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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昨日之岛(师生 兄弟)[第2页] |
作者:zaraarch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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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357楼微夜雨凉 在楼里碰到一个同专业的可真难得!你说医学和建筑学的共同点是五年制,我却觉得若不是真正热爱这个专业,医学和建筑学都是最难学下去的。 知乎有一话题“为什么建筑学学生有莫名的优越感”,有一个回答我很感慨。答主说他的寒暑假不是调研就是学习或画图,一项作业要花费整个周甚至整个月的时间去完成,要具备极广的知识面还要节省钱去组装电脑、定杂志、买设备,当他牺牲了一切去学这个专业的时候必须是要有一些优越感的。 当然我不是称赞优越感,不是称赞自恃清高,也不是称赞在所谓的“鄙视链”里努力拔高自己。我只是说,最终你学了建筑,既然你的一切表达仍然都透露着热爱和勤勉,虽然你只是念叨自己,但我依然觉得很感动。 我本科毕业了之后才偶然发现一篇文章,老八校之一的哈工大的一位讲师写的,十分十分长,你要是能读读说不定将来少些遗憾。 |
(回复)@358楼野薄荷553 这个楼简直就是在你的夸赞和告白中盖起来的,哈哈谢谢你谢谢你!其实我很惭愧,时刻提醒自己要留一些批评的声音。 嗯故事读下去泪流满面,也许是戳到了你心里的某一处吧,我想你总会读下去的。但是我十分想说一点,不要按照我的节奏呀,也不要完全按照我在文里说的一些话去做,我写这个文最初只是为了纪念一点什么,也不是为了普度众生,何况我也没那个能耐。看文的肯定还有些比我年长的,这个时候我就显得很拙劣了,只是他们不说破而已。 要尽快把支柱、方向、灯塔换成自己呀,这篇文更完我肯定是不会再写文了,也无法提供持续的力量。但是你这么说,我心中还是会觉得小小的快乐得意,哈哈毕竟谁不是个凡人呢? |
这么不正经就不放在正文里写了,哈哈哈一些专业的玩笑,不好笑我可不负责。 【初老师日常吐槽】 1. 小别墅设计二草评图现场,初景指着一张图纸,皱着眉毛,冷冷道:“保姆房画这么大,你是给小三住吗!” Um...不可言喻... 2.办公楼设计评图现场,“你设计的这栋建筑,如果盖起来着了火,我除了从窗户跳出去找不到第二种不被烧死的办法。怎么,你是想谋杀我们吗?” 3.用常识想也知道,门推开后门扇就靠墙了,刚学制图的时候有同学把门开启方向全画反了。惹来初老师的吐槽:“你图纸的意思是,开了这道门,你我之间必须要撞死一个对吗?” 4.“这谁的图?” 同学A举手,“我的...” “这图是你自己撕还是我给你撕?” “......” |
—16— 有些地方你可能去过无数次,可当你带着一种未知未觉的蒙面感重新走往其中的时候,会突然觉得风声席卷,整个环境真实而又荒诞。 下午这场见面对于秋子就是这样的存在,他很早就准备好了,只是等待时间把过往埋葬起来好让他有个全新的开始。他来来回回地在门口走走停停,懵懂的冲撞在他眼睛里洋溢着模糊的柔光,直到初景站在他面前。 初景今天穿了一件罗纹领口的墨绿色毛衣,露出脖颈处的线条,看起来相当舒适。他和秋子一样对毛衣有种格外的偏爱,似乎那种慵懒的气息能让世界变得更柔软一些。 初景挽着袖口,随手抽了两张纸擦着手上的水,他习惯在泡茶前洗个手。初景从柜子上取下那盒正山小种,捏出的古铜色叶片肥壮紧结,他的身子慢慢转过来一点,眉目冲进秋子的眼睛,带着别人没有的干净,像汇聚了所有的柔光镜头,无论在多么杂乱无章的环境里灰尘都无法染到身上。他挑挑眉,“来了。” 瓷杯里的茶汤很快变了颜色,红艳清澈,白雾飘上来,闻着醇厚鲜浓。秋子一双眼睛像蒙上了大雾,他点点头,“是。” 初景缓缓靠在椅子上,弹性靠垫将他的身体微微放松下来,“我怎么不知道,你还会有东西落在我这。” 秋子离办公桌又走进了几步,“是...是一把钥匙。” 初景笑笑,“钥匙我已经给你了,你怎么来问我要了。” 秋子低头看了眼纸篓,好久之前他扔在里面的钥匙还躺在那里,甚至没有纸团将它覆盖住。他有些不知所措,却还是弯下腰准备要捡起来。 “慢着。”初景语声冷冷地,“谁让你捡的?你不知道这是我的东西吗。” 秋子突然明白过来的样子,他早已做好被为难的准备。他想过了,论周旋的本领谁也比不了初景,于是他斩钉截铁地回答:“不是,是我的东西。 初景靠上椅背,玩味地看着他:“哦?” 秋子捡起钥匙,连同上次打断的尺子一起放在桌上。“我向您赔礼道歉。我想拿回钥匙,您...您想怎么办都可以。” 初景拿起桌上断裂的一半尺子,端详了片刻,“是吗。” 秋子咽了口唾沫,“当然...当然您愿意网开一面也是好的...” “若是我存心要教训一下你呢?” 秋子为难地皱起眉眼,然后自觉地将袖子挽高伸出手,视死如归的神情很是应景,初景看到这里有点想笑出声音来。“你知道这钥匙是干嘛用的吗?” “去您家里的...” “好端端你去我家里做什么?” “去挨打!”秋子有点着急,并且生出许多莫名其妙的羞恼。 初景被秋子逗笑了,他揉了揉眯起的眼睛,显得有些无可奈何。时间在他们身后缓缓流动着,秋子像个刚睡醒的孩子望着初景,他觉得初景还是不生气的时候更好看一些,像一束缝隙里灌满笑容的暖阳笼罩住这个柔嫩的世界。 初景站起身,摸了一下秋子的脸颊,表情很平常,却在心里替秋子翻涌出无尽的酸楚。“当时打疼了吧?不管怎么说,我向你道歉,不该打你脸。” “疼。” 初景又笑了。秋子一点也不识趣,“您手真狠!”说着他扁扁嘴,可怜兮兮的。 初景在他后颈上狠狠拧了一把,拉着他一起坐在沙发上,“我只说一点,今后要从善如流。”他看了看秋子,“你懂我什么意思吗?” “听您的话嘛。”秋子懒洋洋地回答。“您能不打脸了吗以后,我还见人呢...”说起这个,秋子声音越来越低,一直低到最后寻不见踪影。 “还知道要见人?”初景一脸笑容地奚落他,然后将那天红木色的尺子递给秋子,“拿好了,以后自己斟酌着点。” 秋子叫了声“杀了我吧”,在心里。然后狼狈地将尺子收进书包,跟在初景身后,他们走出系馆的时候,空气里浮出了干燥寒冷的香气。 再然后,冬天来了。即便是北方最柔软的冬天也要伴随着冷空气的肆虐。 秋子也一如既往地,在1月份最初的几天里,总是需要把写2014的地方误写为2013,然后再把3改为4,不过这可不是件那么容易的事情,因为总会留下那么点不完美的印记。 —————— 第一章更了16次才结束,太生活化的东西不好写。终于要住在一起了,先为子的命运捏把冷汗。 |
【第二回】哎! |
请原谅一下我的更文速度……这其实就是在写新故事,有时候就卡住了。 刚才本来在写秋子第一次去初景家,不知道怎么描述这个场景,于是我就在家里随便溜达,想着观察一下。 然后专业病就犯了,用硫酸纸随手画了个房屋平面的草图,我拿去问初老师,“怎么样准确么?我只转了一圈就画出来了。” 他很惊讶…………“你画户型干嘛?要偷着卖我的房子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回复)@428楼朽木雕7 当然是篇用心的长评,根本不用假装。谢谢你的评论,谢谢你分享的心情。 看到你说我更有烟火味了,哈哈哈哈我感到很开心。委屈和孤独从来不会消失得无影踪,但我想它们已经离我远去了。谢谢你的祝福,希望你也处处美好。 很难揣测你从学习不错到后来变得不好是什么原因,但是每个人都可以靠自己站起来,一味地期待着“良知”并不会有什么结果。训诫文嘛,看过也就过去了,路还不是得自己走。 以宁兄是我非常要好的朋友,我写他的时候心里五味杂陈,一些心疼,一些佩服,更多的其实是为他而庆幸。任何一所老八校的建筑系馆都值得一转,那里面的气氛会带给人一些不同的感受。不仅是勤奋努力,还有对待生活那种活泼的态度,每个忙碌的身影都很可爱。 也提前祝你新年快乐,随时欢迎来聊天! |
【第二回 莫问前程】—17— “我所有的自负都来自于我的自卑,所有的英雄气概都来自我内心的软弱,所有的振振有词都因为我内心充满疑惑。我以为人生的意义在于漂泊,其实只是掩饰至今没有找到我愿意驻足的地方。” 秋子钻进车里,拾起座位上的这本《坦白书》。读出这句话的时候,初景正寄安全带,他手顿了一下,随即笑笑,用一只手使劲揉了揉秋子脑袋,“怎么,住进我家之前还要清高一番吗?”然后假装厉声说:“不许妄自菲薄。” 秋子没有回答。车转眼就出了校门,窗外变得熙攘起来,秋子偶尔向远处望去可以看到成队的车辆缓慢地朝地平线驶去。 初景家离学校并不远,车停进库之后,两个人走了一小段路,看到一栋七八层的住宅,和往常所见不太一样。初景随手指了处花园,“南边走。” 南边是一小片入户花园,空间不大,方形树池里种着一株景观树,台子旁砌了窄窄一段文化砖,配清水混凝土的台面。台面上摆着各异的盆景,没有石头没有喷泉,只有浅浅一汪池子铺在一侧,水面反射在初景的眼睛里,让人仿佛瞥见幽深的黎明。水面似乎在流动,在初景的眼睛和池水之间,格外温柔。 “好精致!”秋子惊呼,然后拨弄了一下手边的绿萝。“园艺活很劳累的,是您打理吗?” 初景笑得很平常,其实他并没有做什么,他只是喜欢植物,一心让它们长得干净些,如同植物一心点缀着他的生活,“这有什么可劳累的呢。何况我种的都是很好养的。” 整个房子朝向很好,近窗户的地方种的也是落叶树,终日有阳光的照射。现在这个日落时分,落光了树叶的枝干趁着冬日微凉的天空,倒显得格外宁静美好。 初景打开门的时候,秋子望了一眼屋内,一片浅木色的家具,很简洁,水培的植物见缝插针生长在每个角落。他们在门厅换了鞋子,滑开一扇木门,是一间不大的客厅,通高。秋子看到二层的走廊,“哇”了一声,“这算是townhouse吗?” “不,只是一种复合住宅,既不是你说的联排也不是跃层。” 秋子好奇地四处走动,其实整个房间并不大,但是每个功能都恰如其分地布置着。初景站在他身后,笑着问:“比你的宿舍好一点?” 秋子欣喜地点点头,“岂止好一点!最重要的是,比宿舍干净很多!”然后他瞪大了眼睛又问,“这么大您平时哪有时间自己打扫啊?” “没有时间,家政一个月才来一次。”初景指了指秋子,“不过现在有你一起分担了。”秋子还没来得及反驳,初景又说,“就当是房租,便宜你了。” 秋子呆了呆后立刻笑出声,他站在客厅朝东看,又见到一片花园,“怎么这屋里到处都是园子。” “只是个露天阳台,大些而已,阳台南侧有一间很小的健身房,你可以多运动运动。”秋子顺着阳台朝南看,一间装着落地窗的房子,一眼望去确实很小,不过四五平米的样子,正对着景观的地方摆着一台跑步机。 初景依然站在客厅,将秋子叫了回来,指了指电视墙后面,“后面是楼梯,再往里走有间卧室,你住这儿。” 秋子走进次卧,两扇窗户吸引了他,一扇留给了书桌,一扇开在床尾,面对着花园。外面的植物顺着窗台搭了一根枝蔓,很可爱。 “我住二楼,你可以上去看看,琴房也在二楼,我不工作不休息的时候你都可以上来。”初景想了想又说:“不过我只要在家,不是工作就是休息。” 秋子很无语,心里有点想抓墙。初景不出所料地无视了他的表情,自己上了楼。秋子跟在后面走上楼梯,正对面是一小段走廊,挂着许多画,大小不一,也没有做精致的装裱。秋子推测着问:“这不是买的吧?” “嗯。以前我常画,现在忙了就顾不上了。” 秋子对着那张雄狮凯旋门的水彩欣赏了片刻,有些部位的颜料很厚,稍许脱落了。他余光看到一侧的卧室,走近才发现这间主卧极大,比客厅还要大上一些,床只占了一小部分,躺着两个斑马纹的枕头,灰色的被子整整齐齐铺在床上,蓬松松的。 床旁边有张边几,植物插在锥形的玻璃器皿里。靠近窗户一点的地方,铺着地毯,立着沙发,地上堆着很多书,一侧靠着一把吉他。当然,再往东走,又是一间阳台,比楼下的小些,植物却是一样多,不像楼下的挂在花架上,而是三五成群堆在地上,留出一个角落的落地窗。夕阳的余晖斜斜打进来,笼罩在植物上方,几层阴影交叠在一起然后落在安静的地板上。 “书房在南边,里面套着一个储物间,我改成了琴房,你可以用。” 秋子拐进书房,有点震惊,书多得不像话,几乎从顶部到脚下立着一排书架,书不是按照大小摆的,而是分门别类规整好。中央的大桌子坐得下四五人,却只放了一把椅子,桌上铺着两张A1的图纸,还有一些合同。书房和琴房中间没有门,一架STEINWAY静静躺在角落里,看着有些年代了,他仿佛能嗅到那架老古董的脾气。秋子这才觉得,建筑不只是有风格的,它也是藏着情怀的。 “年轻时候我也挤在十多平米的房子里,也时常睡在公司。你没有像我一样卖命工作就享受这份环境,这我不介意。但是你该付出的努力、该忍受的辛苦不能少。你若是借着这个环境偷懒,就给我搬到杂物间睡去,听到没?” 秋子脸上有点发烫,他们之间的距离掌握在初景手中,时而拉近时而又刻意疏远。穿堂风从鼻尖吹过去,似乎能听到呼呼的声响,从秋子胸口带走了些什么。半晌,他才看着初景认真点点头,“是!” 秋子早都意识到了,搬来同初景住在一起,他必须付出更多的努力。但他并不知晓,初景之前对他的挑剔不过是个简单的见面礼。这种挑剔不仅是不显山不露水的关注,更表现为他对秋子额外的要求特别多。刚开始秋子还嗷嗷怪叫装作很委屈的样子和初景讨价还价,到了后来则只好安静地接受,因为他知道再怎么闹那份要求也是跑不掉的,还不如节省点力气乖乖做好。 初景这个时候就只是笑笑,像是秋天里最常见的阳光,和煦地在空气里酝酿着一些明亮。 |
—18— “我成为今天的我,是在1975年某个阴云密布的寒冷冬日,那年我十二岁。我清楚地记得当时自己趴在一度坍塌的泥墙后面,窥视着那条小巷,旁边是结冰的小溪。许多年过去了,人们说陈年旧事可以被埋葬,然而我终于明白这是错的,因为往事会自行爬上来。回首前尘,我意识到在过去的二十六年里,自己始终在窥视着那荒芜的小径。” 新房间的行李摆了一地,秋子坐在地上的时候,已经忘了形象这回事,他只是看着那本Khaled Hosseini写的《追风筝的人》 ,回忆起那段自白。 没错,往事会自行爬上来。它此刻正爬上秋子的心堂,仿佛带刺的爬山虎,扯也扯不下来。初景就在这个时候走到他身侧,情绪没有任何起伏地拍了拍秋子肩膀。 秋子抬起头,眼睛里闪过一些光。“您这里比我小时候住的地方好很多,好就好在....我竟然觉得很踏实。”他停了停,又说:“谢谢您。我从未有这样的感觉。” 初景随意靠在书柜上,淡淡看着他。 秋子想起考上大学的那个炎炎夏日,嗡嗡蝉鸣、斑驳树荫。他心里却似有一堆缠绕的毛线团,手里握着线头,也握着解不开的结。他的眼睛开始模糊起来,自顾自的又说起来,“我从外婆去世后便随舅舅一起生活,他从不隐瞒我的身世,他从不苛责我,他对我算是很好了。” 既然很好,他为什么又要辩白似的说出来呢。 初景看着他一闪而过的悲伤的时候觉得微微有些刺眼,他直起了身子,声音冷得毫不留情。“将你顾影自怜的样子给我收起来!永远不许可怜自己。” 秋子问他:“难道我就不能为命运里的不公抱怨一声吗?” “不能。”初景斩钉截铁地回答他。“人难免有自怜的情绪,你必须时刻提醒自己保持清醒。”初景有些生气,他看着窗外,风从树梢上刮过,显得又高远又开阔。“你应该明白,有一天有许多话要说的人,必须默然把许多话藏在内心。” 秋子看着初景充满犀利光芒的眼睛,红了眼。“是。有一天要点燃闪电火花的人,必须长期做天上的云。” 阳光斜斜地从窗户打进来,窗外是一条被落叶盖满的道路。初景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秋子对面,低声对他说:“听着,我不管多难,但你必须是百折不摧的,是动心忍性的,甚至是跛鳖千里的。” 秋子笑了,跛脚的乌龟却半步也不许停留,跬步不休,跛鳖千里。“多么残忍呐。” “残忍?”初景一眼瞪过去。“你告诉我,努力和遗憾,哪个更让人痛苦?” 秋子沉默了,当然都痛苦。可同样的痛苦,努力是在点燃希望,遗憾却抹杀掉所有的生机。时间荒诞地停顿着,秋子抽丝剥茧般缓慢地思考。 初景的苛刻不出所料,于是秋子脑袋上被重重敲了一下。“别想了,把你的笔记和图纸拿来我看看。” “哦。”秋子此刻的表情比之刚才,更加悲痛而肃穆。他双手递上,如同慷慨赴死的英勇战士看着初景。 初景随手翻了两页,皱起眉头。再翻两页,眉头更近了。“笔记,没有条理。手绘,简直难看。” 秋子相当不要脸的说:“我觉得挺好。”然后又小声嘟囔:“怎么到您这儿就这么差劲了。” 初景脸上微微的怒气让秋子立刻蔫下去。初景心里觉得好笑,却只是嘱咐:“先将中外建筑史的目录背下来。另外,每天画一幅手绘。”不容置疑的语气,面无表情的脸。初景将本子扔回秋子怀里,秋子连忙抱住。 周围的一切都开始蒙上白白的霜,气温下降得很快,他打了个哆嗦,赶紧点点头。 —————— 怎么还没写到拍啊?啊摔∠( ? 」∠)_ |
更文之前简单介绍一下比例尺,用这个东西下手简直惨绝人寰?_? 这个尺子…很不寻常,它有三条尖锐的侧棱,打起来嘛…也不好说是一条棱抽上来还是两条棱抽上来 最重要的是它不仅有塑料的,还有金属的∠( ? 」∠)_ |
—19— 一月。 每天早晨起床都是一项充满挑战的行为。在宿舍的时候,秋子总是先从被子里伸出一条腿试探一下气温,说是一条腿,实际上他小气得只舍得放出一只脚。如果不够暖和就会听到他惨叫一声把脚缩回去,差不多比闪电的速度慢一点点。 但是现在赖床没有理由了。地暖把家里烘得烫烫的,氤氲在空气里的温度让人觉得无比舒适。秋子挣扎着看了眼窗外,叶子上凝了一层厚厚的霜,粗糙而又密密麻麻的寒冷出生在这个季节里,使得这个时候起床更加让人愤怒。 这本来应该是个懒洋洋的季节。所以八点了,秋子还躺在床上,盯着斜前方的窗户发呆。床尾的窗户外面是长满枝蔓的花园,旁边是一小间活动室。刚跑完步的初景从里面出来,站在窗口,将手里的毛巾甩了甩。 秋子“腾”一声从床上弹起来,眼睛都没有离开看着自己的初景,只是手脚飞快地穿上衣裤。 初景很快就站在门口了,轻描淡写地问他:“湿毛巾抽人会不会很疼?” 说什么废话。秋子一边冲着初景苦笑一边从他身后逃窜出去。卫生间的门被关上之后,他坐在马桶上长出一口气,“好险”。 初景将毛巾对折了一下挂起来,趁着这个时间煮了两杯牛奶燕麦。秋子拉开餐桌椅子的时候,初景已经吃完早饭了,正在用平板看新闻。秋子站在旁边想,初景似乎是不怕冷的,这样的天气里依然穿着一件衬衣,尤其东边的窗户大开着,秋子对此非常佩服。不过这倒使得初景整个人显得很精神,微微透出一些锋芒。 “坐下吃饭吧。”初景没有抬头,只是关掉新闻,然后打开pdf阅读器看起杂志。 秋子吃下最后一口燕麦的时候,初景起身了,打断了秋子要殷勤洗碗的请求,他的声音不高不低地回荡在屋子里:“我来洗。你去准备一下书和尺子,拿到我书房。” “啊?”秋子有点没搞懂初景的意思,他怔怔望着正在洗碗的初景,看他半低着头,眉毛很黑很浓,还有很冷漠的嘴唇。 初景没理他,一直到安顿好每一件餐具后才抬起头,他擦了擦又洗了一遍的手,看着秋子,“我要检查你的功课。你不愿意自己拿也可以,只是我书房里除了一把比例尺再没有别的了。” 秋子的表情渐渐凝固起来,不知所措的目光,衬着他黑色的头发显得格外晶莹。 初景等待了一会,有些不悦地说:“那你跟我来。” 秋子站定在书桌前的时候,初景坐靠在椅子上,用手里的比例尺在书上敲了敲。“前面的就不考你了,太简单。从古希腊开始,到法国古典主义,你来讲一讲建筑发展的逻辑。”轻描淡写的语气,很符合他的作风。 空气里消失了温度,只剩下庞大的寒冷和惊恐。秋子傻站了半天才勉为其难地开口,“古希腊是欧洲文化和建筑的开拓者,极盛时期建造了圣地建筑群的最高代表:帕提农神庙。古希腊晚期的建筑由古罗马直接继承,并——” 无疑,初景打断了他,冷冷问:“极盛时期?不要用这样模棱两可的词语敷衍我,极盛时期是什么时期?” “呃...古典时期。或者是古风时期?”秋子喃喃自语,又自问自答,“不是不是,还是古典时期吧。” 初景抬头瞪了一眼秋子,语气不善地问他:“古希腊分为哪四个时期?” 秋子被逼问得有点想哭,可是在初景拿起尺子的那一刻,秋子心跳的节奏在骤然降低的气压里漏了一拍,他立刻回答到:“荷马时期、古风时期、古典时期、希腊化时期。” 初景点点头,“继续。” “罗马统一了全意大利之后向外扩张,基督教开始传播,后来,罗马分裂为东西两部分。西罗马灭亡后——” “你在给我上历史课吗?”初景厉声打断他。秋子低下头,像突然吞下一只鸡蛋,堵得涨红了脸,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然后咬住下唇。可初景在有意难为他,又追问到:“罗马分裂为东西两部分与建筑有什么关系?” 对于为难,秋子刚开始敢怒不敢言,他总是忍着不服气从喉咙一直向下蔓延到心脏。到后来,也就渐渐习惯了,变成不敢怒不敢言,习惯性地在初景为难他的时候表现出一副乖巧的样子。他将这种十分讨巧的反应解释为自己本能的、强烈的、求生欲。 —————— 一大波建筑史知识即将来袭,实在不感兴趣可以略看 可是明明很有意思! 何况我都写到了大半夜! 虽然还是没有拍到嘻嘻嘻嘻 |
—20— 于是秋子接着说:“西罗马被一些小民族灭亡,欧洲文明的范围被扩大,建筑发展也进入了新阶段。”短暂的思忖之后,他解释:“嗯...就是西欧中世纪建筑,而东罗马发展为拜占庭帝国。”秋子抬眼看着初景,见他没有任何反应,只好又继续说下去。“西欧发展了基督教,拜占庭发展了东正教。一直到14、15世纪资本主义萌芽,文艺复兴开始。” 初景摆摆手,让他暂停下来。初景揉了揉眉心,问秋子:“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为什么要学习历史?” 秋子被这一问有些慌了手脚,他搜刮肠肚,想起初景曾给他讲过史学四大家的故事,讲陈寅恪的“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讲“一代宗师”钱穆,讲历史本不是齐轨并进的,它忽而在前,又忽然落后。 所以他回答:“如钱穆先生所说,中国人当知道些中国史。我牢记这句话。” 初景难得的满意,又问:“那问什么要学建筑史?” 秋子冥思苦想也不过一头雾水,他耸耸肩。其实对于一个初学者,秋子已经可圈可点了,只是初景,将他一贯的挑剔用在秋子身上。“我们知道了建筑史,才算知道了建筑,知道了建筑的真实性与可能性,特异性与优良性。你不仅要认识历史,并要认识将来,若非研究建筑史,那么无从得此认识。你都读大学了,怎么学习依然这么被动?” 秋子抬头遇见初景微微有些生气的脸,心里像是有潮水一阵阵打上来,只好又低下头,他听见初景冷冷地斥到:“你说了一大堆,然而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问题的关键在于基督教与东正教对建筑发展是如何影响的。” 秋子一时语塞,站在那里半天一句话也答不出来。初景站起身,走到书柜旁站着,再次解释:“基督教举行仪式时,信徒要面对耶路撒冷的圣墓,所以西欧教堂的神坛必须在东端。基督教重视仪式性,这决定了它的教堂是拉丁十字式。 而东正教宣扬信徒之间的亲密一致,这意味着拜占庭教堂是集中式,这也是拜占庭穹顶技术发展的重要原因。你读书学习就是这样浅尝辄止的吗?” 秋子脸上一红,“我不知道您是问这个...” 初景将桌上的纸笔推到秋子手边,“图示一下教堂中的拉丁十字和希腊十字的演变过程。”秋子呆呆站着,初景的神情越发不耐,责问:“不会画?” 秋子点点头。初景拿起桌上的比例尺,敲了敲他手臂。“伸出来。” “啪啪啪!”比例尺抽下来,不是三道檩子,而是一片通红瞬间涨起,如同炸开在手心,疼得秋子冷汗涔涔,他弯了弯膝盖,却不敢躲开。 “不过考你几个知识,深问下去一塌糊涂!你就是这样学的?”秋子心中害怕,手也伸得歪歪扭扭。初景抬手又抽了一下,比例尺的一条尖棱磕在手上,秋子整只手又辣又麻,他将手紧紧攥住,疼痛是一点没缓解。 “伸出来。” “不要让我数秒。” 秋子颤抖着,缓缓伸出来,可怜兮兮地看着初景。“啪!”高高抬起的尺子,狠狠落下。秋子脸上的冷汗流到眼角刺痛着,他想要抽出手掌,却根本不敢。 “你要明白,惩罚不是目的,只是手段。昨儿我布置你背建筑史目录,背了吗?” “没有...” 初景此刻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吗,我为什么让你背这种东西?”秋子摇摇头,低着脑袋满脸惭愧。 初景用尺子不轻不重的在他身后拍了拍,“你做事最喜欢给自己打折扣,本来可以做到满分的事情,偏偏80分你就满意了。嗯,是比60分的人好一些,可在我看来,更欠揍!” 初景的目光有种灼人的热度,秋子低头看看手掌,他咬着牙狠狠摁住一条檩子,回血如此慢,疼痛来得如此迅猛。 “我自然是希望用最小的代价让你学有所成。不过,你显然没有这个本事。”初景将尺子转了个方向,“继续,文艺复兴。” |
估计要停更一段时间…一个多月那种… 很突然的事啊,明早就要走了,等一会收拾好行李,尽量再更一次∠( ? 」∠)_ |
—21— 继续? 秋子听到要继续差点哭出来,他在心中哀嚎一声,然而相当没用。他对自己未知的命运没有任何把握,只是尽量回答得专业点。“一场借古典形象的文化艺术繁荣,就是文艺复兴。佛罗伦萨主教堂的穹顶是文艺复兴开始的标志。” “那么文艺复兴结束的标志呢?” “呃...”秋子低头看着自己的脚背,想得很费力。初景用尺子托起秋子手臂,“啪!”毫不留情的一下,秋子吓得心中发颤,补救似的说:“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圣彼得大教堂遭到损坏。” “圣彼得大教堂是拉丁十字式还是希腊十字式?” 秋子捂着痛处,思绪一团混乱,他绞尽脑汁,“希腊十字...吧?”话没说完,秋子顿时又觉得一道火辣的痛,疼的他差点惊呼出来,“拉丁十字!” 初景冷笑一声,“你看,你学习啊,总是一知半解。” 初景暂时收了尺子,从书柜上取出一本图集,书放的很高,不过他很轻松就取了下来,随意递给秋子。“建筑师[伯拉孟特]是个极度渴望国家统一强大的人,因而,他缅怀古罗马的伟大荣光,要建造亘古未有的伟大建筑物,所以他选择了希腊十字式。” 秋子听得很专注,连忙点点头记下来。 初景笑了笑,又说:“可是建筑师[拉斐尔]是个驯从的宫廷供奉,他觊觎着红衣主教的职位,在[伯拉孟特]去世后,他背叛了原本的设计,依照教皇的意图改为拉丁十字式。” 秋子很无奈地揉了揉肿起来的手,真替自己觉得委屈。 不料初景接着说:“可是文艺复兴正值汹涌澎湃,声势浩荡至极,[米开朗基罗]作为文艺复兴的伟大代表,一心要使古罗马的建筑黯然失色,于是他又改回了雄伟的希腊十字。” 什么?秋子气的有点呼吸急促。 “然而好景不长,[米开朗基罗]所坚持人文主义思想变成一抹残阳,反动的耶稣会成为一股复辟势力,教皇命令新的建筑师[马丹纳]将教堂再一次改为象征统治者权利的拉丁十字。”初景重新坐回椅子上,缓缓说:“至此,圣彼得大教堂遭到严重损坏,标志着文艺复兴的结束。” 秋子心中一万句卧/槽不知如何开口,从希腊十字改为拉丁十字,再从拉丁十字改为希腊十字,再从希腊十字改为拉丁十字?这便成为了他挨打的原因? 初景笑了,“所以你答希腊十字或者拉丁十字都是错误的,这顿打你跑不了。”秋子沮丧地摊开双手叹口气,一副随你便我破罐破摔了的架势。 “你还想继续下去吗?法国古典主义建筑也很有来头。” 秋子为自己的愚蠢而恼火,认命地伸出手,“还是别了,我认打认罚。” 初景严肃起来,又抬手打了十来下,然后同他讲:“我饶了这么大一圈,和你扯了十多个世纪的故事,我希望你明白,学习讲求理性,讲求清晰和稳定。你若不改改态度,挨打的日子还在后面。” |
—22— 秋子手上热辣辣地痛,顾不上答话,只是揪心得厉害,微微呻吟。他有时候也在想,眼前这个人坐在椅子上,总是一副轻松的样子,不知道他学习的时候卖不卖命。 待痛感稍稍褪去,他本来想说句顽皮的话气气初景,话到嘴边却只是含糊地哼了哼:“是是是,向您学习,态度端正。” 初景看着他一副很欠扁的样子,这种臭屁的性格什么时候才能改掉呢。“我读书的时候圣诞节都得学习,你乖乖地上课就让我省不少心了,还向我学习?可免了吧。”初景笑笑,抽出一张牛皮纸,“勾幅卢浮宫我看看,两点透视就可以了。” 初景将书房里唯一的凳子让给秋子,他负手站在一侧,低头看了一会,然后说了句:“嗯,还是这么难看。” “不出所料。”秋子心里想,但他说的是:“您好像忘记刚刚打过我正在画图的手。”其实他嘀咕了一句之后就后悔了。初景抬抬眉毛,放下画稿。“那别画了,线条没力气。先练50张钢笔排线。” 随后初景无视了嗷嗷怪叫的秋子,听着他开始抱怨这个夸张的数字,白了他一眼。“十点有会,我要走了。你今天不许出门,在家反省。”初景根本没打算继续理他,披上大衣大步离开了。 浅胡桃色的书桌,深色的木地板。白色干净的地毯,瓷质的茶杯。一览无余的落地窗,外面深深的树影。一切都好像并不真实,秋子并没有打算在画图上和自己死磕,他晃悠到初景的卧室,意图把玩会初景的吉他。秋子扫了扫吉他的弦,然后看到了压在底下的本子。 比杂志小一些,厚厚的胶装,翻开的时候有些费力。封面角落签着初景的英文名,秋子鬼使神差地翻开第一页。 世界变得无声,浸满水一样安静。他的头低下来,稍有点长的头发遮住了清晰的眉眼,风从窗外刮过去,在沙沙如海潮一样的轻响里,连同他的魂、他失了焦的眼眸一起吹走了。在千万种清晰或模糊的记忆里,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无力。 十点。 光线开始明亮,扩散在微微潮湿的空气里。 十一点。 秋子依然跪坐在窗边,空气里有很多尘埃,像胶片电影里陈旧的霉斑一样浮现,秋子伸出手,什么也抓不住。他并没有再看那本日记,只是捧着它发呆。 十二点。 太阳从云隙中直射而来,一道道强光穿透了厚厚的云层。秋子面无表情站起来,一双眼睛依然是大雾弥漫的样子,他合起手上的本子,放在原地。僵硬的腿暂时还迈不出,他就那样站在窗前,突然就哭了。 下午五点半。 初景还没有回来,秋子也不知道如何来回忆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他忘不了本子里写的话,他甚至没有继续翻看下去,血液短时间涌入大脑,他狠狠攥着拳头骨节开始发白。他一辈子都会记得这些话,记得初景的本子里说:“这个孩子不能要”。 本子上的字迹很好看,是稍有点凌乱的行书,依稀可以想来初景写下这些话的时候的心情不大好。 [10月5日] “回国后好像有了个孩子一般,却全然不是我曾经想的那样,不乖。” [10月6日] “念旧的人,活得像个拾荒者。 子嘴上不说,心中悄悄生我的气。我不能说很多年前同意把他留在外婆家养是为了他好,不愿他跟着我们奔波。我是挂念他的。 可我虽挂念他,却又没尽什么责任。” [10月10日] “当初我就和妈说过,这个孩子不能要,她本来就病着。她怀着这个孩子,氯霉素和激素类都停了,医生说,这些药会造成胎儿先天性耳聋,甚至畸形或死胎。 她放弃治疗了,这是她的选择。 不曾考虑我。” 也许后面还写了很多,只是秋子已经失去了读下去的勇气。 秋子出了门,落日从长街的尽头渲染过来,大街上的人群在他细碎的眼泪里逐渐淡化了容貌,所有的景象都退得很远,夕阳沉沉坠落,像是再也不会升起来的样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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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日光渐渐消失,气温变得锋利。 远处的高楼透出星星点点的灯火,在浓重的黑暗里刺眼而渺茫。秋子站在路中间格外突兀,他觉得心中凭空陷落了一块,然后黑夜像墨汁一般填充进去。他对世界的所有热情都被硬生生埋进地底,永无天日一般。 秋子瘫坐在马路牙子上的时候,已经忘记了自己不该做出这种有失教养的行为,他只是依靠在自己膝头,用一种略带固执的认真语气,小声安慰自己:“要喜爱生活,要十分热爱它。”远远望去,他的肩头一颤一颤,夹杂着一些轻微的啜泣声。 我喜爱生活,十分热爱它。 只要生活中的一些小事使我愉悦, 活下去的信念,就会更加热切。 虽然是平凡的日子,活着仍然是美妙的。 夜里十点了。初景刚谈完项目,坐进车里,他疲惫地憩了一会,醒来之后买了杯美式,可是咖啡豆的香气已经不足以让他保持精力充沛。他揉揉眼眶,打算去学校接着备课,眼下看来真是分身乏术。 秋子推开街边的24小时便利店,用所剩不多的零钱买了一打啤酒。他心中一直有个奢侈的愿望, 若是在他的生命中能有一人能免他惊、免他苦、免他四下流离,免他无枝可依,那他一定做个柔软乖巧的孩子。只是大约应了辛弃疾的乌鸦嘴,不如意事,十常八九。 早知如此羁绊人心,当初自己为什么要接受他的好意。秋子对自己生起气来,伸手又抓过一罐啤酒。 夜幕都沉睡去时,初景终于回了家。空无一人的房间,他早晨出门时嘱咐的禁足思过,都毫无意外得让他十分恼火。于是秋子很快就感受到手机的嗡嗡震动,他装作没有听到,沿着行道树朝一个方向走着,手里还拎着剩下的一口酒。一直等初景打了很多个电话,震得手都有些麻木时他才接通。他只是想报/复初景,想用心急的感觉折/磨他。 “在哪儿。”秋子听到初景压低声音,问自己。 “不劳您管。” “你的吃住、学业我管不管?” 秋子攥着手机,听筒紧紧贴在耳旁不说话。 “大半夜不回家我就管不得你了?” “就是不要您管!”秋子带着含糊的嗓音冲着话筒吼。 “怎么?你只要房子不要窗,以为是无神论者开教堂吗!” 回应初景的是另一边崩溃的大哭,那些遏制不住的干刺的哭声给初景一种感觉,一场风暴扼住了秋子的喉咙,他哭的痛苦又疲倦。 初景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他抓起车钥匙又出了门。 ———— 听说锅已经准备好了,水也烧开了(捂脸) |
—24— 晚秋时节的夜晚,究竟是会凉一些的,且今日因添了心情的缘故也不似平时温和。 初景远远地看见秋子,踩着刹车稳稳停在路边。摇下车窗时,冷空气夹杂着尘埃长驱直入地灌进来,初景才意识到自己不过穿了件衬衣就出来找秋子,他将胳膊搭在车窗上,皱着眉,“上车。” 秋子把最后一口酒倒进肚里,随手又开了一罐,浑然没听见有人跟他说话似的。初景也不催他第二遍,下了车站在秋子对面,看着他低垂的脑袋。 秋子用手点了点初景的鞋子,吓了初景一跳。“很贵吧,您这双皮鞋。” 初景不知发生了什么,只是拉起秋子,伸手在他屁股和大腿上拍了几巴掌,秋子一时红了脸,以为初景要在大街上打他,正欲挣扎,忽然听到初景轻声斥责:“瞧你,大冷天,也不觉得地上凉,把裤子都坐脏了。” 秋子的鼻翼微微翕动了一下,一点点关心就让他差点没忍住眼泪。 “是挺贵的。”初景忽又调过话题来回答他。“你想要,我也可以买给你,再去订做一套适合你的西装。” 秋子摇摇头,带着一些嘲讽:“您太客气了,我不敢当。”然后他抬起头仰望着初景,“挣这些钱,您就不觉得缺点什么吗。” 初景沉沉叹口气,“是我最近太忙,忽视你了吧。” 秋子又摇头,将一罐酒塞进初景手里,“来,初老师。”然后他举起自己的狠狠碰了一下那罐根本没开的,“锵”一声脆响,如同一块冰冻的鱼掉在桌上,飞起几块被砸开的冰,那声音和周遭的温度让初景惊了一刹那。 “换做平时,我真想给你一脚。但想必你是有什么事,先和我回家吧。”不等秋子拒绝,他抬手打掉了秋子的啤酒,直接将他拖进了车里。并非秋子不胜酒力无力反抗,他实在是软弱,他根本没想着就此离开初景。 古都的夜里寂静又沉默,二人各怀心事,一路上也不肯说点什么。直到进了家门,初景才推了推秋子,“去洗洗手,换身干净衣服。”他转身去了厨房,水烧开的时候,他往锅里扔了一把去衣去心的莲子。 秋子坐在餐桌旁,面对着眼前的一晚莲子汤,用勺子翻腾半天,随便喝了一口。于是初景问他:“遇到什么事了?一个人跑出去,我半夜回来你不在家。” 秋子抬头,“我不在不是正好合您心意吗。” “说什么呢?” “你从来就不愿意承认我的存在,你根本就不希望我生出来!” “我何时说过这话了?” 秋子气冲冲推开桌上的莲子汤,碗里的汤一下撒了出来,他也不管不顾径直去了初景卧室。秋子从地毯上拾起一个本子摔在桌上。用一种证据确凿的眼神瞪着初景。 “谁教你的,乱翻别人东西?” 秋子愤愤不言。 “问你话呢!谁给你的胆子,敢偷着看我的日记了?” “我没有乱翻你的东西!你自己摆在那儿!就在那一页,你不是专门留给我看的吗?” 初景勉强回忆起来,那天他写完并未收起,准备回来接着用,却偏偏找不到镇纸,大约是本子太厚翻回第一页了吧。“你只看了那一页?” “还不够吗!” “你要知道,有时眼见也未必为实。” 秋子掀开袖子,胳膊上被打过的肿痕还残存着,他伸到初景眼前,质问他:“这算真实吗!”随即,他拽住初景手腕,初景竟不知他哪里来这么大的劲,一路被他拉到书房,秋子扔开初景的手,指着书柜里整排的奖杯,“你拿的这些奖又算真实吗!” 他使劲豁开玻璃门,拿出一座金色底座的,“我看过您这架子上所有的东西,这个,看到了吗,就是我手上这个!是您5年前6月25日得的,那一天我正在中考,表姐已经等不到我读高中了就急着将我扫地出门。那日您得奖的时候有想起过自己还有个弟弟吗?猜得出来那天您弟弟被赶出去,差点被暖瓶划掉了耳朵吗?定不会!您只是沉浸在自己年轻有为的世界里,享受优越,哪里还记得有个我呀。现在,您要回国发展了,便顺路来接济一下另一个世界里的我,对吗?” —————————— 好的嘛,我知道是因为我太久没有更文,你们都不在了。可是接下来我要按时更文了,而且接下来要写一段很戳又很暖的小对话,你们真的不来看看,顺便留言鼓励的吗 |
—25— 那是初景人生里少见的场景,一阵风在他身体里突然刮起来,它尖锐地呼啸着,穿透身体。大约那就是心疼吧,那一定是多年来,疯狂沉淀在身体里的对秋子的思念。 他伸手去看秋子左耳后侧的疤,茶色的一道痕迹,又长又清晰。他怅然地叹了口气,“我很抱歉”。 他小心翼翼抚摸着那道疤,眉眼间很是荒芜。“原谅我也是第一次当哥哥,我只是想让你在爷爷奶奶家平安长大,不想你同我在国外奔波,那种滋味,一样是不好受的。” 他神色愈发自责起来,“并非我有意抛下你。” 秋子恼怒地推开初景,从一侧的酒柜里抽出一瓶红酒, 磕掉瓶颈之后晃悠悠的倒进杯里,他抬起酒杯一口接一口地痛饮。 初景伸手试图拦住秋子,“有玻璃渣。” 秋子拂开他,低头看着杯面的倒影,“一点玻璃渣又算什么呢,比起砸在我头上的暖瓶渣可真是不值一提。” 初景蹙着眉,眼见他一杯接一杯下肚,与喝白水无二。他仍是这样沉默了一会,然后索性走了几步坐在沙发上。 秋子就地坐下,头靠在书柜上,嘴边带着一抹无措,小声地对初景说:“五年前,那本来是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表姐说第二天要出去玩,差遣舅舅定机票。” “不过三五分钟,我就听见卧室里面隐约的争吵声。敲门的时候,其实我很忐忑的。最后舅舅来开门了,他扫了表姐一眼让她闭嘴,可其实,我什么都听见了,但是我一定要装作一副毫不在意的口吻,我不能给他们添不痛快。” “我说:‘你们去吧,我自己考试完全可以的。’舅舅有些犹豫,他试图安慰表姐:‘秋子一直很体谅我们,他年龄小还要准备考试。’他这样冲表姐说的时候,表姐嘴里重复了一遍‘体谅?’然后说时迟那时快,她举起梳妆台上的暖瓶狠狠砸在地上,并且一边大吵:“他体谅我们家还多少年都住在这里,把他哥哥叫回来养他啊!’” “那时候,我便知道了,我还有一个哥哥呢。可是他为什么不回来,我却总也想不明白。” “然后舅舅气急败坏地甩了表姐一个巴掌,表姐抬起脚将地上的银色壶胆碎片冲我踢得老高,沿着抛物线的轨迹突然终止在我的耳侧,血留到我的脖子上,我捂住伤口吓得大哭。舅妈在这个时候进来了,几乎是推搡着舅舅,她在责怪他对表姐动手。” “没有人管我,那时我以为我的耳朵要掉了呢。再后来,舅舅捏着我的肩,带我去医院,不置一词。他们都忘了,第二天我还要考试呢,那可是中考,考得好了我就可以去读寄宿学校了,他们为什么不能再多一些耐心呢。” 那天,秋子在临出门的时候回头望了一眼,银色碎片清脆地坠落下来,一片炫目的残骸琳琳琅琅地铺满眼前,像破碎的镜子映射出他童年的模样。 热水冒着白气缓慢蒸腾,他感觉自己的存在顿时窘态横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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