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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庭有小树[第3页]

作者:乔家说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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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萧庭抱着萧小树回到了卧房之后便将他放了下来,扶着他,让他以一个相对舒适的姿势趴在了床上,萧庭摸了摸萧小树汗湿的衣衫,起身准备出去。
萧小树急忙拉住萧庭,他的一双眼睛漆黑得如同浸润在寒潭里的黑曜石,脸上也流露出几分认真之色来,“爹,我有话想要和你说。”
萧庭点点头,解释道:“我去给你拿套衣服,很快就回来。”
萧小树这才松手放开了萧庭的衣袖。
萧庭再度回到卧房的时候,便看见萧小树挺直了身子跪在床边,他的额头上全是冷汗,两只垂在身侧的手因为疼痛而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萧庭一阵心疼,却控制住想要上前扶起萧小树的欲望。将手中端着的托盘放在床边的小几上,然后在萧小树的床上坐定。
“有什么话便直说。”
萧小树感受到了萧庭落在自己身上那轻轻浅浅目光,却觉得仿佛有千斤重,如果爹知道了我算计他……会伤心的吧……萧小树抿了抿嘴,有些艰难的开口道:“爹,我对承恩说的那句‘不许告诉我爹’,是故意说给您听的。”
萧庭是何等人物,萧小树此言一出,他便瞬间明白了萧小树的用意,萧小树这是在埋怨他上次挨了廷杖却瞒着他的事。
萧庭一时之间沉默了。
萧小树不敢抬头与萧庭对视,他怕看见萧庭失望的目光,他怕自己又让萧庭伤心了。
“起来。”
萧小树照做了,他深深的低着头无言的表达着自己的歉意。
“把衣服和裤子都脱了。”
萧小树有些震惊的看了萧庭一眼,虽然不解但还是照做了。片刻的功夫,就将自己赤条条的裸露在了萧庭面前。
萧庭拍了拍自己的腿,“趴过来。”
萧庭让萧小树脱衣服的时候萧小树都没有脸红,听到这句话,却刷的一下红成了一个大柿子,一句话说得磕磕巴巴的,“爹!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嗯?”萧庭的语调微微有些上扬,听起来倒有些威胁之意。
爹生气想要教训自己,总比自己又令他伤心了的好。萧小树破罐子破摔般认命的趴到了萧庭的腿上。想到屁股又要受罪,萧小树不由自主的绷紧了腿。等着萧庭的巴掌落下。
萧小树一趴上来,萧庭便看见了萧小树那个伤痕累累的屁股,一片青紫之色,不少地方都破了皮,现出一道一道干涸的血迹。自己捧在手心里宠大的儿子教人打成了这个样子,萧庭怎么可能不心疼。可是他的脸上却并未浮现心疼之色,那一双漆黑深沉的眼睛仿如广袤无垠的星空一般没有尽头。他将御赐的伤药挑了一点在掌心,均匀的在萧小树的伤处抹开。
预想中的巴掌没有落下来,萧小树却蓦地闻到一丝淡淡的药香,接着屁股上感受到了一阵清凉,那阵清凉迅速的将造反一般火辣辣的叫嚣着的疼痛全部镇压了下去。萧小树这才知道自己误会了萧庭的意思,萧庭不是想揍他,只是想给他上药,萧小树的一颗心仿佛被泡在了温泉里,但又不免因为会错意而产生了些许窘迫。
萧庭一边给萧小树上药,一边说道:“对不起,是我不好,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爹以后不会再瞒着你了。”
萧小树听到萧庭的道歉,心里更不是滋味,他攥住萧庭的衣摆,闷闷的道:“爹,您没有对不起我,不要给我道歉,您这样说,比打我一顿还要令我难受。”
萧庭扶着萧小树起来,将干净的中衣递给他,自己就着桌上的铜盆,洗了把手。
萧小树穿上衣服,打散了发髻,自觉的趴到床上,将脸埋在被子里。
萧庭回过头,就看见萧小树把自己包成了一颗蚕蛹,于是走到床边坐下,替他把被角拉好。
萧小树将脑袋露出来,一双眼瞳如同两丸颗黑水银,几缕青丝柔软的贴合在的脸侧,他真挚地对萧庭说:“爹,小树长大的,您不必再将小树保护得那样好了,偶而,也将心里话讲给小树听,让小树替您分担一点好不好?”
萧小树见萧庭不搭话以为萧庭不认同他说的,眼圈一红,真情流露道:“七年前,我与承恩他们不小心引发了大火将安平巷烧了,刘伯父知道以后将承恩打得下不来床,并出钱将安平巷重新修葺。而我告诉您的时候,您却只说您知道了,那时我还以为您是不在意我这个儿子,所以连教训我都不肯费神。而前几日,我却从安平巷的住户口中得知您为了平息此事,顶着大雪,挨家挨户的敲门道歉,桓远告诉我您当年还因此染了风寒,咳了大半年才痊愈。五年前,我的文章被先生评了甲等,我拿回来给您看,您也说您知道了,当时我只觉得您扫兴,后悔自己多此一举。可禁足的那些天,我去您的书房,发现了一个盒子,里面装的算是我这些年拿给您看的文章。半个月前,您为我调动了京畿卫,挨了廷杖,却仍然瞒着我,若不是承恩来找我,我还不知道要被蒙在鼓里多久。爹,小树是一个粗心的人,很多时候您不把心里话讲出来,我便没办法体会到,我会自作聪明地以为您只是不在乎我。您为我做了那么多,却不肯将这些告诉我,是想让小树变成一个忘恩负义之人吗?还是您认为小树是个只能与您同甘,不肯与您共苦的白眼狼?”
萧小树将那些一次一次令父子二人疏远的往事赤裸裸摆在了萧庭的面前,说道最后,声音都有些哽咽了。
萧庭听见儿子一声又一声剖心的质问,也有些动容,“小树,你是我的第一个孩子,也是我唯一的一个孩子。我很小的时候便父母双亡,被过继给了你的祖父祖母,他们对我很好,可因为我的性情冷淡,他们也不敢与我太过亲近。待我入仕之后,便更加的敬我畏我。从来没有人来告诉我该如何当好一个父亲,原本你的母亲或许能够慢慢教我,可阿楠她……你那么小便失去了母亲,我原本想着既然阿楠不在了,我便连带阿楠的那一份加倍的对你好,没想到最终却还是让你那么孤独,小树,对不起。”
萧小树从未听萧庭提起过这一段过往,甚至于他从来都不知道在杭州颐养天年的祖父祖母竟然不是萧庭的生生父母。萧庭也是第一次在他面前这样赤裸裸的剖析自己。这番话带给了他很大的震动。
幼年丧父丧母,青年丧妻,中年丧子。这便是前世的萧庭。萧小树攥住萧庭的一只手,内心悲恸不已,眼泪又一次涌了出来。萧小树不明白,他的父亲到底做错了什么,上天要这样对他。让他失去了父母以后,再接连失去妻子孩子,茕茕孑立,形影相吊,孤苦一生。还是因为他真的是谪仙落凡,本不应该与这三丈红尘牵扯太深?
萧小树紧紧的拉住萧庭的手不放,他害怕他一松手,便发现眼前的这一切皆是虚妄,唯有前世才是真实,萧小树想就算是为了爹爹,我也要好好珍惜自己。他抽噎着对萧庭说道:“爹,我想参加明年的春帷。”
萧庭叹了口气,摸了摸萧小树柔顺的黑发,“虽然我只希望你当个普通人平平安安的过一生,但是我尊重你的决定。只不过,入了仕以后,你恐怕便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过得那么安稳了。”
“爹,儿子想要帮您”,萧小树看着萧庭的眼睛认真的道,“我想像您学习为官之道。”
“爹的要求会很严格,你免不了要吃些苦头,不怕?”
萧小树摇头,“儿子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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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因为打算参加春闱,萧小树养伤的这段时间,基本都是在温书中度过。他下定了决心想要入仕替萧庭分担压力,这样的日子倒也不觉得苦闷。
萧小树原本也只不过受了些皮外伤,再加上伤药的效果奇佳,不到五天他便痊愈了。于是便约了几个好友在明月楼吃饭。
明月楼是这京城里名气最大的酒楼,此间的素菜是京城的一绝。这里的装潢并不如何的富丽堂皇,与其说明月楼是一个酒楼,倒不如说是一个幽静的山庄,山庄中有一片池塘,池塘中几片青嫩的莲叶浮在水面上显得娇俏可爱。雅间的墙上挂着名家的画作,从幽窗向外看去还能望见一片摇曳的竹影。凭借这几分雅致,明月楼成了时下文人墨客的附庸风雅之地。因着燕帝求贤若渴不以言治罪的姿态,不少屡试不中的书生便在此针砭时弊,卖弄自己的才华,以求被达官显贵看中,收作门客。
雅间中除了萧小树和刘承恩以外,还有不少青年俊杰,萧小树交友向来不拘身份,只要是性情相投的不论是世家子弟名门之后抑或是一介布衣他都乐于结交。
坐在萧小树右侧的自然是与他情谊深厚的刘承恩。萧小树左侧坐着的青年身穿一袭骚包的粉衣,他手中装模作样的拿了一把折扇,斜斜的倚着靠背坐着,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的微微眯起,正是一副浪荡公子的做派。此人是朱严正的庶子朱烨,与他那个刚正不阿的御史父亲不同,朱烨是个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花花公子,朱家家风清正,朱严正训斥了他几次,他却仍然我行我素,原本便是庶子,还如此不服管教,朱严正便只当自己没有这个儿子,对他不闻不问。
刘承恩的右边坐着一个书生,他那一身朴素的长衫在一堆锦衣华服的公子哥儿中显得很是扎眼。他表情略微有些拘谨,显然对自己的格格不入有些在意。此人名叫钱唐,与萧小树一样是国子监的监生。
钱唐的右边坐了一个胖子,这个胖子名叫蔚乐,他坐在那里看起来就是一个圆滚滚的球,蔚乐十分爱笑,笑起来的时候,眼睛更是眯成了一条缝,看起来很是和气,这副样貌得了他爹大理寺卿蔚开源的九分真传。
除这些人外,齐国公之子魏辞,永安侯之子常贤旭也在雅间中,魏辞写得一手锦绣文章,如今在礼部当差,一直以来对萧庭十分仰慕。单看外形他绝对是个君子如竹风光霁月的人物,可一张嘴却十分毒舌,常常让人恨不得掐死他。常贤旭与魏辞是好友,性格却截然相反,他向来不苟言笑。
萧小树抿了一口杯中的酒,察觉味道不错便接连饮了三杯。
朱烨见他如此一合折扇便打趣道:“前些日子你受罚的时候嚎得隔着一条街的人都听得到,我还道你是受了多重的刑,四处给你搜罗上好的伤药,准备给你送去,如今看你这豪饮的姿态,可见是全好了。得,看来我那些上好的伤药是白搜罗了。”
萧小树挨了打的事,在座基本都知道,但被好友拿出来这样打趣,萧小树脸上不免有些挂不住,他威胁道:“你们可别四处去浑说,要是毁了小爷的一世英名,小爷和你们拼命!”
魏辞闻言也忍不住笑了,“我们还不知道你?你哪里是怕掉面子,明明就是怕被你那些个红颜知己知道了,不肯让你再当入幕之宾。”
萧小树气得作势要打他,魏辞连连告饶。
魏辞又道:“耀之,你那些伤药也别浪费了,留给承恩用,他不嫌多。”
耀之是朱烨的字,众人闻言都笑了,蔚乐嘴里塞满的菜差点全喷了出来。
刘承恩隔三差五的被他爹揍也不是什么秘密了,可他还是气得忍不住想要撕了魏辞的那张嘴。张牙舞爪的扑了过来,众人笑闹成一团。
萧小树见蔚乐一个人埋头只顾着吃,不由得笑道:“春风楼的点心味道不错,你下次可以去试试。”
“春风楼?”蔚乐迷惑的看着萧小树,这京城里居然还有他蔚乐没有发现的好吃的?
“是耀之上次推荐给我的。”萧小树替他解惑。
蔚乐将嘴里的食物都咽了下去,擦了把嘴,凑到朱烨的身边问道:“耀之,你上哪发现了那么个吃点心的好地方,居然不告诉我。”
朱烨看见他一嘴的油,嫌恶的用折扇推开他,“是我的妾室红柒向我推荐的,她的哥哥是春风楼里的跑堂。上次钱唐说到点心的时候我就提了那么一嘴,小树你还真去试了?味道怎么样?”
萧小树咧嘴一笑,“还不错,所以这不是推荐给蔚乐吗?省得他怪我们不讲义气。”
“承恩,下午陪我去偎红阁一趟呗。”萧小树贼兮兮的凑到刘承恩的耳边小声说道。
刘承恩瞪大了眼睛,看他一眼奇道,“你还敢去?”
“有什么不敢的。就看你敢不敢和我一起去。”
“去就去!不过你可千万别让我爹知道了。我昨天才被他揍了一顿,伤还没好利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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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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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抱歉,等这一段忙完楼主就会恢复更新。望诸君见谅。
第二十六章
午饭过后,众人渐渐离去,唯独留下萧小树与刘承恩二人。
刘承恩掸了掸袖子,起身对萧小树道:“不是要去偎红阁吗?走吧。”
“不急。”,萧小树没有起身,反而抬手倒了一杯茶推到刘承恩面前。
刘承恩见萧小树如此,知道他有话要说,便又坐下,捧着茶轻轻的吹气。
“耀之有一个叫红柒的妾室,你可曾听说过?”
刘承恩闻言放下了手中的茶盏道:“耀之的妾室多得连他自己都认不全,不过这个叫红柒的我倒是有些印象,她原本是偎红阁的清倌,前些日子耀之迷上了她,便替她赎身,收做了妾室,此人可有什么不妥?”
萧小树沉思了片刻才道:“我之前闹着要去西北的事你是知道的。”
刘承恩点头。
“我如果真去了会怎么样?”
刘承恩皱眉道:“我听我爹说,陛下打算同西羌开战,这一阵子西北恐怕不太平,凭你这点三脚猫的功夫,恐怕有去无回。”
萧小树没有计较刘承恩嫌他功夫差,而是接着说:“我曾经听耀之提起春风楼的点心不错,那日便心血来潮的去春风楼用了早膳,恰好听见隔壁桌的人提起陛下准备与西羌开战的消息,隔壁桌一对兄弟,兄长打算投笔从戎,让弟弟替他尽孝。战场九死一生,弟弟劝他不要去,他却说‘男儿当建功立业,志在四方。’”
“就因为这个?”
“当天下午,我们去踢球,我无意中听见钱唐在背后对人说‘萧小树他只不过是投了个好胎有个当丞相的爹而已,归根究底是废物一个。’”
“亏我们还拿他当兄弟,钱唐他竟然……”刘承恩气得从凳子上跳了起来,捋起袖子磨牙道,“我们去找他理论。”
“你先别急,听我把话说完。”萧小树按住气得跳脚的刘承恩。
刘承恩灌了自己一大口茶冷静下来,问道:“这和耀之的那个妾室红柒又有什么关系?”
“红柒恰巧向耀之提起了春风楼的点心,耀之便推荐给我们,我心血来潮去春风楼用早膳,隔壁桌又恰巧坐了一个想要上战场的人,他向弟弟提起此事,又恰巧教我听见了,我下午去踢球,又恰巧听见一个交情不浅的兄弟在我背后说我是废物。激得我一怒之下想要远赴西北证明自己。”萧小树说完抿了口茶,低垂着眉眼,敛去眼底的神色。
刘承恩被他那么多个恰巧说得心惊肉跳的,惊疑不定的道:“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设计,想要激你去西北,然后借大燕与西羌的战事让你战死西北?”
萧小树起身,站到窗前,望向窗外那一片幽静的竹林,半晌才道:“恐怕正是如此。”
刘承恩顺着萧小树的目光朝窗子外看去,风吹过竹林发出沙沙的响声,这一片幽静的竹林莫名的透出了几分肃杀。他艰难的开口道:“会不会是你想太多了……会不会只是巧合……”
萧小树露出一点意味深长的笑意:“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巧合。”
萧小树见刘承恩一脸难以置信的,张嘴给出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春风楼的老板赵启行是户部尚书方文川的内弟,方文川是我爹的政敌,宁王的拥趸。他们要在春风楼安排什么人说什么话给我听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就连耀之的那个妾室红柒,她的哥哥也是春风楼里的跑堂。恐怕钱唐也是被他们收买了。”
“你又没有入仕,碍不着他们什么事,他们为什么要杀你?”
想起桌案上那一口鲜红的血,想起那一头一夜雪白的青丝,萧小树四肢百骸仿佛被一寸寸敲碎般的疼痛,指尖也不知不觉刺破了他的掌心,他听见自己说艰难地说道,“他们要对付的不是我,是我爹。”
刘承恩听他这么说便明白过来,心有戚戚的道:“钱唐与我们同窗数载,被收买了便这样致你于死地,真是……”
“这也是我不明白的地方,他日子过得向来拮据,人又傲气,不肯受嗟来之食,顾着他的自尊心,我们甚至不敢接济他。他怎么会为了钱帛出卖兄弟,甚至致我于死地?”萧小树眉头皱了起来。
“知人知面不知心。”刘承恩恶狠狠的说道。
“我们先去偎红阁,探探那个红柒的低细,放任她在耀之身边,我实在不放心。”
刘承恩闻言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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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等得这么辛苦,就先放点出来解解馋吧,之前我不冒泡的原因,是怕伪更让大家空欢喜一场。目前还没有恢复更新,楼主下周就正式答辩,答辩之后才会正式恢复更新。今天抽空写了一点,就赶紧放出来让大家解馋,抱歉,让大家久等了。前面的剧情大家会不会已经不记得了?
第二十七章
萧小树与刘承恩直到华灯初上才前往偎红阁,夜晚的偎红阁与白日的冷清大不相同,莺莺燕燕迎门倚栏,在一片辉煌的灯火中各具风情。放眼望去皆是烟视媚行的风尘女子与放浪形骸的恩客。
二人分头行动,刘承恩去找芸娘打探红柒的消息,而萧小树则前往商羽处看看能不能问出点什么。萧小树轻车熟路的来到了商羽的房前,正待敲门,便听见一片布帛碎裂之声。萧小树知道,商羽定是在接客,一时之间进退两难。
萧小树与商羽认识不久时便撞破过商羽接客的场景,那天他正在与水珠儿调笑,忽然传来隔壁商羽的一声惨叫,他一时热血上头,便直接冲到了隔壁,将在商羽身上施虐的人掀翻在地,他永远也忘不了那时看到的场景,商羽白玉一般的胴体上布满了大片大片的青紫之痕,点点蜡泪从她的胳膊一直蔓延到胸口,大腿间细嫩的肌肤上全是被细鞭抽打出来的血痕。他双目血红,将外袍脱了盖在商羽的身上,转身对着被他掀翻在地的男人就是狠狠的一脚,他一边踹一边低声吼道,“给我滚。”
商羽将身上的袍子揭开,扔到萧小树的脚下,任由自己一片狼藉的身体暴露在萧小树面前,她的眼神仿佛淬了一层冰碴子,寒凉的落在萧小树的身上。
萧小树不可置信的看她,她却视若无睹的扶起地上的人,陪笑道:“实在抱歉扰了客官的雅兴,这次便不收钱,若您还有什么花样,商羽一定奉陪到底。”
萧小树当时只觉得一片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哑着嗓子质问她,最终却只得到了她一句,“商羽本来就只不过是个千人骑万人枕的娼妓而已,没有萧公子想象中的那么冰清玉洁。况且谁还没点特殊爱好,若是萧公子愿意付钱,商羽也可以这样陪您玩。”
从那以后萧小树再也没有在商羽接客时闯进去过。他知道商羽是个有故事的人,而他也不是她的听众。
此刻,萧小树又一次在商羽接客的时候来到了她门外。萧小树在门外站了一会儿,最终决定离开,却听见里面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说得好听一点是花魁,说到底还不是妓女?受到点人追捧就真把自己当千金小姐了?怎么别人睡得,我就睡不得?你倒还真懂得看碟下菜。不就是我比不上那些公子哥出身高贵吗?教书先生的儿子怎么了?教书先生的儿子还不是给点钱就能上你?”
“钱唐,你放开我。”商羽斥道。
萧小树的眉头皱了起来,看样子商羽这次似乎不是自愿的。
接着瓷片碎裂的声音响起,然后又是“咚”的一声闷响。
萧小树眼皮一跳,猛地推开门,就见商羽衣衫不整的摔倒了地上,她捂着额头,殷红的血从指缝中流出来,很快就将她的一只手染的血红。
钱唐没有想到自己推的那一下让她直接在脑袋上磕了一个血窟窿,怔怔的站在原地。
萧小树对他视若无睹,扯了块衣袖,让商羽按住血口,抱起商羽,出了偎红阁,他大步流星的向外走,朝正在门口打探消息的刘承恩道:“我先送她去医馆,你完事后自己回府,我过两天去找你。”
刘承恩看见商羽额头上的伤,知道恐怕得立马止血,朝萧小树道,“你坐马车去医馆,我自己走回去就可以了。”
马车是刘承恩的,萧小树感激的朝他一点头,抱着商羽上了马车。
商羽流了不少血,此刻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几乎快要失去意识了。
萧小树不停的同她说话。
商羽知道他这是好心,强撑着与他搭话。
萧小树见商羽苍白的面色,新仇旧恨一起涌了上来,咬牙切齿道:“钱唐!”
商羽虽然不知道萧小树与钱唐之前还发生过什么,但听他的语气知道他此时必定恨极了钱唐,眼皮一跳,于是解释道:“是我自己撞上去的,你不要随便迁怒别人。”
“为了不让他碰你,你就把自己的脑袋撞这么大一个窟窿?你商羽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洁身自好了?”萧小树深不见底的目光落在商羽身上,“呵!他对你来说就么不同?不仅不肯让他碰你,你伤成这样还不忘为他说话?”
商羽没有接他的话茬。
萧小树也没指望她回答,直接道:“你若是想和他远走高飞,我可以替你赎身。”
“不必。”商羽生硬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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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迟了一天,这个也算是端午的贺礼吧,祝大家端午快乐。

第二十八章
萧小树带着商羽到了医馆,折腾到了半夜才止住了血。
萧小树看见商羽始终苍白的脸色温声道:“你这段日子先随我回相府养伤,偎红阁那边我派人去说一声。”
商羽摇头道:“我一个风尘女子,同你一道只会毁了你的名声,再说,你若是带我回府,可是想好了如何向丞相大人解释?”
萧小树的心重重地跳了一下,抿着嘴,沉默的半晌,最终还是出言道:“爹那里,我自己去解释,更何况我相信我爹就算知道了,也不会乐意见我为了顾全自己的名声而将受伤的知交好友弃之不顾。”
商羽闻言一怔,神情恍惚,脸上流露出了些许复杂之色,像是讥讽,又像是自嘲,更隐隐约约透出一种精疲力尽的颓然。她还是坚定的摇头。
萧小树不愿强迫她,只得作罢:“那我送你回偎红阁。”
萧小树取了药,正准备带商羽离开之时,医馆却又迎来了另一位客人。
萧桓远踏着月色从外面进来,见到萧小树也不惊讶,而是径直上前行礼,恭敬的道:“少爷,相爷托我向您带一句话。”
“什么话?”萧小树不明就里。
萧桓远露出一点揶揄地笑意,学着萧庭清冷的语气缓缓说道:“更深露重,宜早早归矣。”
商羽闻言也不免忍俊不禁。
萧小树有些惊愕,今夜事出突然,他忘了让人给萧庭报信说他晚点回去,没想到萧庭竟然直接派人给他带了这样一句话,简直就像是对待在外贪玩,忘了回家时间的小孩子一样。想到此处萧小树耳根微微发热,朝萧桓远道:“我这就回去,桓远你替我将商羽送回去,嘱托芸娘好好照顾她。”
萧桓远却摇头道,“相爷还有一句话对商羽姑娘说。”
萧小树有些震动,破罐子破摔的想看来用不着和他爹解释了,他爹早知道了……
商羽的脸色因为失血而依然有些发白。
萧桓远接着道:“相爷想请商姑娘去府上做客。”
萧小树的话商羽能够拒绝那是因为商羽知道萧小树当她是朋友,而萧庭的话商羽却不能拒绝,云泥之别,她只是一个沦落风尘的贱籍女子,而萧庭却是大权在握的当朝宰相。她没有立场拒绝,更没有资格拒绝。商羽神色有些勉强的点点头。
三人一道离开医馆的时候,萧小树眼尖的看到萧桓远从大夫手里接过了一个纸包,萧桓远随手就藏到了袖子底下。
若是萧桓远大大方方的拿在手上,萧小树可能还没有兴趣问,可眼睁睁的看着萧桓远把东西藏了起来萧小树就忍不住好奇了,“什么东西。”
“哪有东西?”萧桓远脸不红心不跳的扯谎。
“是安神香,这是我常用的东西,一闻便知。”商羽替萧小树解惑。
萧小树警惕的望向萧桓远:“给谁用的。”
“不知道。”萧桓远眼观鼻鼻观心。
萧小树气得跳脚,“你是故意的,故意勾起我的好奇心!”
萧桓远点头。
萧小树磨牙,“我爹休息不好?”
萧桓远这次没有做出任何回应。萧小树知道这等同于默认。
三人很快便到了相府,萧小树将商羽安置在客房,从客房出来,便看见萧庭负手站在廊下,细碎的月光在他的身上为他镀了一层银白的光晕,萧庭清冷的眉目与月色相和,他寥落的目光落在天穹那一轮玉盘上,仿佛透过圆月看到了满是孤寂的广寒宫。整个人如同一个随时要乘风归去的仙人一般。
萧小树忽然生出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惶恐之心,他急切的唤道:“爹!”
萧庭转身望向他。
明明依然是清冷的神情,萧小树却明显的察觉到了几分不同,就像是蓦然坠落凡尘的仙人,还是那个人,却生生沾染了几分烟火之气,萧小树这才将一颗惴惴不安的心放下。
“喜欢商羽吗?”
萧小树没想到萧庭这么直接,迫切地解释道:“爹……我……”
萧庭走到萧小树的身边,“别急着回答。考虑清楚。”
萧小树神色一变再变,沉默良久才摇头道:“我从来没有见过她那样坚强的女子……看似自甘堕落,却掩不去一身的骄傲,哪怕这骄傲将她内心折磨得鲜血淋漓,她也甘之如饴。我第一次见她便觉得她很熟悉,我知道她一定有些不为人知的过去,我怜惜她,也愿意去了解她,我觉得我们总有一天一定能够成为知己……可我对她……没有……”
萧小树没有把话说完,他的心思萧庭却已经明白了,萧庭拍了一下萧小树的肩头,低声道:“你先回房。”
萧小树敏锐的从萧庭的这个“先”字知道萧庭恐怕一会儿会去他的房间。乖顺的地点点头。
萧庭擦着萧小树的肩膀走过,萧小树朝他离开的方向望去,看见一道清淡的背影渐行渐远,离开的方向,是朝着客房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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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得空更了一更,楼主要夸奖。
第二十九章
商羽坐在客房中,望着跳动的烛火出神,两点摇曳的烛光印在她两颗瞳仁的深处,却无法照出她深不见底的心事,她叹了口气,起身想要将烛火吹灭,却听见门外传来一阵规律的敲门声。
“请进。”
商羽原本以为是萧小树去而复返,却怎么也没想到进来的人不是萧小树而是萧庭,商羽连忙起身,朝萧庭见礼,她低垂着眉目,似乎有些不安。
“商羽见过大人。”
“你是小树的朋友,叫我一声伯父便可,不必如此拘谨。”萧庭声音温和,“姑娘若是愿意,我替姑娘赎身如何?”
商羽摇头笑到,“大人与萧公子果然是父子。”
接着商羽便感受到萧庭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他细细的打量,似乎先是有些讶异,接着便是一段漫长的注视,他的目光虽然并不严厉,却让她生出一种几乎被看透的狼狈之感,冷汗顺着发梢淌了下来。
“唐姑娘有伤在身,深夜叨扰,是我冒昧了。”
商羽一瞬间几乎忘记了呼吸,故作镇定的道:“贱妾姓商,单名一个羽字,相爷想必是听差了。”
萧庭却没有接她的话茬,而是叹道:“当年见到你的时候,你还只是一个小姑娘,一转眼便这么大了。”
商羽知道在这个人面前再多的掩饰也只能是徒然无功,于是不再试图遮掩,而是有些苦涩的道:“人说女大十八变,我原本以为大人不过在我年幼的时候见过我一次,若我谨慎些,必定能够满天过海,没想到还是被大人一眼认出来了,大人过目不忘的本事果然名不虚传。”
“钱唐是你的弟弟唐潜?”
萧庭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却令商羽的眼皮猛地跳了一下,她全身每一处寒毛都戒备了起来。
“当年我向青州知府询问姑娘下落的时候,他告诉我你已经离世了,如今看到你还活着,是我之幸,也是小树之幸。”萧庭走到桌前倒了一杯茶,端到商羽面前,“时隔多年,再次见到姑娘,虽然有些迟了,但我还是想向姑娘由衷的表达我的歉意。”
“大人言重了,我们这种升斗小民,道不道歉又有什么要紧?”商羽接过茶,喝了一口,轻笑道,“就像大人亲自为商羽倒茶,商羽不愿喝,但又不敢不喝,商羽的生死都不过是大人的一句话的功夫而已,又遑论什么原不原谅?更何况商羽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原本就不是大人的过错。”
萧庭知道商羽意有所指,“童言无忌,小孩子说话都是凭着一颗纯粹的赤子心,哪里会顾虑到人心的复杂,归根究底姑娘还是受了我的牵连。”
商羽露出一点讥讽的神色,“天空中翱翔的雄鹰哪里会注意捉鱼时误伤的蜉蝣,草原上驰骋的骏马又怎么会顾虑飞奔时足下踏死的蝼蚁。你们这些权贵随便打一个喷嚏,对我们这些贱民来说就是一个滔天巨浪。左右不过是因为我们生来太过渺小了而已。哪里有资格去埋怨旁人。”
萧庭没有反驳商羽,而是道:“在踏进这间房以前,我认为姑娘与小树相交也没什么不好。见到姑娘以后,我却再也无法放任小树在姑娘身边。这无论对姑娘还是对小树都谈不上公平。但我不能不这么做,抱歉。”
商羽捂住嘴轻笑,“任何一个疼爱儿子的父亲都不会放任一个居心叵测之人接近自己的儿子,大人不愧是一个好父亲。”
“我的话虽然姑娘可能听不进去,但我还是想劝姑娘一句,骄傲也好,仇恨也好,这些都及不上真心待你的血脉至亲重要,否则纵使大仇得报,至亲却已经不在了,又有什么意义?姑娘何必要因为眼下不堪的处境,选择和令弟‘对面不相识’?”
似乎被萧庭戳中了软肋,商羽的面具一般的笑容几乎当场就碎裂在了脸上,她讥诮的道:“大人屡屡代萧小树受过,又可曾问过他的意思,若不能坦诚相待,你们的父慈子孝又能坚持到几时?你一句童言无忌就抹去了他的过错,而我又做错了什么?我当年也只是个小孩子而已。他的一句话却毁了我的一生。我纵使要报仇,也是找他而不是大人你。”
萧庭闻言,一双眼睛深沉仿佛古井,幽幽的看不到底,井底折射出的一点幽光,落在商羽的身上。
商羽被那眼神惊出了一身冷汗。她听见萧庭清冷的声音道:“姑娘要报仇理所当然,也大可冲着我来,但只要我萧庭还活在世上一天,就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小树,为此不惜血流成河。”
他淡淡的将目光从商羽的身上挪开:“令弟之前的所作所为,看在是为姑娘报仇的份上,我可以当做没有发生,但今后,有小树在的地方还请令弟退避三里之外。如若不然,我不介意用些强硬的手段让令弟付出些代价。”
商羽惨然笑到:“我原本以为大人虽然疼爱儿子,但也绝不是是非不分之人,如今看来,这天底下的权贵果然没有不同的。”
萧庭的态度却前所未有的强硬,“我从来便不是一个好人,这是我作为一个父亲的私心。说给姑娘听,也不是需要姑娘理解,而是希望姑娘在做出些不理智的事之前,能够知道轻重。”
萧庭说完便抽身离去,月光透过窗子撒进了屋子,凉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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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爹!您不必骗我,您会阻止我去见商羽只有可能是因为一个原因。”萧小树仰起头,悲伤的道:“她接近我是要对我不利。”
萧庭沉默无言。
萧小树哭累了,声音有些闷闷的,他向萧庭保证道:“爹,我以后不会再去见商羽了。”
萧庭轻轻的拍了两下萧小树的后背算是回应。
直到半夜,不知是因为这一顿不轻的藤条,还是因为重生以来连日绷紧的神经让他身心俱疲,抑或是因为无话不谈的知交摇身一变成了居心叵测之人。萧小树侧卧在萧庭的怀里,全身发热,开始不停的呓语:“爹——爹——”
萧庭原本睡得就浅,萧小树稍稍一动便将他惊醒了。很快他便察觉了怀中萧小树不同寻常的体温。伸手一探,果然正在发热,萧小树不安的辗转了两下,便开始呓语:“爹——爹——”
他的呼吸有些急促,紧紧阖上的双眼的睫毛上氤氲着浅浅的湿气。
萧庭调整了一下萧小树的姿势,让他趴着睡。取了一囊烈酒过来,细细的将酒擦在萧小树的腋下,颈部以及大腿处给萧小树退热,虽然动作已经很小心了,但待到再次给萧小树上药时,萧小树仍然还是醒了。
萧小树的声音有些沙哑,叫了“爹”就闷闷的趴着不再说话。他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只知道自己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软趴趴的像一碗面条。
萧庭脱下萧小树的裤子,萧小树屁股上那些狰狞的伤痕张牙舞爪的出现在了萧庭的面前,虽然已经上过一次药了,但伤痕仍然有些可怖,萧庭抿着嘴,什么都没有说,将药膏化开在掌心,拿捏着力道抹在萧小树的每一道伤痕上,每一道伤痕上的温度全都透过萧庭的掌心一直灼到了萧庭的心底。
萧小树从头到尾都乖顺的像一只温和的羊羔,他的头埋在枕头上,任由萧庭将他臀部上的肿块一一揉开。
如果不是萧庭能够感受到自己手掌下肌肉偶而几下猝不及防的抖动,他几乎都要以为这些伤都已经不疼了。儿子如此乖顺懂事让萧庭不能控制的心疼了起来。上过药,父子两人都出了一身的汗。
萧庭替萧小树将裤子穿上,又替他将被子拉好,萧小树睁着一双漆黑的眼睛安静的看着他,萧庭伸手擦了擦萧小树额头上的汗,便出了房间,准备打盆清水过来。
萧庭一出门,萧小树便龇牙咧嘴摸了摸屁股,流露出几分吃痛来。因为发烧萧小树只觉得口干舌燥,眼冒金星,抬手就摸到了放在床头的一个水囊,拔了塞子便咕噜咕噜的全部喝了下去,却呛得他连连咳嗽,一时之间头更晕了。身体似乎更热了,屁股好像更疼了。
萧庭端了盆清水进来,便看到萧小树面色酡红,他一只手摸着屁股,一只手偷偷的在抹眼泪,看见萧庭进来,就“哇——”的一声放声哭了出来。
萧庭疾步走到床前坐下,萧小树扑倒萧庭的怀里,哼哼唧唧的哭,“爹——爹——屁股疼——”
眼泪鼻涕全都糊在了萧庭的衣襟上,萧庭流露出几分错愕,扑面而来的酒气和地上空空如也的酒囊很快便让他明白了事情的经过,顿时让他有些哭笑不得。
清醒的时候乖顺得让人心疼,醉了却像个小孩子一样。
“呜呜呜~”
萧小树还是抽抽搭搭的哭,两只手都背到了身后轻轻的一下下的摸自己的屁股,留了一个脑袋埋在萧庭的怀中。拱着身子,像一只大型的蠕动的毛毛虫。
萧庭不由自主的流露出了一点手足无措,只得伸手摸了摸萧小树的脑袋,然后像很久以前叶楠哄萧小树那样,萧庭笨拙了附下身子,朝萧小树吹了两口气,“小树吹吹,痛痛飞飞。”
萧小树像被点了穴一样,瞬间止住了哭声,他迟疑的摸了摸自己的屁股,又“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爹爹是骗子!爹爹坏!小树还是疼!”萧小树涕泗横流。
“呜呜呜~”
“呜呜呜~”
萧庭失笑,捉住萧小树的手朝自己胸前打了两下,又伸手轻轻拍着萧小树的后背,“爹爹是大坏蛋,小树打爹爹,小树不哭。”
谁知萧小树忽然不知道被戳中了哪根神经,不但不哭了,反而从萧庭的怀里退了出来,翻了个身,留给萧庭一个圆圆的后脑勺,翻身的时候压到了伤处也没吱声,反而生气了闷气。
萧庭不明所以,温声问道:“怎么了?”
萧小树不理他。
萧庭拧了条干净的帕子,将萧小树脸上的眼泪鼻涕全部擦干净,又洗干净帕子覆在萧小树的额头上。
萧小树动了动鼻头还是不理他。
自己果然还是不会哄孩子,萧庭无奈的拉了拉萧小树的被角,坐在床边,轻轻的抚摸萧小树的后背哄他入睡。
便萧小树闷闷的道:“不许你说我爹爹坏话。”
萧庭一怔,下意识的道:“是爹让你这么疼。”
萧小树瘪瘪嘴,颇有不好意思的道:“是小树犯了错。爹爹是为了小树好。”
萧小树摸了摸屁股上的伤坚定的道:“爹爹是世界上最好的爹爹。”
萧庭喉头忽然生出了久违的酸涩之意,一股暖流从心底缓缓的淌过,流过千山万水,将他心底那些沟壑纵横的伤疤滋润。
纵然这世间于我如炼狱,纵然经历再多的颠倒挫磨又如何。至少这世上仍有小树。
第三十二章
商羽第二天清晨便离开了相府,萧小树得知她要走的消息,也只是闷闷的“嗯”了一声,到底没有去送她。
萧庭天不亮便去点卯了,萧小树则以养伤为借口,光明正大的赖在萧庭的房里不肯走。
如萧小树意料之中的,刘承恩很快便找上了门。
“小木头,你怎么睡到你爹房里来了?叫我一通好找。”刘承恩推门进来,看见萧小树趴在床上,一个飞扑上去,压在萧小树的身上。
“啊!!!!!”萧小树惨叫一声,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滚下来,疼得脸色都变了,破口大骂道:“蠢货,你快给滚下去。”
刘承恩一看情况不对,立马起身,站到一边,心虚的问道:“小木头,你这是怎么了?”
萧小树脸色铁青,趴着吸了几口凉气才缓了过来。盯着刘承恩阴森森的道:“受伤了,看不出来吗?”
“现在看出来了。”刘承恩嘟囔着将趴在床的萧小树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昨天晚上见你还好好的,今天怎么就受伤了?看你这个姿势,你是伤到哪儿了?后背?”
萧小树懒得搭理他。
刘承恩见萧小树这个样子,不像是受了什么重伤,于是放下心来。刘承恩向来是个行动派,萧小树不搭理他,他就自己找原因,直接伸手撩起了萧小树后背的衣襟。
萧小树脊背一凉,回头看他,咬牙切齿的道:“你这是做什么?”
刘承恩咧开嘴,露出八颗闪亮亮的大白牙,笑道:“我这不是关心你,看看你伤的怎么样了吗?”
刘承恩的目光扫向萧小树的脊背,却没有看到任何伤痕。不免有些吃惊,他的目光有意无意的朝萧小树的屁股上望去,“你不会是伤到……”
萧小树眼疾手快的护住了自己的裤子。
刘承恩到底还是晚了一步,悻悻的收回手,拉了条凳子坐下,他看了眼萧小树憋红的脸,猜出了个大概,摇头晃脑的道:“啧啧,小木头,你爹可是个读书人,和我爹那种武夫可不一样,没有一言不合就抄家伙揍人的喜好。你到底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才惹得你爹那样一个人对你动手?”
萧小树瞥了他一眼,“自然是做了不该做的事。”
“什么事?”刘承恩好奇道。
“不知道。”
“你……”刘承恩闻言瞪大了眼睛,“小木头,你也太实诚了吧,你连原因都不知道,就让你爹揍,打不过你不会跑么?”
“红柒的底细你打探的怎么样了?”萧小树岔开了话题。
提到正事,刘承恩收起了脸上打趣的笑意,严肃了起来,“这个红柒的来历确实有些问题,她在沦落风尘之前是宁王身边的贴身婢女,因为貌美受宠而遭受宁王妃的嫉妒,被宁王妃寻了个错处便卖到了偎红阁。”
宁王妃妒妇之名世人皆知,萧小树轻扣窗沿寻思了片刻。起身开始穿戴。
“小木头你……不疼了?”刘承恩惊异的顶着萧小树的屁股。
萧小树拍平衣服上的褶皱,“我爹可没有你爹手黑,还不至于打得我下不来床。”
刘承恩磨了磨牙,“你这是准备去哪?”
“去提醒一下耀之注意这个红柒。”萧小树来回走了两步,疼痛在他可以忍受的范围之内,“另外我还想找个机会会会这个宁王妃。”
“要不要我扶着你?”刘承恩见萧小树走路的姿势僵硬取笑道。
“不用了。”萧小树从牙缝吐出了这三个字。
“对了,还有件事我忘了说。”刘承恩一拍脑袋说道。
“什么?”萧小树诧异道。
“钱唐今天没有去国子监。据说有人看见他收拾东西清晨便离开了京城,不知道是不是回乡了。”
“他怎么这个时候回乡?”萧小树皱眉。
刘承恩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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偎红阁
“咚咚咚……咚咚咚……”
“进来。”商羽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风姿动人,“瓶儿,什么事?”
“姑娘,大事不好了。”银瓶一脸惶惶之色。
商羽脸色一白,内心升起强烈的不安,“什么事,说。”
“钱公子在返乡的途中遭遇山崩,已经……”
“已经怎么了,说!!!”商羽表情几乎狰狞。
“尸骨无存……”
商羽咬破了嘴唇,血顺着嘴角流了下来,“瓶儿,你先出去。”
银瓶想上前安慰她,又见她态度坚决,只得退下。
“哗啦……哗啦”
桌上的东西被商羽一把扫下,碎了一地。
“山崩……哈哈……山崩……”商羽露出凄惶的笑声。
屏风后一个高挑的身影走了出来,他从后面环住了商羽,将下巴搁在商羽的肩上。
商羽身子抖得几乎痉挛,声音凄厉的问道:“人命对你们这些权贵来说到底算什么?”
“草芥。”身后的人声音低沉。
“草芥……哈哈……哈哈……哈哈…”商羽捂住脸,泪水终于还是淌了下来,顺着指缝留了出来,“那我们这些草芥这么努力的活着又算什么?算什么?”
身后的人却没有再回答她,只是将她抱得更紧。
“我竟然还天真的以为只要唐潜离开了,那个人就会放过他。你说我是不是更傻?”商羽哑声道,“什么三里之外?什么珍惜眼前人?”
“确实应该珍惜眼前人,因为他没几天可活了哈哈……哈哈……哈哈……”
“阿钰……”
身后人的低唤声终于安抚了商羽几乎崩溃的情绪,房间里只余下低低的哭泣声。
第三十三章
一辆华贵的马车在街道上行驶,道路两边皆是熙熙攘攘小贩与行人,马车稳稳当当的行过,发出规律的马蹄声,与小贩的叫卖声交相辉映十分热闹。
街道旁的小巷子里忽然驶出一辆失控的马车,横冲直撞的向大街上撞,将街道旁几个商贩的摊位撞得七零八落的。速度却仍然没有减慢半分,直朝着那辆华贵的马车撞去。
“嘭!”的一声巨响,两车相撞。
好在两辆马车的质地坚固,饶是都受了不小的冲击,车厢没有变形,车中的人也都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伤害,顶多受了些许惊吓罢了。
萧小树从失控的马车的车厢里跳了下来,随手拍了拍身上的木屑。一脸歉意的上前拱手道:“在下的马方才不知何故突然发狂,不知可有伤到车中的贵人?”
挑开帘子出来的是一位面容精致的女子,玉面香腮,乌发如云,她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眼,狠狠的瞪萧小树一眼,“要不是马车还算坚固,伤了王……伤了我家夫人,你担待得起吗?”
萧小树连连拱手道歉。
女子围着马车转了一圈,隔着窗帘回禀道:“夫人,我们的马车车轴已经断了,恐怕没法去慈恩寺了。”
她说完又气嘟嘟的瞪了萧小树一眼,“都怪你!”
“这位公子想必也只是无心之失。”车中一道柔和的声音响起,“事已至此,红茹,我们便回府吧,改日再去。”
红茹闻言连忙上前将车帘微微撩开,先印入萧小树眼帘的一双莲花图案的银底绣花鞋,接着便是露出了青色裙裾的一角,一只素净不染纤尘的手从车中伸了出来,红茹扶住这只手,车中人才莲步款款的从车上下来,白色的帏帽将她的容貌严严实实的遮掩住。她站在车旁,只一个简简单单的站姿便不经意的流露出了几分矜贵的修养来。
红茹转身交代了车夫将马车送去车行修理,便扶着女子准备回府。
“二位留步。”萧小树见她们要走,便出声叫住了她们,上前拱手道:“撞坏了二位的马车是在下的不是,方才听闻这位夫人似乎是要前往慈恩寺,如若夫人不嫌弃,不如便让在下将功折罪,当个车夫,送二位前往慈恩寺如何?”
“你的马不是失控了吗?况且你的车还能用?”红茹看向萧小树的马车。
萧小树拍了拍完好的车身,露出一点青涩的笑容,“车没什么大碍,至于马,可以先借用你们的。”
红茹狐疑的看萧小树一眼,“夫人并没打算怪罪你,你却如此殷勤,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心?”
“红茹!不得无礼。”带着帏帽的青衣女子低声斥道。
红茹缩了缩脖子。
萧小树连连摆手:“不是这位姑娘的错,是在下没有及时表明身份,二位姑娘出门在外谨慎一些也是应当。在下萧小树,家父萧庭。”
“丞相家的公子自然不会是坏人。红茹,你误会了萧公子,还不快向他道歉。”女子声音虽然柔和,但仍旧透露出了几分久居上位的威严。
红茹老老实实的朝萧小树一个万福,“奴婢语出无状,失礼之处还望公子海涵。”
萧小树受了她一礼,虚扶道:“姑娘太过客气了,请带你家夫人上车吧。”
“有劳萧公子。”帏帽下女子轻轻颔首。红茹便扶着青衣女子上了萧小树的马车。
慈恩寺位于城外十里处,香火并不鼎盛,每日有得几个香客,勉强维持住寺庙的开销。是以寺庙的装潢十分清贫,偶而听得几声小和尚的诵经声,反倒显出几分世外之意来。
三人入了寺门,便有一个年轻的僧侣上前双手合十微微欠身道:“听闻夫人要来,主持已经早早让人打扫好了客房,是夫人常住的那间。”
青衣女子双手合十回了一礼。红茹上前为寺庙添了些香油钱,僧人没有推辞,大方收下,便退下了。
三人走到佛像前,萧小拿起签筒递了过去,“夫人信佛?”
“不信。”青衣女子接过签筒。
萧小树讶异的看她。
“想要得到什么便努力去争取,若争取不到便不去强求,学会知足常乐。人欲无穷求神拜佛之人不计其数,若世上真有神佛,便去满足他们的愿望罢。我不需要,故不信。”她一边轻轻的摇动签筒一边说道。
很快便掉了一支签出来,红茹捡起竹签兴致勃勃的去找人解签。
青衣女子摇头一笑,“红茹这丫头最喜欢不确定的东西,每一次来都会央我摇上一支,今日你这签筒倒递得正合她的心意。”
青衣女子将签筒又递给萧小树,“要不要试试?”
萧小树刚要摇头,便看见解完签回来的红茹鼓着腮帮子看他,失笑接过签筒,摇了摇,却掉了两支签出来。萧小树将签捡起来交给红茹,浅笑道:“有劳姑娘。”
红茹将刚刚解好的签文交给了青衣女子,又高高兴兴的拿着两支心的签去找庙祝了。
“签文上如何说?”
“芝兰生幽谷,无人亦自芳。”青衣女子笑道,“还能如何说?无非是挑些好听的。”
“夫人本就极好,怎么夸都不为过。”红茹刚回来便听到这句,不依道。
青衣女子却不接她这个话头而是道:“还不把签文给萧公子。”
红茹依言照办。
“我与红茹要在此小住,今日多谢萧公子相送。”
萧小树从她的话中听出了送客之意,便识趣的告辞了。
刚出了庙,扫了眼手上的第一支签文,心中一跳。
签文第一句写到。
“折戟沉沙魂未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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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想知道多少人想我,多少人想吊打我

第三十四章
萧小树将马车留在了慈恩寺,自己却随着寺庙采买用的牛车回城。他躺在牛车上翻来覆去的倒弄那两支签文。
第一支签文是一首诗。
“折戟沉沙魂未消,不见白首不回头。乌鸟私情还魂报,一世安宁十世悲。”
“一世安宁十世悲。”萧小树默念了一遍最后一句,释然一笑。上天给他重来一次的机会,让他能够去弥补自己曾经犯下的错误。对他而言便已经足够了,纵使要付出一些代价有又何妨?至于第二支签,萧小树想到此处俊脸微红,生出了些许不自在。
萧小树入了城,下了牛车,告别了了采买的僧人。便朝丞相府走,远远的的望见丞相府门口的石狮子前停一顶轿子,一身官服的萧庭正从轿子里下来。萧小树快步走上前,叫了声“爹”。
萧庭看见萧小树似乎并不惊讶,他朝萧小树点点头温和道:“你在此处等我片刻。”
萧小树不知道萧庭的打算,一头雾水的站在门口张望,等萧庭出来。
萧庭再出来时已经换了一身月白色的直裾深衣,他长身玉立的站在萧小树的身边。二人看起来不像父子反而像兄弟。只不过比起萧小树的年少气盛,萧庭的身上多了几分岁月沉淀下来的成熟与气度。
“爹,您要带我出门?”萧小树惊讶的问道。
萧庭不答反问:“晚上想吃什么?”
“什么都行。”萧小树答道。
萧庭点点头,抬步朝外走,萧小树亦步亦趋的跟了上去。
“你今日见了宁王妃?”
“是。”萧小树点头,心中有些忐忑不安,半真半假地解释道:“我的马不小心受了惊,冲撞了宁王妃的车架,所幸王妃娘娘未曾怪罪。”
“如何?”
萧小树摸不准萧庭这个“如何”二字具体指哪方面,自己与宁王妃向来八竿子打不着,今日与设计与宁王妃见上一面亦不过是想试探一下宁王妃的为人,只不过这话萧小树却不想说与萧庭听,他想要找出潜藏在暗处的敌人,却不想平白让萧庭担忧,再加上重生之事他无法向萧庭直言。故而萧小树只是中规中矩的答道:“宁王妃十分和善。”
萧小树心事重重,萧庭停下了脚步他也没注意到,差点撞上去。萧小树向萧庭看去,却见萧庭的目光浅浅的落在他的身上,那目光似乎将萧小树一眼看透,却又不含半分责备。萧小树的心飞快地跳了起来,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他暗骂自己愚蠢,竟然以为自己这点小伎俩能够瞒过萧庭。
萧庭却没有计较他的小心思,继续前行道:“世人皆道宁王妃为妒妇,且蛇蝎心肠。依你所言却并非如此,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只是谁又能说毁誉加身不是暗度陈仓的手段呢?”
萧小树听萧庭此言便知萧庭知道自己此举的目的了,于是据实道:“我见宁王妃生性淡泊气度不凡与传闻大有不同,一个由爱生妒,连丈夫身边受宠的婢女都要发卖到烟花之地的女子,又怎么会久住佛门清净之地而不回府呢?更何况,一个嫉妒成性的主母,如何会将貌美非常的婢女带在身边。难道她就不怕貌美的婢女被宁王看上?可见宁王妃并不如传言那般善妒。既然她不善妒那么她又为何要将丈夫身边的婢女发卖出去?”
萧小树在萧庭鼓励的目光下接着道:“宁王先将宁王妃善妒之名宣扬出去,再将精心培养的女子假借宁王妃善妒之名,通过发卖的手段,将她们送到梨园或烟花之地等地方,这些女子或以美色或以才情诱得达官显贵为其赎身。为宁王搜集消息或者通过吹枕边风来达到宁王的某些目的。宁王当真好手段,他处心积虑的做这些,所谋必定不小。”
萧庭赞许的看了萧小树一眼,没有夸奖他,反而问道:“你不会无缘无故的想要试探宁王妃,那个让你察觉到破绽的棋子是谁?”
“红柒,她是耀之新纳的妾室。”
“便是此人通过朱烨向你推荐了春风楼,让你在春风楼听了不该听的话,之后被钱唐激得闹着要上战场?”
萧小树没想到萧庭通过自己调查宁王妃一事便将事情察觉到了这个地步,惊得瞪大了眼睛。
萧庭见他如此便解释道,“你不会无缘无故的调查宁王妃自然也不会无缘无故的去调查朱烨身边的一个妾室,定然是这个红柒与你有什么瓜葛,可她是朱烨的妾室,不会与你有什么来往,只能是她曾经通过了朱烨想要对你不利被你察觉。朱烨能如何被利用而对你不利?无非是向你推荐些吃喝玩乐的去处。”
萧小树心服口服,却见萧庭又停下了脚步,“爹,怎么了?”
“集市到了,我们买些菜,我回去做给你吃。”
萧小树闻言呆若木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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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直到萧庭朝集市的小摊走去,萧小树才从难以置信的状态中回过神来,萧庭竟然会做饭?还要亲自做给他吃?萧小树长这么大,两辈子加起来都从未见过萧庭下厨,更不要说吃到他亲手做的菜了。萧小树嘴角不自觉的向上扬起,赶忙跟上去。
萧庭已经在一个小摊边蹲了下来,他修长的手指在幼嫩的青菜叶的映衬下如同上好的羊脂玉一般不染纤尘,萧小树完全不能想象萧庭挽起袖子做菜会是什么模样,萧庭却未有所觉,而是认真的看了看摊位上的青菜问道:“老人家,这青菜怎么卖?”
卖菜的老人和善的笑了笑,“今早刚从地里摘下来的新鲜菜,八文钱一斤。”
萧庭却没有买下来,而是指了指放在角落里的青菜,那些青菜不知何故叶子七零八落的粘在地上,混着泥土,看起来很是凄凉,萧庭似乎不在意这些,而是道:“老人家,我就要这些了,您帮我称一下有多少斤,我十文钱一斤向您买如何?”
萧小树看了一下满是泥泞的青菜,有些怀疑他爹是不是有什么独家配方。连他这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少爷都能一眼看出这青菜已经烂得不成样子了,更不用说萧庭了。
老人看了眼青菜连忙摆手道:“使不得,使不得,这些青菜都已经坏了,当不起这个价。您若是执意要买,三文钱全部拿走就是了。我不能占您这个便宜。”
“我见您摊子上的其它的菜都十分新鲜。这几棵怎么会坏成了这样?”萧小树不解道。
老人叹了口气,缓缓道:“上午不小心被一辆失控的马车给压坏了。”
萧小树看了眼这个熟悉的路口,和被放在一边的被压坏了的几个簸箕,内心咯噔一下。他偷偷的瞟了眼萧庭,萧庭神色淡淡看不出半点异常。
“老伯……那马车……没有伤到您吧?”萧小树踟躇道。
“那倒没有。”老人笑着摇摇头。
萧小树稍稍安了心。
萧庭将混着泥土的青菜放在了被压坏的簸箕里,意有所指的道:“既然如此,您何不去找驾车之人赔偿?”
老人解释道:“您有所不知,那马车一看便知车中人非富即贵,民不与官斗,我们这些普通百姓,都宁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不愿去招惹权贵。若是遇上讲道理的也不过多个百十文钱财,若是遇上个不讲道理的,只怕……”
“老人家,这几个簸箕和这些青菜一两银子卖给我们,行吗?”
老伯连连推辞道:“一两银子太多了,够我们普通人一个月的花销了。我虽然只是个农民,但也知道不能占人便宜。”
听老人这么说,萧小树羞愧得面红耳赤,一咬牙,坦白道:“老伯,您不要再推辞了,其实……我……便是那个驾车压坏您东西的人,实在对不起,这一两银子便当是对你的赔偿,还请您收下吧,不然我良心难安。”
老人没想到刚说完不愿意去招惹车中的权贵,权贵就出现在自己面前,而且如此平易近人,还向自己道歉,老人便笑着说道:“一些青菜值不了几个钱,就当老伯送给你了,只是小伙子下回别这么莽撞了,压坏了菜倒没什么,要是不小心撞到人就不好了。”
萧小树一脸受教的点点头,不敢看萧庭的脸色。
萧庭却取了一两银子交到老伯的手上,“犬子顽劣,赔偿您的损失本是应当,至于这莽撞的性子,我会教训他。必定不会有下次了。”
萧小树被“教训”二字吓了一跳,惴惴不安的攥紧了衣摆,心想自己一定又惹爹生气了。
老人本以为这二人是兄弟,没想到竟然是父子,有些惊讶,见萧小树不安的样子,便以为萧庭对儿子管教得十分严厉,于是求情道:“小公子能主动承认错误可见是个有担当的好孩子。您便宽宥他一二如何?”
萧庭温和道:“他是个好孩子,我知道。”
父子二人将今日向掀翻了东西的商贩一一赔偿过后。又买了些萧小树爱吃的便打道回府了,一路上萧小树垂头丧气的跟在萧庭身后,萧庭见他如此便停下脚步。
萧小树抬头,满脸都是愧疚之色。
“小树。”
萧小树听到萧庭唤他,知道正文来了,打起精神认真听了起来。
“你生下来便是权贵子弟,不知人间疾苦,这让你难以认识到生活的艰难。更不会去体谅百姓们的难处。便如今天这般,你为了试探宁王妃,想了个马车相撞的法子,可你却从未注意到这个法子会不会波及一些无辜的人。你生来就站在高处,你的眼睛会平视前方,也会仰望苍穹。但你却不曾低头去看看那些在低处艰难求生之人。你想要入仕,我不曾阻止你,但你如果只懂得勾心斗角,汲汲钻营,那么你注定只能成为一个权臣而非贤臣。若是如此,我宁可你不要入仕,永远只做一个普通人。”萧庭见萧小树陷入沉思停顿一下,才缓缓道:“你若想成为贤臣,有造福万民之心,便当体恤百姓。一个人站得越高,责任也就越大。你既然想要站在高处,他们便将你的责任。你要时刻记得给了你俸禄的不是朝廷,是他们,你的俸禄是他们的赋税!”
萧小树如醍醐灌顶,正色朝萧庭一揖道:“儿子晓得了,多谢父亲提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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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以为这一章能拍上,万万没想到2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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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父子二人回了丞相府,萧庭让小树回房歇息,自己拎着菜去了厨房。
萧小树还在为之前的事自我反省。但父亲都亲自下厨了,哪有儿子等着吃的道理。况且从不曾见过萧庭下厨,萧小树不免有些好奇。于是便尾随萧庭去了厨房。
萧小树站在窗外,看见萧庭挽起衣袖,熟练的开始洗菜切菜,萧小树惊得下巴都掉了,“爹,您以前经常下厨?”
萧庭的刀似乎顿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正常的频率,“你出生以前常做。”
萧小树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偷偷看了一眼萧庭的神情,问道:“和…我娘…一起做么?”
萧庭无奈一笑,抬起头看着站在窗户外面的萧小树,“你娘就站在你那个位置指挥着我做。”
萧小树若有所思,抬手摸了摸窗框,“那她何不亲自下厨?”
萧庭低下头一边切菜一边接着答道:“她不会。”
典型的不会做还要瞎指挥……
“那娘会什么?”萧小树反射性的脱口而出。
只听萧庭言简意赅的答道:“会吃。”
“可我记得很小很小的时候,娘亲明明会给我做好吃的。”萧小树迟疑的道。
“那是因为怕以后在儿子面前丢面子,怀着你的时候特地缠着我学。”萧庭嘴角似乎扬起了一个细微的弧度,看得萧小树又感动又心酸。
短短的一段对话推翻了萧小树对母亲的全部认知,从旁人口中得知的母亲总是温柔而贤淑的。然而不论是从草木志还是从父亲这里知道的母亲,虽然不如传言那般完美,却格外生动鲜活,哪怕只是听着母亲过去的事迹,都能让他一颗心软成了水。看着在厨房忙碌的父亲,萧小树心想要是母亲还活着……要是母亲还活着……
萧小树眼眶微红。
萧庭见萧小树不说话,抬头看见了他微红的眼眶,于是道:“小树,进来搭把手。”
萧小树吸了吸鼻子,连忙道:“好。”
手忙脚乱的帮了些倒忙以后,萧小树那点子悲伤的情绪也被赶跑了,第三次差点把切好的菜弄撒了以后,萧小树感觉自己实在是帮不上忙,于是识趣的停了手。
萧小树目光在厨房里转了一圈,自觉的找了个角落跪了下去。
萧庭将刚炒好的菜出锅,没见萧小树在一边添乱,有些讶异的一看,便发现跪在角落里的萧小树:“你跪在那里做什么?”
萧小树一指堆在边上的荆条道:“不是您说要教训我的吗?”
萧庭内心已是哭笑不得,面上却仍旧淡淡道:“要跪去我房间里跪着。”
萧小树看不出萧庭的情绪,老老实实道:“是。”
不到半个时辰,萧庭将做好的饭菜放在木托里,端回了房。
一开门,便看见萧小树笔直的跪在一边。
萧庭一看萧小树的神情便知道他在认真的反省,看着儿子挺直的脊梁,萧庭有些心疼,又有些吾家有儿初长成的骄傲。
将饭菜全部摆到桌子上,萧庭问:“想清楚了?”
萧小树磕了个头,“儿子知错了。”
萧庭点点头,摆好碗筷,“起来,吃饭吧。”
萧小树却没动。
萧庭看向萧小树。
萧小树脸有些红:“小树请爹爹教训。”
萧庭走到萧小树身边蹲下,摸了摸萧小树的头,“如果再有下次,你会怎么做?”
萧小树想起了老人淳朴的笑容,缓慢而坚定地答道:“在设计达到自己目的之时,不牵连无辜百姓。若是不得不牵连他们。也应该尽量对他们有所补偿。”
“你这不是已经得到教训了吗?”萧庭看着萧小树满脸愧疚,温声道。
萧庭扶了萧小树起来,让他坐在床上,将他裤腿卷起,看到只是微微有些红,放下心来,“响鼓不必重敲。你既然已经知道错了,又何必拘泥于教训的形式?”
萧小树耳尖红红,低声道:“儿子只是想要警醒自己,以后不要再犯。想请爹爹给我提个醒。”
萧庭看了他一会,浅浅一笑,侧身在床边坐了下了。
萧小树一个天旋地转,便发现自己伏趴到了萧庭的腿上,后背被萧庭轻轻的虚按着,脸埋到了被子里,接着身后便一凉,萧小树一个激灵,身上起了细细的鸡皮疙瘩。
两天前才挨过藤条,旧伤未愈,横陈在萧小树的屁股上,虽然已经消了肿,但仍旧能够看到淡淡的青紫色的伤痕。
“啪!”
很清脆的一声响,萧庭没有用多大的力气,萧小树也没有多疼,但萧小树却忍不住嘤了一声。
“啪!”
萧小树听得这清脆的响声,耳朵尖都红透了,肉体上虽然只是短促的麻一下,精神上的羞耻却被放大了十倍不止。
“啪!”
萧庭每一下巴掌都落得很慢,给了萧小树充分的时间去体味这一份羞耻,萧小树知道,这是提醒。
“啪!”
向个小孩子一样被按在腿上拍巴掌,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事,萧小树原本以为,让萧庭狠狠的揍他一顿,他便能记住疼,从此不再犯同样的错误。可萧庭却只是把他按在腿上轻轻的拍巴掌。让他羞耻的无地自容。
“啪!”
萧小树觉得巴掌对他的效果可能藤条更好。藤条让他知疼,而巴掌却让他知耻。
“啪!”
萧庭的巴掌不紧不慢的落下,屁股上麻麻的,萧小树却觉得自己快要受不住了。
“啪!”
萧小树的屁股被染了一层浅粉色的脸却比屁股还要红,憋成了一个大柿子,他忍不住想起了在慈恩寺抽到的第二支签,“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慈父谆谆似剪刀。”
“啪!”
萧庭见萧小树似乎有些走神,微微加了两分力道。萧小树有些吃痛,被吓得哆嗦了一下。知道自己这还在受罚,赶紧回了神,告诫自己以后不能再犯这样的错。
“啪!”
“啪!”
萧小树不过被巴掌打了十下,却感觉似乎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他觉得自己快要受不住这羞耻了,开始小声的求饶,这是他硬扛了三十下藤条都没做过的事,“爹,饶了我吧,我知道错了。”
萧庭却没有停手,而是道:“最后五下。”
萧小树被自己刚刚那一句求饶之语惊呆了,从未想过在明知是自己犯了错的情况下,自己居然会因为几下巴掌就求饶。可更没想到的是,哪怕自己求了饶,萧庭却仍然没有停手。
“啪!”
萧小树眼眶微红,莫名的生出了些许委屈来,他忍不住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萧庭没有听见萧小树的轻哼声,继续轻轻拍了一下,“啪!”
萧小树拿脸蹭了蹭萧庭又低声求道,“爹,饶了小树这一回吧,小树再也不敢了。”
“啪!”
萧小树扭了扭身子却没躲过这一下巴掌。
“啪!”
萧小树趴着不动了。
“啪!”
十五下打完,萧庭便停了手,萧庭原本就没用几分力气打,又是巴掌,萧小树的屁股自然没有什么大碍,除却旧伤,便只在表面透出点微微的粉。萧庭替萧小树穿上裤子。萧小树却仍然趴着没动。
萧庭扶着萧小树坐起来,却见萧小树脸上糊了一脸的眼泪鼻涕。
萧庭拧了帕子将萧小树脸上的眼泪鼻涕一点一点的擦干净,见萧小树眼眶微红,摸了摸他的头,“打疼了?怎么哭成这样?”
萧小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只感觉自己挨了几下巴掌,居然像小孩子一样娇气起来了,又有些生自己的闷气。嘴上却不饶人,“我都知道错了,您还打,您都不心疼我。”
萧小树从前对他总是恭敬而疏离,后来则是懂事得让人心疼。难得见他如此孩子气,萧庭见他嘟囔着埋怨,不但没有生气,内心反而软成了一汪水,“不是你让爹给你提个醒吗?”
见萧小树又有掉眼泪的趋势,萧庭轻轻抱了萧小树一下,拍了拍他的后背,“都是爹爹不好。”
萧小树吸了吸鼻子。
“爹做的饭还吃不吃了?不吃我哪去倒了?”萧庭吓唬他。
“不许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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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这一章拍上,粗长君

第三十七章
萧小树低着头一粒一粒的扒着碗里的饭,留给萧庭一个乌黑的发顶。
萧庭见萧小树如此,以为他还在闹别扭,一瞬间产生了一种名为手足无措的情绪。
一个念头蓦然从心中闪过。
小孩子通常都是记吃不记打的。
萧庭的好友刘乘在前两日与萧庭探讨该如何哄儿子时如是说。
萧庭看着萧小树的发璇,夹了一只鸡腿放在了萧小树的碗里。
萧小树其实却并不是在闹别扭,他此刻的心情有一点微妙。自从重生以来,他内心深处埋藏着对萧庭的愧疚,因此他固然试着去亲近萧庭,但父子之间错过的那十七年到底无法挽回。愧疚在无形之中给他套上了一层枷锁。他可以在不知理由的情况下认打认罚,却不敢在萧庭面前撒娇讨饶。这固然有他是真心认识到自己错误的原因在,但何尝又不是因为他并没有完全的卸下心防?可是随着与萧庭的相处越来越多,他那一点心防还没来得及加固,就化成了一汪水。不自觉的他便开始在萧庭面前表现得像个小孩子……如果说上一次,他还能推脱是酒后发疯。那么这一次便是在他完全清醒的条件下像萧庭卖痴了。这让他有些懊恼,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更何况且不说他自己,就连萧庭也在渐渐的改变。萧小树戳了戳碗里的鸡腿,夹起来,咬了一口,露出了一点满足的笑意。
萧庭见他如此,微微勾起了嘴角,看来好友说的没错。
父子二人用过晚膳,萧庭去了书房处理公务,萧小树则回自己房间温书去了。待到月上柳梢头,萧庭回房,刚脱下外衣,便看见只穿着中衣的萧小树推门进来。
萧小树轻车熟路脱了靴子,鸠占鹊巢地爬到床上躺下。躺了一小会儿觉得难受,只得老老实实的翻身趴着。然后幽怨的睁着眼睛看萧庭。
萧庭看见萧小树的到来心中微讶。倒也没说什么。看见萧小树幽怨的眼神,心头那根名为温柔的弦不知怎么的颤动了一下。他取了伤药,坐到床边。将萧小树的中裤褪到了臀腿交界之处。将药膏涂在在掌心,均匀的在萧小树的屁股上抹开,力道柔和。
巴掌造成的那点微红早就消失得找不到了,主要还是两天前藤条的旧伤。剩下几道青痕也不如之前那么疼了,只要不压着伤处,基本不会有什么感觉了。萧小树微微眯起眼睛,享受身后萧庭带来得柔和的清凉之意。
萧庭给萧小树上好药,将香炉里的香点上,净了手。吹灭烛火,便躺到了萧小树的身侧。
萧小树闻着安神香的气味,皱了皱眉,心知这正是桓远去医馆给他和商羽带话时买的。这是萧小树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注意到萧庭点安神香。他与萧庭挤一张床总共就那么几次,前几次,他只顾着疼了……
萧小树打定主意要弄清楚他爹夜间睡不好是怎么回事。于是闭目养神,始终没有放任自己进入睡眠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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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9-06 14:11:32  更:2021-09-06 14:27: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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