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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定稿】年代[第2页] |
作者:阿欢少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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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特别编】< 插曲。> 作者:欢 王宗桓这混蛋,这么点小事也叫我来。我再闲,都跟他上下有别。 这事若不拉上家玮,不时看看他的表情,岂不是千篇一律的无趣。 以“采买教具”为由把他拐了来,其实,其实也是采买教具。我想用订购的就可以,宗桓却坚持“某些东西”应该要现场验看质量,确保学生安全,自己又没空过来,混蛋。 “我说家玮,你跟王老师相处的怎么样?” “阿?还行…就是理念不太合…很不合。” “理念不合阿。” 家玮看起来很是苦闷。王宗桓,你太失败了。 “是。”家玮看着店墙上悬挂的教学地图,假装不经意地提起:“能更换见习班级吗” 这孩子真有趣。我笑道:“那你就辜负我的好意了!” 家玮一听反而认真起来:“若是我彻头彻尾的不认同一个人的教育方法,那是连一点点都学不进去的!这岂不是在浪费我的时间,也可惜了您培育老师的金钱吗?” 我拿起教学用制图圆规把玩着, “孩子,慢一点下判断,你会学的更好。看见一个人的心,又要比学他外在的技术更值得,更不容易。太多操之过急的判断,经常会蒙蔽了我们的眼睛。把自己放空一点,从今天开始,你认同的,不认同的,明白的不明白的,都用心把它细细地看进去,不要放过,然后记忆起来,某一天的某一刻也许你才会找到它们各自的位置,理解这一切的意义。” 家玮才正似懂非懂间,老板出来了。 一见是我来,热情招呼:“稀客!你不是要上台讲课吧?” 我比划着圆规回道:”我只会唠叨老师,看老师教的好坏,自己可不会教,就像制作人骂歌手一样!” “今天怎么有空亲自来买教具?” “王宗桓没空!” “这样…”老板与我是旧识了。他琢磨着,想想开口道:“这个,我儿子明年升高三了,能帮我安排一下,进王老师的班吗?” “你不心疼儿子,我还替你心疼。” “谁都望子成龙,差别在身为父母是否心太软。老握在手上,不成材。” 是吗。 我突然想起当年我是多么希望宗桓成材,逼着他成材,现在却又不这么想了。当时谁想得到成了这个,又断送了什么? 我笑了笑:“你看着办。我里头那个挑剔的王宗桓有交代,稍有瑕疵的,表面容易断裂的藤条,他绝对不用。” “是,王老师的讲究,我们都知道。”对于王宗桓这方面的性情,老板倒是颇带自信。 老板又问道:“其它老师需要的呢?” 我随意道:“比照吧。” 老板随即进去拿货出来, 家玮一时好奇也凑了过来,见到拿出来的是藤条,又倒退两步,却并没有把目光移开。 我抽起其中一根,转动察看,还看的见原始纹路,泛着墨绿褐色。 老板在一旁说明,看家玮一脸状况外,所以他主要是怀抱着极大的好意对家玮讲述: “这跟一般路边杂货店里随便可以买到的家用藤条不同,那种劣质品是没有弹性的,像木条一样,往桌子上一砸,某个角度就能断。我们的藤条不一样,马来西亚原产地,最好的热带藤木品种,日本加工,有一定的弹性不容易断…”他边说边轻轻弯折手中藤条,我想张家玮现在一定很想逃吧。但老板没发现,只一个劲的尽产品说明之责,继续说道:“就算水洗擦拭,表面也不容易产生裂痕,划伤学生--------” “那个,这种东西打在身上不就很容易就打伤了吗?” 老板惊讶:“打伤?”转头看看我,我摊手笑道:“这是我们新聘教师,张家玮,没有经验,多多指教。” “哪里的话。”老板笑着答道:”张老师,打伤不至于。用最小的力气,造成最有效的处罚,非藤条莫属。好拿,好控制方向,由轻到重的空间很大,不仅老师用力很好斟酌,准确性也比较高。还要看是打在什么部位,虽然很痛,但真使上七八成力打几下带肿,那是很快就消了,顶多淤青,放着一两天就会好--------” 从材质到效果,这么“经验丰富”的说明,一旁看家玮实在“无福消受”,我才从中打断:“可以了可以了,您得留两手给我们宗桓教~” 我将手上藤条放在一边,又道:“这是差不多差不多的东西,才过没两三年,你就只剩这种货色?” 老板笑道:“干什么用呢。” “你管我干什么用,压箱宝快拿出来。别让宗桓以为我不照顾他...” *** 这东西真是漂亮,我心下赞叹。 老板也很得意:“全手工。上好的玛瑙藤,前端实心没有改变,质地非常坚硬,结构密实,耐用,柔韧性,延展性好的没话说,无刻意将藤条磨圆,保持了原本略不均匀的本体,部分断面再强调一下,你看这里,这里,跟这里,如何?是不是很利落?全原色,不上漆,最下方靠近握把部分做了手工雕刻,少部分镂空,握柄用牛皮包裹,不伤手。功能面也没话说。” 这家伙自成一个优美的整体,灯光下稍做翻转,某几个切面向刀锋一样产生瞬间的阴影。握把部分的牛皮也缝制的很讲究。它的确非常坚固。一只手雕独角兽躺在握把前,线条简单低调,异常迷人。 “为什么雕独角兽?” “它是纯粹正直的存在。也许象征着使用者对另一方的期待。” 我举起来挥了挥,特殊的镂空处,使得破风的声音听起来格外不同,像乐器低鸣。 试验看看!我将藤条高举,一道淡绿色弧线闪过眼前,“啪”一声结结实实落在左手心上,一条白色的伤痕清晰可见。很痛!我盯着伤痕的变化,老板在一旁说道:“要不是体罚两字难听非主流,我简直要说藤条打在身上无论是那种结实利落的声音,还是划出的线条力度,都是世上最优美的工具。” “你看呢?”我转身将藤条递给家玮。 “这种事不必问我的意见吧”他马上将东西扔还给我,避之唯恐不及。 我笑道:“老板,这个我要了。别问我干什么用~” 老板立刻将它用绒布包裹起来,一面回道:“干什么用都行,最顶尖的工艺绝对是宜于收藏,又坚固实用的。” 我又回身问道:“家玮,东西都找好没?” “好了!”家玮就着王宗桓列出的清单,已经拿好了一大篮子教具,粉笔,软磁铁,锥体模型,挂轴,年表,试管,电子板,定位板,星象图,教学用量角器,三角板,圆规。 等待结账空档, 这位新手教师兀自走到墙边,在偌大的世界地图上,从台北(Taipei)沿着航线直画到蒙马特(Montmartre):“人生没有捷径------” 我相信自己没有选错人。没有为家玮选错老师,也没有为宗桓选错学生。 在家玮身上,一种纯粹感性的品质,无可取代。 |
【六】< 最好的时光。> 1 作者:欢 我很遗憾王宗桓没有因为我如此接近老板,可能时不时可以说说他的坏话什么的,而对我手下留情一些。 在王宗桓宛如新兵训练般毫不留情的“教导”下, 一个多月过去, 下从拖地打蜡,补墙油漆,上到修水管电箱,楼板拉线, 里里外外已经没有我摆不平的事了。 我得同时在一个工作天内处理十几件例行交办任务,还有永远会不期而至的“临时交办任务”,每天都累得几乎能在符征那张柔软的沙发上坐到睡着,没人敢帮我做,没人敢公开议论, 最让我气愤的是,王宗桓几乎不与我讨论任何学生问题,在教学实务上几近完全空白的教导,快把我逼疯,我终于忍不住再次向符征提出更换见习班级的要求,当然,是背着王宗桓。 “你就不怕因此领到双倍的工作吗”符征一句话就堵的我打退堂鼓。 这段时间他对待我,就像对待一个孩子那样,对我在班上的所见所闻,说的一切多是笑而不答,也不干涉。 是的。除了学生的眼泪和一张张刺眼的处分通知外,一切对我的不合理要求我都可以忍受。 大概是神经有点问题,看了那么多打打杀杀,我还是一点也没有出现麻痹,每次学生因为各种原因被处罚,我是见一次就心疼一次。却又无力改变。 建立在一切他人不幸上唯一的小小福利,就是让我有借口到护理中心与梅青小聊两句。 自从铭宇事件后,王宗桓不再让我经手处罚相关事宜。 也很少假手他人,他亲自做。 王宗桓不仅规矩大,处罚学生的狠辣更是几个班里出名的, 记得符征曾经说过他是“优秀的”,我想指的是他的班级不论成绩,秩序,任何项目,都是榜上有名,表现优异,把其它班级远远抛在后面。 轮我坐柜台代班时不过几次,就遇到不少家长好说歹说要把孩子送进这个炼狱中的炼狱,别班的也想转班,我都不知该说什么好。 王宗桓只见班上学生的家长,其它一概不见,真经过柜台被拖住了,听了两句也只会说“不满意这里就自己带回去教罢”。 他可以对自己班上学生家长说上一两个小时的话,对其它也是殷切期盼着孩子成龙成凤的父母却态度恶劣,不耐烦听下超过三句话。 有次在晚上下课后去找符征时,在门外听见符征对他骂起这件事,我的兴趣上来了,附耳偷听,里面传来王宗桓小声的嘀咕“我又不是招生组”,总是在符征面前,才可能听见王宗桓的语气难得不那么讨人厌。 说到这里我有点后悔,如果当初这个执行处罚的人是我,且一直是我,也许情况会好些? 但我做不到。 尤其当几个大男孩拿着与家长联络的簿子给我记录时, 看见他们被打肿的手,我都恨不得挨打的是我。 起码,我已经不是国家的幼苗了,怎么摧残都无所谓。 可是王宗桓根本懒得理我, 只要在我看到他的时候,几乎九成的时间他都在对学生说话,或有整班,或是单独,有时与学生家长在休息室里长谈。 有那么几天,他出去办事,差我代班上课,在他不在的时候, 他的班依然非常秩序的运转着,我总认为是导因于他的高压手段。 但是也总有那么一种自在感,围绕在整个班级,半大不小的男孩也打闹,也开幼稚玩笑,也上课偷玩牌赌博,令人不解。 班级经营是一种不可逆并且无法还原厘清的过程,究竟如何形成已经不可考。 由于我的亲民形象,不乏有学生在“非常时刻”请我求情。 不过很快的他们就发现,我既不是老大,也完全无法撼动老大。加上有铭宇事件在前,慢慢的请求“减刑”的人少了,吐苦水,抱怨压力大的人倒是多了, 我却从他们的眼神里读到某种与众不同,类似骄傲或荣誉的讯息,那具体到底是什么东西?我也说不上来。 |
【六】< 最好的时光。> 2 作者:欢 有时间思考的人,才有未来。 同时间,符征对我的态度,和煦到简直是当初前来应征的我所不敢想象的。 一个多月相处下来,我感觉我的这位大老板,是个反差很大的人, 眼中不是很兴致勃勃,就是从里到外彻彻底底的疲惫厌倦,不存在中间值,九成业务全权交办一级主管,很不管事,除非真的必要,不会亲自处理事情,许多老师三五天才见上他一面,十天半个月才说上一次话,是很正常的。非到真的很大的事,不须也不要去向他报告,几乎已经是职员间的默契, 但他还算是一位守信用的人,说了等我每天工作结束后过来找他,无论多晚就真的每天等到我下班。 信任感培养在朝夕相处间,夜复一夜。我说的事无论大小,重不重要他从来都会耐心地听完,态度是随意关怀的,让我越来越忘了距离,养成了越来越敢向他开口的习惯。 但他变着另一种方式折磨我。短短一个月间,要求我根据心理学观点写出的教育学术报告,产量多到足以出成两本论文集。 我天天都必须缴交一份不同主题,三千字以上的报告,符征总是逐字逐句的点评详读,盘问确认我的真意为何,对所引文献的理解程度到哪里, 他是一个思路清晰的人,不过那也有可能是因为他不用像我一样上山下海,当我穿梭在教室和行政区这两个兵荒马乱的一级战区之间,与漫天考卷课务家长学生胡搅蛮缠之际,想必他优雅的手指正拿起钢笔,游刃有余的对我那些拙作大找特找有何见解矛盾之处,当我在凌晨对着空白文件埋头苦干的时候,他正躺在舒适的大床上喝下高级红酒吧。 尽管我内心几乎已经很肯定这个假设,并且认为他实在很应该将这个显而易见的道理考虑进去, 但是他对我写出的东西仍然不给予丝毫放水。 针对我偶尔因为在桌前写到睡着造成的前言不接后语, 他不仅毫不留情的批评,甚至还颇不高兴。 而且接二连三的质问,问到我无力招架。 “不然你来写写看。”不知道是脑袋里哪条线路坏了,有次躲在肚子里的抱怨竟然不受控制就脱口而出。 “你说大声点。”符征放下书面,语气变得严肃。 我瞧他一眼,感觉讲错话了,低头不语。 “张家玮”他那种威胁的语气是我最无法招架的。 “我说…不然…你来写写看。”我低低的复述。 “不,我就喜欢看你写的。”符征欢快又斩钉截铁的说,表情变换之快堪称一绝, 当天凌晨为这句赞美我付出了三倍的代价,三个指定题目,三倍的字数,连续三天。只因为“既然出错率如此的高,我认为你应该练习处理更大的信息量”。 他是对的,我越来越少出错了。 不过绝对不是因为我“练习了处理更大信息量”。 “饶了我吧。”有次又是这个局面,而且错的离谱,我哀哀的恳求。 “不行。如果你昨天能做到,今天就能做到。今天能做到,明天也该做到。”这才是老大的逻辑。 逼得我不得不在课后使出浑身解数跟这些论点文字搏斗,当我那实在疲累且略带抱怨的神情肯定是被他察觉时,他才会和颜悦色的对我说出像“感觉很累的时候,你要超越这种感官上的反应,相信劳动行为与思想工作,能够创造一种很理想的平衡。”这样的话,并且永远准备上好的热饮收买我,鼓励我在一天的疲累后,继续畅谈这些古今学者的智慧。 当我真的累到昏昏欲睡,他才肯放过我,转暗了立灯,让我躺在沙发上睡一会儿再回家。 在这种夜以继日,一文一武的反差轮回下,若不是得到天真的学生和班里共事的伙伴热情的关怀勉励,我早被榨干了。 待在这一个多月,从种种侧面描述,我已经了解到,王宗桓果然是符征手下一名爱将,因为他绝不打折的执行力和决断力,深得符征倚重。以至于底下职员若需要什么物资,设备,人力,只要能说服王宗桓,由他向符征开口,八九不离十通常都能要到。 但我几乎不曾见过符征与王宗桓议事的场面。 只有一次。 我又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朦胧中听见他们交谈的声音, 一阵烟味,符征说的急促,态度严厉,听不清楚说什么,我对这样的他已经很陌生。 只在最后听得王宗桓说: “新班?”他似乎觉得很不妥。 “新班。”远远的,看见符征蹙眉。 |
【七】< 独当一面。> 1 作者:欢 对于一纸墨水泼坏的书页,我们只需把它撕了,扔掉了事。 可是关乎人的情绪记忆,转录烙印在杏仁核里,除非你能把脑神经中枢系统割开,深入海马回,拉掉这颗决定性的杏仁核,否则印象的魔鬼就会在必要的时刻,自动自发的跳出来提醒你。 几天后,由于某种原因,我无法完成指定报告,在课间空档约八点钟,打算先找符征,来个不打自招, 只是,待会我得向他承认的事恐怕不会把场面弄得太愉快,所以难免有些紧张。 还没进门,地毯上两个影子先映入我的眼帘。有人? 听见符征的笑声,很愉快,气氛不错,大概在讨论什么好消息,太幸运了,也许可以借口脱身,我欣然走进。 恩,王宗桓也在?见符征似乎跟他正讨论到什么有趣的事,一脸轻松,他是个笑起来自然,严肃起来也有模有样的男人。 见我走进,符征停下笑声,止住了话题。 对我说: “家玮,你来的正好。正要跟你说个事。” “是?” “哥,那另外这个事….”王宗桓欲言又止。 “喔对,家玮你先去班上找一个待处罚名单上的学生进来罢,要高三的。那个事,等会再说” 说着这话时,符征手里兴致勃勃的拿着那根久违的摆好看的“教具”。 王宗桓则面无表情,立在一边。 “做什么?”我狐疑。 符征随意的说,“宗桓向我要这个,我想给了他也无妨,但是合适用在学生身上吗?我怕伤了孩子,你去找个人进来试试。” “那怎么行!”拿学生当试验品? 符征见我这反应,回以一脸有何不可的样子。 我急忙道,“当然不行,处罚学生跟你们要试工具怎么能混成一回事呢” 符征不置可否, “喔?那…..”他右手拿着藤条,往左手心敲着敲着,眼睛看着我,一直看着我….眼神非常非常怪异,一瞬间我突然读懂他的意思---------- “你休想!”我退后三大步, 符征摊手,没有坚持。看看我,又看看王宗桓。 王宗桓则是看看我,又看看符征,三个人僵持了半分钟之久,他叹了口气, 自动走上前,站在办公桌前,双手扶住桌沿,些微的倾斜身子, “王宗桓,有舍才有得”符征非常满意道。他举起藤条敲敲宗桓的大腿,“站前面点。” 虽然这即将发生的一幕让我傻眼,但从这个角度看过去,王宗桓那很不爽的表情若隐若现,你也有今天?我对自己一手造成的倒霉情事还真有点幸灾乐祸。 我就说他们有一定的默契,连品味都那么相似,符征喜欢的东西,他也能看上眼。但是以王宗桓的行径,这东西若归他所有,肯定能“物尽其用”,想起来都为可怜的孩子担心。 虽然这是不带着任何情绪,试验性质的责打,相信符征不可能真打,内心一方面却奇异的希望符征狠狠的打,毕竟,要这头狼束手就伏,得等上千载,这可是难逢的好机会,但另一方面,我悲观的想,他既吃了这闷亏,东西肯定要定了。 不待我再多想,符征已经站开一步距离,仿照着王宗桓一般处罚学生时的手劲,甚至还要更过,毫不留情的朝他大腿打下,藤条划过空气长而锐利的鸣叫声听来异常惊心,清脆的终止在他大腿肌肉上,王宗桓身子便跟着一抽, 竟是来真的,“模拟”的不带丝毫情面,伴随藤条挟着风那声声哀鸣,他的身体绷的越来越紧,一次五下,连续四次,王宗桓一声未喊,原本撑着桌沿的手却在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以手肘靠在桌上,腿也无法再完全站直,看起来痛苦非常。 这个人是王宗桓,不是别人。 我在一旁看的感觉心跳都快停了, “宗桓?还行吧你。”符征停手,关切的问道, 他扶着大腿后侧,额上带着冷汗,一时想说竟说不出话来,撑了半晌虚虚的开口道“…会受伤。确实不合适。还是给哥留着吧” 说罢符征拉他起身,他看了我一眼,基于投射心理,我读成某种怨恨,这人,该不会找我秋后算账吧? 本来要向符征报告的事情飞出脑海,消失不见, 连忙借口还有事忙逃离现场。 随后,王宗桓回到教室上课,完全看不出异样,他经过我时,也没特别说什么,他越不说什么,我越觉得实在受不了那种压力,将手上工作转给助理小棋,以身体不适为由转回研究室休息去了。 这场实况转播,这个画面,起码是决定性的,盘桓不去。 我不知该将它与什么事情做连结,但内心却是停不了的不安。 |
【七】< 独当一面。> 2 作者:欢 这场实况转播,这个画面,起码是决定性的,盘桓不去。 我不知该将它与什么事情做连结,但内心却是停不了的不安。 当我正躺在沙发上,试图平复对未来不可预知的臆测时, 没听见敲门声,门已经被推开, “张老师”是符征。 猝不及防,该死的忘了锁门,我第一时间翻下沙发,像只受惊又屈居下风的动物般弓起身子, 符征见状失笑,”今天的报告写好没,怎么,还不打算交出来?” “那个…还没” “为什么”符征客气的询问,听来那么不怀好意。 “这个…”我局促起来,一边整理衣服,一边低眼四下搜寻一会,确认除了一本公文夹外,没见他拿着什么“东西”进来,勉强松了口气。 “这个什么 ?”刚见过前车之鉴,他越客气,我越担心。 “老板~,我昨晚跟大学同学吃饭喝醉了,没写完,明天肯定肯定肯定加倍补上~今天就不耽误您下班时间了”拜托收回您的好意吧,我低声下气恳求他快离开。 “看你好像很紧张 ?”我早发现符征有个特色,别人越慌张时,他越是自在不过,愣是戳在那儿不走。 “呃,我记得您同意过这是我的独立研究室。” “没错。你可以在里面从事任何‘研究性质’的工作…用任何姿势。”我已经站好了,可不想继续在姿势问题上打转。 “研究应该是需要完全专注而不被打扰的。”我冷静而卖力的转移话题。 “我打扰你了吗” “您的到来及您可能会对我做的事,对我或多或少带来情绪干扰” “很遗憾,我常常会来,一定程度的干扰你必须忍受。但是我可以同意在这里完全确保你在工作上的‘人身安全’,毕竟这是你的地方。”“当然,如果你觉得受到干扰已经到达不愿忍受的程度,我也可以为你处理这个难题” “您的意思是…..” 符征笑而不答。 “总之,把报告交出来再下班,我会等你。”轻而易举的被拉回话题,“你被刚刚的事吓坏了,可是放心,千万放心,就是天塌下来…”我一阵尴尬。 符征笑意不明,态度自若,将话题止在这不往下说,从活页夹中抽出一纸公文,交给我, “这是我刚要跟你说的事。” 人事命令。 “该是验收成果的时候,这一个多月来宗桓苦心栽培,你有多少实力,尽可以拿出来。” 苦心栽培 ? 唔…..总觉得有什么陷阱,杏仁核的作用驱动我竖起防卫的准备。 “太多家长要把学生往3A班里送,宗桓带不过来那么多人,分一个新班出来给你带,导师是你,指导老师还是挂宗桓名字。” “指导老师还是王宗桓?那新的班级也必须沿用原班制度?” “原班制度有什么不好吗” “确实有改变空间,举一明显例子,经过一个多月来的见习,我不认同类似您刚刚所使用的训育手段适合用在中学生身上,我希望能够用更合乎人性的方式,带领我的班级,经营起更友善正向的师生关系。” “合乎人性”符征煞有其事的复述强调这四个字,看着我,点点头。 “能学习好的方式不只一种,既然愿意把一个班级交给我,是否能够请主管阶层确实尊重最基本的教育行政伦理,教师在自己班级中向来有完全的教学自主。” “教学自主?在你的班级能达到预期表现的前提下,也许是存在那种东西吧。” “只要要求合理,也不见得很难”我始终相信学生的主动性。 “话说起来总是容易,为你的自信,我认为没有选错人。不过,建议你先弄清楚何谓预期表现” |
年代 (定稿) 【七】< 独当一面。> 3 作者:欢 “建议你,先弄清楚何谓预期表现。” 不就几张什么也无法代表的成绩单吗。 “我给你提个很优惠的条件好了。只要你的班级在综合成绩表现均达高标,我同意让你在我所允许的范围内,尽情的使用你最向往的教学自主。” 表现到了才能在“你所允许的范围”做事? 骗子。这是圈套。 “我争取在一开始就能拥有教学自主,” 符征面有难色,我接着说,“为了没有一个正常的班级在一开始就能让综合表现全上轨道,这还有逐渐进步的空间,偏误的班级习性若已形成却难以改正” “年轻人,看不出来你还真是个杀价高手”符征笑道,“尽管我认为一位优秀的教师应该具备一开始就掌控全局的实力,原则上,我能允许的自主范围,学生享有的资源,都跟你的班级表现成正比。不过,看在你还能扯出一番道理,好!特别优惠再打折,你可以用你的方法,但你必须参加正式的班级评比” “评比密度及内容?” “每周一次,按月总结,考评会所有教师均需列席,例会检讨,个案研讨。内容,在这里。”他从活页夹内再抽出一份表格, 我略一扫过,项目密密麻麻,真是复杂无比, “每周一次的评比?可学生的成长是需要时间的。” “家长和我的耐性也是有限度的。你要争取,就必须付出代价。” “代价?” “给你一个月期限,若是这个班级表现不达高标,相对的,我也会视为是你的工作表现不及格,你个人首先应该负起过分自信的后果,去寻求必要协助,乃至我会追究整个团队的责任。”符征说罢拍拍我的肩,“好好干!很期待能看见贵班优异的表现。” *** “贵班”。 符征口中的贵班,在不到24小时后,很具体的以一纸更详尽的人事命令张贴在行政公告栏,内容由王宗桓制作,盖上符征决行的单位印信。 人来人往,议论纷纷。 “张家玮,呦,身份不同啦”凯蒂这家伙,怎么就连恭喜的话,都能说的这么酸呢。 “好说,好说。能力好的人就是这样。” “有你的。”凯蒂年轻淘气的眼睛,第一次看着我带上隐约的折服和赞赏,这个认知让我有点晕陶陶的。 依人事命令上书明,三天后就走马上任。 在“年代”,正式带班教师跟专任教师地位受到很大的尊重,我升格成为带班导师后,不仅薪水三级跳,也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小小行政团队。 这里收费高昂,自然员工待遇也高,行政人员众多,服务效率好,设备一流,据我观察,九成的职员都以身为这里的一份子感到骄傲,带班导师作为教学主体,所有的资源和人员在例行工作外,以班导师所交办的任务为第一要务去执行,为其所带领的学生及学生家长倾力服务,是相当理所当然的。 这纸公告,我的职位改变固然令大家惊讶,但聚集众人议论不休的地方,却是那张学生名单。 怪异的是,我一靠近,大家马上就不议论了。 我纳闷下,差凯蒂来问, “小的现在可得随传随到?”凯蒂正在忙别件事,课间被我抓到角落盘问,板着个脸。 “好妹妹,请你吃宵夜!保证!不分阶级,不论贫富!” “两个人的宵夜?”妮子,想哪儿去阿。 “就两个人。”实在太好奇了,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凯蒂惬意一笑,才大方的透漏: “这份名单上,学生组成有四分之一来自王宗桓原班,四分之三是新进学生。” “这我早晚会知道,又有什么好议论的。”我开始有点后悔把自己卖了去换这情报了。 “你听我说完嘛,首先,宗桓哥很忙,又是明星班导,除了早期老师人手缺乏时,之后几乎没有过让他带新人的,当初你跑进他班上去跟班就已经让大家觉得够奇怪了。 现在,宗桓哥把班里资质最好,稳定性最高的10几位学生全都挑选给你,更是让人不解,在这个资源竞争,彼此较劲的地方,每一位班导为留住或拉进优等生的手段,多么无所不用其极都听过, 资质好的优等生可遇不可求,资质一般的学生要训练成什么气候实在也很难,会把最好的学生往外推,拉下自己班上的平均表现,可真是一奇谈。” |
【七】< 独当一面。> 4 作者:欢 “把自己班上一手带出来的优等生往外推? 那可是难以想象的事情阿。” 经凯蒂这么一分析,我也困惑起来,什么情况下,会让王宗桓这个心高气傲的人,愿意丢出自己的筹码? “那,你觉得可能的原因是…?” 凯蒂看着我,嘻嘻笑道: “现在可不是有一个人,能力好的不行吗~我可推敲不过他呀~” “有你的…”我咬牙道。 确实,我不知道该从什么角度来推敲王宗桓的行径。 “也许是大老板裁示的?”我看王宗桓只服符征一个人。 “喔,如果是宗桓哥,只要涉及到学生的事,派谁来讲都没用” 我还纠缠在这个谜团中, 凯蒂早已絮絮叨叨讲到别处去, 我根本没在听, “家玮?张家玮?” 凯蒂卷起手中的讲义往我头上一打,我才回神:“没礼貌!” “喂!你要是那么想知道,请王宗桓去吃宵夜好了!”凯蒂顿了顿身子,跑了,那噘嘴发怒的样子,也是有趣。 此时的我,半点没意识到带班是多么沉重的事。 反而对于能够摆脱“长工”职务,感到神清气爽的很。 今天到班时,不再有王宗桓交办的工作清单,原先的例行业务也非常有效率的派人接手了。 突然我有种冲动很想听听梅青对我的看法,一个多月来,虽然梅姐话不多,但她的神秘和善解,身上的那股疗育力量,却总是能让我充满勇气的上工。 转到护理室,见梅青手拿唇膏,对着护理室才有的设备--大面镜子在补妆,哼着歌,心情很是愉快。 梅青忙碌的时间,当然,跟大家总是相反。 “家玮? 稀客~”梅青见我来,很热烈的招待我,拖过椅子,三两下从冰箱变出整桌甜点来,又煮了咖啡, 几天没来,护理中心又变了一个风格,淡淡的百合香,盖过了所有消毒药水,总是伤员满屋的地方,最近让梅青给布置的高雅温馨。 “这么多甜点? 也编在护理室经费项下?” 梅青摇摇头:“这个,有人会买过来的”梅青想起谁似的,甜甜的笑着。 “阿,现在可不是喝咖啡的时候”她抓起咖啡杯,毫不犹豫往洗手台倒光,又跑去砰一声关上门,兴冲冲从柜子里拉出一瓶香槟,“小小声,给宗桓抓到在班里偷藏了这个,他可要骂人” 两个不应该出现在护理室的酒杯,清脆的碰在一起———- “庆祝我们家玮,独当一面。” |
【八】< 他妈的,学会爱。> 1 作者:欢 在这个满目物质的年代,庸庸碌碌的人生长廊, 17岁,是仅存的,多么美好而纯粹的时刻。 如果可能, 我想即便是任何一个事业有成,家财万贯的成年人,都会愿意倾尽一切来换取这个起点。 站在这个起点上的少年们应该收获什么? 完全的自主,还是几个无可取代的挚友。 是最初的爱情,或者远大的梦想? 我会爱你们。 如果他们真的接受到这种承诺,不应该这样回报我———— “老师,你确定你大学毕业了吗” 这个金发乱炸的男孩从台下往上大喊, “该不是伪造毕业证书吧~”教室另一头竟也跟着搅和起来, 我正为一题学生临时提问,却似乎少了某个关键要件的证明题,在黑板上擦来抹去, 可恶,已经解到焦头烂额,还得分心收拾这群混蛋, 我压抑住怒火,转身放下粉笔,看着这个男孩,认真的希望教会他至为重要的解题真理:“一封,反复的思考过程是绝对必要的,即使中途发现错误了,再重来找不同路径,总可以找到对的方法。” 听了我的话,这顽劣的小鬼才立刻坐好,马上又装模作样的起立, “老师,教学知能也是必要的。”他一挑衅,全班都被拨弄得兴奋起来, “你甭闹他,不就是想赚钱吗~” “这点本事能赚老子的钱?” “如果他有那么大本事,还用站在那张破台子混饭吃吗~”“那点钱你家里有差吗~” 我一阵恼火,“请你们尊重其它同学上课的权利。” 许一封才坐下又举起手,原本闹腾的同学缓缓住嘴, 他得意的说:“老师,也请你尊重我们的学费和时间,黑板可不是你的数学习题本。” 讲台下霎时笑成一团,拍桌叫好, 我愤愤,握紧粉笔,转头面对整黑板的不等式,好好的一道证明题变得巨大无边,脑中空白一片, “拿了老子的钱,好再去把高中数学重新学一学~” “哈哈~认真学阿~” 此起彼落, 金发。 耳环。 邋塌的校服。 聪明好学,进退有度,举止如仪,专属青年的那种纯真细致的质地呢?都去哪了? 所有美好都跟他们挂勾不上。 转头看向铭宇等人,正襟危坐,王宗桓班里出来的孩子,唯一不会落井下石的学生。从前在王宗桓班上时,还觉得有些孩子气的学生,怎么到我班上,相较之下就显得如此成熟冷淡呢?也许我想要一点温暖与支持吧,却只从他们脸上读出意味不明的冷漠,除此无它。 我试图终止话题的一切作为,统统收到反效果, 这群大孩子倒在桌上笑闹不休, 对立,挑衅,彼此消耗,不知自己所为何事,看的我头疼。 许一封捣乱过后,早拿出发蜡干他自己的事去,班上乱哄哄的停不下来,这个罪魁祸首一旁事不关己,脱下校服外衣,从包里拿出皮夹克,手环戒指,穿穿戴戴,把自己搞的像个Rocker, 时间一到,我都没说下课,他第一个就站起来大剌剌往外走,简直眼里没大人, “下课!”我将课本往桌上一放,快步穿过走道喊住许一封:“一封,过来我办公室,我们谈谈” “我跟你?两个大男人,有什么好谈的?” “我们需要沟通一下” “喔,抱歉老师,另外还有约,我们之间没什么秘密,可以在课堂上当面沟通” “你才来几天,天天变了花样的闹,到底想干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许一封一脸的无谓, “老师,我只不过是一高中生,我能怎样?”他眯起眼睛说,“恩?我能怎样?”“我还能把您请下台自己上去讲课不成” “你!”听许一封说话,真是快把我气掉半条命, 他抓弄两下那头夸张的金发,笑着迈开步子往前走了。 “这么晚你不回家还上哪去?”我站在后面喊着, 一封没再回头,摆摆手,手腕上镶满铆钉的皮环亮晃晃的, “谢谢老师的关心,我还有自己的事,祝老师今夜有个好梦,明天,上堂好课~” 我没再回去,默默将自己关进一间学生休息室,靠坐在地上, 隔着木板门听见学生经过走道的脚步声,心中无限沮丧。 班上学生三三两两的经过,有些孩子跟别班的好朋友一起回家,讨论着今天我们小封如何跟班导大战,别班的只恨没得看“现场直播”, 不到一周的时间,我竟然已经变成火热的话题,快被说书的说到第三百回合去了, 每个学生都在看我笑话, 我得快想出点什么办法来才行,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如果我收拾不了这个许一封, 全班都会变成妖魔鬼怪。 |
【八】< 他妈的,学会爱。> 2 作者:欢 特权。 你曾经切身感受过特权的温度吗。 五点三十四分,我亲自站在柜台,苦等不到班上学生来齐。 五点四十五分,几个学生姗姗来迟。远远才看着阿贵一脸若无其事,手举的老高一声“老师好!”,待他再走近几步,看清我已经面色不善,竟可以马上翻过一张无辜的表情:“老师对不起,肚子饿了,买点吃的进来有些迟到” “你天天迟到,天天都肚子饿?” “天天都会饿的嘛”软软的声音,搭配这样朝气的笑容,还真让人欣慰。 “一下课上哪去?你非得拖到过来前才去买,课堂上吃!” “老大拜托,等等通融一下…”“我保证!” “少装模作样,保证啥呀”拍掉他那只右手, 阿贵鼓着脸颊,附到我耳边说:“我会偷偷吃…” “还有没点规矩!快进去!” 旁边周作宇见我被阿贵缠着,以为没人看见了, 一侧身沿着门边想钻过去,“作宇”,被我抓个正着, “唉,老师对不起,”周作宇摇摇晃晃的走过来, “上哪去?”我看着他, “我,我也是去觅食”大男孩抓着他已经扯脱的校服领结,回看着我,尴尬的笑。 “别人的粮食攥在手上,你的都在哪儿阿” 分明是两手空空, “叫阿贵先帮我买了拿着嘛” “那你让阿贵买了什么帮你拿着?”老师可不是干假的,看你还敢答? “这个…” “恩?看看是我眼睛有问题,还是阿贵同学耳朵有问题?” “阿----”他那副灵机一动的表情真是好笑,“本来是去觅食,走到半路家里打电话来,说老妈生病了~我只好赶快折回去看看…” “小王八蛋,编派你娘?!” “真的真的,我call老妈开证明拿来给你” 说着还真往后边裤袋里掏起手机, “甭打了,少折腾你妈刚脱下高跟鞋还得来帮爱子演这戏!” 我把手机拿过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再上课打简讯打个没完,就准备上缴宝贝手机, 还有,周一学校打错下课铃声,周二练球脚扭到,周三女朋友生日,周四老妈紧急生病,你的鬼扯能力简直已经可比研究生编派论文的程度,我很应该帮你写几封推荐函连同没收的手机一起上缴你的父亲大人…” “老师别~~”作宇哀哀的讨饶,“下周改进~”一只手忙想勾回他亲爱的手机, “下周?” “明天~明天就重新做人行吧~!” 苦等多时,终于能够站上讲台, “我说,让老师站在柜台等候各位爷们大驾光临,不会觉得不好意思吗” 班上依旧闹烘烘的。 有人举手: “宾至如归” “受到爱与重视~” “老师太辛苦,以后坐着等就好了” 真是被这群当代少年打败。 今天一封没有来。 正确的说,他从昨晚上课到一半就不见人影。 先是在上课中迟了一个多小时满脸愁容的走进教室,我因为不想与他针锋相对,破坏上课气氛,想着下课再找他过来问,没想不等下课,趁我转身写板书再回身不到一分钟,位子上连人带包已经空空如也。 “许一封去哪?”我问他旁边的同学。 “拉屎吧”又笑倒一片。 不来倒好,班上没了个带头兴风作浪的,尽管吃东西的吃东西,睡觉的睡觉,玩闹的玩闹,整体依然可爱多了。 我一边上着课, 精确的说,应该是我一边声嘶力竭的吼着让大家安静安静, 一边还不免想着,许一封上哪鬼混去了到底,怎么还没来? 铭宇,正秀等人,偏头抵着手肘,有一搭没一搭的翻着书,手里铅笔转阿转的,看起来无精打采。 |
【八】< 他妈的,学会爱。> 3 作者:欢 交头接耳,隔空喊话,在吵闹中随着铭宇和正秀那一路人,静静地让铅笔转阿转的,转过表面上的每一分每一秒,属于我们的时光就这么消费掉了。 举起左腕,看着表我困惑:又收获了什么? “一封”“一封来了。”底下细细碎碎的议论声传来。 当见到一封空着手旁若无人,扯开校服衬衫上排扣子,没打任何招呼就径自坐下那一幕,顿时感觉忍无可忍。 我放下课本,粉笔,麦克风。走下讲台,坐到前排空桌子上,跟学生们在一起,正经道, “迟到问题现在已经影响到上课进度,我本来不愿意多啰唆,因为相信大家不是小孩子,对于自己的行为应该有自觉,但我是不是期待过高?没有一个班级的同学像我们班一样,迟到不当一回事,屡劝不听,甚至不到!” 还在玩闹的同学,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严肃,都纷纷停下手边的事注视着我。 “你们说说看,现在这样好吗?你们想继续这样下去?我们能不能想个办法一起来改善这个状况?” 鸦雀无声。 低下头短暂地闭起眼睛,我努力指挥自己平静,看向10点钟方向问道: “一封,你的想法?” “我不想说。” “为什么” “一来,心情不好。二来,如果我说没什么不好,不要也不需要改变现状,我们都说不要,你会同意吗” “我不要。”“我不要。”“我也是。”立刻又开始三三两两的有人附和他。 “不要的理由?” 班上骚动起来, “迟到也没什么吧,又不是敲锣打鼓走进来,碍着谁了~”“比较喜欢弹性跟自由”“总是要晃到心情好来上课才甘愿阿!”“肚子饿起来,方程式都解不出来~” “我了解你们需要自由,弹性跟自由谁不喜欢,我更喜欢,但也要看对时间场合,该学习的时候付出些许的不自由,往后只会为你自己换来更大的自由。” “至于小安,你只是把心情好的时间提前享用了,不管早或晚,一进教室从没见你心情好过…..” 我试着一一劝说,但他们又一一反驳: “往后?谁知道我有没有那么长命,连现在的自由都没了,还去想什么以后的自由”“是阿,宁可拿眼前一百万,不要二十年后鬼影都不见的一千万~”“学习不是自己的事吗?早或晚跟别人有什么关系?我有权利决定我要怎么活~” 怎么就没点正义之声呢。 我气馁的望向教室沉默的另一头,企盼同龄学生的话更能说服同学: “铭宇,你认为呢” 孙铭宇放下托着脸颊的手,将铅笔循环停住,坐正并抬起垂落的眼睛,就像往日一向在王宗桓班上看到的那样,非常从容礼貌的站了起来。 无声的举止带着某种感染力,彷佛让整个教室都为之停格。 大家全看着,他回道:“就算早来了,全班都来齐,也不见得能学习得好。” 话中的不以为然,让他说起来却是那么平静中肯,又带着什么指涉。 我还来不及深想, 一封大声的拍拍手站了起来: “想跟我们定规矩之前,老师是不是应该先放下心中预设的答案?口口声声说尊重大家,要大家讨论出共识,披着广纳民情的好看外衣,不就是想我们说出你要的结论? 说了一百次为我们好,为我们想,终究还是要我们照你,照上面,照全楼层的高中生一个标准作业,达到了你安全了,交代得过了,我们贡献了,都插在这当稻草人,要办法?干脆吧,你也学别家班导拿起藤条赶我们抽我们,不就是迷途一群羊吗,大家彼此少惺惺作态。” 他一说完,不少人一脸大获全胜,深以为然的样子, 我为许一封连同其它人有这种想法感到难过且挫败。 “我只是就是论事,没有你说的那种交差的想法,希望你们都能为自己想想。”“今天就谈到这里,下课吧。” 一封没走,在位子上坐到最后一位同学关灯离开, 我重整情绪走过去想与他说几句话, 他却腾地起身,先一步走到我面前, 脸色阴沉,压着声音恶狠狠的说: “警告你,少拿我开刀!” 说罢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
【八】< 他妈的,学会爱。> 4 作者:欢 就在好几天前的下课时间,符征穿着正式的西装正要外出,经过班上时,正巧碰见我跟学生正在谈话,愉快的鼓励我:“你跟学生相处的不错”我听了有些心虚, 自从带了新班之后,两个星期过去了, 凡事起头难,为我可能需要很多时间整理班务, 他不再占用我下班时间, 偶尔几次在走廊上碰见,都是几句简短勉励的话。 符征并不像王宗桓那么常在教室区走动,我怀疑他根本不晓得实际现况。 可是收到这句实在有落差的鼓励,还是使我心里一暖。 我与学生的关系,没我想象的那么糟吧。 然而就连那个感觉和情景,现在也已不复见。 如果我再认为没那么糟,可就是自欺欺人了。 从那天起,许一封再没有准时来过, 沟通未果,毫无诚意。 他天天都来,天天都在他自己爱来的时候才来, 像聋了一样,对我问的一切完全不予正面响应, 秩序仍然是那么混乱,一封几乎不再在课堂上当面刁难, 一席“交差论”,却像场瘟疫蔓延开来,班上起了奇怪的变化,以往学生还会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在我面前大方的说着幼稚的借口,现在全没了,大有“不然你要拿我怎么办”的态势。 我仍然在门口等着班上学生,一如既往的关心他们,付出我的耐性,说些道理给他们听,希望能够教育他们成熟,进步,自律,但是他们的眼神变了,猜疑而冷淡,从敷衍变得防备。有时我还会听见“装好人”之类的耳语,活像被什么附身。 我不明白,为何一个合理的要求, 会引发这么大的反应,我要解释,又如何去解释? 被曲解的痛苦不时缠绕着我,可是我站在这里,就在这里,就像许一封说的,还能下去不成? 经常性缺考的缘故,一封的成绩表现很差, 相反人缘却不错,常会看到学生聚集在他身边,商量东,商量西,如果我的视力没问题的话,并且看过数次用可爱信纸折成奇形怪状的情书那类东西乐此不疲地趁下课他离开座位时,被压在他课本下,藏往铅笔盒里,躲进糖果罐中,然后上课时再被一封从这些地方翻出来,一出教室就往垃圾桶丢。 差谁去买什么,神神秘秘的讨论上哪找刺激,甚至同学间纷争,也是几句话摆平。 把不可多得的聪明和胆识,用在同学身上,就是不愿意带大家往好的方面走, 我不禁怀疑,难道在哪个绝对听不到的场合,他下达了什么指令对付我吗。 有次班上同学在下面传着一张不小的纸条和纸盒子,所到之处都有钱往里丢, 我从上面看下去感觉十分碍眼,忍不住放下粉笔,请大家出门别带那么多钱在身上,大伙没说什么,把东西传回到许一封手上, 这是干什么?恶势力勒索吗?大家没那么笨吧。我质疑的看着他, 他见我一直盯着他看,把钱取出来算了算,又一一分装传回去。 后来一问之下, 才知道有同学偷养在外面的狗病了,许一封号召大家弄些钱给看兽医。我误会他了。 私下我也拿了些钱凑数,却是叮嘱那个学生别在外边养狗。 玩音乐,有钱,有主见,待人义气, 这么个指标性的人物,让我体会到为何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挟着众人的压力做决定,从交卷时间,环境整理,成绩要求,到上课秩序等等等,鸡毛蒜皮大小事全有主张,而这个主张却只以一封的思想为依归,偏偏他又这么失控。 只有铭宇一群人,不被“潮流”左右。他的从容和冷静,顺随无当局状态的决心,使得原本以为会比较有点情分的这群宗桓原班学生,更是不远不近的把我推离到相当距离之外,除了上课时常常自己写着习题外,各方面都还保持着当初在王宗桓班上时的水平。即使被其它人嘲弄他装清高,不带种,他也不为所动。 我能看得出来,他的心情时常很郁闷。 有次晚上下课后,我把上课讲义整理整理完,关了灯从办公室出来准备下班,远远地看见铭宇还没走,独自在学生休息室长廊的那一头徘徊,像是在等谁,我正想走过去,却见王宗桓从长廊的那头出现,原来铭宇等的人就是他,似乎是想找他说话,比手划脚的说了几句,铭宇一边打开休息室木门,身子都踏进了一半,王宗桓还是没进去,摇摇头拒绝,离开了,铭宇显得很失望,我恍若很久没有看过他这种有温度的表情。 |
王宗桓时常路过我的班级,通常静静的站在外面看一会就会走,有时会看久一点,他的表情不带任何评价,从没有说过什么。 孩子的纯真和自主,去了不再来,能保有一分是一分的好,即使吵吵闹闹我都能忍受, 然而一个多月过去,班级各方面实在太不上轨道,在这个没有罚则的班级,视规范如无物,有时确实还能好好的上课,可是一发起什么令人兴奋的话题或事件,往往不可收拾,如果有天我晚点来上课发现他们在教室里生火烤起肉,可能也不会太惊讶。 我实在不相信难道他们在学校也能这个样? 只要我对什么事太看不过去,一发难请各位同学自爱,若是没有办法按时缴交作业便应该如何如何的话,马上“看吧”“又来了”嘘声一片。任何带有一点点惩罚性质的规范一经提起,就会被群众毫不留情的质疑。 这份自主应该建立在什么上面?长此以往又能得到什么?我困扰不已。 3A教室就在隔壁,实话说,两班的学生看起来简直就是两个星球的动物,一边已经进化了五千年,一边呢,不说也罢。王宗桓出现在自己班上的时间不算长,专任教师在场时几乎不见他的踪影,多是与行政团队谈事,或是找班上学生一对一的晤谈指导。 3A却能是颗在恒常的轨道上公转自转的球体,有次,3A的新班长尉风上课中过来我班上,在教室门口往讲台方向向我敬礼示意,找到坐在后面的随班助理海芙低头说了几句话,小芙走过来告诉我:隔壁班物理老师请我们班上是否能够降低音量? 真是丢脸。 “请大家降低音量,我们已经吵到别班上课了。” 小伙子们才静了片刻,反而吵的更凶, 甚至说“我们也派个人过去,叫他们申请搬到地洞里去上课好了。”“地下室的仓库可以打扫一下,那里很安静喔”“你去!”“叫一封去~” 听见底下这番幼稚的对话,我不禁恼火, 早知别班的师生都对我们班颇有微词,新学生,新的班,给了全新的教室,桌椅设备,连学生享有的福利,行政人手,打一开始都是比照3A。 在年代,每一班学生能享有的设备环境,图书室,休息室,撞球间等,都是取决于班级表现,可说“阶级分明”, 大家沾了3A的光,挤压到别班资源,还不知好歹,要是到外面到处去讲成什么样子, 只不过老师们都不好台面上明讲, 最过分不过一句冷嘲“张老师年纪轻轻,修养倒好”,已经让我羞愧的不知该作何反应。符征对我的重视令其它人眼红,闲言碎语我都忍下来不去理会了,为何你们还是如此幼稚! 就在这时,许一封踏着他老大的步子踱到教室门口, 我先一步在讲台上拍桌大吼:“许一封,你要这个时候来,就别踏进我的班上!” 我把连自己在内的所有人都吓傻了, 一封在原地停住,看着我, 远远的,辨识不出那里面是什么情绪, 他转身就走。 “我说了你们影响别班上课,都聋了听不见吗!你们是几岁人?!做人基本的风度礼貌还要我一个一个从头教?!” 我气昏头了,根本不想管许一封去哪,爱上哪上哪去! 下面一片静默。 我甚至还往班上全部扫视一周,吼了句:“许一封很行?!想跟他去的就滚!我以后也不去管你来不来,走不走!” 没人离开。没人敢再说话。 这是我吗。我继续上课。学生继续写着笔记。 连我在内,在场的每一个人,彷佛都走神了。 |
【八】< 他妈的,学会爱。> 5 作者:欢 这是我第一次把学生赶出教室门外。 明明不是我的错,许一封确实累犯不休。 我却为此心情极度烦躁,是后悔自己做得太过分,还是愤恨一封为什么一再的把我的宽容看作理所当然?是真的气他一而再再而三的不尊重我,不尊重这个课堂,还是不理性的把带坏同学一堆烂账都算到他头上?我也搞不清楚, 冷静下来后,回想昨日那个当场他并不知道事前发生了什么,今天无论如何得找他过来,把我期望他往后能够准时来上课的立场说清楚。 今天一进教室,孩子们像讲好似的规规矩矩坐在位子上,我忙退出教室看清楚门牌,还以为自己走错班。 穿过一排排的桌椅, 若无其事,尽量和善的说:“大家今天来的很早呢。” 底下学生大多低着头,抬起头不小心与我四目交接的,也像看到债主似的立刻逃开眼神。 班上气氛诡异极了,我感觉喉咙声音很紧,必须频频喝水。这一夜没有改变什么,剧情完全接上昨夜那个失控后的沉默,那幕相对无言的场景, 我是不生气了,却不知道该拿什么面目面对大家。 直到感觉自己发出的声音实在太过干涩,一阵干咳后我吩咐大家自习吧。 在3A那边找到物理科李老师, 为昨晚班上的吵杂干扰到他上课感到抱歉。 李老师颇为谅解的说:“无妨,你是新手。班级经营是长期的,晴一阵,雨一阵。今天不就挺好的?我刚刚路过你班上秩序很好呢,慢慢上手就行。” “是,是。”我汗颜。 李老师亲切的令人安心。 我赶忙补上一句:“我实在懂得不多,还有很多事得学习,希望有机会再向老师请教” 李老师道:“在教学现场常常凭借的是一种师者的直觉,没有公式告诉我们同样的情况下一定该这样或那样处理,但也不是说直觉就不能磨练出来。” 李老师和蔼的笑着,不一会视线飘离了我。无限怀念的说:“宗桓就是个直觉过人的孩子。我看着他这短短几年一路走来,跌跌撞撞,相当辛苦,你很年轻,理论基础打的要比他当初好上许多,肯在实务现场用心琢磨会很有贡献。” “咦,王老师教几年了?” “如果我没记错,他跟在符征身边做事大约也有四五年了。真正教书是这几年的事,宗桓教育程度一般,不是科班生,很多教学技巧都是自己摸索出来,没有看过比他更认真蛮干的人了。” |
【八】< 他妈的,学会爱。> 6 作者:欢 李老师不无赞赏的回忆道:“几年来,宗桓这孩子,可真是苦干实干走过来的…” 我还想再问下去, 海芙走过来打断我们:“李老师,家玮老师” 她朝我俩点了点头,职业性的微笑,神色却难掩匆忙急切。 “你们还有事,先处理吧”李老师将手上课本夹在手臂下,准备离开。 “恩,李老师谢谢您。” 送走李老师,我低头看向海芙:“怎么了?”,她显得有些急。 小芙手上拿着出缺席记录板,声音柔细却带着焦急:“家玮老师,一封,阿布,明达都没来,手机也联络不上,我打好几次了” 我赶紧看表:6点45分。超过上课时间一个多小时了。 “三个人都没来?”怎么我刚刚在教室都没注意? “恩”小芙皱着眉,点点头。 “怎么会这样”我一阵苦恼,对于一封长期迟到,束手无策几乎都快麻痹,今天他竟然一次带走三个人,难道是出于报复吗,委实过分。“通知家长了?” “老师的意思是…?”小芙十分无辜的,等待我下一步指示。 通知家长,必定要有个说法的。 身为班导,得给出交代。 “没发生过这种事吗?”我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虽然知道责任不在她,问她也没用。 可小芙很认真的想了想,答道:“恩,很少发生…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你说吧?” 她有些为难似的选择着措辞,终究什么也没说。 “以前发生这个事怎么处理?” 小芙更加为难了。 可是突然我懂了她的意思。 一切就是起因于我打破了这里的规矩,现在坏也就坏在我打破了这里的规矩。 在年代,无故迟到早退,由行政单位统一制作处罚通知,批次交班导签名,至于所谓“因故”,很难查证,一般导师都不接受说词,学生也少去争执。 我从一开始就认为因为迟到处罚学生是小题大作,况且迟到早退必有原因,如果能够借着这些行为,了解学生个人的心态,引导其自发性的自律,才是正确的作法。 班里第一次有几位学生迟到,我以我的权限拒绝签发,将一迭处罚通知全数经由小芙退回原制作单位。 可是没了处罚横在前面,我无法让学生那么迅速的学会自律。 而这个风险在于, 如果你与大家用同一种共识做法来处理同样的事情,即便结果不尽人意,甚或出了事,也会被当成个案看待,责任不全在你,单位也会有个说词,有个支持导师的立场。 倘若你偏要把行之有年的共识丢在一旁,正应了符征一句话:后果自负。 “难道除了我,就从没有人不采用这个统一规定吗?” 一次弄丢三个学生,不出事则已,万一出事怎么办? 下一步该怎么做? 现在我该去告诉谁? 小芙也是非常忧心的等在这,等我的指示,我的裁决, 我真有些不知所措了。 |
【八】< 他妈的,学会爱。> 7 作者:欢 “难道除了我,就从没有人不采用这个统一规定吗?” 一次弄丢三个学生,不出事则已,万一出事怎么办? 下一步该怎么做? 现在我该去告诉谁? 小芙非常忧心的等在这,等我的指示,我的裁决, 我真有些不知所措了。 这个当会,一时间我也拿不定主意。 那么大个孩子,也未必会出什么事, 电话通知家长,人还是找不到,又没个应变处理,只是突显班级出席控管不佳的问题,岂不更糟。 我飞快地盘算着, 小芙道,“在3A初期,宗桓哥因为不与大家采用同一标准,也发生过这种情形。” “那他用什么标准?” “不一定。看情况,有人因为迟到,被他要求连续站着上半个月的课,有人则是道歉了事。” “没有别班导师或学生反映不公平吗?”我就听说过不少别班师生对我处理迟到问题太过宽松的耳语。 “不太有。” “显然,大部分还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吧。”我讪讪地想,如果更加严苛,当然没人敢说什么,实在不是我的格调。 小芙有些困惑,没完全听懂我在说什么, 她继续说:“唯一相同的,大概就是宗桓老师单独问过后,多会要求学生在全班面前公开解释清楚为什么迟到,道歉,连处罚也是公开的。” 王宗桓果然很会小题大作。 “那不是很麻烦吗?一人迟到,全班陪审,光处理迟到这个事得花掉多少时间?” “不到一个月后会迟到的,几乎没有了。” “全没有吗?” “有,少数。” “喔?” 小芙肯定的点点头,过肩长发随之轻晃。 “那,标准不一的情况下,有没有人存侥幸心理?或是摆明了不认错?” “有。” “也是几个学生一起不见?” “我印象比较深刻的那一次,是对小情人,刚好都分在宗桓哥那班,大有那种为了爱情牺牲一切也无所谓的样子,男孩有点气魄,跟宗桓哥对着干,放话道是他不让女孩来上课,他什么也不怕,天天不来上课,家人都没办法。” 海芙叙述起这段往事,声调错落有致,颇带灵气。 “后来呢?” 海芙一笑,接着道:”后来阿,他差凯蒂天天在放学时间上学校堵人,像带小学生点名过来一样,用死缠策略要把他带来班上。” 真不像王宗桓的风格。而且,如果是凯蒂那只贼鼠我倒还放心,要是“杨海芙,你去校门口等着,把人给我一个一个找来”恐怕不妥吧。 “有用吗?” “有喔。因为太丢脸了。” “我不信。” 海芙微笑,解释道:“应该说,同样的话宗桓哥说没用,让凯蒂翻译过就不一样了。” “最惨的一次呢?” “安分了一阵子,有天因为完全没有任何交代,也没托班上同学转告就没来,整天都没出现,隔天见面时虽然很准时,宗桓哥让他不必来了。既然你很清楚自己要什么,我不需要再花时间在你身上。他这么说,打电话给家长,以全面支持,非常清晰的方式,向家长说明贵子弟现阶段的所有想法,请家长立刻把人带走。” “他就不来了?” “来,自己来的,实在他踩过底线了,被打的很惨,打到好几位老师都出来求情。” “后来从没再犯?” “有,偶尔。” “胆子真大。为什么?” “他们还在3A班上,您可以去问他们看看呀”小芙突然想起,说道: “他是自大的孩子,前几天我听他在走廊上跟班上同学聊天时说:迟到没有不行,带点觉悟就可以。” 带点觉悟就可以。 我思索着孩子这句话。 这就是宗桓带出来的学生? “要不先跟宗桓哥说声吧?”小芙提醒了我,眼下问题还没解决。 “也好。”向宗桓报备一声也好。“我去找他。你去把一封,明达,阿布家里电话和家长手机找出来。” 在符征办公室外找到王宗桓, 他正要进去, 见我要找他, 往门口反方向退开几步,等着我过去。 我简单的告诉他事情发生的经过,包括昨天到今天, 顺带把一封的恶形恶状描述了一番。 宗桓友善且极有耐性的听完,想了一下, 却是问道:“不论早晚,一封每天都会来上课吗” “恩。”是的,我心中暗骂:他每天都会来当客人,而且还是非常难伺候的客人。 “你觉得一封会出什么事吗?” “这…”我没把握。 “知道一封他们平时下课后都上哪去?” “不清楚,问过了他不说。” 宗桓想着什么,才要开口, 符征拉开办公室门走了出来,他方才从半身毛玻璃内看见我俩在门外走廊谈了许久, 见他过来,我原本因为紧张有些抽痛的胃现在似乎更痛了。 “哥。”宗桓很快的向他点头致意。 “怎么了?”符征问道。 “不,没什么。”宗桓很快应道。“我先跟家玮谈些事,等会过来找您?” “好。”符征笑道,没再多问,表情甚是欣慰,转身又进了办公室。 直到见符征进去了,宗桓才回头问道: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他的态度十分平和。 “该告诉他们的家人吗?” “再等等吧。我直觉,出没出事,一封都会找你的。” |
【八】< 他妈的,学会爱。> 8 作者:欢 出没出事,一封都会找你的。 人,找是找回来了。 八点十分,我的手机响起,是刑警队。详情怎么没说清楚,是一封喝了酒,在路边跟谁打了起来,打伤了人? 宗桓得知,立刻回拨警局确认状况, 接着带上我到符征办公室, 我很担心,也很慌张。都不知道从何说起了, 是宗桓冷静的把现在整个情况简明扼要地告诉给他知道, 符征听了脸色一变, 急问:“被害人多大年纪?受伤严重吗?还有谁在场?” 宗桓答道:“一般大的少年,有几处刀伤不深,已经就医过了,无大碍,家人在,对方家里的意思非告不可,不罢休。” 符征阴着脸道:“几处刀伤,不是几处瘀青!光持刀一件就吃不完兜着走,国家追诉,还用他们告?!” 符征又追问:“一封有这个胆子?确定喝的是酒吗?” 宗桓带着几分犹豫,似乎想到了什么,却答道:“不能肯定。” 符征怒骂,“怎么看的学生你!” 他不再问下去,抽起电话本接连拨了好几通电话,第一次没通,第二次对方不知什么人, 但听得他讲道:“我有个学生叫许一封,打伤了人,现在人在西界,……现在!你现在就去问!我在线等你!” 符征显的着急不已,等候片刻,很快地符征又对着电话那头说道:“…..这事该找谁?你去给我查一下,……秋官?调查官也在那里?坏了。…这么快?还没移送吧?不,不,你去给我讲讲。……不方便?…分头去讲,你给我电话!” 符征绷着脸,又拨了下个电话, 等待对方接听的片刻,他抬头瞪了宗桓一眼,气氛沉闷不已,几秒钟就像几个小时那么长。 不一会符征对着话筒另一头非常客气的说:“李警官,我是符征。…对方人已经走了?….是,是,他们的电话?恩恩…是,…那好,真的很感谢您。” 见符征在纸上飞快的抄下号码,又道,“别,别做笔录,是,对,拜托您。……不!先别验。拜托,拜托您?这不是包庇……” 对方似乎拒绝了他的最后一个请求,按下电话, “可恶!”符征边骂边拨了下个电话: “长官,我是符征,…恩,好久不见,家父常问起您。是这样,我有个孩子人在西界,…….对,钟月刚对您说过了…是这个情形….拜托您再跟队长说一声?…..好,好,谢谢长官,…” 放下电话,符征等待片刻,喝了口茶,才再度拨了电话: “刘队长,我是符征。…是,是,您听说了,…..请您通融……药?没有的事。还是孩子,向来好好的孩子,没有,没前科,给他一个机会,拜托您?…好,好,….好,我保证,…谢谢您,给您添麻烦,我请宗桓过去带,立刻就去。” 才挂电话,符征神色紧张地吩咐道:“宗桓,快去把人带回来,马上。” 王宗桓转身立刻要走, 符征又将他叫住, “等等,回来!这个带去给秋官和刘队,还有这个电话,一并处理。”他从抽屉里取了三张自己的名片,三个略有厚度信封袋,交给王宗桓。喃喃自语道:“真是乱中有错。” 回头,我的班上乱成一团,3A依旧井然有序, 王宗桓没理会自己的班,却是到我班门口喊道:“铭宇,过来!”班上学生纷纷转过头来,见是王宗桓,也不敢造次。 孙铭宇很顺从的小跑到他跟前,听王宗桓对他吩咐道:“我跟家玮老师今晚有事处理,你们今天要提早下课,能离开尽量让大家都离开,明白?” “恩。”铭宇点点头。 交代完后,宗桓又匆匆走向柜台,对我和海芙吩咐道: “通知一封的父母亲过来这里。他们来时不该说的话,别说,叫符征出来,然后等我回来。” “一封的父母?他们不定已经在警局了。” “怎么你还不明白。总之快通知吧。”王宗桓急着要走,没空跟我说那么多。 “我通知他们到警局带孩子?” “来不及等,这事拖了要生变,就到这来。” |
【八】< 他妈的,学会爱。> 9 作者:欢 宗桓的指示,我仅能遵照办理。 相较于我,他显得笃定,从头到尾心中已有腹案。 过了半个多小时,一封父母来到这里, 一封的父亲,一身西装,母亲,着晚礼服珠光宝气,像是刚从两个世界聚集过来的。 我请他们稍坐, 一封的父母甚至不肯落座, 我已经事先想好如何就目前状况简要说明,可是一封的母亲不停打断,追问细节,父亲则是一副等着兴师问罪的样子,弄得我也不知道什么该讲什么不该讲,怎么讲。 符征出来后,很快化解掉尴尬的场面。 “许先生,许太太。我是符征。”符征带着歉意的笑容,很快与一封的父母分别握过手,并递上名片,“请坐下来谈。” 大家都落坐后, 符征介绍道,“这是张家玮老师,杨海芙老师。” 一封的父母并没有多看我们一眼,一封父亲翻过符征名片,将背后一排背景经历,仔细的看过一回。 一封母亲则是一拿到名片就搁在桌上,急切地对符征问道: “一封现在到底怎么了?” 她说起话来,语调给人神经质的感觉。 “一封遇上一些麻烦,人在警局,现在我已经请王老师去带他回来,应该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我听张老师说,他打伤人?” “是。” “一封呢,一封有受伤吗?”她对状况的了解程度少的令我有些讶异。难道一封没从警局打电话联络他们,只联络了我? “我们已经去电警局确认过,一封身上有轻伤,已经到医院治疗过,现在状况很稳定。详情,要等一封和王老师回来后…” “一封不接电话!还是我们现在赶快过去警局?”一封母亲心急,抓起皮包起身要走, 是一封父亲伸手拉住他,他想听听符征怎么说。 “许太太,许先生,现在一封很可能牵涉刑事责任。” “刑事责任?有那么严重?” “据我刚刚打电话询问,一封持刀伤人,这是国家追诉。” “国家追诉会如何?一封不是还未成年吗” “未成年即不须负担任何法律责任,观念不尽正确,我们现在一堆人过去,对解决问题没有帮助,只能把事情弄得更复杂” 符征理性说明事实中,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义正严词。 “那现在怎么办?一封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不是坏孩子阿!” 意识到宝贝儿子干的好事有多严重,她慌乱起来。扯着先生的西装:“我们赶快去救他!!” 一封父亲脸上虽不满却远没有母亲的慌乱,定定地看着符征, 符征安抚道:“目前我们知道也是有限的,请相信我们能够把这个事情处理好,把您的公子平安带回来。至于一封为什么这样做,只有他自己最清楚了。” |
【八】< 他妈的,学会爱。> 10 作者:欢 一封母亲等得心焦, 符征安抚道:“请相信我们,能把您的公子平安带回来。” 才说完不久, 先见王宗桓踏进大门, 后面跟着一封,久违的一封。 昨天才从我教室转身离开的一封, 现在灰头土脸,苍白不已,右手腕到手肘上长长地缠着绷带,左边额头上被砸破了一个洞,还看的见药裹地颜色从纱布里透出来,俊秀的脸上一片淤青,少不了各处擦伤,够凄惨了。 “一封?!”看到一封这模样,一封母亲担忧地上前查看, 一声孩子,惹得人心酸。 一封低头,看着母亲,面无表情, 他看起来如同这几日来一样,很憔悴,阴郁,脸色黑黑的,很不带精神,甚至比几日前更憔悴一点。 是不是我的错觉。我甚至还从里面看出了某种残酷…? 这是我班上的一封吗。感觉很陌生。 见一封如此走神,母亲只当他是吓傻了,眼看就要掉下心疼的眼泪, 宗桓站到一边,先是抿着嘴不说话,后他看向海芙,头往左偏了一下,海芙见状起身便走了, 一会不到梅青来了, “一封?怎么弄成这样?”见一封这副惨状也是惊讶。 梅青走到一封身边,拿起他垂下一直紧贴着腿的右手, 一封没抵抗, 梅青柔声道:“很疼?”一封皱着眉没作声。 梅青小心地转着,稍做查看,便问:“这是刀伤?”一封垂下眼还是不作声。 宗桓对梅青及母亲接道:“是刀伤。划的不深,伤口比较长,缝了有二十多针。” 一封母亲听了差点没昏倒,一把将一封那倒霉的右手从梅青手上抢过来,一封痛得低喊一声, “小心哪伯母!”梅青连忙喊道,却是不敢再伸手去扶。 一封母亲带着敌意地看着王宗桓,一封右手使不上力,任凭母亲拉在怀里,脸上痛苦不已。 此情此景令我感到局促,坐立难安。 宗桓看在眼里,叹道:“许太太,您先把一封的手放了吧,伤口要再扯开,补缝一次,多的受罪。” 一封低头,左手托着右手,将手慢慢抽出母亲的怀抱, 一封母亲看着王宗桓,眼里噙满泪水:“什么名师?!我好好的孩子送来这里,你让他变成这样??” 宗桓面色凝重未接话, 一封父亲接着发难:“王老师,一封还只是孩子,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没来上课,管教他,开导他是你们的责任,现在我们孩子在外面出了事,你想推的一干二净吗?” 就在所有人的目光都停在王宗桓身上的同一时间, 我却是看着一封,他跟我眼神对上,痛苦并轻佻地笑了。 毫无悔意。 班里拼了命地挑衅,班外找人干架,你可真行,看见他这付样子我心中无名火升起,也管不得现场有谁在,是什么局面,就想当面拆穿他到底干了什么好事: “许先生,我有必要向你说清楚一封在班上的…” 在我连一句话都还没说完之前, 王宗桓打断了我,抢先回道:“对不起,是我班级控管欠佳” “我…”我哑口,如果必须道歉,那个人也应该是我。 可是看到许一封这模样,想到他这几天来的恶形恶状,实在说不出什么道歉的话。 一封父亲持续质问道:“你知道他没上课都去哪了吗?”“你曾经设法劝过他不要在外面流连吗” “对不起,一封平时的兴趣和作息我们还在了解中,没有完全掌握到。” “有你这样的老师,让我们能放心?”一封父亲睨着王宗桓, “对不起”王宗桓连声说道。 我看向符征,他就这么没有表情地看着宗桓面对家长的指责,袖手不管。 一封却对着我喊道: “爸,我的老师是他。” 未让我有任何接话机会,宗桓又抢先应道:“许先生,主责导师还是我,对不起。” 说了好几次。一次又一次。 怎么,是非不分了?你的孩子性格恶劣,屡劝不听,连他出了这么大事你们也不知道,难道他自己不需要负责任吗? 王宗桓却不住道歉,什么“我们会负全责”“管理有欠周到”“耽误您的时间”“一定设法改善”“请谅解”所有比青蛙更不可思议的话此刻都从王宗桓嘴里吐出来了。 待让他们发泄到满意了,我已经气到快昏倒,这样的小孩,这样的家长, 王宗桓带着孩子,又与家长谈话多时,不住道歉,我没见过他把腰弯的那么低,梅青察看了一封的伤,与母亲讨论这个伤需要如何护理,多久换一次药,细心的态度安定了母亲不少情绪。 “妈,不要担心了,我没事,现在不痛了,已经好了。”一封惹乱一大池水,弄得鸡飞狗跳,此时温柔地搂着母亲的肩,把爱子的身份扮演的真是恰到好处。 “爸,我自己也有错,有人找阿布他们麻烦,我就是不能袖手旁观,又没想到赶快找大人帮忙,才打参了,不要为难老师。” “哼。那是别人的事,不是你的事。”许一封的父亲瞪了他一眼,终于甘心炮火全熄。“明天,你给我准时来上课!” “伤成这样,还上什么课,请假吧,妈妈明天学校也给你请了。”一封母亲宠溺地说着,便挽着一封,先上车了。 此时的一封,摇身一变,既是懂事的孩子,还是落难英雄。 符征又与一封的父亲,谈及后续对被害人私下如何赔偿和解, 宗桓规矩地站在一边等候, 待全部人都走之前,符征都还隐而不发, 待同宗桓一起送走一封父亲, 他沉下脸半个字没说大步就往自己办公室走, 10公尺外吼了一句:“王宗桓,你给我进来!” 所有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宗桓没有迟疑地跟上,我愣了一下也跟上, 走到门口我停下脚步,前方宗桓站在地毯上的背影那么拘谨,符征回身走到我面前,摔上门砰的一声,上了锁,就这么隔开两个空间。 |
【八】< 他妈的,学会爱。> 11 作者:欢 前方宗桓站在地毯上的背影那么拘谨。 符征没让我进去, 门一摔,对着王宗桓就是怒喝:“你知道这对班里形象影响有多大吗!” 老大的火山又要爆发, 我痛苦地闭上眼睛,宗桓坚定的背影依稀可见。 不行。 我绕到半身高的毛玻璃,两人表情都看不甚清楚,只能见到动作。 但听得符征拍桌吼道: “我把这个班,把家玮交给你,你在带什么?!” 没有给他准备迟疑的时间, 符征迅速从柜上取过藤条,毫无预警就往他腿上狂抽,不出几下宗桓没能站稳,抵在桌边没有抵抗,我看的冷汗直流, 藤条上身的声音传出来,那么熟悉,那么锐利。 结结实实的,隔着毛玻璃都能听的清清楚楚。 符征怒极,边打边骂,“你眼里到底装的是什么?!你清楚你的责任吗!我交代过你多少次,在什么位子上,做什么事!说过多少次?!” 我不敢再看, 急切的捶着门,却淹没在几未间断的责打和怒骂中,“把孩子看到警局去!”“处理事情慢半拍!”“自以为是!”… 大约2 ,30下过后,这个声音停了, 我彷佛可以听见王宗桓轻微的喘息, 符征将藤条往木桌上用力一砸, 冷冷的斥责“站好!你是怎么要求别人的?自己都做不到吗。” 才说完又是继续, 我不再敲门,僵着身子让这一幕刻进眼里,束手无策。 这场责打又重又漫长,结结实实整50下,超过我经验过的任何一次王宗桓教训学生的场面,再多也不行了, 结束了,我身子一软,靠倒在毛玻璃上,无力阻止,无力看着这一切, 才打完符征怒气未减,又骂道:“只把你自己班上的学生当人看!我对你很失望,50个学生的教育,安危,都在你的意气用事下拖延,要是今天出的事收拾不了,你能负责?你能负全责?!” 宗桓未答,不知是说不出话还是不想说。 符征却没打算就此饶过: “王宗桓,你这是默认还是否认?” 他从没用过这种咄咄逼人的态度对我说话,隔道门我听得心都冷了, 宗桓扶着桌沿,好不容易又退回刚进门时站的地方, 低声解释道:“我不是…,…需要时间……” 听不清楚。 “很好,不只这件事,今天我们统统一起来算算,”符征这句不以为然的“很好”,隔着玻璃听来那么恐怖, 说罢从抽屉拉出一迭纸张,往他脸上劈头砸下,砸了一地, “看看这迭评鉴报告! 一个多月了! 哪一项达到标准?!! ”“你想气死我!” 王宗桓仍是站的拘谨,未再辩解一句, 符征踱来踱去,又回到他面前,靠在桌边停了下来: “你既然主责整个教学部,显然你的管理能力并不如你想象的那么好,我会紧紧地盯着这件事,你最好有心理准备! 再有,你没有尽力完成我要你做的事,在急迫性上辨认不清,为什么?” 宗桓犹豫了。片刻无声。 符征又道:“里面最好没有参杂个人情绪!用你的脑袋,牢牢记住当初我的要求是什么?说的够清楚?否则我不介意更直接的提醒你。” 我抵着毛玻璃,才听的见他回了句“对不起” “宗桓,我要你给我一个交代,我要你用点心!明白?” 宗桓没答,半跪着将那些纸纸张张都捡了起来。 “现在你打算怎么做?”符征怒气稍减, “…….”隔着毛玻璃,宗桓回的话听不见,只看的见他据理力争地解释什么。我跑到木门那里靠门上听, 符征驳道:“不行!…我不容许这件事再发生一次,你跟他换吧!” 这次王宗桓并无犹豫,坚决地说:“我不同意。” 宗桓出办公室时,拉开门的几秒间我往里看见符征站在窗边抽烟, 我想进去,宗桓不让,随手把门反锁带上, “看什么,走吧。”王宗桓低低的说,没有血色,眼睛红了,手臂上夹着一迭文件往前走去。 我不死心,对着门狂敲,“开门!你开门!” 不理会王宗桓又折回来拉我,我不肯走, 喀拉一开锁声,符征站在我面前,阴沉的脸带着巨大的压迫感, 我生气的对他说“你太污辱人了!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符征看着我,眼底的冷漠,就像在看个状况外的人: “我只追究跟他有关的。你必须要做的是顾好跟你自己有关的,想想为什么,怎么做,而不是让你的同情心四处泛滥,办不成半件事!” 我办不成半件事? 符征不再理会我,严肃道:“宗桓,还有事要报告?” “没有” “那么是站在这里附议他?” “不是” “怎么对上级说话,你最好也把他给我教清楚了。” 王宗桓向前一步规矩应是,符征正待进去, 我一步伸手扣住门,对符征说:“你这,不是在逼我辞职吗 ?!” 话才出口,王宗桓惊讶地回看我,马上又转成一种轻蔑, 轻蔑。“学生迟迟不买账就想甩手走人吗”,两个月前,他那句难听的讥讽此刻轰的闪过我脑海。 |
【八】< 他妈的,学会爱。> 12 作者:欢 做了恶梦。 梦见自己16岁那年的一个好友,叫什么忘了,非常优秀的一个人,挥别厮混童年,多了过人的坚持,每天孜孜不倦地苦读,那种渐行渐远的感觉,那种等在原地的无能…我惊醒在床上。 记起来他,25岁干上检察官,少年得志。 现实没有好过梦境,遭透了。 上午9点钟,我准时下楼。 昨晚宗桓打电话说上午9点到家里来接我,到警局拜访,要穿正式一点。 符征的车,宗桓开。 符征坐在驾驶座右后侧,我坐他旁边, 一上车感觉一阵尴尬,今天没了昨天的胆量,不知怎么再去延续昨夜的话题。 符征看上去却很轻松, 昨夜才发生的事一点没有放在心上, 宗桓一手握方向盘,一手找歌, 6月12日,天气晴,万里无云。 抵达西界附近时,绕了几圈才找到警局,宗桓车子一开进了警局,符征卷下车窗打了招呼,借停公务车位, 两位警官着便服等在大门, 符征愉快地对我们说:“好,最后的收尾!” 便下了车。 警局的气氛和人种都有些不同, 即便是肤色黝黑,五官线条较冷硬的宗桓,穿上衬衫,打了领带,在里面都能显得相对气质儒雅。 先是局长领着我们,找到昨晚值班的侦查佐,符征与他握手,面含歉意地道谢,侦查佐笑起来显得勉勉强强,有些木讷,局长与符征彼此数落些现下孩子就是需要如何如管教,宗桓如同昨日,把教育孩子的重责大任拦到身上,为孩子此次的违常行为深深致歉,局长道王老师向来年轻优秀,总有个案便个案处理不是,这事也就这么过了。 局长请符征进办公室泡会儿茶, 宗桓说还有事,符征让他先走,局长又赞符征手下年轻人有才干,有前途,这才领着我们走过两道门进了局长办公室。 关起门,符征先道“局长,这次的事真谢谢您。” 林局长怪道:“阿征,没外人你这么叫生分了” 符征拿上两袋礼盒:“家人去北海道玩带回来的甜点,请局里同仁们吃看看。”再举起一盒巧克力,“上次君君赞好吃,又托姊姊给她带了一盒。” “替小女谢过了”木雕茶桌上水已烧开,林局熟练地将两组古色古香地杯子浇水烫过,把一对高低茶杯放在我面前,也放了一对在符征面前, 局长乐呵呵地对我说:“喝过好茶没” 符征拿起瘦高茶杯,感觉气味,再倒进矮杯子里,啜了一口,我学着符征的动作,显得笨拙, “这茶不错阿”符征笑道, “等等给你父亲带些回去”林局从后头柜子里拿出几罐茶叶, “给我六两的行了” “你跟我客气什么”林局挑拣一番,拿了多种茶, 符征看着将整杯茶喝空,“叔叔喝这么淡?” “你不爱喝茶,这位小朋友不常喝茶,配合你们的”见林局长起身要拿我们的茶杯,符征赶紧先将空杯拿上前,我看了也模仿他的动作, 林局长将茶倒进空杯里,又道:“阿征,不是我说你,什么人该做什么事,老天注定的,你父亲一路栽培你到大,再多培养为的不外做官,党职,幕僚,路都铺好了,你躲在那里干什么,这堆七七八八的事交给宗桓去弄行了,你在那只是耗时间,哪有什么事可做?” 符征淡笑:“我没那个本事不坐那些位子” 林局长道:“有什么好固执的?黄金时光,局势正好。” 符征笑而不答, 林局认真道:“再说,你身上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符征若有所思,带着苦笑:“叔叔哪壶不开提哪壶。” 林局摇头:“真是不会想,你别后悔” 说着起身,“好了,我还得出去开会,改天来我家吧阿征?有事需要帮忙你别客气!” “一定一定。” 一路将局长送到门口,公务车已经等在那里, 符征很快地上前一步,拉开右方后车门,左手抵在后座门顶,将林局送上车,又弯腰附耳听林局说了几句话,这才客气从容地关上车门,挥手道:“叔叔再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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