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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尔尔(兄弟)[第3页]

作者:青鱼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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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是非往事尽 年岁一床书 【二】
我是随便进了一家酒肆,随便点了一桌子菜和一坛酒。这日子大家都团圆着过冬至,街上冷清得没有几个人。
我习惯一个人,自然不觉得有异。而且我烦透了过节,人世叨唠,又是作何要将一群人围起来去庆祝一个自己定出来的节气呢?
“劳驾劳驾,”小二跌跌撞撞,举着酒水便往我这送,只见他站定在我跟前笑道:“客官,菜齐了。”我微微颔首,却不曾想刚刚要动筷,就听外头有个不合时宜的赊账声。
“先来两壶酒,我没带钱财,唯有这一块玉佩可以抵押在你这,届时你去泰王府找老管家便可。”来者是一个年纪看上去比我还小上一两岁的人,锦衣华服却衣冠不整,额前胎发侵湿,倒是十分向被追债了两条街的。他朝着店小二道。
都说是天子脚下,官如豆多。店小二也算是十分见过世面的,我低头饮酒,却听店小二道:“你拿旁人名号也就罢了,就你这样拿泰王府的名号你是真当我傻了么?!”
那年轻人声音轻轻却带着十分不可思议:“本……我却是哪里不入眼拿不得泰王府名号?”
纷纷杂杂,我没有兴致再听下去,托着下巴看着窗外,这天气着实有些令人不悦,我厌烦冬天。
“兄台!”不知怎的,那少年噔噔噔上楼在我面前一揖道:“我实在冷,却没有钱财……四哥?!”
我惊愕抬头,这普天之下能跑跑跳跳喊我四哥的只有当朝五殿下,泰王谢英了。
“原来是四哥!”他自来熟坐下,很是自来熟的取过筷子,十分自来熟夹了一块牛肉,而后极为优雅咽下去,道:“这什么鬼天气冷死我了,西郊那边下了毛毛雨。”
一个人独处冷清清,两个人对坐又太热闹。我并不是很想理他,只叫了小二再添一酒盅。
“上回琼林宴,没来得及拜会四哥,四哥莫怪。”谢英道着谢,更是不客气的要求小二撤了杯子,取过碗来倒了满满一碗酒。噙一口酒,看样子是滚烫下肚回暖了许多,说起话来更利索了:“四哥你上回可真不够意思,溜出去也不喊我,我在里头假笑都要笑僵了。”
“咳……”我端详他,模样跟小时候没什么差,只是小时候清清冷冷一个人怎么变成如今这话多的?我扯出一个笑:“大过节的,五弟不呆在王府,出来瞎晃悠什么?”
“唉别提了,我今儿算是倒霉透了,”他跟倒瓜子似的,呱唧呱唧一股脑道:“皇长姐在西郊游猎,邀请了我,我一年到头一次都没去,想着再不去也不好,今儿也就去了,但我寻思不能空手去啊,于是我就牵着驯好的枣红马骢打算给她长公主府上的长公子,结果那倒霉的马!”他灌一口酒,叹道:“那马跟她儿子八字不合,发了疯似的,就……掀水里去了。一不小心还把太子殿下家的皇长孙也给掀进去了……”
“你说什么?!”我心里一个咯噔,谢然的孩儿?怎么会连带上谢然的孩儿?!九七!
“四哥别担心,皇长孙没事,就是受了惊,问题是长公主府的那小子似乎有点不好,我怕是要被父皇揭一层皮……”谢英托着下巴苦恼着:“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啊……”
我按了按头上的青筋:“那如何是好?”
“我寻思着,按父皇的脾气,若明天召我,那就要去领死了,”谢英再叹一口气,突然间不知道又是如何五感顿开,灵思顿悟,又道:“算了人生在世及行乐嘛。”
“……”厉害了您,要是这篓子是我捅出来的,我现在估计连吃东西的心思都不会有,谢然能打死我。
“对了四哥,你回来去过那种……”谢英挤眉弄眼,双手也不安分:“那种地方吗?”
“????”我懵了,什么地方?
谢英看我茫然,竟十分惊愕:“就是那种……听听小曲儿,看看美人的地方啊……”
“放肆。”我轻轻搁下杯子。
“四哥,弟弟可要靠您了,我这会真没钱,回泰王府会被绑进宫的。”谢英双手合十,祈求道:“您就大发慈悲,当死前成全弟弟一次吧。”
——喝醉被训挨揍倒计时——
所以,我是为了什么答应谢英。
我是怎么个鬼迷心窍了选择答应谢英……
当我因为过度低估青楼楚馆的消费能力,以至于被掳走全身财物踢出去的时候,我完全是懵的。
澄清一下,我并非从没有去过这等地方,只是之前都是刷着楚怀屏的脸,真没留意过价格问题。
“四哥,你出门怎么……”谢英一身贴身白色绸缎,在寒风里瑟瑟发抖,抖了半天道:“才带二十两出门啊!”
“我出去下个馆子还要带多少?”我十分不满,百般不悦,我诚然浑身上下也只剩下贴身这一套了,抖着胳膊:“谁让你选这地方?如今坊市关了,不消得要用你泰王名义让巡坊官兵通融下?”
谢英仿佛听到了一个全天下最糟糕的注意,反驳道:“四哥你是觉得我活腻了吗?出了事不在王府待命不进宫请罪,在烟花柳巷之地被人看见?这要父皇知道了,可不止扒了我的皮。”
“这也是你自己要来的。”我满不在乎撇撇嘴。
谢英又仿佛听见了一句全天下最无情的话来:“您是我亲四哥嘛?这种时候咱们要的是解决问题,而不是推诿责任,要是被拿住了,咱俩在父皇面前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你真是多虑了。我暗暗翻了一个白眼,你爹咱陛下连看我估计都觉得烦。
“这巡坊军跟鬼似的,神出鬼没,”谢英道:“四哥你看着后面,我看着前面。咱俩倒着走,过两条街去三哥娘家开的逍遥客栈过夜去。”说罢拍了拍背道:“来咱们背靠背,安全点!”
“……你可小点声吧,要是拐个角遇见巡坊可不就尴尬了。”我听他酒意清醒了三分还存着七分,说话越来越大声忍不住又翻了一个白眼。不过言有理,靠上他的背。
走没三步,谢英顿住了。
我倒着走没看见他这么一顿,撞上了。
“怎么了?”我不解道。
“四哥,我对你的仰慕有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谢英声音里带着一丝忌惮。
“说人话。”我道。
“能乌鸦嘴到这么灵验的……也是十分不容易啊……”谢英回头指了指前面。我回头顺着方向看去,大致是二十个人为单位的巡坊小队。
“…………”这能怪我吗?我镇定自若上前去一个拱手:“在下江南周氏,来京师游历,不想年少幼稚,不知京师人情,误了时间……”我话未说完,谢英拉了拉我的袖子。悄声道:“那是父皇身边的刘督头,咱们兄弟几个的脸他还是认识的……”
你不早说,我暗暗翻了一个白眼。
他刚说完,为首的那一个巡坊官笑眯眯看着我道:“四殿下撒谎的能耐倒是令在下惊奇,还没有哪一位皇子衙内胆敢在老夫面前脸不红心不跳的胡说八道。”
“刘督头客气,”我不紧不慢掏出谢然的令牌:“其实是太子殿下差我入坊的。”
“不知道太子尊驾给了四殿下什么差事,要满身酒气,一身单衣,如此不雅,暗藏在坊市街道内啊?”姓刘的估计今天是真的打算跟我过不去了,只听他悠哉悠哉道。我刚想胡诌,谢英又揪了揪我的衣袍:“你这么说就是把这事堆太子哥头上了……”
喝酒伤脑!我暗骂自己。
只当是件些微小事,若是堆谢然头上岂不是更不好。
“好了两位殿下,”姓刘的笑眯眯还带几分慈祥:“咱大晚上不叨扰陛下休息,去衙门里蹲一晚吧?”
靠!我转眼看谢英,只见他一脸“您说得对,理应如此,没有问题”的配合模样,忍不住又翻了一个白眼。
——————学习使人头秃——————
沙发自己坐
地板自己占
大牢里,烛火烨烨,刘督头算是很给我们面子了,收拾一间倒是很干净的屋子,还给了俩披风。如今我与谢英还真不是一般的狼狈,身上值钱的东西都叫人扒了去,一身贴身的锦绸缎要不是实在扒了去有碍视观,想必我俩如今只怕是果真赤条条。
“长公主府上的小郎君怕是要不好,所以才这么火急火燎的拿了我。”谢英披着刘督头给的披风坐在牢里,捧着一碗热热的姜茶,吸了吸鼻子,道。
“嗯。”我噙一口茶,若是果真无事,依着我与谢英身份,刘督头也要卖两三个面子,何苦来定要拿了我们。我别过眼神看他:“你打算怎么办?”
“说到底我是皇子,她寿宁千好万好也是嫁出去的公主,”谢英蹲着跟一只猫儿似的,眼睛圆溜溜一转,道:“这事我也不想,但是非要赖上我,里头关系她自己怕是也扯不上来。”却是又叹一口气,冷笑道:“最怕就是我那个疼我如心肝的母亲,要如何捧杀我了。”
北国向来怕外戚,皇子生来便由旁人抚养,谢英出世便遭遇母亡,他说的母亲,应该是前不久诞下七皇子的玉贵妃。
捧杀一词用得极好。当年许我母后不需要遵守祖制,将我兄弟姐妹养在中宫,未曾不是一种捧杀。我闭口不言,只细细喝我的姜茶来驱寒。
不消得后半夜梆子起,就来了人,只道是圣上差使,我和谢英就被塞上马车往黑压压的宫里去了。
“公公,这时辰,父皇如何不安歇?”谢英探头悄问。
那马车内伺候的公公是宫里算得有头脸的,瞥一眼我二人只道:“五哥儿还能耐问呢,今日陛下是气得狠了,一会子到了,您可少顶嘴,仔细疼得不是自己。”
“啊……我且说今日是万万要不好。”谢英吸了吸鼻子,生出三分被吓到模样,望着公公道:“父皇打板子时候,公公可要给我求情。”
“奴婢一个**,哪敢言语一二?贵妃娘娘本圣前伺候,因为得知了您这荒唐行径,忍不住哭了起来,心疼您寒夜里无人照料,仔细冻出病来,这不老奴便出来接了?”那公公摇了摇头:“娘娘疼您,您也得懂事些,莫太胡闹。”
谢英撇了撇嘴:“母亲怎么还把我当个孩子……”
我看着他表情,果真像个真的被宠坏的孩子一样埋汰着母亲,跟方才牢里那声冷笑全然不同。
我挑起帘子,把目光视向远方,那公公端端坐着:“四哥儿,也是胡闹了。”
“是,”我头不曾回,依旧看着马车外:“此次是荒唐了。”皇帝虽是我父亲,可指不定真的有心管我,我估计他见我一面都觉得烦,他当年把我送到南国,本身就存着我再也回不了的心思。所以我也没由来的不是很在意他准备怎么处置我。
千千万万的事端,到了我身上也就是年少胡闹误了宵禁,还使了一通纨绔习气罢了。轮不上什么了不得的大错。九七这个混账,我何尝要他去祸害谢然的孩儿,就是寿宁公主家的我都不认为十分有用处,只不过是个孩子罢了,消不得我心头半分恨意,这条命对我来说根本就不重要。
执勤殿灯火摇曳,来往宫人屏气凝神。
当有大事生。
我与谢英到偏殿换了衣衫,便去圣座前规规矩矩的跪好了等待发落。
“好啊,你们倒是十分有胆色,”皇帝卸下了威严的华服,只是一身红色窄袖圆领袍,捧着一碗热腾腾茶水,微噙一口,不见怒色道:“一个个的,大半夜不好好歇息,跑去秦楼楚馆?”
“老五,老四不知道咱们坊市规矩,你不至于忘了,怎么着这会子是带头觉着这规矩不好?”端得依旧是温和语气,好像让人星夜来的不是他似的。
谢英把头一下便叩到地上,战战兢兢道:“父皇明鉴,儿子是一时贪玩忘了时辰,还拖累了四哥,未敢置疑圣人祖训。”
“你若是果真敢置祖训于不顾,朕瞧着,祖宗家法也打不到你身上了。”座上人冷了脸,又对着我道:“老四,你是来家日久了,什么都打算尝试一番,此前当街打人威风,今日扯谎流连坊市?”
“儿臣不敢。”我学着谢英模样把头埋底。大哥你长眼睛了吗?我明显就是个陪绑的啊,坊市都还是被千央万求去的好不啦!
“朕乏了,老四,gun出去长跪思过,”皇帝指着门:“老五,朕看你真切是皮痒了,gun过来!”
我起身,朝着龙座微躬身。便由着宫人引致执勤殿外,撩袍直挺挺跪下。冬日风到了晚间就把那冷冽的面庞暴露出来,吹得人瑟瑟的疼。
执勤殿内,传来谢英呼疼声与藤条着肉的声音,那一声声责骂不是方才高高在上的君父,而是一名真真切切的父亲。
我一早就知道自己生在一个凉薄的家庭。
但我不知道,如此多年,只是于我,他总是君,我只是臣。
今朝得以知晓,不晚。
谢英声音小了,藤条声消了,宫人熄了执勤殿灯火了。
这座黑漆漆的建筑和悄无声息的黑夜融为一体。
又只剩我一人。
天蒙蒙亮,我身上冷得很,又疼得厉害。看见谢临坐着步撵,自台阶下,径直朝我身边路过仿佛没有我这个人一般。一句王兄梗在咽喉,攒了一宿的话也没了说的必要。
我垂头,本来是不委屈的。
我正出神。
一双靴子绣着简单的兰花纹,就这么出现在我眼前,随着谢然一句:“怎么?还没跪够?”
我微微抬头,惊诧道:“陛下没让我起来。”
“也没说跪多久,”谢然说完便径直往前走,靴子踩着汉白玉上吱吱呀呀的松雪,也不知道什么表情道:“你觉得一宿不够,大可以继续。”
“……”我伸手撑地,想不那么狼狈的站起来。但是冻得太久了,膝盖早就没有知觉,我试了两次,无果。我回头朝着他道:“麻了,起不来。”
谢然微微叹气,肩膀稍稍的松弛看出他此刻的无奈。他回身伸手将我拉起,又摇了摇头将我揽在背上,很熟练似的背了起来,谢绝了来往宫人的搀扶。
小时候,也是这样的。
我自母后宫里逃出,被谢然背在背上,深一脚浅一脚出了皇宫。
“王兄……”陡然生了几分愧疚,我吸了吸鼻子道:“我不该欺瞒你。”
“嗯。”谢然甚至语不带任何波澜,理所当然道。
可我却更加不安,我趴在他身后,感受来自谢然身体的温热,我道:“我该回去的,不该跟着谢英多生事端。”
“嗯。”谢然依旧不见波澜,表示赞同。
“我……”我没有了主意。
他却道:“你如今卖乖讨巧是没有用的,咱们的帐回去慢慢算。”
我知道他所谓是何种算账。
也知不可再驳逆他,低头:“嗯。”
“阿临,今日我真的很不悦。”谢然将我放上马车的时候,低沉着声音道:“你不是不知道,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我有多厌恶,你却把自己陷入这样的境地!”
“我知道错了。”我垂头。
谢然说得对,对于我们兄弟来说,这巍峨宫阙就是吃人不吐骨头般阴沉可怕。
“不,你不知道。”谢然锤下定论,由不得我再辩论的揭下帘帐,坐在一边闭目养神。
“……”我垂眸,不予反驳。末了想起被连累的皇长孙谢珞,还是忍不住心里担忧道:“珞儿如今何如?”
“发了一夜的烧,好在清晨醒了。”谢然依旧合眼,他看上去疲惫极了:“院正说,若是醒了就可缓一口气。”
我张了张口,没说出话。
路不远也不近,缓缓里恍然也就到了七宝院。
谢然下车时头也不回,只是吩咐我跟上。我心知他想要干什么,身后忍不住隐隐作痛。
“自你归家,我向来对你宽宥。”谢然随手折了园子里两三根黄金竹,他回身敲上我左肩,不疼,只听他道:“于是惯得你不知天高地厚?”
不敢回,直愣愣站在原处。
谢然一竹在手,带风凌厉敲到我大腿侧:“今日你别想糊弄过去!”
院门大闭,但毕竟是户外。
我被他一训,又羞又躁。耳根子也不由的红了起来。
“你懒散行径我也不多说什么,只是我最恨你竟也学那些纨绔做派,竟也敢给我去青楼楚馆?!”谢然冷冷一笑,点了点我身后,道:“看来果真是皮痒了。”他大步向前,径直进了屋子,我不敢怠慢,也快步跟了进去。
屋子里阵仗骇人,一条春凳竖放在中间,母后的排位立于案上,正对着春凳。我缄默不语,撩袍跪下,但凡谢然搬出母后,我便只能乖乖受教了。
谢然指了指春凳:“趴上去。”
我看着他,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挤出两个字讨饶道:“王兄……”
谢然知道,我向来怕极了这种正儿八经的惩诫。
“趴上去。”谢然敲了敲春凳,黝黑宽大的凳面上映着屋内唯一那盏补光的烛火跳跃得有些诡异。我别过头,这样的场景真的……叫人压抑。
谢然啪的一声,那竹棍在凳面以一种极为霸道的模样炸开。四分五裂。我心一条,只听谢然依旧不咸不淡的语气道:“最后一遍,趴好。”
正式开拍 这是本文长拍之一 总字数应该在1500字左右 【不会写拍】【已经很长了】【别逼我】
第七章 是非往事尽,年岁一床书【三】
我深吸一口气,视死如归的俯身。
“谢临,你太令我失望。”谢然抬手挥了极重的一记,如是说。
我怕疼。
可没有什么疼能比得上这句话,至少现在在我看来是这样的。
是我夜宿青楼楚馆,荒唐行径?是九七被查出来了?还是什么我并不知道的原因?兴许还可能是前几日我借着与谢恺的患难情谊,偷偷见了一次善和?
罢了,谢然能言失望的事情太多了。
“你又闷声不言,岂非是怨我?”谢然又是狠狠一记,幸好我死死咬住嘴唇没叫出声。
我没什么好说的。
言语,只要说了就会留下破绽。
我哪敢让谢然知道,他的孩儿如今躺在床上,是我的过错。
谢然顿了手,本该是极狠历的一记的。却没有了声响,他的靴子出现在我眼前,声音极冷淡:“我连夜等你至五更。”
他怪我。
怪我不归家。
可是这里能是我的家吗?
我还是没什么好说的。
怀柔失败的谢然忿忿挥起手上的教刑之具,一鞭子打横咬上我的背,疼。
接下来他也不说话了,只是一鞭子一鞭子的往我背上挥。我很疼,却依旧咬住嘴唇,满齿腥甜。
小时候,恩师无奈的摁着我的头说过我,他说:“你便是典型的小事哭闹如大事,大事却沉闷似无事的性子。”这样的性格从不知好还是不好。似乎也好也不好,在南国被冷落的时候,我淡然处之,也留了个风淡云轻的声名。
如今我依旧学着淡然,身上疼不疼什么的,幻想下不是自己的身子也就罢了,死不了的。只是已经好久没拿“死”来衡量自己的身体状况了,有些不太适应。
谢然住了手,住得很及时。
他再继续我也许会昏过去,眼前已经泛黑了。
“你知道不知道我究竟为何打你?”谢然道。
我?我吃力的抬头看着他,他眉眼跟娘更像一点。
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这是实话。我想过桩桩件件我的过错,却没想到任何一件能挨这么重的……除非他知道了惊马的缘由……
“唉——”谢然长叹,他蹲下来:“我告诉过你,别去掺和善和的事情,别去和皇子们来往。”他递来一杯水道。
原是善和……我心下稍定,噙一口水,润了润喉:“是。”
“也别和不明来路的混在一起。”谢临站了起来,语气差点结成冰碴。
什么叫来路不明?他到底知道些什么?他难道看见了我与九七的密会?微微安定的心陡然心跳飙升。
我微微抬起头,牵扯满背的伤。调整面部表情,显得更加真诚且桀骜。
——“我没有。”
谢然直勾勾看着我,眼神如隆冬寒风,夹杂着这微冷的天气,冻得我心慌。
可我不能心慌。
“你以为我空口诬你?” 谢然手里那根竹枝节眼上斑驳似湘妃泪。
但其实是我的血。
我低下头,眼前有水汽热汤汤。我静静等着,等他继续说,等他说出他到底知道多少,等他到底能让我下多大的决心。
谢然蹲下来拍了拍我的脸,道:“你在西郊,为什么和公主府的管事在一起?”
“他是我南国的旧识。”我道。
“怎么这么巧,恰是清晨你与公主府管事相见,午后便有了惊马一事?”谢然就这么看着我,我不禁心里一寒,这把火是果真要烧到我身上么?却听谢然继续道:“怕了?若是陛下知晓了此事,他必然也会这么想。如今自小养在圣前的谢英都挨了惩处,若是有一日他发觉到了你身上,就算你有千张嘴也说不清。”
我垂头,心下暗松一口气,幸而他果真不知渊源。
谢然直起身子,语带阴鸷:“我也警告过你,与南国关系都给我断了,这是天大的罪名!”
“人非草木,岂能说断就断?”我下意识道,日后和九七联系指不定还要有多少桩桩件件要他知道,若是如今应了此言,我日后才是百口莫辩。我不顾身后疼痛,扶着凳子下了地,跪在地上道:“他原就是北国人,只是谋生去了南国一段时日,我甚至都不知道他在公主府当差,岂非惊马是他所为?他一个老实人物,哪来的这天大胆子?难不成日后我与过往南国的人也都不能言语一二吗?”
“不能!”谢然断然道:“不许见面,不许言语,更不许来往!”他欺身向前,动作大得有些吓到我,他道:“叛国可直接诛杀,你知不知道?!”
“既如此,当初也不必接我回来了。”我扯了扯嘴角冷笑道,果然对我这飘零人是防贼一般,我的情报里应该是人微言轻,何至于此?难不成北国中也有南国眼线?
谢然不知道哪来的天大火气,一把揪起我衣领,踢过凳子横放与我身前,他一扯,我便弯下了腰,再一慌神,他便撩起我后摆,扯下我里衣。清清脆脆一巴掌扇得我陡然间失了言语,短了精神。
疼的。
背上都是伤被他一摁,差点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谢然不知道哪来的天大火气,一把揪起我衣领,踢过凳子横放与我身前,他一扯,我便弯下了腰,再一慌神,他便撩起我后摆,扯下我里衣。清清脆脆一巴掌扇得我陡然间失了言语,短了精神。
疼的。
背上都是伤被他一摁,差点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混账东西!你也敢在我面前提这般赌气话?!”谢然巴掌不逊板子,盖得是劈哩叭啦作响,我死命瞪大眼,用了好大力气才没让眼里那团热气掉出来。
这顿打,远胜昨夜星辰寒风一宿。
“不许咬唇!”
“不许与南国人来往!”
……
“不许再言不回家!”
我的一母同胞的兄长——谢然。
你太霸道。
我死死咬住嘴唇,一项都没答应他。
他许是累了,许是倦了,许是果真失望了。他顿了手,长长叹一口气站起来。饷午日头的影子透过窗影,将谢然的影子在地上映得老长。
“起来吧。”他道,不咸不淡。
我咬牙撑了撑,堪堪在他跟前站定。
我低头一件一件将衣服套好,抖了抖袍角,又将领口的压花对整齐。
他许是没想到我的反应平淡至此,便站在原地,虽有惊讶也不动作。
我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瞬间的疼痛使我打起精神,我朝着他深深一揖,勾起嘴角方要张嘴笑道一句:“多谢教训。”却不料眼前突坠两滴滚烫水滴。
我微微一惊,哪来的水?
抬起头时才发现。谢然的眼里,原是我双眼如泉。许是方才张口入了气,逼落的,非我本意。
谢然看着我,我张口道:“多……”
“小混dan,”谢然扯过我手臂,深深将我拥入怀中:“你怎么不明白?阿兄只盼你离虎狼远一些,只盼你平安一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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