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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Today is a good day to fight (电竞 兄弟)[第7页]

作者:絕望的生魚片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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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哥,我才发现我发出来的文这是什么格式,手机版中间不跳行???


[Cont]
郑伯庸握着戒尺的手全是汗,他甚至有些握不住那把小小的尺子。
但是他没有放水,一下一下打得瓷实。
小长江闷声不响地挨着,比他小时候乖多了。郑伯庸想,他哥实在可恶,用小小的人儿做筏子,兄弟之间有什么不可以直接说的呢?
郑伯庸越想越生气,恍惚间竟已经打足了二十下。
郑慕珩满头大汗,小声道:“小,小叔……二十一了……”
郑伯庸本就不想做这个恶人,他把那柄戒尺随手扔在了地上,戒尺与地板亲密接触发出‘噔’的一声,沉闷且不合时宜。
“你出去,”郑伯庸沉声道,“我有话和你爸爸说。”
“小叔……”小长江低着头,他实则不知道爸爸和小叔之间发生了什么样的碰撞,大概是小孩子的嗅觉让他觉得会发生些什么。
郑述水走过去检查了一下小孩的伤势,弟弟第一次打人下手也真是没轻没重的。郑述水叹了口气,扶了一把儿子,“出去吧。”
郑伯庸看着小侄子挪步出去,那倔强也和他当年如出一辙。
郑伯庸听见身后传来关门声,抬头嗤笑:“这下满意了?大家长?”
郑述水皱着眉,呵斥他:“他是小孩子,你也是吗?”
对二十八岁的郑伯庸来说这已经是一句很重的问责了,郑伯庸说:“你不必训我,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郑述水也抬眼看他:“我什么意思?”
郑伯庸哂笑了一下,这么多年了他哥的套路都没变,他问郑述水:“你不说出来,事情就不存在吗?”
郑述水正要开口,却被郑伯庸打断。
“是,我是不能给小长江辅导功课,也教不会他什么有用的生活技能,道德品质什么的我也不知道我有没有。你不想让小长江最后像我一样,可以理解,完全理解。”
拿起戒尺是什么感觉呢?他不知道,他也永远不想去拿起那柄戒尺。
“但是哥你搞清楚,不管我是不是还在吃电竞这口饭,我都不可能从这个圈子里摆脱,小长江和我在一起也不可能完全避免。我不想知道你是什么态度,当年你从这行脱身,要多干净有多干净——”
郑伯庸顿了顿:“随你的便,你要是觉得我不教好,以后让小长江离我远点。”
祁薇听见郑伯庸回房间的脚步声,再没一会又从房间里出来,这一回脚步声匆忙。
郑伯庸换了一身外套,手里正接着电话。他看见祁薇站在门口看他,他缓了缓脚步,匆匆忙忙和电话里的人说了两句便挂断电话。
然后向门边的祁薇走过来:“嫂,小长江还好吧?”
“不好。” 祁薇直言道。
郑伯庸一时噎住,歉意道:“对不起啊,嫂。”
他跟着祁薇进了房间,小长江趴在已经熟睡的小淮河边上,但显然没什么精神,郑伯庸心里更愤慨,看看,好好的孩子,糟践成这样。
小长江见小叔来看他很高兴,但是很快他观察到郑伯庸的衣着,便问郑伯庸:“小叔,你要出门?”
郑伯庸应了他一句。
小长江急了:“小叔你别走好不好?外面雪这么大。”
郑伯庸也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本想好声哄哄他,想到某些事情,一句‘小叔有事’到了嘴边又变成了‘小叔的事你别管’。
小长江有些难受,他的难受都写在脸上。
祁薇摸摸了儿子脑袋,安慰他:“你小叔有事。”
话不投机半句多,郑伯庸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原本很自然的相处方式仿佛都被半个小时前的那段对话冲散了。他想或许就像他哥想向他表达的那样——他真的不知道如何去做别人小叔。
他看了一眼熟睡的小淮河,然后冲祁薇笑了一下:“嫂,我走了。”
祁薇跟着他脚步出去把他送到门口,郑伯庸蹲下身穿鞋子,他看见小长江打着赤脚躲在二楼楼道边偷看,心下竟是说不出的滋味。
他站起身,看祁薇,又说了一遍:“嫂,我走了。”
祁薇问他:“非走不可?”
郑伯庸沉默了一会:“嫂,我真有事。”
祁薇不回应他这句话,只是给他递了一把伞,“去吧。”
郑伯庸也不再说话,推开门迈步出去。他回头冲祁薇笑了一下,祁薇按住将要闭合的门。
祁薇叫住他:“Rex。”
郑伯庸:“怎……”
“你哥哥年纪大了……你要多体谅他。”
郑伯庸逃一般离开了家,他甚至忘记把祁薇塞进他怀里的伞撑开。
冰凉的液体划过他的脸颊。
他摘下皮手套抹了一把有些模糊的眼睛,自言自语。
“这雪真凉。”
---
Rex啊Rex,你说得那番话得多伤你哥心啊。
[Cont.]
郑伯庸被邀请去参加一个外地的真人秀活动。
最开始他其实是拒绝的,导演突然接到他电话的时候也很是意外和惊喜,有郑伯庸上的话,节目效果自然不用说了。导演当晚就让助理给安排了隔天的飞机票和住宿,要不是当晚雪大飞机飞不了,导演恨不得立马把这尊菩萨接过来,生怕他反了悔去。
郑伯庸此刻正埋脸扒盒饭里的饭,录了一早上的节目可把他饿坏了。他现在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组里最小的孩子一下冲过来就挂在他脖子上,郑伯庸一口饭差点没给喷出来。和他坐一桌的导演看了,说他在这群后辈面前一点架子没有。
郑伯庸不过一笑,拍了一下挂在背上的孩子,这时手机铃声响起来,小孩很会看眼色,转身就跑了。
郑伯庸放下在盒饭,冲同桌吃饭的导演和工作人员做了个抱歉的手势,起身离桌接起电话。
某人的电话让他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力应付。
“你在哪?”他哥的声音一贯的清冷,也听不出是否带了怒气。
“我在外面。”郑伯庸心里和他哥杠着,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他哥电话里沉默了一会,“你再说一遍,我没听清。”
郑伯庸权衡再三,终于还是道:“我在A市。”
他哥又沉默了,他这个出差A市的决定不过一念之间,并且长达一个月之久,他并没有和家里人打招呼。郑伯庸深吸了一口气,以为他哥差不多也忍到极限。
谁知他哥说:“恩,早些回来。”说罢也不等他回复便挂了电话。
‘嘟嘟’的忙音响了好一阵,郑伯庸将电话塞回口袋坐回桌里,原本菜品丰富的盒饭吃到嘴里都像是没了味。
有人好奇问了一句谁的电话呀?
郑伯庸索性放下盒饭,我哥。
众人对郑述水也都熟悉得很,一听郑伯庸提起,又开始纷纷说起郑教的事。
郑伯庸内心本就被那通短暂的通话掀起一丝波澜,甚至还有一些难以言状的失落从心里钻出来。他插在口袋里的手轻轻摩挲着手机壳边缘,静静听着别人口中兄长的样子。在那个时刻,他清楚的知道,他和他哥都有各自的坚持,他与他哥之间的分歧,本就不该由他们任何一方妥协而收尾。
郑述水倒不像电话里表现的那么平静,就在十分钟前饭桌上——
一家人两餐饭桌上都少了人,郑述水大概知道弟弟什么意思了,他问坐在软软垫子上的小长江:“你小叔呢?”
小长江差点脱口而出‘被爸爸骂走了呀’,但他低头扒饭假装不知道。
祁薇笑着摸了一下儿子脑袋,真是个小精灵鬼,还知道不该说的话不说,她接口道:“他一早接了电话就出去了。”
她撒了一个善意的小谎言,昨儿晚上她先生把自己关在书房很晚才出来,今早特意在卧室里又缠了他一会,自然对Rex昨晚就离家的事一无所知,现在这种情况对他先生来说或许更好接受。
郑述水看着碗里的鸡汤,平时吵着闹着要喝嫂子炖的鸡汤,这会人又不知道去哪了。他将碗一放,也不知道是在生谁的气,“他是有事,还是不想回来?”
小淮河一点也不怕爸爸发火,伸过手:“爸爸抱我。”
郑述水意识到自己的火气发得没来由,他其实很少在孩子面前发火。他顺手抱过小淮河,将孩子放在腿上,歉意地吻了一下小淮河发心,像所有父亲那样哄着自家小公主:“小淮河最乖了,爸爸亲一下。”
郑伯庸显然没有机会喝到他嫂子用小火慢煲了十几个小时的鸡汤,他手里拿着老年杯端了一杯白开水站在客厅看小孩们闹腾。
这个真人秀节目有电竞行业类各个领域的从业者,有现役及退役的职业选手,有电竞主播,甚至还有还有领队经理,当然还有像Rex这样的‘闲杂人等’。节目拍摄也简单真实,无非是大家住在一个屋子里,记录一下偶像的平常生活。
这间屋子里不缺机房,主播和职业选手都会在机房里直播或训练。然而玩同一款游戏时,职业选手和主播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状态。
摄像镜头在房间不断游走,郑伯庸已经过了‘手痒’的年龄,小孩们训练或直播的时候,他就和其他闲杂人等给小孩们准备点夜宵。毕竟需要节目效果,所以小孩们在机房的时间不会太久,不过一两个小时的时间,大家又在餐桌上聚起来。
“小泽,要不你来和我搭档做主播吧。”
被邀请名为小泽的小孩正是今天吃饭时挂在他身上、组里年级最小的孩子。这孩子第一眼看见郑伯庸时就冲过来握手,傻乎乎问了一句‘您是真的Rex吗’,郑伯庸哭笑不得,倒是意外的和小孩亲近。
郑伯庸歪头看了一眼对话中的两个人。
“我现在挺好。”小泽回他。
那个主播比小泽稍长几岁,他推了推小泽,在他耳边低语了好几句。
小泽再抬起脸来时,正好对上郑老师审视般的视线,他心虚般急忙转开,活生生像偷东西被逮了现成的贼。
郑伯庸心中唏嘘。
真是邪了门了。
---
大家久等了!!!这么久没文的真实原因其实是因为……
鱼片被海浪冲到了沙滩上,然后被太阳晒干以后吸收了盐分,所以鱼片就变成了咸鱼干……
[Cont.]
按理说一个外人的事不该让郑伯庸心里长了草。
他翻来覆去最后还起了身,往屋外走。
机房的门紧闭着,在黑暗中躺了很久的郑伯庸,此刻对光源有很高的辨识度。他推开机房门走了进去,果不其然看见小泽在电脑前。
郑伯庸拉开椅子坐下身来,把小泽吓了一跳,“郑老师!”
“怎么不睡?”
“我睡不着。”
没什么营养的对话,郑伯庸一比手势,示意他打完这一把。他起身往机房外走,小泽有些焦虑地喊住他:“郑老师!”
郑伯庸眉头一皱,推门而出:“小声点。”
不稍片刻郑伯庸将一杯热牛奶推在小孩面前,他问:“饭桌上怎么回事?”
把小孩给慌的:“没事。”
“你不愿说,那就算了。”郑伯庸本就是随性的人,他不喜欢强求别人。
小孩急道:“没有!郑老师,我不是。”
郑伯庸转过脸,电脑屏幕的光让他的神色显得有些晦暗。
“他说我傻,”像是鼓足勇气才说出口,“说我打职业只是在浪费时间,他说没几个人能像您一样的。”
“他还说什么了?”
“他还说我费多少精力赢一个赛事拿的奖金,他一天就能赚出来,何况我还只是个训练生,连能不能上场都不知道。”
“你心动了?”
“我,我没有。”小孩有些紧张,他又重复了一遍:“我没有!”
郑伯庸有些恍惚,当年他拿到的第一笔奖金不过几百块美金,对十四岁的他来说已经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但是那个时候金钱对他来说真的只是一个附属品,他所获得的荣誉却是任何东西都无法比拟的。
电竞圈一直在以令人意想不到的速度成长,只是它的内里似乎已经开始腐烂变臭。商业化、利益才是人们最为看重的,所谓的‘梦想’变成了‘想出名’、‘想赚大钱’,又或许这本来就是它该有的面貌。
一个游戏的寿命大概在5-10年,没有选手可以一辈子玩一个游戏,这是电竞存在的最大弊端,甚至到了将来它到底是不是电竞都令人质疑,那个时候的你可能一无所有,两手空空,你曾经获得的荣誉一文不值。
郑伯庸环手看着他,“你为什么来打职业?”
小泽摇摇头,“我不知道。”
“崇拜我?”
“当然!”
郑伯庸笑了一下:“有目标吗?”
小孩支支吾吾半天:“恩……恩,上首发。”
“做主播也不错呀,收入高,不考虑考虑?”
小孩沉默了一下,端起牛奶喝了一口,“也不是没考虑过……”
郑伯庸把二郎腿也架起来,玩味地看着对面的小孩。
小孩嘴上浮着一层薄薄的奶皮,郑伯庸顺手抽了一张纸递给他。
小孩擦了擦嘴,不像之前那么拘谨,道:“但还是算了吧。”
“这种水平,上首发吗?”郑伯庸指了指的他电脑屏幕上遗留的战绩,赤色的‘失败’着实辣眼。
像被偶像抓住了小尾巴一般,拉了鼠标来赶紧将界面关闭。
“会更强的。”他说。
郑伯庸又笑了一下,豪门战队的练习生,首发位没有那么简单,“郭队他们都挺厉害吧。”
小孩抿抿嘴,将杯中的牛奶一饮而尽,没心没肺,“恩,是啊,他们可厉害了。”
郑伯庸站起身,“不早了,早点休息。”
他下定决心的,比刚才更笃定地又说了一遍:“会更强的。”
郑伯庸的脚步微顿。
郑伯庸说:“有一天……”
小孩转过脑袋,“恩?”
郑伯庸知道有多少像他面前这个孩子一样的人,他们有天赋也足够努力,但是站在聚光灯下的,能举起那沉甸甸荣耀的人,一年只有那么五个。
但郑伯庸有些心软了。
或许是他看见了他,就似看见了当年的自己,看见了那段回想起既能甜蜜到欢声笑语,也能苦涩到抹眼泪的日子;又或许只是因为那团小小的无知的执着,愚蠢又让人为之动容的热血触动了他。
他说:“你也会和他们一样,站在最耀眼的舞台展露笑颜。”
---
你们的咸鱼还勤奋吗?
我更文了!!!但是我发的时候告诉我要审核………难道我被人举报了?我这么正义的作者为什么要审核!

[Cont.]
郑伯庸从房间走下来,发现整个屋子里的人都围在电视机前,他走到厨房从冰箱里倒了一杯牛奶。
有人发现了动静,问:“郑老师,你起床了?”
作为前辈睡到十点的郑伯庸一点没不好意思,“啊,起了。”
“有郑教的专访,老师看不看?”
郑伯庸合上冰箱,诧异道:“哈?我哥的专访,多少年前的啦?”
“直播!”
“疯了吧你们,我哥怎么可能接专访?”
他哥多少年都不理睬圈子里的事了,专访?扯淡吧。
“先锋电娱的,老师来看呀。”
郑伯庸往客厅跨了两步靠在吧台上,呵,最近稀奇事还真多——电视里熟悉的侧脸的不是他哥还能是谁。
“每一个因素必不可少,每一个细节必不可少。”
前一个问题不知道问了什么,郑述水如此回到。
主持人:“您能否给一些想要打职业的孩子一切专业建议呢?”
郑述水正色道:“我很多年没接触了,给不了他们什么专业的建议。如果非要说的话,我不建议他们轻易做决定,因为这条路远比你想象的还要艰难。”
郑伯庸听到这算是明白,事出反常必有妖。每次都这样,拐弯抹角的明示或暗示他。


郑伯庸蹲下来自己系鞋带,电视机的声音继续传过来。
“那么您对电竞这行的真实看法是?”
他推开门,顺便听了一耳朵。
“游戏本身毫无意义……”
郑伯庸将那声音关在门内,他深吸一口气,让自己跑动起来。
这种节目不管怎样都会被他看到的,他哥明明知道还——
郑伯庸能感觉到自己这些天压抑的怒气就像啤酒的泡沫,一点点往杯子外面溢,而他哥居然顺水推舟将那杯子给推翻了。
郑伯庸看了眼手机日历,心道来日方长,他倒要看看他哥亲手推翻的这杯酒泡沫星子会不会溅到自己身上。
郑伯庸晨练回来的时候,一起相处的小辈们都用异样且难言的眼神看着他。
“看什么呢?我脸上有花?”
小辈们一哄而散。
郑伯庸拍摄这个节目期间真是经历着一次全新的人生体验,天天被这群小孩子围着转悠,得给他们买菜收拾房间,做饭这种事他做不来就算了,只是时不时被当做闪闪发光的小金人膜拜一番又是怎么回事。
他倒是难得落得清闲,半夜打开卧室里的电视,电竞频道回放的又是他哥的访谈。
“问一个大家都很关心的问题,当年为什么突然离开电竞圈选择去从事别的行业呢?”
郑伯庸心想,这些年问郑教这个问题的人多了去了,以他哥忽悠人的能耐,大概又该用那些冠冕堂皇的话一笔带过了。
郑述水顿了顿,“当年确实是因为一些原因——其实那个时候Rex已经是一个独当一面的男孩了。”
“当年最无法接受的应该是Rex了吧?”
郑述水像想起了什么有意思的事,他比了一个手势:“气势汹汹跑来大声质问我为什么。”
“那告诉他了吗?”
郑述水摇摇头,他当时只对弟弟说了一句‘我有自己想要做的事’,那时的郑伯庸也缄默不语,不发一言。
郑述水继续说:“和我冷战了整整三个月,不愿搭理我。”
“那最后有向他解释吗?”
“没有,我知道他就耍耍小孩子脾气。”
“那究竟是为什么?”
本要调台的郑伯庸改了主意,他将音量调高了几格。
郑述水笑了笑:“有一些私心吧。Rex一直很优秀,但是当年发生了一些事,因为我的原因对他影响有些不好。”
“是因为那件事吗?”
“也不全是,那时候他其实也很依赖我,但是他总该长大的。另外我也确实有些自己的事情想要处理,阴错阳差间的选择吧。”
“当年很多粉丝都因为你的离开很伤心。”
“我由衷的感到抱歉。”
“对自己弟弟有什么要说的吗?”
“他现在有不错的成就,他自己很珍视也很满足,这是他靠自己努力得来的,我很欣慰。”
他停顿下来,陷入沉默。
“只是当年我们做选择的时候,还都很年轻,没有考虑那么多。现在回想起来,特别是看见他手伤发作的时候……”
这一次他沉默的时间更久了。
“我一直觉得很亏欠他。”
“他那么优秀,走别的路也会同样优秀。”
郑伯庸眯了眯眼躺在摇椅沙发里晃了晃。
当年叱咤风云的郑教只留下八个字‘破浪前行,江湖再见’便退出电竞圈,连他这个做弟弟的也不知其中究竟。
郑伯庸轻笑了一下,像卸下满身包袱。
“瞎说八道。”
----
昨天和我姐聊天的时候——
我:说认真的,你喜欢看我文吗?
某人:我还挺喜欢Rex的。
我:Rex不就是我原型吗?直说喜欢我就好了。
某人:不,Rex比你可爱。
我:???
某人:因为Rex不归我管,我可以静静的看他气郑哥。
我:……
科科,完全没下限。
我就问你们,是鱼片可爱还是Rex可爱?
中间有段图,大家别看漏了!
[End.]
“小叔!”
郑伯庸被飞扑过来的小侄子撞了一个趔趄,小孩兴奋地仰头看他,“我想你了,小叔。”
小侄儿对他的亲切感让郑伯庸打心底觉得高兴,他笑了一下:“有那么想?”
郑慕珩从小叔身上起来,“我爸也想你了。”
郑伯庸看着不远处站着的郑述水和祁薇,他哥手里抱着小淮河,嘴里还说着什么,不一会儿他嫂子也笑了,用手轻拍了一下他哥的肩膀,他哥笑着亲了一下小淮河,将小淮河递给一旁的祁薇。
郑伯庸又笑了一下,问眼前的小侄儿:“你演无间道呢?”
小长江眨巴眨巴眼睛,假装听不懂。
“期末考试考得怎么样?”
郑伯庸从来不关心这些事,今儿倒是破天荒问了一句。
“小叔你疯啦!”小长江夸张地喊,一边向正好走过来的祁薇说:“妈咪,小叔疯了。”
郑伯庸‘嘿’了一句,看着小侄子跑远了。
祁薇抱着小淮河走过来,问郑伯庸:“剧组住的还舒服?缺什么嫂子给你送。”
郑伯庸伸手接过叫着‘小叔’的小淮河,“我住着挺好……”
祁薇不等他说完,便打断道:“看着是胖了些。”
郑伯庸一阵无语,“您可别,一群小孩子吵得我,脑袋都是大的。”
“刚不是还说住着挺好吗?”
另一边的小长江又跑回爸爸身边。
“爸,小叔说可想你了。”
郑述水当然知道弟弟不可能这么说,他看一眼儿子,上升的语调问:“哦?是吗?”
“是啊。”小孩天真无邪。
“你小叔还和你说什么了?”郑述水问儿子。
小长江一拍胸脯:“小叔说了可多了,爸爸想知道什么?”
郑述水看了一眼小孩儿得意的样子,突然很想欺负欺负儿子:“爸爸什么也不想知道,但是爸爸突然想起一件事。”
小长江表示好奇:“恩?”
“你小叔那个时候就和你这么大,他每天问我要一块钱,他说他每天往存钱罐里存一块钱,等他长大了就是小富豪了。”
小长江:“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吗?”
“没两个月他那个存钱罐就弄碎了,罐子里一块钱都没有。我就问他,钱都去哪儿了?你小叔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所以然,后来逼问他才知道我们家邻居住着一个行动不便的老奶奶,老奶奶特别喜欢吃橘子。”
小长江说:“我小叔就拿钱买橘子给老奶奶啦?我小叔太帅了!”
郑述水看着他,轻描淡写:“你小叔还有更帅的呢,挨了二十多下板子愣是没哭。”
小长江一愣:“为什么?”
郑述水看一眼小儿子,意味深长:“善意的谎言也是谎言,同样不会被原谅。”
小长江:“……”
郑述水笑得和蔼:“你小叔都和你说什么了?”
小长江一个激灵,结巴道:“小,小叔问我期末考试考怎么样。”
郑伯庸没想着他嫂子还能给他下套,干脆耍赖到底,“那肯定没家里住着舒服啊,光是嫂子的手艺,他们就不能比。”
祁薇责怪他:“知道还在外面飘。”
“我这不是公务缠身吗?”郑伯庸道。
“少拿对付你哥那套对付我,你嫂子不吃这套,”祁薇说他,“我问你,你今天是不是这场子赶完,节目组也就杀青了?”
“哎哟,嫂,没那么快……”
“你那些事不必和我说,嫂子就问你一句,今天跟不跟嫂子回家?”
郑伯庸本来也打算今天散场若是他哥来拉他走,他也就随台阶下了,怎么这剧本和他想的有点不太一样?
“嫂,这是你的意思,还是我哥的意思啊?要是我哥的意思……”
看着他嫂不善的眼神,郑伯庸微一弯身,识时务又绅士风度十足:“回,回。”
今日是联盟争霸赛的决赛日,郑伯庸一行人作为嘉宾参与决赛活动也正是真人秀节目的收官之作。正逢小长江和小淮河都是假期,A市又是旅游胜地,这不郑述水就放下手上的工作,亲自过来接家里这位小祖宗回家。
只是这两兄弟都绷着,谁也不肯上前先和对方说话。郑伯庸和她嫂子道了别,回去和剧组的人汇合,途中还接到他小秘书的电话。
小秘书电话里不知道说了什么,郑伯庸听了两句,抓了两下脑袋,赔笑道:“好好好,我这不也是临时决定的吗?休假你也不省心啊。”
郑伯庸又听了两句,感叹道:“哇?郑总这么无耻?居然迁怒你?”
到最后郑伯庸摸了两下鼻子,“得得得,知道了,我的错,下次一定先通知你,我这边还有事,你休假愉快啊!”
郑伯庸挂了电话又跟着剧组的人在后台围观了几圈,顺便和几个老相识打了声招呼,没多久竟是连联盟争霸赛的最高负责人谢恺都亲自过来了。
他听见小孩们在议论:“什么情况啊?”
“不知道。”
郑伯庸也不知道什么情况,就被谢恺拢了拢,“伯庸啊,旁边说两句?”
郑伯庸做了个‘请’手势。
“老哥有个事麻烦你啊,伯庸。”
郑伯庸和谢恺通过见过几次,倒也不算太熟,他这么说郑伯庸倒是有点意外,“您见外,有什么事您说。”
郑述水一行先去了VIP休息室,小长江小淮河在里间蹦跶。
郑述水在洗手间洗手,将取下来的手表重新戴上,“他怎么说?”
祁薇道:“答应回来了,你说说你,自己去喊他回来不是更好吗?”
“我还得八抬大轿把他请回来不成?”郑述水反问道。
祁薇笑了下:“我看你也差不多了。”
郑述水看一眼表,“他要能有你一半觉悟也不错了。”
祁薇‘噗嗤’一下笑出声,“你不端着能好吗?”
此刻‘没有半点觉悟’的郑伯庸也愁:“这好好的,怎么就进了医院了呢?”
谢恺一拍手:“可不嘛,这不老哥亲自过来邀请你上场吗?就两三场娱乐赛。”
“哎哟,恺哥,您这是开我玩笑呢吧,我这多少年不上场了,跑上去丢人啊,”郑伯庸低声道:“OU上不了台,您随便找个人撑场子还找不着啊,这样,我打电话替您安排一个,包您满意的。”
谢恺拍一下他,“能找着,老哥还拉着你不放?OU那是什么样的人,大明星!多少人冲他买票来的,我随便找一个人上去,不被那些个人喷死?我告诉你,这场面还就你能撑住,这面子你一定得给老哥啊。”
郑伯庸哭笑不得,也没能想到谢恺还真能这么‘不见外’,只是谢恺这个面子他还真不能不卖。
当他走上那个聚光灯刺得他眼睛都打不开的舞台,站在人山人海的观光席下时,他又是另一种心境——这个面子给得果然不亏。
他又像回到了十年前,他是那个自信,骄傲又满身热血,火力全开无人可挡的Rex。
他的手指依然灵活地游走在每一个按键上,他总是知道怎么去做。他过人的游戏天赋,坚持和钻研的竞技习惯,累积的大赛经验让这个游戏刻入他的灵魂深处。
解说们也十分激动:“Rex这一波操作行云流水,处理的细节太好了!不愧是当之无愧的——战神!”
打两场比赛着实没什么,一两个小时也就结束了,只是主持人说的话就不是那么合情理了:“精彩的比赛真是让人回味无穷,好了,让我们有请今天的主角——三冠王Rex!”
郑伯庸也愣了:“主角?”
他可没被告知什么主角的事。
观众席上的祁薇笑着对她先生道:“Rex可得高兴坏了吧?”
郑伯庸拿着话筒,摸不着头脑,第一句话便是:“什么情况?”
全场轰然大笑,主持人也笑道:“看来我们的主角还不知道什么情况,那么就由大家一起来告诉他吧!”说着他将话筒对向观众。
“卫——冕——纪——念——日!”
话音刚落,大屏幕已经放起了VCR,是很久很久之前的录像资料。
有他刚出道时在美国比赛时的潇洒姿态,有回国后在联赛上的过关斩将,有第一次世界上失利时的痛哭流泪,甚至还有他手受伤复发时的隐忍痛苦,有坐在冷板凳上时的落寞神色,也有获得胜利时的欣喜,更有他和他的队友们如愿一起举起那盏沉重世界奖杯的时刻。
郑伯庸感慨,原来时间一晃已经那么多年过去了。
主持人问他:“怀念吗?”
郑伯庸轻笑:“就和昨天一样。”
全场沉默,主持人再次将话筒对向观众。
“Rex!Rex!Rex!……”
‘Rex’的高呼响彻了整个场馆,一如他获得世界赛冠军时他们呼喊Rex的名字。
小长江也跟着喊,他激动地趴在座位前面的栏杆上回头对着郑述水和祁薇炫耀:“我小叔帅呆了!”
郑述水搂着妻子手紧了紧,祁微看着他先生坚毅的侧脸,轻声道:“没有什么不可以的,对吧?”
他的手遂松了松,‘嗯’了一声。
郑慕珩的选择在这一刻似乎不再那么重要了,因为不管他的未来走向何方,他始终都会有一个令他崇拜的小叔。
他们知道一个只会玩游戏的人,不可能成为全民偶像,那是社会的悲哀。
就像郑述水在采访中说到的那句郑伯庸未曾听完整的话——游戏没有任何意义,但是人有。
这个家族的精神始终在延续,是橱柜中陈列着眼花缭乱的奖杯证书,是影像中刻录聚光灯下的关荣时刻,是直面挫折永不言弃的一腔热血。
是刻入血脉的勇士精神,是百折不回的不死王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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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终于把番外更完了!!!我要更正文了!!!谢谢大家等候多时!
小长江:小叔,你以前还给老奶奶送过橘子啊?
Rex:什么橘子???
小长江:就是行动不便的老奶奶啊。
Rex:我给行动不便的老奶奶送橘子?我的小侄儿你想象力太丰富了吧。
小长江:……
40
“投降?”
“中国队不到二十分钟就投降了?”
队员们从台上走下来的时候无一不感到失落,郑伯庸走下台时眼神瞥过粉丝们举着的‘Never give up’,刺得眼睛都睁不开,昨日在欧洲队手里拿走一分时候的喜悦也再找不到。
中国队作为后选方,留给Rex后置counter位。尽管Rex拿到绝对自信的英雄,但仍然在不到十分钟节奏就被韩国队带得起飞,上路辅助强力控制越二塔针对Rex,韩国队打得如此强势到底也在意料之外,却也意外不过张教在18分28秒时叫停比赛。
为什么投降?
哪怕是这群要自尊又骄傲的孩子们都没有问出口,他们自己心知肚明——那已经是一场胜负已定的比赛,时间熬得越长,他们的内心越煎熬,他们的对手越兴奋。
“你们输了吗?”张教问坐在桌前沉默的队员。
“开什么玩笑?”许文豪下意识抬头反驳。
“还知道没输?”张教斥他们,“那就给我打起点精神,别一个两个都和输了总决赛的表情似的。”
他重重敲了敲白板:“输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们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输的。看地图!这个位置,这个位置同样的地方被别人弄死两次,人消失为什么不往后撤!你看到别人是怎么针对你的了Rex,一个师的兵力怼你你脑子里还只有‘我能反杀’,你最好把这个念头给我彻底消灭,下一把counter位不会交给你,你老实打钱发育。这个位置,这个位置,柄钟怀重点盯住……”
郑伯庸被点名批评的时候也有些无奈,你还知道一个师的兵力啊,我是不是坐在泉水里最安全啊!
老张说完战术部署,往桌上一坐,他手中的马克笔一丢,轻松道:“不就是套路吗?谁还不会点套路?”
紧张的气氛在这一刻好像消失了,队员们笑了出来,郑伯庸看他那个样子就算他下一句是‘去吧孩儿们给老孙弄死他们’也毫无违和感。
露台吸烟区。
在休息室一言未发的郑述水笑他:“这要是输了,这口锅你是甩不掉了。”
老张缓缓吐了一口烟,自嘲道:“这不就是该死的教练应该做的吗?”
十八分钟就下了投降的命令,没有留下任何挣扎的余地和退路。如果下一局比赛再输,直接以败北告终,连挽回尊严的机会都不会再有,所有国人爱好者的谴责谩骂稳稳落在张教头上无疑。
他完全不必去背这口锅,第一局比赛他也没有叫停的必要。那种情况下做出这种决定,连郑述水都不由得佩服他‘置身度外’的勇气。
“第二场要开始了。”
“BP给力点啊,小郑。”
郑述水迈步出去,“不遗余力。”
第一场的惨败由于恰到好处的终止,并没有让低沉消极的情绪在队里蔓延。况且张教布置的战术十分有笑,有些套路一旦打出来,杀伤力不可小觑。在第二场中,韩国队终究抵抗不住
中国队摧枯拉朽的进攻之势,比赛进入最终局。
竞技选手的心里状态很重要,内心崩溃时,容易对自己产生怀疑,会让其操作技术走形。相反,一旦手感有了,自信心起来了,他的操作可以是最优级别的。比如此刻的Rex,他已经完全主宰了赛场。
虽然Rex和队员们一打嗨都难免出现一些小失误,让战况变得有些扑朔迷离,好在最后大家还是稳住,从韩国队手里拿下了一分,完成一个小的翻盘局。
在世界舞台上战胜韩国队对他们来说有重大的意义。但是决赛还未到来,以他们目前的积分和韩国队的实力看来,恐怕决赛局还要再战韩国队,他们的使命尚未完成,粉丝们的热情与期望仍在高涨。
“我帅吗?”Rex对正在换衣服的郑述水道。
郑述水看他一眼,不是很想搭理他。
“帅不帅?”Rex追问。
郑述水套上舒适的家居服,走到电脑边:“你没事儿了?”
Rex跑过去在椅子前坐下来,仰头打量了他哥脸色一番,小声道:“你不是说……比赛期间只说比赛的事吗?”
郑述水知道他误会自己说的意思了,却也不挑明。
他看了眼无时无刻不在与自己讨巧亲近的弟弟,松了口。
“打得不错,继续努力。”
Rex嘴角微扯,嘚瑟笑,嘚瑟笑还是嘚瑟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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输得时候,如果选手没有明显失误,锅都是教练的;赢得时候,追捧谈论或者更出名的那个一定是XX选手而不是XX教练。所以教练其实是这样的: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从三月份开始,心思就没在文上,也不知飞到哪个星系去了,这段时间真是浮躁且迷茫。和亲近的人吵架了,是从想法到观念上完全的不同,就业问题——关于就业城市和自身态度问题。我姐一直催我很紧,希望我去大城市就业,对我的态度也非常不认可。我自己回来一个月,在老家逛了一圈,去了两个面试,其他的基本被我过滤掉,自己偷了闲下来难免懒散,只是合适的工作并非着急可以得来,最近又有驾照和另外一个考试要准备,我之前有一段时间也变得非常焦虑,是我自己感觉非常不好的状态。后来她话说得很重,对我这样小玻璃心脏,我当即哭得和一个***X一样,有些恨她,也用略带中伤的话顶了回去。那之后我们好多天没说过话,再后来她和我说,以后你的事我都不会管了。我嘴里说‘爱管不管’,然而内心苦笑不知所措。
在那些很重的话里,我想起她说我似乎是一个什么都不想做的人,是气话还是真如此认为不得而知。
其实我也有很多想做的事,我想完结这部小说,想要学击剑,想要一份可以体现自身价值的工作,想要亲近的人的认同。
我工作一年,有过两份工作,第一份工作裸辞,中间也有两个月空档期,一直找不到工作。后来有一个面试官打电话给我,她直说我不会录用你,当时心里骂了她好几遍,心想这人吃饱了撑的。面试官说了一句话,她问我,为什么笔试过了一年多还不去考路考?(当时因为我拿的笔试驾照有人带也能上路,就一直拖着没考路考)电话一挂,我当即找了一个教练三周考过路考,驾照到手第二天我去面试,第三天我收到了上班通知。
那时候背井离乡一个人,要考虑的问题不计其数。然而现在我在父母身边,所感到的压力并未少于那时一分一毫。
自尊,自卑,人性的贪图享乐和理性的自力更生都交集在一起。故事讲得沉闷,心里有个结一直解不开,说出来心里好受一些,看过也就作罢了吧。
大家的每一条评论我都认真看过了,感谢大家的关心。不更文还给大家添麻烦的人除了我也没有别人了吧。鞠躬,我自己的情绪应该自己收拾好。
工作的事谈论到这里画一个句点吧。谢谢大家的建议和关心,每一条都让我备感温暖,谢谢大家!
@为食小猫感谢猫猫码的超长番外

,是古风Rex梗哟,放送给大家看~
Rex古风梗
(一)
“大少爷,你和老爷可算回来了!这些日子你们不在,府里可是冷清了不少。”郑府门前,老管家关伯颤巍巍地伸手去扶正从马车上下来的郑述水,“怎么不见老爷?”
“爹说铺子有些杂事要处理,就先不与我一道回了。”郑述水朝管家点点头,随即又笑道:“关伯这是什么话,府里有母亲主持着,还有伯庸在,这小子可能折腾了……”
思及此处,郑述水不免多问了几句,“这段时日伯庸一切可好?”
关伯拎着包袱跟在郑述水后面,忙道:“小少爷一切都好着,这会儿估摸着正在书房里用功,大少爷要不看看去?”
郑述水略一点头,“也好。关伯辛苦了,先去歇息罢。”
这边厢,书房里正有一人端着书本正襟危坐,从远处望去,倒是和郑家小少爷郑伯庸无异。但若是离近了仔细一瞧,便能发现个中端倪:那人坐立不安,每隔一阵便要抬头到处张望一番,哪里有半分用功念书的样子。因此,当郑述水在书房拐角处透过打开的窗户兀自观察了一阵后,便下了一个定论:这绝非自家弟弟!就料到不会如此乖觉!
郑述水猛地推开书房门,还未及开口,便感受到书桌前的人如惊弓之鸟一般摔倒在地,紧接着匍伏在地不敢抬头,浑身都不自觉的颤抖着。
郑述水轻笑,将地上的人打量了一番,“小少爷今日怎的如此大礼?为兄可着实受不起呀,快快起来吧!”
伏在地上的人心里已然乱了套,听到郑述水的话更是不知所措,却又不能贸然开口,便只是低着头一通乱摇。
郑述水此人并无多少耐性,见状一掌拍到书桌上,便喝道:“大胆下人!还想蒙混到何时?真当本少爷看不出?!与爷抬起头来!”
地上的人被吓得一抖,见已瞒不下去,只得抬起头,随即不断磕头求饶道:“大少爷饶命啊!是小少爷让我这么做的!小的也是没办法啊……大少爷饶命……”
郑述水看着那熟悉的面孔,不是郑伯庸的贴身小厮吴三还能有谁?自家弟弟当真胆大包天,趁自己和父亲不在家中,此等调包的把戏也敢使,此刻大概不知正在何处快活着吧……郑述水内心微怒,更是被吴三的求饶声弄得心烦,便把火都一通撒在小厮身上,“行了你先闭嘴!我问你,小少爷这段时日都去了何处?你们主仆二人就是如此过来的?从实招来!”
吴三此刻已顾不上许多,老实应道:“回大少爷,小少爷这些时日被夫人拘着念书,头几日还能老实坐着,但日子一长小少爷就坐不住了……于是就……”吴三抬头瞄了一眼郑述水,“就让小的穿上少爷的衣服,扮作少爷在此处念书……平日里夫人并不过来探视,下人们更不敢管主子的事情,小少爷每日外出嬉戏一阵,总能踏着点回来,夫人没有察觉,便一直瞒到了今日。”
郑述水揉揉眉心,再次拍桌,“说重点!”
“小少爷……小少爷他去了风月楼……”吴三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提及去处更是不敢再说。
郑述水怒极反笑,风月楼,好你个郑伯庸!年纪轻轻,心思不用在正道上,花花肠子倒多!
“你就在此处跪着,没我的允许不准起身。小少爷何时归来,你便何时受罚。”郑述水心道定要好好将这小子教训一番,面上却不着急,对吴三撂下一句话便转身离去。
“大少爷!……”吴三跪在地上看着自家大少爷远去的背影欲哭无泪:我的小少爷呦,您可快回来吧!小的可真遭不住了……
郑述水从书房出来,折去母亲房中请安问好后,便招来自己的小厮吴二,吩咐他去风月楼暗中找寻郑伯庸的身影,切勿打草惊蛇,有什么事便回来禀告,吴二领命去了。郑述水想着能不惊动父亲便是最好,但当下也没什么好的办法,只能待弟弟归家再算,便也不多想,回到房中歇息了。
(二)
风月楼里,郑家小少爷郑伯庸与平日一般,正在女人堆里流连,酒一杯杯往肚子里灌,手跟着姑娘们的乐声打节拍,全然忘了今日是父兄归来之期。若是记得,他是断然不敢如此放肆的。
这风月楼乃是京城出了名的烟花场所,里头的姑娘们卖艺不卖身,几乎每位姑娘都有自己专擅的一门手艺,也恃着自身的才艺而别有一番性情,别处的莺莺燕燕自是无法可比。也正因如此,平日里来风月楼寻欢的多是一些体面的公子哥儿,久而久之,能去风月楼寻欢也成了京城中彰显身世的一个无形的衡量标杆,城中上至高官子弟,下至商贾之家,各家的公子们无不是以能去风月楼走一趟为傲的。
而郑伯庸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心里自然也是这般想法,只是从不敢让自家父兄知晓。
郑家在京城可算是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郑父怀德,早年白手起家,从不起眼的小酒馆做起,默默积攒本钱,后来在京城开起了大酒楼,可谓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亦是由那时起,郑家渐渐成了城中的富商,家族生意不断扩张,到如今单在京城,郑氏酒楼的大小分店便多达十几家,而长子郑述水顺理成章地继承了家业,帮着父亲打理。
在外人眼中,郑怀德虽看似是个只懂赚钱的经商之人,但实则不然。不同于一般的商贾之家,郑家家教森严,从郑老爷子那辈开始便是严于律己,洁身自好。郑老爷子认为,虽是市井小徒,但自身行为也应端正,才是做人之本。郑怀德从小耳濡目染,自然也是这般要求儿子。于是乎,郑家不仅有一大本子的家训,还有平日不轻易动用的家法。而长子郑述水在弟弟郑伯庸出生后,更是承父命接过一部分担子,对弟弟认真教养。
郑伯庸出身商贾之家,从小便是在父兄的算盘、账本上打滚着长大的,自家有资本,郑小爷身上自然也就带有几分纨绔子弟的习性。郑怀德与郑述水平日里对他管教甚严,原则上的事情抓得颇紧,但一些无伤大雅的地方也就由着他胡闹折腾去了。因此郑伯庸虽在外面不可一世,得了个“郑家小爷”的称呼,好不威风,也常给父兄折腾各种事情,再回家吃吃戒尺板子,但原则分寸还是懂的,自是没有惹出什么大祸端。
然而今日,郑小爷这分寸似乎随着酒精的效力一去不返了。
今日恰逢休沐,各家各户都赶着上街自在,公子哥们自是不闲着,不约而同地到了风月楼里潇洒,因而此刻的风月楼最是热闹。郑伯庸在家中被拘得慌,掐准了时机便让吴三装作自己,趁下人不备,踩着后院的大石头跃上自家高墙,一个翻身下了地,直奔风月楼。
“来来来,让各位公子久等了,姑娘们可都准备好了哎!”风月楼里的老鸨秦妈妈站在中央台子上,挥着手中的帕子向下面一溜儿衣着光鲜的公子哥们招手,脸上的笑容收都收不住,“今儿个是休沐,恰逢亦是咱风月楼一月一度的竞拍献技环节,限定时间内,可向台上中意的姑娘喊价,价高者即为竞拍成功,相应中选的姑娘今日就专为竞拍成功的公子献技。”
秦妈妈话音刚落,台下的公子哥们便已按捺不住,纷纷向台上十位风月楼里最受欢迎的姑娘抛送秋波,郑伯庸自然也在列。只见他兴奋地从椅子上站起,双手忍不住高举在空中,小蹦着身子朝着六号迎春姑娘的方向不断挥舞,也顾不得腰间系着的上好檀木折扇被弄得一晃一晃,拍打着干净的月白长袍,嘴里只顾着喊道:“迎春姐姐!我在这儿!这儿呢!”台上的迎春似也瞄到了郑伯庸的身影,冲着台子左方微微一笑。
“好了好了,事不宜迟,各位公子,竞拍环节现在开始!”秦妈妈敲响手中的小铜锣,台下瞬间传来此起彼伏的叫喊声。
“一号我出二十两!”
“三号我出五十两!”
“六号我出五十两!”不知是谁家公子的声音。
“六号一百两!”郑伯庸耳朵倒是尖,人家话音刚落他便抢着出了口,毫无逊色之势,还真不愧是有底气的富二代呀。
某家公子随即又喊道:“六号三百两!”
郑伯庸心中“嘿”地一声,往日都没人跟小爷抢迎春姐姐,今日怎的冒出一个?不行!迎春姐姐是我的!于是郑小爷跟着就喊:“六号五百两!”
秦妈妈见这架势,暗道今日迎春可真抢手!便连忙打着手势让场下安静了下来,笑道:“小楼今日承蒙各位公子赏脸,蓬荜生辉,然则姑娘们也确是精力有限,不如我们一个个来。”不待台下人们反应,秦妈妈便又再次开口,“我见迎春今日倒是挺受欢迎的,那便先由她开始罢!刚才我听着是哪二位公子在喊价?”
郑伯庸一听,脸上掩盖不住的骄傲神色,赶紧往前踏出一步,生怕被人抢了风头,对着秦妈妈拱了拱手,“是在下。”
秦妈妈一瞧,脸上瞬间绽开了花儿,“哎哟,原来是郑家小爷啊,失敬失敬了。如此……方才还有哪家公子属意迎春?”
“正是在下。”只见人群里走出一位风度翩翩的公子哥儿,头束银冠,身着一袭淡金色长袍,腰间别着一块精致的玉佩,服饰奢华之余并不失优雅,一瞧便知是达官贵人之子。他向秦妈妈微一拱手道:“唤我刘公子便可。”
秦妈妈好歹是见惯了世面之人,一眼便瞧出此乃当今吏部尚书之子,万不可得罪。至于出入此等场所,自然是不宜显露身份的,便识相地不道破,陪笑道:“原来是刘公子。咱迎春今日得二位公子赏脸,可真是她的福气了。”说罢便向迎春招招手,迎春会意,低头娇羞一笑,迈着碎步徐徐行至秦妈妈身侧,分别向刘公子和郑伯庸略施一礼。
迎春今日可谓悉心打扮了一番,妆容并不浓厚,略施薄粉反倒显出她的清丽脱俗。头挽了一个并不繁复的发髻,缀着的几朵小桃花发簪似是给那金银互映的步摇增添不少色彩,尾后扎成辫子,再衬上一袭粉白相间的衣裙,倒真给人一种“春来花开”的清新感。
郑伯庸见迎春上前,早已沉浸在她的美貌之中,小爷的迎春姐姐可真美!沉醉归沉醉,今日的竞拍是定要取胜的。于是郑小爷略一偏头,将这刘公子上下打量了一番,心中暗道无非是衣着光鲜之徒罢了,自是噗之以鼻。
秦妈妈见一切就绪,便又开口道:“既已熟知,咱便开始吧!方才喊价已到郑公子的五百两,二位公子可续着喊。”
郑小爷首当其冲,“八百两!”顿时引来围观众人一片哗然。
刘公子嗤笑一声,并不示弱,淡然举手道:“爷出一千两!”
语毕,场内众人皆兴奋起来,纷纷落座,拢着袖子、吃茶抽烟,端坐看这一场好戏。秦妈妈内心更是狂喜,心想今日要赚翻了,遂抓着迎春的手越发使劲,弄得迎春也紧张起来,不知不觉捏紧了手中的帕子。
说到这迎春姑娘,二十出头一妙龄女子,长得娇俏可人,来这风月楼的时日并不长,在公子哥儿里可算是新鲜人儿。秦妈妈见她笑颜招人喜欢,便替她起了这个“迎春”的艺名。迎春姑娘擅弹筝,平日里奏的都是些高山流水的婉约曲子,而点她名字的公子哥儿大多都是冲着她的美貌而去,压根无心赏曲,因而迎春不禁郁闷了好一阵,知音难觅,直至遇到了郑伯庸郑小爷。
郑伯庸从前并无来过风月楼,皆因父兄在旁,管束甚严,此等场所是不让进的。因此好不容易等到父兄出外办事,郑小爷压抑已久的好奇心终是迸发。在初次踏足风月楼之时,秦妈妈给他找来的姑娘便是迎春。而迎春想着定又是一位垂涎自己的公子哥儿,便随意地弹奏了一曲《高山流水》以度时日。岂料一曲奏毕,郑伯庸竟拍手叫好,道迎春竟非寻常青楼女子,亦懂这伯牙子期之故,着实令迎春惊讶。于是一连几日,这二人逐渐相谈甚欢,郑伯庸每日都来寻迎春解闷,更亲昵地唤起了姐姐,弄得迎春不时嗔怪几句。亦是因为迎春,郑伯庸才知晓,这风月楼并非父兄眼中那不堪的附庸风雅之地,更是日日上赶着来。
因而今日这场竞拍,迎春心里自是盼着郑伯庸能赢的。
(三)
然而此时的郑伯庸却不如迎春心内所思,自他听到刘公子喊出一千两之后,便陷进了自我的内心纠结中,耳旁的声响似是消失了一般。以郑家的财力,一千几万两算不得什么,要是父兄日后讨自己的说法,也能将将瞒过去。只是若真的在这里掷下此等数目,有朝一日被人捅穿到父兄那处,自己定是要受一番皮肉之苦,更是永远见不到迎春姐姐了。一向自诩及时行乐的郑小爷在这关键时刻竟怂了一怂。但立马便有另一把声音向郑伯庸喊道:今日不比寻常日子,迎春姐姐要是被那刘公子夺了去,小爷的面子还往哪处搁!
就在郑小爷做着激烈思想斗争之时,秦妈妈已经喊到了第三声:“刘公子一千两,第三次……”顺势瞄了一眼毫无动作的郑伯庸,脱口道:“恭喜刘公子!”场下围观众人见好戏如此迅速便落下帷幕,顿觉无趣,亦纷纷作鸟兽散了。
郑伯庸被这一声恭喜轰炸了脑袋,顾不得许多,一个箭步冲到台前,双臂矫健一撑,呼地上了台,抓住秦妈妈的手急道:“妈妈,我还没喊价呢,怎的如此快便下定论,今日我可要定了迎春!”
秦妈妈猝不及防被抓得一个手疼,“哎哟”一声才反应过来,为难道:“郑公子,着实不是奴家不给您面子,方才奴家喊了几声您都没动静,这自然就判给了刘公子呀……”
郑伯庸听不入耳,气得甩开秦妈妈的手,转身拉起迎春便欲往楼上包厢去。迎春见状,怕他闹出什么事端,顾不得心中失落,慌忙按住了他的手,不肯再走,“郑公子,今日场面不比平时,何况愿赌服输,迎春改日定当奉陪,您看这样可好?”
郑小爷正在气头上,听见迎春姐姐竟也不帮自己,亦耍起了小孩儿脾气,甩开迎春的手,“你有能耐!爱不陪便不陪,小爷找别人玩去!”
迎春不料郑伯庸竟有此一着,捏着生痛的手腕也不乐意了,迈步贴到刘公子身旁,嗔骂道:“原来郑公子竟是此等无赖之徒,就当迎春昔日看错了眼罢!”
郑伯庸听到此言更是气短,一时间说不出话来,站在台子边上生闷气。
一旁的刘公子此时逮着机会开了口:“在下见郑公子衣冠楚楚,行事作态皆有一番风度,怎的如此意气用事?这竞拍之事,向来是瞬息之间便尘埃落定,郑公子方才没有表态,那刘某赢得了迎春姑娘,倒也合理不是?”
郑伯庸听他如此言语,心中更是气不过,只是此刻在台上多有不便,不然早已一拳头挥了过去。只好压了火气,拱手道:“刘公子所言甚是,方才是小生失礼了。愿赌服输,自古之理,小生自会找别的姑娘相陪。”说罢又转向迎春,揖了身子道:“姐姐莫气,小弟知错。改日再找姐姐赔礼道歉,弄痛了姐姐,全是小弟的不是,望姐姐莫要与小弟计较了。”
迎春见他如此说,亦自觉方才有些失言,忙道:“方才姐姐也有不是,郑公子见笑了。”
郑伯庸笑道:“如此,小爷便去了,刘公子随意。”说罢转身进了包厢。
秦妈妈为了息事宁人,特意招了几位姿色不错的姑娘去服侍郑伯庸。郑伯庸方才在楼下被削了面子又不好发作,此刻便放纵了自己。管它什么才艺性情,管它什么愿赌服输,通通给小爷见鬼去罢!如此想着,郑伯庸不断地往嘴里灌着酒,大有一醉方休之势。
时间倏然流逝,转眼间郑伯庸便成了一副关公模样,脸色红彤彤的,嘴里胡言乱语着,身体不住地往身边的姑娘身上倒,不消问已是喝醉了。
“来!喝酒……”郑伯庸举着一个空酒瓶对着门外嚷嚷:“与爷拿酒……酒来啊!”
“小姐姐今日可真好看,小爷平时怎的没发觉呢,该罚!……小爷自罚!”说着又把空酒瓶对着嘴巴一通乱倒。身旁的姑娘们好不容易才服侍到贵客,自然是不计较这些酒后胡言,皆应声附和着。郑伯庸闹腾了一阵,似是忆起午间的闹剧,情绪一下又坠到谷底,哭闹道:“迎春姐姐……我要我的迎春姐姐……”而后竟作势起身要去寻迎春。身旁的姑娘们讨好着回道:“公子莫急,奴家这就带您去找迎春姐。”
于是乎,醉醺醺的郑伯庸在几位姑娘的搀扶下,跌跌撞撞到了刘公子房外。
“爷,咱到了。”某姑娘提醒道。
“到了?”郑伯庸费力睁开眼睛,扫了一眼装潢,确是与自己的房间不同,便兴奋地挣开搀扶着的人,推开门大喊:“迎春姐姐!我来找你啦!”
(四)
房中的刘公子正与迎春交谈甚欢,猛然听到门外声响,皆被吓得一惊,扭头便瞧见一身醉态的郑伯庸跌撞进来,深一脚浅一脚地往迎春扑来。迎春从未见过如此失态的郑伯庸,一时竟不知作如何反应,呆在了原地,亏得刘公子眼明手快,在郑伯庸扑倒迎春之前,挡在她身前截住了。郑伯庸迷糊中抬起头,对面前的人吼道:“是谁敢拦着小爷!找死!”他双手紧紧抓住刘公子双臂,猛地摇了摇头,睁大了眼睛盯着刘公子看,几秒过后,仿佛瞬间清醒了一般,一把推开刘公子,大喊:“原来是你这个衣着光鲜的登徒浪子!抢了小爷的迎春姐姐!我……我打死你!”说罢转身扑向房中矮桌,抄起桌上花瓶便往刘公子身上砸去。
迎春吓得尖叫一声,情急之下便要去拉刘公子。刘公子亦非等闲之辈,怎能由得姑娘家为自己做掩护?于是一把搂过迎春闪身躲开了攻击,郑伯庸一个扑空扑到了床上,更是气愤,遂又起身继续追打刘公子。刘公子并不畏惧与郑伯庸来一番较量,只是眼下当务之急是要护着迎春,便只能以闪躲为主,而房中空间狭小,是绝不能留的。于是刘公子护着迎春往房外跑去,直把郑伯庸引到外头连廊人少处才作罢。
刘公子顺势把迎春推进一间空的厢房中,才有闲暇应对发着酒疯的郑伯庸,“郑公子稍稍歇一阵吧,追了大半个连廊了,不觉累么?”
此言飘进郑伯庸耳中,只像是讥笑之语,反倒把神志不清的郑小爷激得更狂,“废话少说!今儿个小爷不收拾你,小爷就不姓郑!”说罢便如发狂的小兽般扑向刘公子。风月楼里众人似是都被这动静吸了目光,纷纷驻足看起了热闹。
刘公子身为吏部尚书之子,自幼习武,身手绝非郑伯庸之流所能抵挡,幸好刘公子并未曾真想与之计较,面对郑伯庸的无礼之举亦只是尽作躲闪之势,更遑论出手。郑伯庸见刘公子一味躲闪,误以为他不敢应对,更是出言嘲讽:“哈!连还手的勇气都没有,果真是无胆匪类罢!”刘公子闻言略一皱眉,正欲应对一二,不料郑伯庸手中的花瓶一下便敲到了自己头上,花瓶应声而碎,一小股血亦同时顺着刘公子的面颊蜿蜒而下。刘公子被砸得懵然,周围的群众更是被吓得不惊,尖叫声此起彼伏。
原本躲在空厢房中的迎春亦奔了出来,花瓶碎声将她吓得花容失色了一瞬,郑伯庸此举确是超乎了自身预想。她顾不得呆滞在原地的郑伯庸,急忙越过人群扶住刘公子,眼神里透出浓浓的歉意,“刘公子您如何了?实在对不住!奴家……奴家扶您去包扎吧?”刘公子一手捂头,一手紧握住迎春的手,忍痛挤出一个笑容道:“一点小伤,无事。此事本就与你无干,无需道歉。”迎春强压住心头的歉意,投以刘公子一个感激的眼神,便匆匆扶着刘公子去了。而刘公子的随从亦紧随其后。
伤了人的郑小爷此刻仍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丝毫不知方才自己的冲动之举已被郑述水派来找寻的小厮吴二尽收眼底。自郑伯庸被扶着大闹厢房,到追出厢房,最后蓄意伤人,吴二一直站在对面连廊上看得一清二楚。吴二眉头深锁,正纠结着如何向大少爷汇报。自家小少爷平日里虽说是胡闹了一些,但总不至于到如此放肆的地步,更何况被伤之人吴二亦认得——正是吏部尚书之子。这该如何是好?吴二沉吟了一阵,兀自转身没入了人群中,亦不去管郑伯庸。
“你说的全都属实?!”郑述水握着茶杯的手越收越紧,恨不得将杯子捏碎,但心中仍有疑惑。为免冤枉弟弟,他再次向吴二确认,“伯庸这小子……私自去了风月楼不说,还因一个烟花女子而醉酒出手伤了尚书之子?!”
吴二点点头,“已经向风月楼的老鸨确认过了,确是小少爷无理取闹……”
“砰”的一声,茶杯碎片散落一地,郑述水气得拍桌而起,喘着粗气,“好啊,真是胆大包天!等他回来有他好受的!”
“大少爷……吏部尚书那边该如何?”吴二从未见过大少爷如此,一时亦不敢多言,只小心翼翼地开口。
郑述水此时已无力思考再多,自家弟弟闯祸的本事愈来愈强,内心徒然升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郑述水全身脱力般瘫坐回椅子上,一手揉着眉心,慢慢吩咐道:“吏部尚书那边,估摸着很快便会得到消息,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小少爷那边不用去管,爹若是回来了,告知我一声,总要备些应对之策。”
“知道了,大少爷。”
“下去吧。”郑述水闭着眼,向吴二摆摆手,遂又陷入了沉思。
风月楼。
郑伯庸被秦妈妈安排着醒了酒,迎春安顿好刘公子后亦赶了过来,二人此刻相见,竟是一时无言,房中静得不寻常。
“迎春姐姐……”郑伯庸着实受不住,率先打破了沉寂,“你在生气吗?”
迎春心中苦笑,闯出如此祸事,清醒后讲的第一句竟是这个?这郑小爷确是个不按牌理出牌的主儿。她其实并未生气,说到底,郑伯庸亦是紧张自己罢了,心中倒生出一丝暖意。于是拍了拍郑伯庸的脸,笑道:“姐姐没有生气,只是郑公子可把姐姐吓坏了。”
郑伯庸一听,吓着了迎春可不得了呀,慌忙从床上下来,拉着迎春的手道歉道:“都是我不好,害姐姐受惊了。”
迎春笑着点了点郑伯庸的额头,“我没事,倒是你,今日闹这一出,回家可怎么办?”
“嗨!姐姐尽可放心!家中父兄不在,只有母亲主持,母亲可疼我了……”说到此处,郑伯庸眉眼一跳,不妥!今日……思绪快速转了几转,仍旧得不到确认,郑伯庸拉着迎春的手紧了紧,“迎春姐姐,今日可是下旬二十了?”
迎春见他突然急躁,带着几分不解,答道:“正是。你可是有要紧之事?”
郑伯庸“哎呀”一声,猛地站起身来,在房中来回踱着,“今***父兄外出办事归来之日!要是他们知晓我今日所为,该如何是好?!”
迎春听他所言,亦急得皱眉,忙拉着他道:“那你可赶紧回去罢!此时亦不晚。”
郑伯庸点头称是,顾不得向迎春道别,便匆匆往外奔。
出了风月楼,郑伯庸将自己上下打量了一番,又嗅了嗅自己身上的衣服。因着先前醉酒,此刻整件月白色长袍都散发着浓浓的酒味,若是穿这身回家,那岂不是不打自招?呸呸呸,小爷可不要挨打!思及此处,郑伯庸不免有些懊恼。但郑伯庸是何等聪慧之人,他略一思索,便直往衣料店奔去。今日是休沐!小爷先去衣料店买身新衣服,再去澡堂冲个澡,那不完事儿了吗!爹爹与阿兄今日才归来,亦无人知晓我出府,谁还会留意我穿的是哪身衣裳?郑伯庸心中的如意算盘打得噼啪响,脚步不禁轻快了起来。
待一切办妥,已快过酉时,幸好天色尚早。郑伯庸果真换了一身玉色长袍,檀木扇子依旧挂在腰间。他不慌不忙整理了一下仪容,心中暗喜。澡堂离家并不远,他加快脚步,不消一阵便到了自家后墙。郑伯庸如先前几日一般,往手心啐了一口,攀着墙这边的藤蔓矫捷地翻上墙顶,往下瞧了瞧空无一人的后院,更是窃喜不已,暗道顺利躲过一劫,便迫不及待地往下一跃,稳稳落地。
然而郑伯庸没有料到的是,落地瞬间,迎接他的是一拥而上的家丁,将他围了个插翅难飞。此刻的郑伯庸全然不知发生何事,只听到老管家关伯在外围喊道:“小少爷,老爷和大少爷让你去正厅一趟。”
郑伯庸心中一惊,但经验丰富的他瞬息间便已稳住心神,面上强作镇定道:“好。”
(五)
郑府业大,自然家亦大,单是后院便足以让人逛上半日。郑老爷子爱好园艺,早年使人将各处的奇珍异草都移植到自家后院里来,闲暇时便在院子里亲手栽培,松土浇花,日子过得好不写意。多年过去,从前的小树苗逐渐长成,院子里自然是一副鸟语花香的景象。郑老爷子仙游后,郑怀德为表孝心,命下人将院子原貌保留,自己亦学着父亲的模样细心打理起来。再者,从商之人极易轻浮急躁,处理事务更需静心,因而郑怀德便把书房移到院子一角,每每在房中办事,既有美景相伴,亦无人打扰,实乃一举两得。郑述水幼时亦随父亲在此处习字念书,遇着考校不过关时,郑怀德便会赏他几个手板。因着书房位置僻静,少有下人打扰,郑怀德发觉在此处行训诫之举时亦能顾及儿子脸面,久而久之,书房便多出一个用途。后来有了性子不安分的郑伯庸,书房更是热闹不少。
郑伯庸跟着关伯穿过院中大大小小的回廊,又越过一个喷水池,总算是从后院高墙拐到了正厅。一路上郑伯庸不发一言,默默跟在关伯身后,内心乱成一团,想着见到爹爹阿兄,该拿出何种说法才好。只可惜直到跨过通往正厅的最后一道门槛,郑伯庸依旧剪不断理还乱,他索性把心一横,不管了!
郑怀德与郑述水早已在正厅等候,因而当郑伯庸看到端坐在堂上的父兄一脸严肃,立在身旁的下人们亦低头不语,他俊俏的脸蛋仍是忍不住僵了僵。为了掩饰面上的不自然,他忙大步上前,规矩地躬身向父兄请安道:“伯庸给爹和兄长问好。让爹和兄长久等,乃伯庸的不是。”话音刚落,眼尖的郑伯庸便瞟到正厅左侧安然放置着一张黝黑的长凳,几个家丁拄着板子站立在旁。该死!方才小爷怎的没瞧见?!他强压住心中不安,抬头时已换上一脸笑容,蹭到郑怀德身前,撒娇道:“爹爹可回来了,这段时日儿可想您了。”
郑述水在一旁看见小弟身上衣袍与吴二叙述的并不相同,面上更阴沉了几分。
郑怀德本以为待幼子归来,定然会诚心请罪,眼下见他依旧不知轻重的模样,内心本已压下去的怒火又往上涨了几分,冷着脸并不理睬,向郑述水使了个眼色。郑述水会意,回头对吴二道:“去唤吴三来。”郑伯庸一个咯噔,心道不好!但表面仍是强作淡定,扭头望着郑述水,“阿兄为何传唤吴三?小弟在此呢……”郑述水不答他,只是淡淡道:“你待吴三到了便知。”一句话便将郑伯庸溜到嘴边的讨巧全堵了回去,父子三人一时无人讲话,此等场面于郑伯庸看来,十分不自在。
不多时,吴二便扶着吴三来了。吴三被郑述水罚跪了大半日,此刻起身,双膝痛得钻心,自是举步维艰。吴二想着吴三接下来要受的,心有不忍,便只好扶着他,任他一瘸一拐地前行。吴三依旧是一副郑伯庸的打扮,郑怀德虽早已从大儿子口中得知,但此刻亲眼瞧见,眉头拧得愈发紧了。
郑伯庸见吴三这般模样,脑子瞬间空白一片,忙松了父亲的手,大步上前抓着吴三,关切道:“三儿你脚如何了?怎的弄成这般?这,这……”吴三见小少爷回来了,强忍着痛开口,“小少爷,您可回来了……”说罢便越过郑伯庸,复又在郑怀德面前跪伏下去,膝盖着地的一瞬,吴三疼得身子一抽,险些栽倒在地。
“爹,这是……”郑伯庸望着吴三,内心极其难受。
郑述水走到郑伯庸跟前,问道:“小弟,今日你去了何处?”
“啊?”郑伯庸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今日休沐,我,我出去逛了一阵。”
“哦?逛了一阵?那小弟都去了何处逛呀,可否说与为兄和爹知晓?”郑述水并不放过。
“我……”郑伯庸脑子飞速运转,试图找出一个比较合理的理由,“这段时日,娘亲命我在家中念书,今日恰逢假日,我便去央娘亲放行数个时辰,得到娘亲应允我才出来的。我只在家附近闲逛了一阵,去澡堂洗了澡……”
见郑伯庸竟敢搬出母亲来抵赖,郑怀德和郑述水更是愠怒,不待郑伯庸说完,郑怀德一拍桌案,冷冷吩咐道:“来人!将吴三拖下去重打五十!”说罢家丁们便上前拉起吴三往一旁长凳拖去。
郑伯庸见状,心中明白父兄定是知晓了什么,不然也不会派管家和家丁在后墙处候着自己。郑伯庸平日里虽顽劣,但待下人却是极好。打小吴三便跟着自己,他亦知自己常常连累吴三受罚。郑府规矩繁多,主子犯错,定是下人劝解不力,是要连带受罚的,下人受罚自有一处所在,因而郑伯庸从未亲眼目睹过。今日父亲要当自己的面责打吴三,想必是故意为之。今日之事,归根到底全是自己的错,吴三亦只是听命行事,又怎能让吴三为自己所累?郑伯庸一手制止住家丁,一面扭头向父亲求情,“爹!吴三皆是听命于我,要罚便罚我罢!”
郑怀德是极欣赏幼子的这般义气,只是眼下用错了地方,“打六十!你再多言,我便将吴三撵出府去!打完吴三,再来算你的账!”说罢挥挥手示意家丁继续。郑伯庸无法,只得看着吴三被按倒在长凳上,内外裤子被家丁粗鲁地一并扯落到底,前后各有一名家丁按住他的肩膀和脚踝。吴三精疲力竭,这般束缚之下已是无力动弹。
“打!”郑怀德一声令下,两个执板的家丁便在吴三身侧站好,足有两个手掌宽厚的毛竹大板夹着风挥下,丝毫不放水,吴三身子一缩,呼痛声脱口而出。
郑府责打下人的工具颇多,这毛竹大板算是轻的。然而足劲的一板下去,亦是能痛到肉里,因而平日责罚犯事下人多是二十止步,今日郑郑怀德亲自令下的六十,吴三能否熬过去都成问题。
郑伯庸并未挨过此等板子,只眼瞧吴三臀肉被落下的板子压出一道深印,不消说定是痛极!冷汗不经意间已爬满脊背,他不敢轻易去拦,又不忍再看,转身扯住郑述水衣袖,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阿兄!阿兄快让爹住手吧!这般打法吴三要死的!”
郑述水收回目光,聚拢到小弟面上,“这顿打吴三是挨定了,你与其担心他,倒不如担心一下自己。”
郑伯庸见兄长不为所动,心知父兄是在等自己讲实话,然而郑伯庸心中并无把握,他不知道父兄究竟知晓几多,到了哪种程度。加之实在不愿挨打,郑伯庸亦是纠结该如何开口。他强自稳了稳心神,今日这场面着实太大,当众责打吴三便可见一斑,若父兄只是责怪自己私逃出府,绝不会如此阵仗。难不成是知晓自己去了风月楼?可是就算去了,亦不至如此罢……郑伯庸心中思绪万千,面上神色变化自然亦是精彩。
郑怀德一直端坐着观察幼子一举一动,郑伯庸自进正厅以来,面上变化他都看得一清二楚。郑怀德内心愈发急躁,尚书大人给的时限所剩无几,若再由着郑伯庸这般插科打诨下去,尚书派来的人无法及时回去复命,到时受牵连的便不止郑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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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9-06 14:11:32  更:2021-09-06 18:06: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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