强自是不必多说。
百里炎摇摇头,道:“简一冲要输了。”
百里炎和柳云宁交过手,此人的武功和简一冲不分伯仲,若是简一冲没有打过之前那两场还好说,但此时简一冲不说精疲力尽,也是累得不轻,定然赢不了柳云宁。
而且……百里炎皱眉,柳云宁此人十分狡猾,百里炎和他交手时,几次三番被他暗算。若非有绝对实力的压制,百里炎也未必能胜得过柳云宁。
这一点,洛景谙站在台下,也看出来了。柳云宁使得是柳家剑法,威力本就不小,偏偏他手中削铁如泥的宝剑还镶嵌了光滑的镜面,镜面反光,照得简一冲睁不开眼,洛景谙不由得暗暗吐槽,这也太不要脸了吧。
而且柳云宁还很会找角度,若非洛景谙眼尖,根本看不出来,比试台下的其他人看不出来,只当简一冲是累了。就连简一冲自己,都以为是剑身的反光,根本想不到是柳云宁算计自己。
倒是有几个德高望重的老前辈是看出来了,不过他们自持身份,就算看出来了,也不会说什么,只是摇摇头,叹息一声,毕竟简一冲对他们而言,是争夺寒冰墨的一大劲敌。
柳云宁几乎是毫无悬念的赢了简一冲,直到简一冲下台,他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输了。洛景谙暗自偷笑,这简一冲果然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
接下来的几场都没什么意思,柳云宁武功高强,又善于耍阴谋玩心计,自然是屡战屡胜,洛景谙趁着这个空,四处观察了一下,却发现今日来的人,武功超群的人实在太多,洛景谙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自觉这些人,若是和自己动起手来,自己基本上没什么赢面。
若是教主的武功还在就好了,洛景谙蹙眉想着,又想起,若是教主武功还在,那么争夺寒冰墨就没有意义了。
突然,陆青阳的武功招式在洛景谙脑海里闪过,洛景谙记得教主曾对自己讲过雁云决的第四卷记载了武功被废后恢复如初的方法。
教主的内力虽然被化功散化去了,但修为还在,若是练了雁云决,未必不能恢复。洛景谙这样想着,正想合计一下寒冰墨和雁云决哪个更容易得手,又突然想到教主说的,练习雁云决走火入魔,一时间不由得纠结起来。
柳云宁将第五个挑战他的人扔下台去,在没有人看见的地方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寒冰墨,就要是他的了。
正逢此时,一个眉目清朗的少年走上了比试台。这少年不是别人,正是洛东成的儿子,洛风玦。
洛风玦嘴角噙笑,端得是翩翩风流,手中还拿着一柄折扇,此时折扇大开,扇子上的朵朵梅花随着洛风玦的一摇一晃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如此一幕,就不知能倾倒多少闺中少女,便是在场的年轻女子,就有不少被洛风玦吸引了。
洛风玦站在柳云宁不远处,手中折扇“啪”的一声收了起来。洛风玦笑意未减,对着柳云宁略略躬身,拱手道:“请柳庄主赐教。”
柳云宁微怔,显然没想到洛风玦会来挑战自己,过了许久,柳云宁才悠悠道:“是洛贤侄啊。”
洛风玦笑道:“柳庄主意外么?”
柳云宁道:“此次夺宝大会就是你父亲举办的,怎么你也要来夺宝?”
洛风玦摇头道:“这倒不是,风玦虽然不才,但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只是父亲常说柳庄主武功高强,今日好不容易有和柳庄主过招的机会,风玦怎会错过?”
“哈哈哈哈……”柳云宁闻言,不禁大笑起来,随即看向一旁的洛东成,朗声道:“洛兄,你生了个好儿子啊!”
洛东成拱手道:“犬子不懂事,柳兄不要和他一般计较。”
柳云宁抬手,道:“洛兄哪里话,有子如此,当是洛兄的福气。”
话虽如此,柳云宁心里却在冷笑,这洛东成分明是察觉到他使计害人了,又不好自己出面,这才让儿子来试探自己。不过他柳云宁是什么人,怎会轻易露了马脚?
就算柳云宁不使计谋,洛风玦也未必是他的对手,就像他和百里炎交手,机关算尽也是一个输一样,在绝对实力面前,一切都是浮云。
想到百里炎,柳云宁不禁担忧起来,以百里炎的武功,若是他想拿到寒冰墨,自己绝对没有胜算。不仅是自己,在场能和百里炎抗衡的人,柳云宁找不出三个。
殊不知他的担忧根本是多余的,百里炎的内力已经被化功散化了个七七八八,此时的百里炎根本不足为惧。
而当柳云宁和洛风玦交手时,洛风玦就感受到了强大的压力,柳云宁的武功修为,果然不是洛风玦这等后生晚辈可相比的,除非他和洛景谙一样,有一个如百里炎一般武功高强又肯全意教导他的师父。
洛家的武功,讲就的就是一个快字,洛风玦显然将这一点贯彻的很好,从头到尾,出手都快得令人眼花缭乱,洛风玦手中的扇子时而打开,时而合上,一道道透明的真气在折扇的开合中划出威力强大的弧线,指向柳云宁。
柳云宁不用剑,也不用其他武器,只是站立不动,就能将洛风玦的内力轻易化解,洛风玦只觉得自己打在一团棉花上,有劲使不出来。
柳云宁只守不攻尚且如此,若是他使出真本事,洛风玦早就被他打败了。
洛风玦在柳云宁手下走不过三十招,便败下阵来,对此倒是没有人感到意外。
这几场比下来,就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时辰了,洛景谙看得无聊,不禁道:“这什么时候结束啊。”
百里炎道:“你想上场了?”
洛景谙摇摇头:“好多武功高手还没上场呢,就算属下能打败柳云宁,也不是他们的对手,更何况还有十大掌门。”
百里炎道:“自从十大掌门被穆鸿明抓去后,新任的十大掌门根本比不过他们的前任,以你的武功,未必不能打败他们。至于那些武功高手,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弱点,只要找准弱点,便可以逐一击破。”
当然,弱点是一回事,实力又是一回事,若是实力不够,就算别人把弱点摆在你眼前也没有用。
洛景谙久居冥落崖,对自己的实力根本没有一个清晰的认识,可百里炎却清楚,凭洛景谙的武功,足以和江湖上任何一个成名已久的高手抗衡。
洛景谙撇撇嘴,道:“属下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弱点,可谁会将自己的弱点展示人前啊?”
百里炎道:“等到他们上台的时候,你仔细观察,会发现的。”
“……”洛景谙想到自己曾不止一次和教主过招,却从来没有发现过教主的弱点,不禁对自己的观察力失去了信心。
不过洛景谙看着柳云宁站在台上,一脸的不服来战,竟是莫名的想打哈欠,索性洛景谙知道这是什么场合,还是揉揉自己的鼻子,忍住了。
百里炎看到他这幅不走心的模样,倒是没有生气,只是淡淡道:“这江州城的景致还不错,你若不想看,就四处转转吧。”
洛景谙虽然不是第一次来江州,但上次是奉命而来,办完事就离开了,还没好好的逛过江州城,洛景谙听了百里炎的提议,不由得心中一动。
洛景谙道:“属下陪教主去转转?”语气隐隐含了一丝期待。
百里炎摇头:“你自己去,半个时辰之内回就好。”
这怎么行!洛景谙心中一惊,若是教主武功还在尚且好说,但现在教主没有武功,又不是与人为善的性子,站在高手堆里,若是被认出身份,那就遭了。
洛景谙有些失望的拒绝道:“那还是算了吧。”
百里炎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一群和尚,还是妥协了,道:“走吧,本座陪你去转转。”
“好啊。”洛景谙眼神一亮,生怕教主反悔,忙拉住百里炎的衣角,往外面走去。
百里炎由了他拉着自己,眼中掠过一丝宠溺。只觉洛景谙这幅孩子气模样他倒是见得极少。
江州的风景虽然不错,却不及冥落崖上雕梁画阁,山水错落的华丽与精致,洛景谙兴致极高,拉着百里炎一路兜兜转转。
百里炎正想问洛景谙要去哪,就见洛景谙在一座宅院前停住了。
洛景谙抬头看着宅院前悬挂的匾额,上面是潇洒张扬的狂草——擅入者死。凌厉的笔锋隐隐透了一丝杀气。
百里炎也看到了那四个字,心底忽然升起一丝异样。好像这宅子中,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自己。
与百里炎一样,洛景谙上次来江州,也对这宅子映像极深,甚至还特意找人打听了这间宅子的事情。甚至还让密探查探过,但却并未查出里面究竟住了什么人。
百里炎压下心头所思,就听洛景谙道:“教主猜猜里面住了什么人?”
百里炎略略皱眉,道:“猜他做什么?”
洛景谙眼珠一转,神秘兮兮的道:“属下听人说,这是一座鬼宅,几年来没人打扫,还是一尘不染的,而且进去的人,没有一个能活着出来。”话虽如此,洛景谙却没有一点恐惧,反而多了一丝兴奋。
“……你想进去?”百里炎问道。见洛景谙一脸期待的点点头,百里炎又道:“不行。”
洛景谙闻言也不意外,他也只是好奇而已,虽然知道世上没有什么鬼神之说,可还是对这种事情十分感兴趣。
与洛景谙不同,此时百里炎有着强烈的直觉,甚至可以确定,这宅子里真的有什么人或物,对他很重要。
百里炎暗暗记下了这个宅子,便自顾自的走了,洛景谙连忙跟上,这座宅院就这样成了二人江州一行的过客,而百里炎却不知道,他今日到底错过了什么。
与此同时,那个擅入者死的宅院里,一个眉目精致的女子倚在美人榻上,几个侍女打扮的人立在一侧,一言不发。
女子极美,光洁饱满的额头下一双若秋水般平静无波的美眸凝视着前方,嘴唇紧抿,似是蕴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哀伤。
这幅美人伤心的模样,莫说男子,就是立在一旁的侍女看见了,都觉得不忍心,侍女走到美人榻旁边,一下下的替女子打着扇子,一边道:“夫人别伤心了,老爷一定会来看夫人的。”
这些侍女都是前不久才被买回来的,根本不知道眼前女子的身份,只道是某个达官显贵养在外头的外室。
女子闻言,伸手阻止了侍女的动作,柔声道:“我不是为了这个伤心,你们先出去吧,让我一个人呆一会。”
侍女停了手中的扇子,朝着眼前女子福了福身子,这才和其他几个侍女一道出去了。
女子垂了眼眸,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泛起的哀伤与思念。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又一次被打开,这次进来的不是侍女,而是一身红衣如火的男人。
女子没有抬头,只淡淡道:“银生阁下,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银生怎会听不出女子语气中的讽刺,闻言也不生气,只道:“百里炎和洛景谙已经来到江州了,你猜猜,百里炎能不能得到寒冰墨?”
女子一怔,不知道银生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不由得抬眼,想从银生那张虽然过了而立之年但仍然可以魅惑众生的脸上看出什么端倪来。
银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边吹着茶盏里的茶沫,一边道:“你也不必看爷,爷就问问,没别的意思。”
女子道:“阿炎的武功冠绝天下,为什么不能?”
银生笑笑,道:“你太看得起你男人了,他的武功的确冠绝天下,可惜啊,那是以前……你觉得,他服食了化功散后,还能打过那些武功高手么?”
女子蓦然撑起了身子,道:“你算计他?”
银生无所谓的耸耸肩,“谁让他自己御下不严,把行踪给泄露了。”
女子纤长的手指抓住垫在身下的金线暗纹绣牡丹花绸缎,良久方道:“那靖儿呢?”
银生想了想,道:“你说洛景谙?你再猜猜?”
女子闭了眼,摇头道:“猜什么,猜猜他剧毒发作时有多痛苦?”
银生冷哼一声,道:“就算他不毒发,日子也不怎么好过。爷只是想让你猜,百里炎是怎么虐待你和洛东成的儿子的?”
“不可能。”女子脸色一白,道:“不会的,靖儿是阿炎的孩子。”
“可惜百里炎不知道啊。”银生一脸惋惜状,“洛景谙能活到今天,真是他的造化。”
女子闻言,不由连连摇头,急切道:“不会的,阿炎不会这样待靖儿的。”女子说得肯定,一双美眸中却蓄满了的忧伤与怅然,银生知道,她心中已经生了怀疑。
银生看她面露凄然,心中却没有一丝恻隐,反而笑道:“墨桓啊墨桓,你说,若是百里炎和洛景谙自相残杀起来,你希望谁死?”
女子一时无言,银生又道:“我若是你,那就希望百里炎死,毕竟……你还没嫁给百里炎呢,而洛景谙,可是你的亲儿子。”
银生言罢,不理会女子的反应,放下手中的茶盏,拍拍自己的衣襟,道:“好了,该说的爷已经说了,爷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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