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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青骨(古风 兄弟)[第7页] |
作者:抚青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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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谨言撩袍跪坐到我对面,温声安慰我道,“生老病死,人之常情,这不是任何人能改变的,你已经做的很好了,不必自责。” 他自嘲的牵了牵嘴角,“这场你我互相折磨的对弈,终究是我输了。不过人已故去,再纠结这些毫无意义。掠影,这十年苦痛,什么样的罪都该赎清了,何况你本身没有犯下任何过错。” 我茫然的望天,“由罪孽深重到没有过错,原来要失去这么多。主子,我真的好累,我找不到这十年在地狱里拼命挣扎的意义。到最后还是一场大梦,我没有叶桑,也没了娘。” 林谨言轻轻圈住我肩头把我揽在怀里,像儿时那般抚着我后背,“你结识了叶桑,为侧王妃争取到十年光阴,怎么是没有意义。掠影,你对他们已经仁至义尽了,你还有后半生要过,不能在此一蹶不振。你现在有了妻儿,这是你肩头的责任,你也要为他们想想。而且,你还有我,掠影,我何尝不是也等了你十年,我等你叫我哥。” “我明白,我不能死,就只能活着。既然要活着,就要对得起‘活着’二字,这是他们求之不得的,我会珍惜。”我平静的道,“叶桑要我放下仇恨,无论是为你,为叶桑,还是为我自己,我都不能对林月夕下手。我也不逼你审他定罪了,但是你让林月夕滚出南疆,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他。” 林谨言亦坦诚的道,“可以接受,这是最理想的结果了。我其实在打算这件事,准备送他去巴蜀药王谷拜师学艺。你若不准他回南疆,以后我可以去巴蜀看望他,也算两全其美。” 我阖目,“随你吧。” 整整三天,我雷打不动的日夜守在灵前。蓉蓉在这附近人缘好,街坊邻居都陆陆续续的来吊唁,我跪在旁边一一叩头还礼。说来可笑,我娘在这里住了十年,我也口口声声称这里是家,结果街坊邻居们直到现在才第一次见到我,我身为人子竟能失职到这份上。 林谨言每晚都来陪陪我,他根本不问我想不想吃饭,从第二天就开始不讲理的灌我粥吃,大概也是因此我才没有在这三天里累垮。 第四日,随着大把大把盘旋掉落的纸钱,娘的棺木葬在了郊外山腰,从此她长眠青山绿水之间,一眺就能看到九幽教,看到他心心念念的儿子。 曾经做林堂主时,为了照顾娘,我住在离清月殿最远的幽篁斋,它是个竹林深处的偏僻大院。这几天林谨言差人把荒废已久的院子拾掇了出来,我办完娘的丧事就携蓉蓉住进了这里。 自从叶桑过世后我就没有好好休息过,祸不单行,娘又与世长辞。我在灵前几乎不动地儿的跪了三天三夜,现在实在是累坏了,回来后就躺在床上人事不省的睡了两天一夜。 待我醒后,蓉蓉交给我一封书信,说是林谨言给我的。我拆开一看,上面只有一行字:林堂主,已定下初五为你举行授佩仪式,记得辰正准时到九幽台。 所谓授佩,就是当着绝大多数教众之面,把令牌传授给我。大概是前些天睡得多了,我辗转反侧一夜未眠。 天色还浓黑时,就有侍女送来我要梳洗穿戴的衣物和发饰。 我敞臂穿好象征着林掠影的青底镶白边广袖对襟,又在外面套上象征着金部堂主的金线滚边大氅,撩袍坐在镜台前束发。我做暗卫的这么多年都是一根发带吊着头发,这忽然要我用发冠玉簪束发我的确生疏了。我凭着记忆生涩的束了发,端坐在镜前看着面前的镜像中的人影,轻轻叹了口气。 与十年前别无二致的装束打扮,人和心却变得大相径庭。十年前的林掠影年少明快,今日的林掠影眉目沉肃,我伸指捻起那片青面獠牙的面具扣在脸上,叹了声到底是岁月不饶人。 失踪十年的林掠影对很多人来说已经很陌生了,当我一步步走上高台时,人们看向我的目光好奇占据了绝大多数。不过现任的金部堂主已经六十七岁高龄,我这个前任堂主如今回来接任,教内各方面都没有异议。 五部之首金部易主,对整个九幽教来说都是一件极大的事,此刻九幽台上聚集着金部全员和其他部绝大多数成员,居高临下看去乌压压一片人头。 高台上,林谨言身姿挺拔的坐在主位,面上是一片久居高位者应有的气定神闲。其他四部堂主分序坐在下首,左位第一的位置在为我空着。 我不疾不徐的行至林谨言身前十几步远处站定,一撩袍摆单手撑地半跪,繁复的衣物铺了一地,“属下林掠影拜见教主。” 林谨言站起身来,走到我身前,将一根手指压在我头顶上,含笑三分,“本座的林堂主,欢迎回归。” 我收到示意,将双手平举过头顶,“承蒙教主厚爱,林掠影此生为九幽,碎骨散魂亦无悔。” 林谨言将一块玉佩放在我手心,金色流苏柔柔的划过我的手指。我捧着玉佩顿了首,站起身子一拂袖,面向乌压压的教众举起玉佩。 “属下拜见林堂主!”随着一声直冲天际的参拜,金部教众纷纷单膝跪地,其他部教众躬身行礼。我将玉佩悬在手腕上绕了个圈盖在衣袖下,朗声道,“起。” 训练有素的众人起身,除了整齐的衣料摩擦声再无杂响。 林谨言行至我面前,眸光柔和的看着我,抬手覆上了我的面具。一双双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我和林谨言,都在好奇我面具下这张面孔。 林谨言用指甲扣住面具边缘,手一用力,面具“啪嗒”落地一声轻响。 |
场下先是寂静了片刻,而后金部暗卫那一片忽然炸开了锅,嘈杂一片。九幽教七年排名第一、三年排名第二的暗卫白术,又有哪个暗卫不知晓呢。 我挑了挑唇角,阴沉着脸色用眼神压了过去,声音不大却冰冷非常的缓缓开口道,“肃静。” 场下便再无声响。 我目光忽然一定。我看到最远处的那个黑衣少年,他孤零零的落人群之外,由于离得太远,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却不知为何感觉到他对我笑了一下。然后他毅然决然的转过身去,负着行囊越走越远。 |
春去秋来,花开花落,转眼忙忙碌碌的又过了五个多年头,我都已经三十岁了,时间过得是真快。 这五年发生了很多事。柳北北生了一个男孩,我一直把他养在身边,取名林叶,比自己儿子亲多了。叶儿快五岁了,和他爹一样聪明活泼,长得也像他爹,漂亮得不像话。不过这孩子真的太淘了,多少次气得我恨不得打他,结果他那双酷似叶桑的眼睛泪汪汪的一看我,我就算有再多气都消没了。 叶儿越来越像他爹,很多事就瞒不住了,林谨言如此敲打过我,“你儿子竟随了叶桑,这也倒厉害得很。” 我没吭声。 我和蓉蓉也有了孩子,还是个淘小子,比叶儿小不到一岁,叫林阡。大概是儿子随爹的缘故,这混小子也不让我省心,和哥哥到处作妖。他没叶桑那杀手锏,闹得我火大了我就罚他坐小板凳抄书。结果叶儿小大人似的知道护着弟弟,大半都是他偷偷帮抄。 我看在眼里,既欣慰又心酸。叶儿他爹活着的时候,对阡儿他爹也是这般好。 第一、二批暗卫都已经撤下前线,被安排了不错的职位。不过他们掌握了太多的机密,短时间内放走不太可能。决明和木槿现在在训练营做教头,也已经有儿有女。 林梓浠快十六岁了,已经锻炼得可以独当一面,他这九幽教少主当的如鱼得水,就是摘掉“少”字都不会有人有异议。 事情似乎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如果林谨言的病近些年没有发作得一发不可收拾的话。林谨言病了好多年,随着年岁的增长,他病情越来越严重,最近已经起不来床。我愁的牙疼不已。 我的旧疾大多是外伤,这么多年精心调养没什么大碍,右手的伤不能忽略,但我都坐到这个位置上了,一年也用不着我拔出青霜一次半次,无伤大雅。而林谨言却伤在根基,眼见着催命,情况不容乐观,请了几位名医都束手无策,我抱着最后的希望求助了药王谷。 我去清月殿探望林谨言时,他正靠在枕头上看书,脸色不好看,精神尚佳,看起来心情不错。我暗自叹息,他近些年身体欠安不能远行,我又不让林月夕回南疆,他们兄弟已经四年没见过。林月夕在药王谷学习小有成就,现在是药王的亲传弟子,这次药王应邀前来,他必定会侍奉左右跟来的。林谨言大概是为这个而高兴。 见我进屋,林谨言微笑着打招呼,气息微弱,“来了?” 我不客气的夺掉他手里的书,扶着他躺下嗔怪道,“真是祖宗,说过多少次了您不能劳累,怎么总偷偷爬起来看书。” 林谨言无奈的道,“只是看几个字,真的不累,总躺着我快闷死了。” 正巧许雨妍泡了茶进来,顺口反驳道,“你就别找借口了,我们可天天陪着你呢,你直说书瘾大就是了。小影你可要帮嫂子说说你哥,我说他他就总有歪理回我。” 这时林梓浠探了个脑袋进来,神秘兮兮的道,“爹,二叔,药王到了,你们猜他和谁来的?” 林谨言灰暗的眸子忽然一亮。 多年不见,林月夕长高了些,少年时的青稚完全褪去,常年与药草相伴,他也染上了医者沉静淡泊的气质,只是仍爱穿黑衣的习惯多年未改。他看到林谨言时怔了好些时候,显然震惊于曾经叱咤风云的林谨言如今竟病得形容枯槁。他哽咽着跪到林谨言床边,一声“哥哥”叫得千回百转,叫得林谨言也红了眼眶。 药王不负药王之名,林谨言的病对他来说的确棘手,却不是束手。只是林谨言的病要常年服药调理,药方不能外传,而药王谷又不可能呆在九幽教……林月夕把祈求的目光放到我身上,甚至郑重的磕了个头。 事已至此,我还怎能硬得起心肠呢? 我从未问过林月夕叶桑葬在哪里。我一生往返金陵三百余次,只是自欺欺人的想要偶遇心底的那个人。 我找了他一辈子,直到发现自己已经老去,没力气再去金陵寻他一次,也没能如愿再看他一眼。 是啊,叶桑不在了,如果他在,怎么忍心让我苦苦等他一辈子。 【全文完】 |
回答我亲爱的大宝贝儿们的共同问题: 1.番外很可能要写啊,我脑袋里有很多番外,就是人太懒 ![]() 2.大家都好有礼貌的在谢我,其实我也很感谢大家,你们的喜欢让我写的很开心。 3.新文应该差不多可能大概会写吧,但是最近没有打算开,原因同第一条… 4.关于txt,我不会弄啊,不过肯定会有大宝贝儿会,要的进群等上传好吧?因为发邮箱我也不会 ![]() ![]() 5.那些舍不得完结很伤感的大宝贝儿不要再伤感啦,青骨的结局还不错。而且这个江湖落幕了,还会有下个江湖,毕竟我还在。 6.最后求度娘放过我,如果再写文的话不要总秒删贴子了,讲真太影响心情,能把人气哭!别问我怎么知道的,嘤。 应该没什么落下的吧,那就这样了,希望以后还能带给你们更好的关于江湖和情义的故事。 |
番外 “滴答,滴答……”水滴绵延不绝砸在冷硬的地板上,逐渐侵占了角落里垫着的稻草,整个牢房都湿漉漉的,让我无处可躲。 今日下了一整天的雨,我在外面当值时就淋个透湿,回到牢房也逃不过挨浇的命运——牢房漏雨。我抱膝蹲在漏雨不那么严重的角落,料峭的春寒配上湿漉漉的衣裳,被风一吹冷得要命,不知如何在这无处落脚的牢房里熬过漫漫长夜。 别人都是在外面风吹雨淋一天了终于可以休息,我却求之不得能在外面,我真的怕晚上回来坐牢。 我入狱半年,已在这间低矮狭小的牢房度过了一百七十八个漫漫长夜。被关押的日子真的很难受。牢房长不过七步,宽不过五步,高度容不得我直起身。牢里除了铺着的稻草和一床破旧的薄被,就只有一个缺口的瓷碗,养猪都没有这么苛刻的。 昔日林谨言虽说也会偶尔罚我饿饭,但总归不至于一直要我饿着,饿过之后我能心满意足的饱餐一顿。而坐牢至今我一直在饥饿和半饥半饱中徘徊,从来没吃过一顿饱饭,我都快忘了吃饱是怎样一种感觉了。 犯人刚入狱时要披枷带锁、食水减半七日杀威,我还记得那几日我饿得头晕眼花,沉重的枷锁磨破了我的后颈和手腕,我是怀着怎样凄苦的心情跪在牢里边哽咽边往下咽窝头的。 我也有一百七十八天没有见过林谨言,从小到大我都没有离开过他这么久。他是真的生气了,气到不想再看我一眼。我最开始还会频频扒着铁栏盼着他来见一见我,现在就只剩自嘲了。 我入狱时嫂子已有七个月身孕,算一算我侄子或者侄女现在已经三个多月大了。我心里不是滋味,林谨言有了孩子,估计更想不起我这个叛逆的弟弟。 今天是我十五岁生辰,虽说已有很久不曾大操大办过,但至少去年还有碗嫂子给我做的长寿面吃,今年就只有吃窝头的份了,我十分惆怅。 说曹操曹操到,我这边正想着嫂子,一抬眼就真看见嫂子了。起初我还以为是我看错了,眨了两下眼睛才相信自己没出现幻觉。 嫂子发髻轻挽,略施粉黛,着一件大红色的毛领短斗篷,依旧明艳动人。有侍女再身后为她撑着伞,而她怀中抱着个包得严严实实的小襁褓。 我眼睛一亮,站起身来扑到牢门处,握着铁栏伸脖子往外看,兴奋的道,“嫂子嫂子,这是我侄子还是侄女?” 嫂子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番,霎时红了眼眶,勉强挤出笑容,“是男孩,你来看看他。” 我屏息盯着襁褓中的小人儿,他紧闭着眼睛睡得正香,嘟着柔软的小嘴,胖乎乎、软嫩嫩的好不可爱。我忍不住伸手想去戳戳他的小脸蛋,手指刚伸到一半又讪讪的缩了回来,“……我手太凉了。” 嫂子把襁褓交付给身后的侍女,拉着我的手碎碎念道,“怎么这么凉?这里这么冷还漏雨,会冻生病的。怎么能让你坐牢呢?这哪里是你该住的地方呀!”她说着说着便落下泪来。 “嫂子您千万别哭,您这一哭我心都揪起来了。”我忙安慰她道,“住哪里不是住,都一样是睡觉。雨也不是天天都下的,只是今天有点倒霉。哥最近还好吗?” 嫂子强忍眼泪,哀怨的道,“你哥哥能有什么不好,倒是小影你遭了这么大罪。” 我苦笑道,“嫂子就不用可怜我了,也是我罪有应得、自作自受,哥对我已经很好了。” 嫂子重重的叹了一声,从侍女手中接过食盒,打开盖子端出一碗长寿面。面上足足卧着三个鸡蛋,还铺满了肉丝,看得出嫂子恨不得把所有好的都给我。 可也因这碗面分量格外大,碗也就格外大,并不能从铁栏的缝隙间递进来,我便把左手伸出铁栏托着碗,右手拿筷子抱着栏杆吃面。 对于一日两餐都是硬窝头的我来说,这碗热腾腾、香喷喷的长寿面已经是不敢奢望的美味了,我咬一口鸡蛋吸溜一口面条,心里感动得要命,真真真好吃啊! “下着雨呢,你把这么小的孩子带出来也不怕有个闪失。怎么不和我说一声?” 只顾埋头吃面的我乍一听到这个声音吓得手一抖,夹着的鸡蛋啪嗒掉回碗里,汤水溅了一脸。我抬头一看,林谨言散着墨发出现在外面,微微蹙眉表示着他的不满,但动作上还是脱下外裳披在了嫂子肩头,“真是胡闹,冻着你和孩子怎么办?” 嫂子白了他一眼,“我和宝儿都好着呢,挨冻的另有其人。” 林谨言意会,淡淡的扫了我一眼。他环着嫂子的肩微微俯身道,“你先带孩子回去,宝儿真的太小了,大意不得。” “你们有话好好说,谨言,算我求你,你可怜可怜小影。” “我知道了。” 林谨言目送嫂子离开,而后转过身看着我一言不发。我回过神来连忙放下碗筷,张了张嘴又不知道叫什么。我想叫一声哥,可我不配;我应叫一声主子,可是实在别扭。 “你叫什么?” 我呆了一呆,而后缓缓屈膝跪下,苦涩的道,“属下白术,拜见……拜见主子。” “路是你自己选的,没人逼你,你大可不必在雨研面前装可怜,自己不觉得羞愧吗?” “我……属下……”我讷讷无语。我想说我没有装可怜,我是真的挺惨的又恰好被嫂子看到,我不是故意的,可是怎么都说不出口。 |
林谨言踱至我身前,一脚踢翻面碗奚落我道,“也不知掂量掂量自己是什么身份,这碗面你有资格吃吗?还当自己是林掠影?” 我垂着头不吭声,林谨言气不顺的时候我哪敢去触霉头。一低眸视线自然而然的落到了挂在颈上的玉扣上,我弯腰垂首间它从囚衣里滑了出来,正吊在半空中微微晃动着。 我抬头去看林谨言,他也正低头看我。我连忙捂住玉扣把他藏回囚衣里,警惕的盯着林谨言防止他像打翻面碗那样夺走我的玉扣。 我搬出幽篁斋时钱粮米面、金银玉器一样没动,唯独带走了这枚玉扣。在牢里百无聊赖时我便捻着玉扣慢慢回想过往的一点一滴,回想变故未生时的安逸,回想曾经无忧无虑的生活,回想拥有自由时的美好。这枚玉扣有林掠影的记忆,有我生命中所有的温存,我不能连它也失去。 “出息。”林谨言收回目光转身离开了,临走鄙夷了我一句。我松了口气,站起来抖了抖裤子上沾的泥水,盯着和了泥的面条惋惜不已。林谨言来得也忒不是时候,他若晚来半刻钟我便吃光了,空碗随便他踢,真是可惜了剩的两个半鸡蛋和大半碗面条。他不高兴踹我就是了,反正我挨打也挨习惯了,何苦浪费粮食。 第二天雨过天晴,空气里满满都是新鲜泥土的味道,阳光明媚而不刺眼,天气好得让人神清气爽。而我一晚上没睡,白天便当仁不让的困得要死,埋伏在草丛里都直打瞌睡。 趴在我旁边的叶桑用手肘怼了怼我低声道,“别吧老哥,这什么节骨眼了你还打瞌睡?” 我闭着眼睛脸不红心不跳的道,“别吵,我才没睡着,我在闭目养神养精蓄锐。” 叶桑呵呵了一声,“所以你流口水是因为蓄了太多力量身体已经承担不了,需要吐出来点儿吗?” 我淡定的抹了把嘴角,“厉害,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叶桑肃然起敬抱拳道,“是在下输了,阁下太会吹比了。” 和叶桑插科打诨闹了几句后我多少清醒了些,稍稍欠起身子,眯着眼睛看了看周围,仍旧是没有任何风吹草动。我和叶桑身处九幽教十六号训练场地川寒山,现在被划成我们暗卫的考核场地了。在平时的训练中我们便自行结伴两人一组,考核时也是一起算成绩,最后根据考核成绩来分配岗位。 考核内容很简单,所有人先后进入川寒山,看谁能在其中“活”得久。 我的目标只有第一,不动脑子也能猜到护卫教主这等重任一定会让最优秀的暗卫来担当,我一定要争取到机会,这样我就能每天都看到哥哥了,半年不见我想他想得要命,然而昨晚见面我只顾着害怕了。 暗卫都很谨慎,一个半时辰过去了还没人轻举妄动。但是这样的情况不可能永远维持下去的,总不能不吃不喝。 “走走走,咱们去找吃的,这么蹲得蹲到什么时候去,饿死这帮***!”叶桑站起来神采飞扬的叉腰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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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许雨妍,是镇远将军府的大小姐,再过两个月就及笄了。我一直盼着年满十五呢,到时候我娘就不能再以年龄为理由拦着我不让我和谨言成亲了。 我爹爹深明大义,现在仍认可我和谨言的婚事,娘就算担忧我日后的生活也拗不过我们父女。我知道娘也是为我着想,林家获罪抄家,谨言也荣华不再,成为逃犯,我如果跟了谨言可能连小命都要丢掉。可是我和谨言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早已离不开他,跟着他吃糠咽菜都是甜的。 谨言和小影身份不便,从一年前被爹爹藏下之后就一直隐居在将军府后身的山洞里,我和谨言精心拾掇过一番之后也是个冬暖夏凉的好住处,他们兄弟两个就在那里生活。 我从十指不沾阳春水到洗衣做饭样样精通都发生在这一年,虽说府里有下人还不至于要**劳这些,但我还是深谋远虑的全学会了,谨言不会永远藏在这里的,以后跟他一起行走江湖什么都不会可不行呢。 今天中午我炖的骨汤,小火慢慢熬了两个时辰才出锅,揭开盖子浓香扑鼻,我自己很满意。谨言和小影都是长身体的年纪,要多补补才好。我提着食盒去找谨言和小影,一想到小影扑过来叫我姐姐,两眼放光的去揭食盒盖子便觉得满足。 见到小影时他正端端正正的坐在树荫下的石凳上背书,看到我两眼放光不假,却碍于谨言在一旁,偷偷看了我一眼后只得老老实实的把目光落回书上。 我提着裙子坐到谨言身旁,打开食盒将饭菜一样一样摆了出来。今天我准备了三份米饭,我突然想和他们一起吃顿饭,多和谨言相处一些时间。 “一起吗?”谨言温和的笑了笑,我有点害羞,耳尖微微发热,扭捏的“唔”了一声。 “吃饭。”谨言伸出两根手指掠过小影手中的书,倒扣到桌面上,“背。”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是故虚胜实,不足胜有余。其意博,其理奥,其趣深……”小影怯怯的拿着筷子,目光左躲右闪,紧张得要命,看来背不下来后果很严重。 “……然刻意研精,探微索隐,或识契真要,则目牛无全,故动则有成,犹,犹……”小影慌乱的抬头看我,目光十分绝望,看得我心都揪起来了——他这是忘了。 “啪!”谨言面无表情的把筷子拍到桌子上,吓得小影狠狠一哆嗦。我赶紧打圆场,“你别生气呀,提醒一下他就想起来了。”我伸手去拿扣在桌上的书,却被谨言按住手背,他冷冷的扫了一眼小影道,“今天你姐姐在,我给你留点面子,且不打你。坐在树荫下背不好是么?***到太阳底下跪着背去,没我允许不准起身!” “是。”小影低着头站起来,对我鞠躬道,“谢谢姐姐。” “哎——”我苍白的想要挽救一下场面,却被谨言打断,“你是觉得我罚他罚得轻吗?”我便不再敢多话。 谨言冷着脸将书摔到地上,小影默默地蹲下身捡起来,霜打的茄子似的走到烈日下,屈膝跪了下去。 小影才十岁,瘦瘦小小的人儿捧着本书跪在六月的骄阳下,好不可怜。谨言视若无睹的只顾吃饭,小影稍动一下都要被他严厉的责骂,不到一顿饭的功夫就已经训斥得小影红了眼眶。我实在看着于心不忍,匆匆吃了几口饭,碗也没收就离开了。 我帮不上小影,又越想小影的可怜模样越心疼,心不在焉的做了两碗清汤面便照往日提前半个时辰上山送晚饭去了。 夕阳西下,橙红色的霞光映了半面天空。小影仍在原地跪着,累到连捧着书的双手都抖得不成样子,一看便知是一动不动的跪了整整一个下午。他一张小脸被阳光晒得通红,发髻汗津津的,肩背处的衣服都被汗水浸湿了。 “姐姐……”他艰难的张口和我打招呼,干涩的嘴唇被撕裂出鲜血。 “天!”我惊呼,“你哥哥一直没许你起来吗?” 小影抿了下嘴唇,眼眶里蓄满了眼泪,“姐姐,我哪里都好痛,膝盖痛,腿也痛,腰也好痛,姐姐你救救我,我不要罚跪了,真的痛死了……” 小影这一番哭求听得我心都要碎了,我伸手去拉他,“快起来,不跪了,起来吃饭。” “哥哥没让我起来,哥哥会打死我的。”小影呜咽着道,跟被钉子钉在地上一般不敢起身,我拉了几次他都拼命摇着头不肯起来。 我无法,只得去寻谨言求情。我在山后小溪旁找到了谨言,他正挽袖蹲在石板上搓洗衣裳,这些衣裳有大有小,一看便知他连小影的衣服也一并洗了。我突然有些难过,谨言曾是堂堂林家大少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享尽荣华,如今寄人篱下凡事都不愿麻烦别人,洗衣洒扫样样亲力亲为,若不是不想拂了我心意连做饭他都一并包揽。除了这些繁琐杂事,自己钻研文武不说还要教导小影,他才是分身乏术的那个。 谨言耳聪目明,我还隔着大老远他就听到动静,回眸望着我笑,站起来甩了甩手上的水迎了上来,“怎么来得这么早?” 我低眉拽他的袖子,期期艾艾的道,“我……我惦记着小影。谨言,他还小,你罚他不要这么狠好不好?我看着好心疼。” 谨言蹙眉,“他求你向我说情的吗?” 我连忙摇头,“没有,是我看他太可怜了。他才几岁,中午一口饭也没吃,饿着肚子跪了这么久,甚至连口水都不敢喝,真的很可怜,你就饶了他吧。” |
“去看看。”谨言反手握住我的手,牵着我向山前走去。谨言的手带着泉水的清冽凉润,我到底还未出阁,被他牵着不由有些脸红。 小影眼泪还没收住,正低着头跪在地上抽噎着看书,听闻脚步声抬起头来,咬了咬下唇道,“哥哥,姐姐。” 谨言放开我的手走到小影面前,夺过他手里的书卷成一卷,不轻不重的敲了几下他头顶,“知错了没有,嗯?” 小影惊慌的缩了缩脖子,哽咽着求饶道,“小影知错了,哥哥饶小影一次吧。” 谨言不为所动,负手严厉的道,“背!” 小影声线颤颤巍巍的,但是并没有卡顿之处,十分流畅的背完了文章,我也跟着松了口气。 “每每都要受了罚才长记性,再有下次看我不打死你!”谨言将书摔在石桌上训斥道。 小影低眉顺目的跪着听训,吧嗒吧嗒的掉着眼泪不敢说话。 我打圆场道,“谨言,小影都背下来了你就不要再骂他了,快来吃面,泡久了就不好吃了。” 谨言这才松口道,“起来吃饭,别辜负你姐姐的一片好意。” “谢哥哥宽恕。谢谢姐姐。”小影用手背抹了把眼泪,我怕他跪得久起不得身,便揽着他的腰把他抱了起来。他瘦瘦小小的没几斤重量,我抱他也并不吃力。小影撑着我的胳膊勉强站起来,一双腿完全使不上力了,看起来作痛得厉害。 |
翻记事本翻出来的番外,我都忘了什么时候写的了![]() |
我发现这篇文中间缺段啊,被度娘吞楼了,加都加不上去,心疼后来看文的大佬们![]() |
背景源于正文: “你的记性长到哪里去了,还敢去那种烟花柳巷之地?”林谨言一边训斥着我,一边又抽了我一鞭子。 我疼得几乎要在地上打滚,断断续续的哀声道,“我,我没有去……青楼。” “哦?那你的玉扣哪里去了?”林谨言将鞭子用得和蛇一样灵巧,他手腕一转,鞭子就缠到了我脖颈上。他猛地收鞭,我被拖到他面前,几乎要被勒断气。 我想了一会儿差不多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大概是我当的玉扣流落到青楼,结果不知怎么阴差阳错的被送到林谨言这里来了。林谨言一打听出处是青楼,而我上午确实不在,他便自然而然的误会了。 玉扣是我贴身戴在衣服里的,平时没什么可能丢,颠鸾倒凤的时候遗失的可能性倒是很大。也不怪林谨言误会,我……是有这前科的,当年我就因这风花雪月的烂事被林谨言打得够呛,跪在爹牌位前忏悔了三日才得到饶恕,如今林谨言认为我是旧错重犯,怕是更难善了。 番外写的是白术的前科,第一次去青楼回来受罚的事。 ——分——割——线—— 腊月底的天气又湿又冷,湿寒之气透过我本就不怎么厚实的衣料打进皮肉直透骨髓,冷得我不住发抖。 除了冷之外还有疼,今日从青楼回来每人挨了五十重杖,打得整个屁股都要烂了,一摸裤子一手的血。我是真的很羡慕叶桑他们,想必他们现在已经在床上躺着养伤歇息了,而我孤零零的跪在祠堂里等着林谨言的惩罚,膝下垫着一颗颗坚硬的鹅卵石,整条腿都痛得快要断掉了。 我已经在祠堂里跪了三个多时辰,从三更半夜到天明破晓,后面凄惨模糊的血肉和裤子黏在一起,不断的撕扯着我的痛觉。我凄苦的笑了笑,即使这顿狠辣的杖责和在石子上长时间的罚跪已经让我大受折磨,但我知道这连开胃菜都算不上,我还连林谨言的面都没见到。 我的兄长不会轻饶了我的,林家家风清白,家规传承十几代,禁柳巷寻欢这一条清清楚楚的写在第一页第六条之中,我从牙牙学语时就背得下来。而我是在青楼的温柔窝里被商陆踹门揪出来的,那时小桃红酥胸半露衣衫尽褪,我亦是衣冠不整。这样狼狈羞耻的事传到一向要求言行端正的林谨言耳中,我简直想象不到他要怎样惩罚我,我也不敢想,一想腿就抖得更厉害了。 我跪在香烛缭绕的牌位前咬唇煎熬着,整整一夜滴水未进,嘴唇已经干裂起皮,被我忍痛时不知不觉咬出好几道血口。好痛,好……痛,林谨言没有允许我处理血肉模糊的杖伤,我只得无医无药的硬挺着,伤处火辣辣的疼痛愈演愈烈,还有痛到发麻的膝盖和小腿,让我真想一刀从腰下剁掉,那样或许就不会痛了。 “吱呀——”是身后门开的声音,然后“砰”的一声被重重甩上,昭示着来人的怒火。我吓得低着头不住发抖,上下牙打架的声音在寂静之中格外明显。林谨言的一抹素白袍角在我眼前掠过,我犹如惊弓之鸟一般把头埋得更低,俯身以额触地叩首道,“属下拜见主子……”一开口才知嗓子已经沙哑得不成样子。 林谨言重重踢了我肩头一脚,带动着我压在膝下的鹅卵石乱滚,痛得我头皮一炸。他呵斥我道,“闭好你的嘴!从现在开始你没有资格说话,自己不办人事就别怪我把你当畜_生管教,再说一个字掌嘴二十!” 我闭紧嘴巴连连点头。 “跪好了,抬头。”林谨言冷冰冰的声音从我头顶传来。我不敢稍有违逆,连忙跪直身子微微仰头,林谨言严肃冷漠的脸便映入我的眼帘。他抬手狠狠扇了我右颊一耳光,力道大得使我扑倒在地,右边耳朵嗡嗡作响,脸颊夸张的肿起来,口鼻瞬间涌出涓涓血水。 “起来。”林谨言语气依然冷冰冰的,不见丝毫恻隐怜悯。我哀哀的爬起来跪好,不出意料的又是一巴掌挨在左颊上,我有所准备,晃了晃身子勉强稳住没有跌倒,血滴汇成细线从我口鼻之中滴滴答答流到身前的地板上。我连摸一下高高肿起的脸颊都不敢,双手规规矩矩的垂在身侧,惶恐不安的等着林谨言的怒火降临。 林谨言没再打我脸,这让我偷偷松了口气,我毫不怀疑,若是再挨这样一耳光,我牙都要被打飞。我小心翼翼的用余光看着林谨言,他转过身打开供桌上的锦盒,在我错愕的目光中取出家法金鞭。 这条金鞭用玄铁和软金铸成,沉重异常,并不是平时惩戒族中子弟所用。它的用处只在威慑和处死罪大恶极的族人,家谱记载中只有一名弑父杀母的族人被处以此刑,仅仅十鞭就活生生打死了。 林谨言拎着鞭子居高临下的看着我,面无表情的道,“上衣褪了。” |
比起金鞭,我更怕林谨言。是以我虽然吓得心扑通扑通猛跳,但还是乖乖褪去上衣,赤_裸着上半身垂手跪好。 祠堂里平时不住人,没有火炉火盆之类取暖的东西,我本就冷得要命,脱掉衣服之后就更冷了,胳膊上瞬间起了一粒粒鸡皮疙瘩。然而让我遍体生寒的事还在后面,林谨言的鞭子生硬的戳在我锁骨下一点,他从嗓子里挤出一声冷笑。我低头看去,那里有被小桃红啃咬出来的红印。 “好大的胆子,家法教规都悬在头顶,你还敢去那种烟花柳巷之地?”林谨言抬手在印记上狠狠甩了一鞭,霎时刮下了我那一条皮肉,我再忍耐不住,惨嚎着翻滚在地,血淋淋的伤口捂也不是不捂也不是,疼得我手足无措。 我的凄惨没有引起林谨言半分同情,他踢着我小腿冷漠的道,“起来跪好,别逼我把你剥光了吊在树上抽,反正你自己不要脸了,我没必要给你留什么面子。” 林谨言这次是动了真怒,我怕极了他真的那样惩罚我,连忙连滚带爬的挣扎起来继续在折磨人的石子上跪下,一边不住颤抖着一边无声的叩头哀求,他不允许我说话,我哪里敢说哪怕一个字。 林谨言将染血的金鞭扔到我面前,几近残忍的命令我道,“畜_生,舔干净!你不嫌去那地方脏,家法还嫌你的血脏。” 身体上无穷无尽的痛苦和林谨言的责骂逼得我大颗大颗的落下泪珠,我颤抖着双手捧起金鞭,极度屈辱的伸出舌头舔舐掉自己的鲜血,和着眼泪一齐吞进肚子里。金属和鲜血的甜腥味在我口齿间不断翻涌着,悔恨之情满满的充斥于心间。若早知有今日的下场,就是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去寻欢作乐了。 可惜这世间没有后悔药可以吃,我既然做了错事就得承受责罚,自己酿的苦酒自己喝。我反复将鞭子舔舐两三次,直到它重新锋芒毕露不见血色才停下,啜泣着举过头顶呈给林谨言。 林谨言接过金鞭,蹲下身子用其挑着我下巴冷冷的道,“说,疼不疼,羞不羞,记不记得住教训?” 我已是满面泪痕,拼命点着头哽咽道,“属下真的知错了,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林谨言冷笑道,“你早就该知错,在做之前就知道是错的!明知故犯,我恕你不得。罚你跪在这里静思己过,没我准许你不许吃一粒米、喝一口水、说一个字,听懂了吗?” 我绝望的低声应是,话音刚落就挨了狠狠两耳光,打得我眼冒金星。 “你不做人事便罢,连人话也听不懂了吗?噤声能不能听懂,嗯?” 我惶然点头,闭紧嘴巴不敢再发出一点声响。林谨言却并没有饶过我,“我说过了,一个字掌嘴二十,剩下的十八下自己打!” 我不敢留力,左右开弓十八个耳光噼里啪啦的甩在自己两颊上,直打得脸肿得有两指高不辨原貌、口鼻都开始哗哗流血,甚至连两只手心都红肿了。 林谨言将金鞭放在供桌上,绕过我大步摔门离开了,独留我凄凄惨惨的继续罚跪。 两只膝盖已经跪得失去了知觉,腰却越来越疼,我多想能换个姿势缓一缓,我不奢求能够躺一躺,哪怕让我坐一小会儿,不,蹲着站着也行。可是一切都只是我遥不可及的梦想,我已是重罪于身,哪里敢再违逆林谨言一星半点? 锁骨处被金鞭生生犁出一道狭长的半指深血沟,我每一次喘息都会牵扯到它跟着痛一次。身后的杖伤也在恶化着,火辣辣的疼痛愈演愈烈。脸更是肿得都要炸开了,连睁眼睛都费力,就算林谨言不罚我饿饭恐怕我也吃不了东西。 我浑浑噩噩的熬着,直到月升日落祠堂的门才被推开,我以为是林谨言,吓得抑制不住的战栗,我真的被他打怕了。然而并不是我想的那般,来人只是洒扫的小厮,在打扫完后盛了半碗凉水放在我面前就离开了。 我已是许久不曾有水米打牙的时候,这碗水对我来说就是观音菩萨净瓶里的甘露水。我端起碗仰头将水一饮而尽,水中的凉意顺着喉管直达肺腑,让我激灵灵的打了个寒战。 我好疼,好累,好饿,祠堂里一片漆黑,只有我忍着伤痛和饥饿孤零零的在罚跪。我难受得快疯了,我真的、真的知道错了,打死我也不敢再犯,一遍一遍的在心里祈求着林谨言快饶了我吧,我受不住了啊! |
我浑浑噩噩的跪在牌位前,不知不觉间已经泪流满面了。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哭的,直到眼泪啪嗒啪嗒打在地面上才醒过神来。 我用手背抹了一把眼泪,泪眼朦胧的扭过头去看时辰,发觉已经接近午时了。我跪得生不如死,林谨言却没有半分饶恕我的意思,不禁让我心生绝望。我戚戚然垂头跪着,止不住的抽噎啜泣。 林谨言再一次推门进来,我宛如抓到救命的稻草般边哭边爬到他脚边叩头哀求道,“主子饶命,求求您饶了属下吧,属下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犯错了……” 林谨言眉头紧锁,绕开我将那只碗踢得滴溜溜的转了几圈,居高临下的睨着我道,“谁准你喝水的?” 我猛然想起他临走之前罚我禁水,而我跪得昏昏沉沉完全忘掉了。现在他语气不善的提起来我简直不知道要怎么应对,错上加错,我怕是要被罚死在祠堂了。我越想越害怕,跪伏在地上瑟瑟发抖,哭得直打嗝,断断续续的认错道,“我……我,我忘记您罚我不许喝水了,呜……我不是故意想要违抗您的命令的,您知道我不敢的……” “你不敢,你有什么不敢的?连青楼都逛过不知多少次了,还说不敢违抗我?”林谨言冷笑着走到一旁,我偷眼一觑,吓得差点腿一软趴下,他竟然拎出了泡在盐水缸里的藤条! 我连滚带爬的向角落里躲,林谨言并不阻我,只是拎着浸满盐水的藤条把我堵在墙角,面无表情的道,“忘了就好好长长记性,一百藤条够不够?” 他说完便劈头盖脸的抽了下来,我痛得恨不能痛痛快快的一死了之,下意识的伸胳膊伸腿去挡,结果林谨言丝毫不在意我又是打滚又是哭喊,反正抽在哪里我都会很疼。 先前的责罚耗了我太多精力和体力,我只挨了二三十藤条就晕了过去。再醒来时终于不是在阴冷的祠堂,而是躺在林谨言柔软舒适的大床上。我撑着额头坐起来,发现脸、臀腿、和膝盖上的伤都已经清理上药,胃也不再火烧火燎的疼,应是在昏迷时被喂过粥水。 我探头探脑的寻觅一番,发现林谨言正在外间的美人榻上枕臂小憩,睡得格外香甜。我小心翼翼的翻身下床,直起膝盖时差点没把眼泪疼出来,我一脸痛苦的抱着枕头蹭到林谨言身旁,想要为他垫上枕头,刚触碰到他的头他就睁开了眼睛。 我怕死林谨言了,他一看我我顿时慌了神,连忙放下枕头噗通跪下,木讷的道,“对不起对不起,属下不该惊扰到主子歇息。” 林谨言揉按着太阳穴慵懒的道,“小几上有副镣铐,你去自己戴上,畜_生就该这待遇。还有,畜_生不配说人话,闭好你的嘴。” 我简直要被他骂哭了,含着眼泪走到小几前,给自己手脚都扣上了沉重的锁链,然后哗啦啦的走回塌前低头含胸重新跪下。 林谨言冷着脸不理睬我,对进来添茶的侍女吩咐道,“把床单和被子都抱出去丢掉,换一套新的,他用过的我嫌脏。” 这下我彻底忍不住,鼻子一酸潸然泪下。 |
我在偏殿里被囚了两天,日子过得颇为艰难。林谨言对我仍然没有好脸色,他在偏殿歇息时我就战战兢兢的在墙角面壁跪着,他不在时我才能稍稍松口气,挪到地毯上舒展筋骨,揉一揉肿得跟馒头似的膝盖。 说起馒头我就心酸,我已经吃了整整两天的馒头配白水了。其实我在地牢里吃的窝头还不如馒头,但是在地牢时所有犯人都一个样,也没觉得怎么心酸。而在偏殿里每天吃饭都是和林谨言一起的,他坐在桌边我跪在地上,他享用着精致的四菜一汤,我吃硬邦邦的冷馒头闻着饭菜的香气吞口水,这一对比我真惨得无以言表。 直到第三天,我照常从饭桌上拿走那只馒头准备跪到一旁去啃,林谨言却淡淡的开口道,“不用跪了,坐下吧。” “啊!”我受宠若惊的呆呆应了一声,局促不安的坐到了椅子上,简直不知道手该往哪里放才好。 林谨言吩咐侍女替我加了副碗筷,并在饭后卸去了对我的桎梏。他没有对我多说什么,但是我心里清楚,这次的惩罚终于算告一段落了。 叶桑他们消停了半个月,就又偷偷成群结伴去逍遥快活了。而我听到“青楼”这两个字就忍不住一哆嗦,从此再也没有跟着去鬼混过。 【END】 |
番外之暗恨生(1) 侄儿林梓浠登门拜访时,林掠影正慵懒的抱着小手炉,盖着厚厚的锦衾,窝在软塌上昏昏欲睡。 随着岁月的流逝,林掠影愈发的怕冷,稍微受一点严寒两只膝盖和整只右胳膊都要疼出满额的冷汗,十几年前的那些情与恨不光在他内心深处扎了根,还在他的身上狠狠刻下无法愈合的伤痕。 已是新一任林教主的林梓浠没有自持身份,他低眉顺目的单膝跪在自己二叔塌边,隔着被子轻轻揉按他的膝盖,“这时节若是在京城,应已大雪纷飞了吧?南疆虽不及京城严寒,但湿寒之气更钻心透骨,二叔要注意身体。” 林掠影欠了欠身子坐直,勾起唇角笑着道,“近日把金部事宜逐渐交给了叶儿去做,你二叔我算是清闲下来了,就剩注意身体这一件正事可做,哪还能出差错。” “天寒地冻,二叔旧疾缠身,侄儿本不该来叨扰您。”林梓浠蹙起好看的长眉,吞吞吐吐的倒出半截话。 “你这孩子,小时候和我亲得不行,怎么长大了还生分起来了?”林掠影似怒非怒的嗔了一句,一颗心霎时提了起来,挺直脊背正色问,“宝儿,你有话直说,出了什么事吗?” 林梓浠略一犹豫,端端正正的跪到了地上,“二叔,我罚了叶儿一百梨木杖,辜负了您的重托,我没有照顾好弟弟,您打我骂我都好,千万不要动气、不要着急伤了身子。” 林掠影修长清瘦的手指微微颤动,他不动声色的按下波澜,倾身扶起林梓浠,叹了口气道,“宝儿这是做什么!你是教主,又是长兄,叶儿有错你惩罚他是合情合理的。” 林梓浠心里悄悄松了口气。如果是林阡他或许不会紧张二叔的反应,毕竟他二叔脾气好又通情达理他是知道的,可是林叶不一样。 林叶从小就是二叔的一块心头宝,长到十七岁了二叔还没有动过他一根手指头,习武时磕破膝盖都要让二叔心疼许久,甚至纠结了很久差点放弃让林叶习武,仅仅是怕他再有损伤。 相比之下林阡就像棵可怜的小草,哥俩一起犯错一定是他受罚,林叶犯错二叔顶多说几句,林阡犯错就小到坐板凳抄书大到趴在凳子上挨揍。虽说二叔心软,不像他爹以往惩罚他时那样心狠,但是林阡和林叶一对比还是很让人心酸。 林掠影揉了揉眉心,又叹了口气问道,“叶儿闯了什么祸?” |
番外之暗恨生(2) 九幽教的地牢已经不是十几年前那副幽暗低矮的光景了,许多年来未曾修缮,它在以前的种种弊端里又加上了残破陈旧这一条。 林阡下意识的皱着眉头一步一步迈进肮脏寒冷的牢房,一只手微微提着干净整洁的袍子,防止其扫到地面沾染污垢。 他抬眸看去,林叶鬓发散乱,狼狈不已的蜷缩着在墙角跪趴成一团,殷红的鲜血浸湿了大片囚衣。他听闻吱呀的牢门开阖声,艰难的用手肘撑起身子跪坐起来,双腕上的锁链发出细碎的轻响声。 林阡默默地咬着下唇,提着袍子的手也松了开来,见了林叶的落魄凄惨,他心底蓦然生出的不可名状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 林叶轻轻喘息几次,沙哑着嗓子缓缓的道,“林阡,我犯下这般大错,爹再怎么抬举我,我也不可能再染指金部事宜,由你接手顺理成章。你想要什么哥都会给你,你不要整天胡思乱想,郁郁寡欢。” “我胡思乱想?”林阡冷笑一声,一字一句的恨声道,“林叶,我承认你很聪慧,还会讨爹欢心,可是你心里当真没有一点谱?你根本就不配姓林,你没有一丝我林家血脉,凭什么恬不知耻的夺走本该属于我的一切?” 林叶敛眉,一言不发只是听着。 “你爹不过是教里最不入流的暗卫,你看看那些暗卫的子女,哪个不是本本分分的做下人伺候主子?唯独你爬到主子头上作威作福。你是谁哥?你未必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林叶唇角勾起一个苦涩的笑,不急不缓的道,“林阡,十六年的兄弟之情,我待你如何你心里最清楚,你怎么就……” 他顿了顿,泄了气似的仰头靠在墙上,双眼空蒙无神,“就这么恨我……” 林阡逐渐赤红了双目,嘶吼一声抱头蹲了下去,哑声叫道,“我当然恨你,恨你!!!如果没有你,爹就不会把所有的爱都分走,他心里就只放了你,没有我和娘的半分位置,明明我才是他亲生的!” “那年你我一同染了风寒,爹不眠不休守在你床边照顾了一天一夜,他可曾有分给我一时半刻?” “你习武磕破一点皮肉爹都要把你按在床上休息,我磕断了腿他都没有多看我一眼!” “林叶,你凭什么?!” 他话至最后已经带上了抑制不住的泣音,蹲在地上低声啜泣。 刺耳的镣铐碰撞声后,两只冰冷的手指轻柔的替他挽了挽发髻,沙哑的叹息在耳边响起,“小点声,被别人听了去怎么办?” 他故作轻松的道,“以后我给你当下人,你要我做什么我做什么,端茶递水也好,上阵杀敌也好,我伺候你一辈子。也不是多难的事,你何苦折磨自己。” |
番外之暗恨生(3) 林掠影倚着墙根把兄弟俩的悄悄话听了个完完整整,他敛眉沉思片刻,抬脚走出墙角,敲了敲铁栅栏把镣铐的钥匙丢了进去,似笑非笑的道,“阡儿,扶你哥出来,回家。” 林叶一双清澈明朗的桃花眼立刻瞪得比杏还圆,结结巴巴的道,“爹……?爹您什么时候过来的?” “做贼心虚了?”林掠影淡淡的道,“反正你们说了什么我听得一清二楚。” 林阡惊得立刻腿一软跪到地上,舌头打了结般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听得懂话吗?”林掠影微微拧眉,“回家,别让我说第三次。” 兄弟两个战战兢兢的跟在林掠影身后亦步亦趋,互相搀扶着大气也不敢喘。林叶是刑伤痛得走不动路,林阡是心虚得腿软,皆是一脸凄苦和惶恐。 进了门林掠影仍旧是慢吞吞的窝到软塌里取暖,不动声色的揉着受了风的右臂,缓解针砭般的刺痛。 林叶和林阡齐齐在冰冷坚硬的地板上跪下,林叶膝行两步凑到林掠影塌边,葱管似的手指隔着被子小心翼翼的按捏着他的胳膊,讨好的道,“爹,爹您听叶儿说,弟弟只是一时气话,您不要责怪他,您……” 林掠影不等他说完,抽回手臂扬了扬下巴,冷冷的斥道,“滚到一边跪着去,泥菩萨过江还在替谁担心?” “……”林叶闭上嘴巴,低下头默默跪了回去,心里忐忑的擂着鼓。他爹一向吃不消他的软磨硬泡,像今天这样“铁石心肠”还是第一次。 林掠影又道,“你自轻自贱,自甘堕落,值得旁人器重怜惜吗?” 林叶面红耳赤的低下头去,讷讷的道,“是叶儿愧对爹的苦心。” “偌大的金部就让你这般当作儿戏,视教规和家法为何物?”林掠影横眉冷对,语气森严,“教主已责罚过你,家法可还没过,你以为自己没事了?” 林叶脸都要埋进地里了,双手揪着衣角小声道,“儿子知错了,请……请爹爹责罚。” 林掠影偏过头去看挂在墙壁上的山水壁画,生怕看到林叶那张酷似叶桑的脸又会心软。他狠下心冷漠的道,“你既然那么想做下人伺候别人,为父成全你就是。你去找芹姑给你安排活计,衣食住行、礼法规矩都同其他下人一般。另外,不许和别人提起我是你爹,我没有你这么不争气的儿子!” 林叶咬着下唇俯身叩首,弱弱的道,“儿子这就去,爹不要生气,气坏了身子儿子万死莫辞。”他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林阡,“都是儿子的错,如果不是儿子犯下大错,阡儿也不会去地牢探望,更不会有爹听到的那番气话。爹不要责怪阡儿,否则儿子良心难安。” “主子的家事,有你一个奴才什么事?”林掠影不近人情的道,“出去。” 林叶一瘸一拐的扶着墙出门,不忘一步三回头的看仍旧跪在地板上等候发落的林阡。他难免有些忧心忡忡,爹看起来很生气,阡儿怕是在劫难逃,得做些什么才行。 林阡完全不像表面上看着那样平静,他其实很害怕,从小他就怕爹爹的斥责和惩罚,可是恐惧并不能帮他逃脱苦厄,他便逐渐学会了用故作平静来伪装自己。 室内一片静谧,林阡料想之中的狂风暴雨并未降临,他耳中听到的只是叹息一般的轻唤,“阡儿,你起来,爹想跟你谈谈。” 林阡惊诧的抬起头去,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可爹爹平静温和的面容又清清楚楚的告诉他没有听错。 |
番外之暗恨生(完) 林阡到底是心里发虚,他深深埋着头没敢起身,学着林叶的样子撩袍步步膝行至林掠影榻边。 林掠影侧卧着探出手揉了揉他的鬓发,不急不缓的道,“你和你哥说的话爹都听到了,今日方知你心里压了这么多愤懑不满。” 林阡把头垂得更低了,咬着下唇道,“爹罚我吧!” 林掠影轻轻笑了几声,眉眼间盛满了无奈,“惩罚是为了让人知道错误后记住犯错的代价,我稀里糊涂打你一顿有用吗?” 他淡淡的道,“你说你哥不过是一介低贱暗卫的儿子,那你知不知道你爹我也曾是第一批暗卫中的一员,一做就是整整十年?” 林阡惊讶的抬起头,大张的嘴巴里都能塞下鸡蛋了。 “叶儿他爹和我是生死之交,他为我挡箭而死。”林掠影越说声音越低,短短的一句话简直要耗尽他全身气力。 叶桑是他心底一块血淋淋的伤,锥心刺骨十七年,无时无刻不在流血作痛,伤口未臻痊愈,便永无结痂那一日。 林阡乖顺的道,“爹,儿子知道错了。您和那位叔叔关系这么好,我不该对他大放厥词。” “不知者不罪。”林掠影垂下眉眼,努力压下眼眶的酸涩,深吸了口气道,“阡儿,爹向来有什么说什么,我不想骗任何人,包括你。爹能一天一天、一个时辰一个时辰的熬到今天,全是叶儿的功劳,如果不是当年已经有了叶儿,爹早就随叶儿他爹去了。” “爹!爹您在说什么啊!”林阡慌张的拽住林掠影的一只手,冰块般沁凉的手却更让他心生寒意。 “你不用怕,爹已经不会想不开了。”林掠影拍了拍他的手背安慰道,“人活在世上,并不能只为自己而活。现在爹有你娘,有你,有叶儿,你们都是爹要扛在肩上走到最后的责任,爹怎么会为自己的一己私欲弃你们不顾。” “爹和你说这些是想让你清楚,叶儿虽非我亲生,但的确胜似亲生。这对你并不公平,一碗水在手里,爹确实端不平,你该怨的是爹,并不是你哥。无论如何,爹都一定要将金部传给你哥,你不许觊觎这个位置。” 林阡极其缓慢的跪坐下去,眼泪顺着腮边一串一串的落到衣襟上,他一言不发的突然站起身跑出门去,甚至还狼狈的在门槛上绊了一跤。 林掠影垂眸呆了半晌,然后默默走到门边踩着门槛远远眺望,就仿佛这样能看到儿子的背影一般。 手心手背哪块不是肉,这样狠心的伤害亲生骨肉,他何尝忍心。 可是他别无他法,他渐渐老去,总有护不住林叶的那一天。 林阡是正儿八经的林家血脉,就算没有金部在手,林梓浠也一定会给他安排个似锦前程。 而林叶非常不受林梓浠待见,叶桑的死是林月夕一手促成,林梓浠又和三叔亲密非常,斩草不除根不是新晋教主的作风。随着林叶一天天的长大,林梓浠对他的戒心也就越来越重,如果没了金部,林叶以后恐怕真的要沦落到去步他爹后尘了。 |
这个番外就到这里打住了,这一家子操心的事还多着呢,再写能比正文还长,白术可怜,林叶可怜,林阡也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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