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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假年(师生,教诫)[第4页]

作者:陆离觥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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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章 类家长教育(5)
星期二的滕洋绑得是特别不显眼的蜈蚣辫侧马尾,戴精致的蝴蝶结发卡,很清纯。早晨一来,做得第一件事是先帮王钺息擦课桌。
王钺息依然是搞卫生,收作业,上早读。今天他自己擦课桌的时候,发现桌子挺干净,下意识地顿了一下,就把抹布收起来没再擦了。
滕洋坐在椅子上,一副专心看书的样子,实际,心如鹿撞。等王钺息收了抹布,才脸红起来。
王钺息拖地,拖到她旁边的时候,小声说:“谢谢。”
滕洋又开始脸红,慌乱地翻着语文书,几米漫画风的书签一不小心掉在地上。
王钺息替她捡起来,继续拖地。
星期三,滕洋扎得是蓬松的丸子头,戴着粉色的小草莓卡子,还是给王钺息擦桌子,帮他收作业。王钺息这一次从她身边走过,没有说谢谢,滕洋有些失落。
星期三有体育课,测八百米。
滕洋是那种很平凡的努力可以跑进及格线,但是跑完真的会很累的普通女孩子,附中四百米的操场,两圈跑完,滕洋的好朋友廖翊苇和李卿扶着她,滕洋脸色煞白,几乎不能走路。她另一个好朋友杭婷递了一瓶农夫山泉过去。
滕洋正想喝,瓶子却突然被人握住了。
王钺息。
三个女孩子都有些意外,滕洋刚跑完八百,眼神非常迷离。
王钺息看着廖翊苇和李卿,“扶着她走一圈,不要马上坐。”然后又看滕洋,“一会儿再喝。”
滕洋特别委屈,看着他,“我不想走,累!”
王钺息非常淡定地看了她一眼,说了一句绝对不男神的话,“会变大屁股。”
滕洋立马表示不坐了,坚决要求再走一圈。
于是,杭婷眼睁睁地看着王钺息把那瓶农夫山泉拿走了。
走了一圈之后,杭婷看到王学神从教学楼里出来,特别云淡风轻地拧开盖子,把农夫山泉递给滕洋,“小口喝。”
其实不用他叮嘱,女孩子在自己喜欢的男生面前也不会把矿泉水喝成女儿红的,只是滕洋轻轻抿了一口,愣住了——水是温的。
王钺息早都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颀长挺拔的背影渐行渐远。
滕洋用特别偶像剧女主角的手势把农夫山泉抱在怀里,原来,有些东西不是艺术的加工或者我是你的优乐美的做作,而是喜欢一个人的时候,真的愿意把他捧在手心里。
杭婷第一个看她,“你和学神——”
滕洋推开廖翊苇和李卿,“什么都没有,别乱说。”自己一个人抱着瓶子向操场相反方向走了。
陈平抛球给王钺息,“到哪儿去了?有情况!”
王钺息单刀直入,打了个漂亮的一条龙。
男生的一千米测过了,自然可以自由活动。王钺息是有点孤傲,但不会不合群。男生爱玩的篮球足球什么的,他也乐意加入。他运动厉害又不爱去掌控指挥权,大家都愿意和他搭档。
下课铃响,重新集合整队下课。王钺息去篮球架上拿校服,秦历炜却突然走到他身边。
王钺息回头看了他一眼,他和秦历炜的关系一般,事实上,他和谁的关系都是还过得去,并没有太要好的朋友。
秦历炜道,“你知道德育十佳名校汇报展的事吧。”
“嗯。”
“有一个德育交流的班会。刘主任的意思是,在我们班弄。你出什么节目?”
王钺息有些奇怪,他虽然也算全面发展,但是奥班藏龙卧虎一大堆,至少一半的人会乐器,另一半也都各有绝活,他又不喜欢出风头,这种事,一向轮不上他的。
秦历炜没有特别快地要答案,只是说,“想好了跟廖翊苇报一下。”廖翊苇是文艺委员。
王钺息点了下头。
那天早晨放学,王钺息还是和往常一样,第一个收拾书包打算走。却突然感觉到有人在看他,一回头,果然是滕洋。
他刻意在座位上等了一会儿,等到教室都空了。
滕洋大概早都和廖翊苇说好了,在外面等她,这时候看王钺息,还有点不好意思,但是走过来的时候,表情变得特别骄傲,可开了口,又像是泄气一样,自己都控制不住的娃娃声了。
王钺息看她。
滕洋的头一下子埋下去。
王钺息的声音还是很平静,只是有种特别坚定的味道,莫名让人觉得带着些包容,“怎么了?”
滕洋都没敢抬头,“就是班会节目的事。”
王钺息非常淡定,“你想弹什么?”
滕洋一下子就把头抬起来,眼睛亮晶晶的,漂亮极了,“你说呢。”
王钺息背上了书包,“你喜欢就行,定了跟我说一声。”
滕洋直到他走远了还站在教室里,廖翊苇进来,“他没答应?”
滕洋一张脸红扑扑的,即使羞涩,可还是忍不住跟好朋友分享,“他说,只要我喜欢就好。”
廖翊苇一愣,“真的?我就说他也对你有意思嘛。”
“哪有。”滕洋急乎乎否认。
廖翊苇笑,“还说没有,脸都红了。走吧。你怎么跟他说的。王钺息不是从来不管这些事嘛。”
滕洋听到这里,才是真的忍俊不禁,那种女孩子的小小虚荣在这一瞬间绽放,被人喜欢,就连虚荣都妙不可言,“他先问我,想弹什么。”然后,就非常害怕被好朋友打趣,“怎么办,你说,我们弹什么好啊。”
廖翊苇特别旁观者清,“你们家学神都发话了,你喜欢就行。放心!”
家。
沉浸在钢琴的世界里以至于自己亲爹敲门都没有听见的被儿子冷落的王致看管家,“少爷现在还是每天练琴这么长时间吗?”
管家默默看怀表,今天已经弹了三个小时了,“自从去年在德国的私人音乐会上表演了《唐璜》之后,少爷就很少接受邀请,也没有练得那么狠了。每天大概只练一个钟头保持手感,兴致好的话,两三个小时也是有的。只是周末会练长一点。”
王致默默摸着下颌新长出的胡茬,“嗯,为什么手板打不到指头尖儿上,继续作死,小子,你师叔会给你加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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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逆风千里》的归云燕大人回归了,新文很棒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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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章 师叔不易做(1)
顾勤握着节目单,很长时间没有说话。
四手联弹 《不能说的秘密》 滕洋,王钺息。
顾勤看着信心满满的廖翊苇,脑子里就滑过四个字,顶风作案。
“辛苦了,去吧。”顾勤终究还是让廖翊苇回去了,他觉得,他有必要找王钺息谈一谈。
只是,在他找王钺息之前,化学佟老师先找到了他。
“顾老师,你们班的徐萍和冯京飞是不是谈恋爱啦?”佟老师是附中返聘的老师,特别精神一老太太,头发高高的,挽成个纂,类似于婆媳剧里潘虹的发型,一口苏南普通话,很有几分吴侬软语的味道,腔调特别好听。
“您坐。”因为年纪的关系,佟老师是不坐班的,顾勤让出了自己位置。
其实,谈恋爱这种事,老师或许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但绝对是很早就意识到的。毕竟是初中的孩子,藏不住事。人每天就那么多精力,心思放在谈恋爱上了,学习上自然就不集中了。
佟老师用事实说话,第一个事实是两人小测一个41,一个35分的化学卷子。因为A市中考化学和物理是合场分卷的缘故,化学的小测分值按中考走,满分60分。附中的奥班只有极少数的学生会在四十以下。徐萍和冯京飞都属于中等略偏上的孩子,考出这个分数太惊人了。
第二个事实是试卷的选择题。
卷子在顾勤手上,看得明明白白,雷同卷。
徐萍和冯京飞是同桌,选择雷同的太容易了。
第三个事实是由诸多小细节构成的,比如:冯京飞从上上周开始,不带铅笔盒了,要用笔全都从徐萍那里拿。
顾勤牵起嘴角笑了下,真是谨小慎微啊。在自己的课上,两个人都只是拿两枝中性笔放在桌面上,谁也不拿出来铅笔盒。原来,在别的老师的课上,竟然放肆成这样了吗?
再比如:佟老师见过好几次,徐萍送冯京飞回家。
对面的物理刘老师笑着附和,“我也见过几次,小姑娘送男生回家。都快七点了,我晚饭都吃完了,他从街口经过。”
关于中学生早恋的端倪,大概就是一个老师开了口,全办公室的老师都变成目击证人。
于是,证据更多了。
初中生的恋爱,情节无非就是那几种。
从体育课冯京飞打球徐萍抱衣服,到英语课错得雷同的听写单词,数学课一个回答不上问题,另一个明显心不在焉,再到化学小测佟老师的忍无可忍。以至于到最后,顾勤都能联想出语文课上两个人眉眼间频繁互动的蛛丝马迹。
顾勤客气地谢过佟老师,又检讨自己的疏忽,称一定会处理这件事,办公室的老师们倒是又说了些劝解的无关痛痒的话。
“已经初三了,不好处理啊。强行分开了,更影响成绩。”
“一对刹不住,班里面就对对开花。”
“可不是,我看陈平和沈雅静也有那么点意思。”
“秦历炜和廖翊苇好像也有点儿不对。”
“没有。不可能。”
……
最后,变成了老师们的大讨论。还是佟老师下结论。
“小顾,这个事儿你务必重视。现在的孩子脆弱的很,尤其是涉及到感情问题,不敢说重了,出事了可不得了。”
顾勤只是听着,一一谢过。他是五班的班主任,任何人,都不能左右他的决定。
顾老师的处理办法特别雷厉风行,没问八面玲珑长袖善舞的秦历炜,逮住的是陈平。
“你有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顾勤翘着腿,脊背挺拔,强大的气场愣是将一张普通的办公椅坐出了公堂审案的气势。
陈平本来就属于小毛病不断的那种学生,哪能没犯什么错呢。作为早都被顾老师吓怕了的孩子,从自己上课开小差说到不太认真背英语单词,觉得反省的差不多了就偷眼看顾老师,“就这些了。我知道快期末考试了,一定改。”
顾勤眉梢都没动一下,冷静得瘆人,“是吗?”
“我就是自控力差。我会用心的。”陈平连忙表态。
“是自控能力的问题吗?你的心思有没有真的放在学习上。”顾勤步步紧逼。
陈平愣了下。
顾勤淡淡道,“班干部之间,经常沟通是很必要的。”说着就扫他一眼,扫得陈平腿肚子抽筋,五脏发麻。
顾老师一副推心置腹的样子,“这个年纪,又正是心思浮动的时候,觉得哪个女孩子好,有一点动心是很正常的。我没有古板到不许你们对谁去动心,青春期的情愫是很美好的。可是,要把这种喜欢埋在心里,才是对自己,也是对人家的负责。你们现在最主要的任务是什么,那么好的女孩子,难道,你愿意因为这件事耽误人家?”说着,就把目光转向陈平,眼光深邃,如一潭沉水。
陈平一下就急了,不打自招道,“您别听他们胡说,我跟沈雅静什么都没有!”
顾勤不说话。
陈平拼命解释,“真的!我就是嘴贱喜欢逗她,真没有。”
顾勤轻轻看了他一眼,颇为好整以暇地道,“是吗?我怎么听说,咱们班,你和沈雅静,冯京飞和徐萍。”
陈平听到自己和沈雅静还想解释,可一听还有冯京飞和徐萍,马上闭了嘴。
顾勤是多厉害的人啊,初中生的这点儿小心思在他面前就是透明的,一看陈平蔫了,立刻沉了脸,“你们是胆子大了是不是!一个一个的试我的脾气呢,姚老师多惦记你们,你们是怎么做的。你和沈雅静我们先不说,冯京飞和徐萍,不冤枉吧,滕洋和王钺息,也赶着趟了是吧!”
他一向都是不怒自威型的,就算发脾气,也透着一股沉稳自持的范儿,陈平哪见过他这般声色俱厉的样子,当场就吓傻了,只顾着道,“我和沈雅静真没有。”
顾老师于是确定了自己要知道的东西,眼神特别肃穆地往他脸上一轮,沉声道,“你最好是没有。”说着就把目光移下去,口气淡淡的,“我们也算认识了一个月。相信你也摸清了我的脾气。敢在这个时候给我惹事,你说我会怎么收拾你!”
不用说,顾老师上次给王钺息的一顿戒尺还是挺吓人的,陈平全身在他目光统摄之下,早被弄得两腿发毛,吓得连连保证:好好学习绝不早恋。
顾勤这才放缓了面色,“就他们两对,还有谁。”
陈平连忙摇头,“没有了。”傻孩子完全不知道冯京飞和王钺息已经被自己不知不觉地卖了。
“是吗?秦历炜呢?”顾老师寸步不让,“他的事,别人不知道,你不至于不知道吧。”那架势,一副敢撒谎现在就动手抽的样子。
陈平连忙表示,“真的没有。秦历炜目标特别清楚,他就是要考鸿远班的。他每天都可认真的学习,不会有这些事儿的。”鸿远班是附中高中的奥班。
顾勤不满意道,“别人呢?”
陈平道,“真没有了。顾老师,您,您”,您了两声还是忍不住为民请命道,“您能不能别听他们乱传。很多事,真的是没有的。”说着看顾老师的神色缓和了才敢道,“比如我和沈雅静,就是闹着玩儿的的。秦历炜和廖翊苇,也是名字像,又都是班干部才传的。真的没有。”说到这儿,终于想到好像是掉在陷阱了,“王钺息和滕洋,也有人在说,但滕洋根本不承认。究竟是不是,我真不知道。”
顾勤点了下头,“行了。我还是那句话,这个年纪,喜欢谁,被谁喜欢,都很正常。可是,你必须认清自己的身份,搞清楚,什么才是最应该干的事。去吧。”
陈平走出办公室的时候,才感觉到自己出了一声的冷汗。他趁着大课间还没结束,神秘兮兮地拉住了还在搞卫生的秦历炜和王钺息。
第一句话就冲王钺息,“你死定了。”
王钺息早知道了他被顾勤钦点进办公室的事,自己心里又真的有一点点小九九,可到底是比陈平沉稳地多的人,只是道,“哦。”
秦历炜看他,“什么事,神神叨叨的。”
陈平接着指秦历炜,“你也跑不了。”
秦历炜看他,“我怎么了?”
陈平得瑟了,晃悠着手指头,“你和廖翊苇~~~”
秦历炜看他,“神经病。我和廖翊苇有没有难道你不知道。”
陈平晃晃悠悠的,“我是知道,可顾老师不知道。”
秦历炜一怔,“不会吧。顾老师不是那种捕风捉影的人啊。”
陈平于是用hiphop的手势指着自己,一脸嚣张,“谢我!”
秦历炜踹他,“谢你什么啊?”
陈平鼓着腮帮子,“谢我仗义执言,让你沉冤得雪。”
“切!”秦历炜才懒得理他。
握着拖把的王钺息看着他们两个打闹,面无表情。
陈平和秦历炜闹了一会儿,看王钺息继续拖地了,这会儿他可真是碰见个慢性子皇上的贴身太监,一把拍在王钺息肩膀上,“唉,都是难兄难弟,你跟我说实话。你跟滕洋,到底有没有?”
王钺息有生之年第一次和人交际对人做出否定性评价,“无聊!”
陈平被他这副慢性子气得要死,跳脚道,“你别这会儿充淡定。王钺息,顾老师可是绝对明察秋毫。要是真有事儿,回头滕洋那个小爱哭包锥死你!”
王钺息绝对是不着急治急惊风的慢郎中,拖着个拖把,默默出教室,洗拖布。
陈平扯着秦历炜胳膊指他背影,“你看他——演大侠还上瘾了。”
秦历炜撕扯开他手,“顾老师办公室的咖啡太香了怎么着,还想去?擦你的地脚线吧。”
“切!”
王钺息开着大水站得离水池八尺远哗哗地冲着拖把,不紧不慢地避开水花四溅,他的表情还是没有丝毫变化,只有眉心微微蹙起来:为什么不亲自问我呢,师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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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未校对,欢迎捉虫~
不好意思,久等了
十一章 师叔不易做(2)
那天晚上放学,王钺息刻意没有走。滕洋东西都收拾好了打算和廖翊苇一起回家呢,看到王钺息又停下了,“你先到外面等我一下。”
廖翊苇见学神单手扶着书包悠悠闲闲站在座位旁边,眼神一溜儿,果然颀长瘦削,英俊挺拔,宽肩窄腰长腿,男神架势十足。
廖翊苇出了教室,人也陆陆续续走得差不多了。
陈平特意多留意一眼,果然两个人不一般。于是出来的时候轻轻弹了廖翊苇一下,“还不走,爱迪生试验了一千多种材料发明了你啊。”
廖翊苇瞪他一眼,陈平笑闹着跑了。
要不说陈平是个好孩子,最后一个走,还关上了门。
滕洋抬起眼睛看一眼,王钺息走过来,没拎书包,特别开门见山,“明天顾老师可能要找你谈话——”
话还没说完,滕洋吓了一跳,一下就急道,“他凭什么啊!就一个四手联弹,他懂不懂啊,我们怎么了!”
王钺息静静看着她,什么话也没有。滕洋莫名就脸红起来,有些事,最怕就在这没有和有之间。
王钺息的语气还是那么温和笃定,“所以,明天顾老师问你,你就大大方方地说。包括早晨帮我收作业的事,还有,四手联弹。”
滕洋一听他说起收作业,又脸红了,猛然间觉得他的呼吸特别近,想后退一步,又舍不得。
王钺息看她神色不属的样子,以为她担心,轻轻笑了笑,“放心吧。依我对他的了解,你一切都实话实说,他反而什么办法都没有。”说着又鼓励滕洋,“更何况,到目前为止,本来就什么都没有啊。”
王学神说完了这句话,就迅速结束战斗,“就这样。廖翊苇还等你呢,早点回家。”
那天放学的一路上,滕洋都是怏怏的。
廖翊苇看她,“怎么了?”
滕洋低头,“你说,王钺息是不是根本就不喜欢我啊。”
“啊?”廖翊苇一愣。滕洋马上否认道,“没有,什么都没有。”
廖翊苇看她,“洋洋,有什么事连我都不能说。”
滕洋顿住了,学校出门去的小巷子,呆呆站着。
廖翊苇也陪着她,看夕阳下她头上的星星发卡闪出好看的光。
好半天,滕洋才说,“王钺息说,跟我什么关系都没有。”
廖翊苇一愣,立刻道,“他这么说的?为什么啊?前因后果呢?”顾勤是特意选的下午的大课间审陈平,到目前为止,陈平还没来得及把顾老师要抓早恋这个消息广泛地散布出去,因此,廖翊苇并不知情。
滕洋小小地咬着嘴唇,半天又不说话了。
廖翊苇特别安静地望着她,缓缓道,“你什么都不肯说,就只能闷在心里。旁观者清,你从最开始喜欢他我们就说的,现在,又犹豫什么。”
滕洋好半天才期期艾艾地道,“好端端的就说明天顾老师会问我们的事。让我照直了说,反正什么也没有。”
廖翊苇松了一口气,“难怪。”
滕洋着急,“什么难怪?”
廖翊苇长叹,“我就说今天交节目单的时候,顾老师有点怪怪的。你们也是太不避着人了,你看人家冯京飞和徐萍,在语文课上装得多好啊。”
滕洋急得脸通红,“怎么了嘛。就是个曲子。”
廖翊苇看她,“是,什么都没有。《不能说的秘密》。那么多经典,你家王钺息都演奏级了,就不能挑个高大上一点的,还能说是单纯为了艺术效果。”
滕洋这会儿就像一只惊动了弓弦的小鸽子,其实,那会儿自己也犹豫来着。只是,就是想弹啊。好不容易有一次——已经是初三了,下半学期,艺术节也不会再参加了,这样的机会就是最后一次了啊。
想到跟王钺息说的时候,他还愣了一下。
“不能说的秘密?”学神重复一遍。
滕洋着急,“不行吗?”小姑娘隐隐露出委屈,明明你说让我选的。
学神点头,“可以。就是我没弹过。我回去熟悉下。”
滕洋小小声,“你想换,也行的。我满级了,一般的都可以。”
王钺息当时说什么呢。想到这,小姑娘的眼睛立刻亮起来了,他当时说,“没有。只要你喜欢,都行。”
滕洋着急看廖翊苇,“你说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嘛?他要是不喜欢我,干嘛——”说着声音又小了,“干嘛对我那么好。”
廖翊苇无奈,“他对你好到哪里了啊。是你每天帮他收作业好不好。”
滕洋羞赧一笑,漫天的晚霞,将她满是胶原蛋白的柔嫩脸庞耀得红红的,青春本身就是美啊,“反正就是好,你不知道!”说到这里,就觉得整个心里都是暖融融的,那种你对我的好只有我才看得到的感觉太诱人,小姑娘又一次沦陷了。可走了两步,还是着急,“那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嘛。”
这次是廖翊苇停住了脚步,“你是真的喜欢他?”
滕洋虽然害羞,但还是点了点头,点了一下之后,像是想通了什么,又确定一般地道,“嗯。”
廖翊苇道,“洋洋,你可想清楚了。已经初三了,这时候谈恋爱,影响学习的。”
滕洋沉默了一会儿,脸上的神色变得无比坚定,“我知道啊,可是,我已经喜欢他了啊。”
廖翊苇不愧是好闺蜜,劝他道,“王钺息成绩好,体育厉害。钢琴小提琴单簧管笛子,英语法语俄语日语会的一大堆,还长那么帅,家里又有钱,学校里的女生,哪个不喜欢他。”
坠入爱河的小姑娘果然脑回路不一般,立刻问,“你也对他有意思吗?”
廖翊苇摇头,“你想什么呢。我要考鸿远班的,我又不像你那么厉害,钢琴和学习都那么强。我三岁练舞,四岁学古筝,花在这上面的时间太多了,能进奥班,已经是因为加分的原因了。还有半年中考,我要把全部的心思放在学习上的。而且,他那股子遗世独立的傲劲儿,你们喜欢,我可不吃那一套。”
滕洋也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廖翊苇和自己从小一块长大,是最好的朋友呢。
廖翊苇也知道她娇娇小姐的脾气,一点儿也没怪她,“洋洋,我的意思是说,其实你肯定比我明白,这种事,说不影响学习是不可能的。你看你这些天上课的状态,英语,还有化学。你化学才考了四十八。”
被戳到痛处,滕洋一下就着急了,近乎有点发脾气的红着眼圈,“可我有什么办法,我就是喜欢他啊!”
廖翊苇看她都快哭出来了,也只好劝,“没关系,你底子好,别着急。也就是这会儿心思浮了,等过了这一段自然就好了。”
滕洋却是闷闷的,“可是,我根本就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也喜欢我。”
廖翊苇看着好朋友魂不守舍的样子,也觉得有些事,早了断早好。而且,就她看到的,王钺息那么冷漠的人,对滕洋,已经是不一般了,她看着自己好朋友,“你要真决定了,我帮你想个办法。但是,你要保证,不能影响学习。”她是真的盼着好朋友好。
“你说。”滕洋着急了。
廖翊苇却是正色道,“依我看,学神肯定是对你有意思。要不然,以他的性格,才懒得搭理别人呢。我虽然和他不熟,但我知道他这种人,看着对谁都客气,其实挺难接近的。”
滕洋连连点头,虽然王钺息对她一直挺好,可以说很多时候还挺顺着她的,比如曲子的事儿,可她就是怕他。他一不说话,自己就觉得浑身的骨头都长到一块去了。
廖翊苇道,“如果你们真在一起了,你别怪我多事。我是一定要和他说的,他要对你的学习负责。”
滕洋着急,不依道,“这才是哪儿啊。”
廖翊苇取笑她,“还没怎么样,就护上了。以后让他欺负死。”
滕洋早都着急了,“哎呀,你快说啊。”
廖翊苇道,“你不是想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喜欢你吗?这样,你明天早晨带一份早点给他,依他的性格,他要是大大方方收了,吃了,那就是喜欢。”
“会吗?”滕洋犹豫。
廖翊苇重重点头,“当然。我不说了嘛,他那个人,骨子里其实特霸道。要是看不上你,才不会接受你的好意呢。”
滕洋低下头,想起自己每天帮他擦桌子,他说得那声谢谢,一下就觉得,内心无比甜蜜。
那天晚上,王钺息回家。自顾自地对着化学书画结构图,把他今天扫到的滕洋那张卷子上答错的点全部都圈出来。
等他端着盆子给王致洗脚的时候,王爸爸说,“有点晚啊,今天。”
“嗯,功课有些多。”王钺息特别淡定。
于是,王爸什么都没再问,任由儿子半跪着给他洗着脚。
倒是王钺息,在什么婆婆媳妇妈之类的肥皂剧终于插广告的时候忍不住了,问到,“爸,这翻过年我师叔就三十二了吧。”
王致漫不经心地,“怎么了?”
王钺息笑道,“没怎么,我就想着,他什么时候给您领个师婶回来。”
王致特孩子气的用脚撩了下水,“什么师婶,那是师母。”
王钺息笑,“师母也成。我觉得我们何老师挺不错的,牛津毕业,国内数得着的同传。课讲得好,人也漂亮,是我们学校的女神。”
王致低下头,笑呵呵看他,“你是闯祸了吧。”
王钺息摇头,“没有。就是觉得,师叔都这个年纪了,还眼光这么高,好的都被挑走了。是不是他小时候玩早恋,被您给揍怕了,所以,不敢谈恋爱。”
他那点小九九哪能瞒得过明察秋毫的王亲爹啊,可惜,顾师叔的大师兄压根不接这个茬,淡淡道,“你师叔是家庭的原因。你叔祖母和你叔公感情并不好,顾家婶婶去世后,顾叔叔很快续弦了。他后母是个很厉害的女人,你师叔性子直,吃了不少亏。他不想结婚,大概是怕吧。”说着就特别认真的看王钺息,“想做什么就去做。我只有一句话,脚底下的泡都是自己走出来的,自己受着吧。”
王钺息继续给亲爹洗脚,水声哗哗。
第二天一早,滕洋一来就带着一份小蛋糕和一杯牛奶,想了好久,终于连王钺息的位仓也给擦干净了,端端正正地摆进去。然后,若无其事的继续擦桌子。
王钺息来了,放书包,一低头,就看见了位桌里的蛋糕盒和牛奶杯。
滕洋等着他来,又怕他来,两只手的手指互相攥着,都捏红了。
然后,王钺息就是朝她这边看了一眼,点了下头。继续放书包,搞卫生,收作业。
一上午,没还她,也没吃。
滕洋着急了。尤其是,整整一个早晨,学神没吃早点,顾老师还没找她谈话。
中午的时候,滕洋嘟着嘴站在王钺息对面。
自从摊上小学委,王钺息已经由每天第一个出教室的人沦落成了最后一个。
“嗯?”他其实还是想解释下的,毕竟滕洋是女孩子。顾勤估计是谋定而后动。他连冯京飞和徐萍都没叫。只是语文课课堂讨论的时候,站在那个小组那指点了好一阵子。
果真是自己爸爸带出来的,还真沉得住气。
王钺息觉得,他在等。等一个合适的契机。
然后,王钺息一抬头,就看见小姑娘的嘴上都能挂rio鸡尾酒了。
“不喜欢吃就扔掉啊!”得,他担心了半天顾老师,滕洋在这儿生气呢。
蛋糕的小礼盒被粉丝带包得漂漂亮亮的,别说谁大清早的吃这个,就是吃,也不能在教室里啊。
于是,王钺息特别雷厉风行,把蛋糕拿出来了。
滕洋一看,以为他真要扔掉,气得一拧头。
谁承想,王钺息当着她的面,特别利落地把蛋糕盒子打开。哪怕是怄着气的滕洋,也觉得学神的手指好漂亮,修长有力,不愧是演奏级的手。
然后,王钺息就坐在座位上,拿着小叉,配着牛奶,安静而优雅的切了一小块蛋糕送进自己嘴里。
滕洋一下就着急了,“牛奶都凉了。”劈手就夺,爱心牛奶魂归垃圾桶。
从教室最后的卫生角回来的时候,滕洋有点脸红,好半天都不肯走过来,刚才居然发脾气了啊,王钺息会不会生气,结果,学神只是默默把那块提拉米苏吃完了。
“你早上就吃这个?”王钺息问。
滕洋摇头,脸烧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王钺息道,“以后少吃这些,会胖。”
滕洋也不知道是气还是怎么的,小包子脸胀得通红的。
然后,王钺息就笑了,指着空空的蛋糕盒子,“我猜错了。顾老师可能还要再等几天,这个,就别告诉他了。”
十一章 师叔不易做(3)
顾勤还是没找滕洋谈话。
下午也没有。
中午,王学神吃完爱心蛋糕之后和他家小娇包敲定了练琴的细节。
王学神幕后指导,要滕洋怂恿廖翊苇和音乐老师借琴房的钥匙。从明天开始,两个人中午留下来练琴,一直到下周五的班会。
同时,学神还给了方案B,“音乐老师可能不同意,也没关系。咱们学校往北走不到两站路有一家琴行,我会和老板说一下去他那练的。”不要觉得土豪俗气,咱们高富帅的小息信誓旦旦保证能说动老板的,除了他和滕洋高超的琴技足以吸引顾客之外,更多的还是人民币的巨大助推力。
滕洋不懂,为什么明知道音乐老师不会答应还要说,王钺息的答案特别男神,就是用特别理解你的口气说,“不方便的话,我去说。”
于是,小学委提前进入夫唱妇随状态,点头道,“哦。”
有些事,不用和她解释。那家琴行离顾老师家非常近,天天练习,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碰上了,到时候也好有个托词,跟学校说了,学校琴房没法用。就算他挑理,也不过是拿师叔的架子压自己,总不能和滕洋过不去了吧。于是,学神又嘱咐一句,“练琴的事,和你父母说一下。我们各练各的在家里先弹熟了,每天就一个小时,合一下。周末的时候出来,练久一点。你平时午休吗,如果午休的话,晚上放学之后也行。”
滕洋小小声,“中午就好。”
王钺息特严肃,“我问你的意思,就是让你选。中午晚上我都可以,重要的是你的时间。”
哪怕是为自己好,滕洋也觉得有点怯他,但心里甜丝丝的,于是红着脸道,“中午要休息,要不然下午上不好课的。晚上行吗?”
学神点头,“嗯。但是让廖翊苇和音乐老师还是说中午。”如果可能的话,学校琴房是最好的,也好交代。晚上老师是一定不会答应的,中午还有点希望。
廖翊苇效率很高,下午第一节课下就去找了音乐老师,果然不出学神所料,音乐老师说平时自习课可以过来练,她绝对放心。可是中午晚上学校都坚决不让学生逗留校园,所以,非常遗憾,绝对不行。
学生按时放学,出了校门,有什么事是家长的,但放学时间还逗留学校,出了事责任就是学校的。社会、教育管理部门、家长对学校的怨念太大,期望值也太高,逼迫的学校和老师不得不学会保护自己。于是,小学委梦想着如电影里一般在美丽的校园里和男神四手联弹用音乐共鸣内心情愫的美好愿望就破灭了。
两两偎坐,四手联弹的地方变成了充满商业气息的琴行,一点也不浪漫。
对于马上就期末考试了,滕洋还要和同学合作练琴这件事,她的父母非常不满意。已经是初三了,滕洋现在都很少练琴了,要考的演奏级也搁置了,毕竟,作为普通的家长,学习才是第一位的。
“不能在家里练,然后一个人表演吗?”滕洋妈妈的疑惑。
滕洋撅着小嘴,本来就讨厌吃的西芹豆干更难吃了。
滕洋爸爸还是比较宠女儿的,“既然已经说定了,就让她去吧。”
“谢谢爸爸。”小娇包这才算是笑了。
等滕洋妈妈去洗碗,滕洋爸爸坐在女儿身边,“洋洋,你最近的学习有点退步了。爸爸没有要责备你的意思,是不是压力太大了?没关系,放轻松一点,你成绩一直不错,距离中考还有时间。和同学练练琴,调节一下也好。”滕洋爸爸很开明,生了这么一个漂亮的小姑娘,从小又懂事,又乖巧,成绩好,钢琴也厉害,女儿本就是爸爸前世的情人,不宠着都不行,“但是,学习可不能再落下了。要不然,你妈妈又要唠叨了。”
听爸爸这么说,小姑娘内疚的不得了,暗暗下定决心,学习上一定要抓紧了,要不然,太辜负爸爸妈妈了。
可惜,学习这件事就是这样,你拼命努力了,进步不一定很大,可稍有松懈,退步就非常明显。
下午的物理测试,哪怕成绩还没出来,滕洋就知道,又考砸了。
上天似乎也感应到了小娇包难过的心情,下雪了。
学神呢,我自岿然不动。
在学校里,老师们批卷子一般都会把成绩最好的学生的试卷先挑出来,王钺息,毫无意外的满分。物理90,昨天考得化学59,理化合起来妥妥的149,依然稳稳当当的全班第一。这次的化学题比较难,王钺息都没拿满分,第二就是秦历炜的56。物理倒是偏基础,但题目细碎,也不好答。目前挑出来的,除了王钺息,最高就是张培的88分。但张培偏科严重,语文英语烂到令人发指,所以,王钺息依然是“遗世独立”,甩第二梯队远远的。
刘仲才是老教师了,绝对火眼金睛,他早都看出滕洋这段状态不好,果然,79分的卷子一出来,刘仲才就放到了顾勤桌子上。
顾勤还算淡定,道,“最近她就是有心思了。刘老师,麻烦您把冯京飞和徐萍的批一下行吗?”
刘仲才点头,让他自己过来找。
果然,恋爱学习两不误的逆天学神,也就是王钺息一个人。
冯京飞61,徐萍更惨,45,将将考了一半儿。
“何老师。家长签字的卷子收上来了吧。我能不能用一下冯京飞和徐萍的。”
“行。”何玫从抽屉里拿出来一沓试卷,让他自己找,不忘补刀一句,“最近这两个人上课的状态很不好。做英语对话的时候,我明显发现两个人就是在聊天。”她不告状,但是学生出了问题,跟班主任反映是任课老师的本分。毕竟,在管理学生上,任课老师和班主任的权威是不可同日而语的。什么都瞒着不说,那不是爱学生,是害了他们。
“嗯。谢谢。”顾勤拿了英语卷子,昨天就留了化学卷子,今天物理试卷在手。他想,已经不能拖了。
其实,作为学生往往会误会班主任,以为他一发现你谈恋爱就会盯着你,然后跟王母娘娘似的立马call来家长三堂会审,威逼成招后棒打鸳鸯。
事实上,校园情侣,老师虽然是最后一个知道,但肯定不是最后一个察觉。就像你现在回头回忆自己三岁时撒的自认为天衣无缝的谎其实破绽百出一样,老师毕竟年纪长经验足,他看你们的变化也是一目了然的。只是有时候,没到时候,他不想去说。
徐萍和冯京飞,顾勤已经观察到了。这两个人,正经挺厉害,反侦察能力一流,语文课上表现非常好,而且,一点也不违和。看来,是真把对抗班主任当成学问了。
决定了要做是一回事,是不是立马做是另外一回事,顾勤还是没有叫他们两个。但是,经过一天,他相信,陈平已经把他的意思带给那两个人了。
王钺息所料不错,顾老师在等,等一个合适的契机。
“王钺息,顾老师叫你。”
依然是大课间,王钺息还在搞卫生呢就听别的班的学生说顾勤找他。
王学神放下拖把,长出一口气,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有意思。师叔,居然是先找我吗?
“报告。顾老师,您找我。”有些东西,该摊牌了。
结果,这边是战鼓擂擂,顾勤那边压根就是不动如山,顾老师连头都没抬,“卫生搞完了吗?是刘老师叫你,布置一下作业。”
下午的物理课用来考试了,当然没有布置作业,他是课代表,叫他是理所应当。
王钺息站在那个距离顾勤座位一步远的经典位置,几乎是愣了有两秒,才向刘仲才的桌子走去,“不好意思,刘老师。应该是我自己过来的。”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特别小人之心地看了一下顾勤,如果师叔要因为没能严格履行作为课代表的职责这件事打他,他也是认的。
可惜,顾师叔一点儿要抬头看他的意思都没有。
刘仲才放下了手中的红笔,很快说完了作业,王钺息站在那儿,却是有点不想走。
大凡任课老师,对自己的课代表感情都是很不一般的,刘仲才笑道,“怎么,舍不得走?不用看了,90.”
王钺息倒还真的很少担心自己的成绩,毕竟是学生,说不在乎是假的,但是学习到他这种程度,一般考完了自己能考成什么样就心里有数了。只是,他想看的,是滕洋的成绩。
刘仲才笑呵呵的,“不想走,那帮我核分。”
初三的考试很频繁,老师们能保证每次考试把卷子全都批了就已经是要加班加点,为难自己的不行,算分核分这种事,当然是班干部做。
老师发了话,原就是分内的活,王钺息自然当仁不让,一百以内的加减法,学神还是很轻松的。本来就是才考完,卷子也没批出来几份。可是,核了自己的,秦历炜的,张培的,李卿的,沈雅静的,严君泽的,等等等等的,怎么能没有滕洋的。
滕洋是学委,成绩一直稳定在班级前列,刘老师没理由不先把她的挑出来啊。
若是往常,依他和刘老师的交情,问一句也没什么。但现在顾勤盯得正紧呢,他就在桌对面坐着,自己总不能开口了吧。
在王钺息犹豫之间,顾老师——端着杯子,起身倒水去了。
王钺息把核好的卷子再次理整齐,“刘老师,我先回去了。放学的时候再来。”
刘仲才忙着批卷子,随意道,“不用了,我自己算。”大概是这次除了那少数的几个谈恋爱或准备谈恋爱的,考得都不错,刘老师声音还是乐呵的。别说,小顾接上这个班,整个班的状态更好了,学生们表现都不错,稳稳当当的。班主任靠谱,任课老师就轻松。刘仲才对顾勤的班级管理还是很满意的。班主任当的好不好,功夫全在细节上,它不会有什么特别震撼的表现,但积极向上的班风,饱满昂扬的精神状态,稳中有序的进步,润物无声的影响成绩,这都是学问。最年轻的特级,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王钺息核完了刘仲才刚批完的一张卷子,准备离开,正碰上顾勤接完了水从饮水机那转身,不知是做贼心虚还是怎么的,自然地回避了顾老师的目光,一个低头,却发现,顾勤桌子上高高的一摞作文本上面,正搁着一张物理卷子。
79,是滕洋的。
王钺息是真的定住了。
迅速拿起来,欲盖弥彰地道,“诶?还有一份儿。”
顾勤什么话都没说,甚至没有走过来,就站在饮水机那儿,看王钺息认认真真、仔仔细细、颠来倒去、精益求精地把滕洋那张79分的卷子看了无数遍。
等他终于确定了,就是这样,无可更改的时候,才重新放回作文本上,“刘老师再见,顾老师再见。”
原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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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章 师叔不易做(4)
那一周的星期三,依然大雪纷飞。
A市很少下雪,这么大得雪,一天两夜都不见停,更是近年绝无仅有的。
雪一直下,路上都结成了冰溜子,好容易出了会儿太阳,地上的积雪还没来得及消,天上就又挂起了雪珠子。
托天公作美的福,小娇包也享受到了和心中的男神雪中漫步的待遇。
她戴着一顶雪绒绒的手织花朵卷边盆帽,头发分成两边扎着,还用烫发器卷出了梨花,大红的圣诞围巾,粉蓝色的小兔子手套,一张脸冻得红扑扑的,可爱极了。
“冷吗?”学神看她。
滕洋摇头,用左手的小兔子耳朵去戳右手的,一不留神,脚下就是一个踉跄。
学神一把扶住。
小姑娘心如鹿撞。
学神放开。
漂亮的雪靴脏了,在男神面前脏了。小姑娘和自己怄着气。
王钺息完全不明白她在郁闷什么,不过一张脸鼓成个小包子样,还挺可爱的。
于是,在男神的审视下,可怜的小娇包,又,摔了一下。
王钺息再次拽住。
黑脸。
到那家琴行,要经过一座天桥,天桥落了雪又消雪,是非常滑的。
于是,在上天桥之前,王钺息伸出了手。
滕洋本来还有点怕再摔跤被男神歧视,如今,竟是脸红的什么都不记得了。然后,大脑缺氧,脱口而出,“我要是滑倒会把你也带下来的。”
王学神看了他一眼,收回了手。
滕洋惴惴,他会不会误会是自己不让牵的意思。
显然,她想多了。
因为,王钺息蹲了下来。
“刷”地一下,滕洋就像听到了什么声音在自己心底响起,瞬间绽放出最璀璨的烟花。她胀红着脸,小心翼翼,伏在了学神背上。
23级台阶,小平台,再21级,继续往上,漫天飞雪中,滕洋只觉得整个世界都是安静的。
4.5米的跨度,她小心地示意王钺息可以下来,王钺息没有回应。于是,她不敢再叫。
心跳得飞快,身体却是僵的,思绪仿佛飘到了外太空,才能站在另一个空间看这个被他背负在背上的自己是否真实。
还好,中午吃得不多。不是不是,是自己好像本来也不太重。
《西游记》说,背凡人如重泰山,是不是还是重。
他好瘦的样子。
但是,他的背好宽阔,被他背着,好稳。
是要往下了吗?自己是不是贴近一点,他背起来更容易。
他累不累。
又为什么要背我。
耳朵都红了,一定是冻的。
他对我真好
……
滕洋的思路飞呀飞。
白雪却嫌春色晚,故穿庭树作飞花。
飞到王钺息已经站在了天桥底下,她还在他背上趴着。
王钺息无奈。
“好了。”
滕洋只觉得晕晕乎乎的,猛然意识到停了,然后——
“彭”地一声。
自己怎么,怎么?
连忙跳下来。
不出学神所料,又摔一次。
王钺息早有准备,一伸手拉住她,转半个圈,坚强有力的手臂,环住她腰,经典的偶像剧pose.
可惜,台词一点也不唯美。
“你每天到底在想什么?”
被学神凶了,小姑娘还来不及委屈,就见王钺息一抬手,帮她扶正了帽子,特别严肃地命令,“以后上课不许发愣,或者分神。”
滕洋一呆。
还没从男神刚才帮我拨帽子的晕乎劲儿中醒来。
王钺息看她懵懵懂懂的,脸更黑,“听见没?”
在他几乎是严厉的注视下,娇娇小姐终于没敢问出那句你是我什么人啊你管我,只是点头。
王钺息特别恨铁不成钢地看她陷在雪地里,无奈道,“学舞蹈的人,平衡不应该这么差吧。”
然后,学神再次伸出了手。
滕洋来不及有任何反应的用自己的小兔子手套握住学神的手,默默走神:第一次牵手,是不是应该把手套脱下来。
“我没有学舞,那是廖翊苇。”有点小醋。
王钺息看她,“去年艺术节上,你们不是一起跳的舞吗?《飞天》的反弹琵琶,没练过的人跳不出那种味道。”
滕洋一下就高兴了,其实,她是学过一点来着,只不过是妈妈觉得女孩子要练气质,不像廖翊苇,是专业级别的。其实,班里跳舞的女生挺多的,自己并不算出众。滕洋琢磨着:他居然认真看了啊,他那时候就注意我了吗?
王钺息看她又开始走神,几乎是已经可以想见她的学习成绩下滑幅度不止于此了。可是,看小姑娘特别兴奋的样子,又觉得不好说什么,算了,反正有自己在,慢慢教吧。
到了琴行,两个人和老板打了招呼就开始练习。
《湘伦小雨四手联弹》,这种程度的曲子,对滕洋或王钺息,都不算难。
滕洋摘下帽子,偷偷整理头发,一回头,看见并排放着的两张琴凳,不知道为什么,脸就红起来。
然后,就看见王钺息已经打开了琴盖,在左边坐下。
他单手弹琴,神态专注,滕洋很想问,为什么用一只手弹琴,可是,她再晕也知道,王钺息不会回答,因为另一只手可以牵你啊。
正在发呆,王钺息却突然伸出了另一只手,“快点,难道弹琴还要牵你吗?”
于是,一首曲子下来,弹了什么,滕洋自己也不知道。
“第三小节,第七小节错一个音,十七小节错两个音。”王钺息的口气平铺直叙,“自己弹。”
滕洋的羞涩全被他的轻描淡写变成羞愧了,两只耳朵比她自己的小兔子手套还要红,这么简单的曲子,还是自己选的,居然也会错。
都怪自己,刚才真的不应该想,想他会不会,会不会,弹到自己手背上来。
于是,自己弹,这次,不用他说,又错了两处。
滕洋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王钺息严肃的就像她的启蒙老师,“再来。”
再错。
“再来。”王钺息的声音还是很平静。
还好,这次没有错了。
于是,他的手也放在了琴键上。
“时间还有。别着急,我陪你。”
窗外,雨雪霏霏。
世间最美,不过,少年心事,落玉树琼枝。
此刻,另一条路上的徐萍和冯京飞正爆发交往以来最大的一次争吵。
冯京飞站在距离学校三站路远的公交站,“你早点回去吧,不用送我了。”
徐萍抿着唇,短发飞扬,“你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下雪了,你早点回家呗。”冯京飞不敢看她,语气却很硬。
徐萍笑,纷纷扬扬的雪花落在她的头发上,又消融,“你怕了。”
冯京飞手插在校服口袋里,“神经病,我怕什么。”
“顾老师已经知道了,你怕了。”
“我怕什么啊,本来就是你追得我。”说到这里,突然觉得自己有些过了,放缓了语气道,“他知道又能怎么样,又不是八十年代,我们那么小心,他抓不到证据的。”
徐萍从来没有一刻觉得,下雪天,那么冷,她点头,“是啊,是我先追得你,是我先犯得贱。”
转身离开。
“你干什么!”冯京飞一把扯住她。
“是我要每天送你回家,耽误你学习了。那分手啊!”徐萍看他。
冯京飞终于不忍,“你能不能别每次都这样。顾勤还没说什么呢,咱们就先自乱阵脚。只要扛住不认,他没办法的。”
徐萍沉默了好久,好久,最后,还是重复一遍他的话,“只要咱们扛住不认,他没办法的。”
雪一直下。
她其实也知道,他只是想扛住不认,而不是,想让顾老师没办法。
雪一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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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得帅,家世好,智商高,天赋强,熟练五种语言,玩转六种乐器,艺术皆精,体育全行,成绩优异,高分高能。请称呼他,杰克苏男神,王钺息。
我是亲妈
谢谢!
十一章 师叔不易做(5)
星期三之后是星期四。
王钺息早晨一来,就递给滕洋几张A4纸,滕洋接过来一看,竟然是物理和化学的导学案。
王学神语气淡淡的,“今天的重点都在上面了,老师讲课的时候认真听,随时做笔记,一下课就把学案给我批。”
滕洋一愣,王钺息接着安排,“我第二节课下会和音乐老师借琴房,昨天已经练得差不多,今天学校再练下就不去琴行了。晚上去Honey自习。” Honey是学校附近的一间咖啡屋,校园情侣的约会避难之所。
滕洋一听他说要去honey,就像被他这般呼唤一样的脸红。
物理卷子经过一天,批完了。
刘仲才站在讲台上口沫横飞,滕洋意外的发现,刘老师强调的重点题目进入全都出现在王钺息给的导学案上。
滕洋在笔袋里挑了果冻色的笔,飞快地抄着笔记。
王钺息看了她几次,确认整节课都是奋笔疾书状态,也没再说什么。
下课了,滕洋乖乖来交导学案,王钺息看了一遍,果然没错。然后就云淡风轻地将那张纸收起来了。
滕洋松了口气,又有些失望,然后就听王钺息道,“下节课可能要默写,李白的《客中作》,杜甫的《漫兴》(之一),王安石的《书湖阴先生壁》,韦应物的《滁州西涧》,再去看一眼。”
于是,滕洋赶不及抱怨,连忙回座位去翻书。听到学神指示的学霸们纷纷回座位翻书,学水学渣学沫们也在四周围气氛的感染下归位,倒让比平常早半分钟进教室的顾勤有一瞬间的失神。
果然,学神的卦再没有不准的,沈雅静就在顾勤之后进来,发听写本,开始默写。
全中。
照惯例每组最后一排起来收默写,顾勤看着大家坐整齐,顺手抽出了一个本子。
滕洋的心跳了起来,粉色包装纸的书皮,果冻色的书套,全班只有她一个人是这种风格,果然,是自己的。
顾勤随意扫了一眼,“滕洋,《滁州西涧》的州带不带三点水。”
他的语气如此严肃,以至于滕洋吓了一跳。
王钺息在座位上扣紧了拳头,这样问,明显会让人觉得是自己本子上写错了啊。
滕洋没有学神的洞察力,果然坠入顾老师彀中,“带三点水的洲。”
顾勤,“翻书。”
在顾勤的面色沉下来的时候,滕洋就知道自己说错了。滁州啊,地名,怎么会带三点水呢。以前姚老师还特意强调这个字,说欧阳修写,环滁皆山也,所以没有三点水。虽然,老欧喝多了说得未必对。
底下是刷拉拉一片翻书的声音。
顾勤眼睁睁地看着滕洋翻书,翻到那一页,确认,才短促有力地道,“坐。”接着立刻叫人,“冯京飞,两秒钟以前刚看过,滁州西涧的西是西北的西还是溪水的溪。”眼风一扫,“其他人安静。不要翻书!”
他太了解人的记忆盲区,尤其是,刚刚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集中在州上。
冯京飞张了张嘴,没说话。
顾勤接着叫,“同桌。”
冯京飞的同桌是徐萍,徐萍也不敢胡乱猜测了。课堂提问有时候就是这样,一秒钟前你明明觉得自己知道的东西,在被叫起来的那一刻,突然开始怀疑。坐下看到答案,又无比后悔。
顾勤没有给任何人犹豫的机会,淡淡道,“你们两个,下课到我办公室来。”
九五班同学被提问吊在嗓子眼里的心一下被拉高了七十度。
“王钺息。”所有人的心,放了下来。
“西边的西。西涧在滁州城西郊,又称上马河。就是今天的西涧湖。”王钺息答得非常明白。
顾勤,“坐。”扫视一周,“你们三个也坐。”他转身去写板书,“今天,我们复习的内容是——”
他不再提问,初三五班的教室就好像平稳下放了十七级台阶。除了更加惴惴的冯京飞与徐萍。
滕洋的脸,红得不像样子。
王钺息却是胸有成竹:“出手了吗?”
上上周刚考完数学,这周已经测过了英语、物理和化学,今天复习的是文言文,最迟下周四,数学和英语又会有测试,顾勤也会再考文言文专题。刘老师不喜欢多考试,这次的物理又答得不错,期末考试前不会再测,但化学还在追进度,期末前必考。至迟至迟下下周一,化学一定再测一次。他盯了冯京飞和徐萍,就不会那么快誊出手,只要在两周之内,滕洋的成绩赶上来——王钺息用拇指的关节转着手中的红笔,脸上的笑容几乎要溢出来。
胜券在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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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今天临时有事,回家晚了
最近都是走剧情,可能大家觉得有点闷。不过,在我的理念里,师生斗法,也是教的一种,自己撞的南墙,回了头,才怨不着别人
十二章 班任更不易(1)
徐萍和冯京飞并排站在顾勤的对面,徐萍比冯京飞还要略前一些,两个人都是低着头,一句话不说。
顾勤的开场白很班主任,“知道我为什么叫你们吗?”
徐萍没有说话,冯京飞接得很快,“顾老师,我以后会认真复习的。”
顾勤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任何话,但他对这个男孩子,有些失望。
顾勤桌上放着的是他们两人的物理化学英语考卷,“自己看吧。”
冯京飞看了一眼徐萍,徐萍先拿,三张卷子,一张一张地看。
冯京飞再拿,也草草翻了下。然后,把手背过去,把卷子握在两只手里,又低下了头。
“第一节物理要讲题,没觉得自己卷子没发?”他们是没觉得,冯京飞还吼了徐萍一句,认为是她不知道放哪儿了。
“我其实,是等着你们问刘老师的。”顾勤说的是实话,可是,这两个人连究竟是自己的卷子没有发,还是放哪儿找不到了也不知道。毕竟是初三,考试太频繁了。
两个人依然是不说话。
顾勤拉开了抽屉,拿出了手机,抬起眼皮看了冯京飞一眼,“你们很聪明,也自诩摸着了我的脾气,反侦察手段高明。有些事,我不是不知道,等到今天,实际上在等你们的一句话。既然如此,没什么问的——”他开始抽自己的班主任夹子,第一页,就是学生家长的联系电话。
冯京飞急了,“顾老师!”
顾勤按完了最后一个数字,把手放在拨号键上,才抬起头。
两相对视,冯京飞的气势立刻弱下去,很快,那一点点勇气就被压得不见了。
顾勤再一次低下头,徐萍突然开口,“顾老师,我们,我们两个,谈恋爱了。”
顾勤放下了手机,冯京飞像是松了一口气。
顾勤看他。
冯京飞的头埋得更低。
顾勤就那么静静等着,冯京飞也一直低着头,两方僵持,直到第三节课铃响。
顾勤站了起来,冯京飞吓了一跳,情不自禁地一抖,顾勤却只是道,“何老师,这两个学生,我处理一下。”
何玫提着录音机,“嗯。”
她快步走出去,顾勤继续看冯京飞,“我不愿意耽误学生上课,但是,在你自己都在耽误自己上课的情况下,我也不介意和你耗着。”
冯京飞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又很快将头低下,顾勤立刻问,“我为什么叫你们两来?”
冯京飞沉默了好久,在顾勤打算转过身去的时候终于把声音挤出了牙缝,“我们俩,谈恋爱了。”
顾勤迅速按下了手机的拨号键。
冯京飞看着他打电话,突然就觉得特别恨他。
“您好,请问是冯京飞的家长吗?我是他的班主任顾老师。”
“您好。”
“哦,没有。是这样的。最近学习有点退步,所以中午想把他留下来,分析一下原因,毕竟快中考了,孩子基础又不错,耽误不起。”
“哦,不用客气,本来就是我的工作。”
……
顾勤打电话的时候,冯京飞全程低着头。
却在听到他的理由后,放下了心。
顾勤挂电话,继续看联系表。
徐萍却在这时候道,“顾老师,我家中午没人,不用打了。”
顾勤静静和她对视了三秒钟,放下手机,“好。”
“你们两去上课吧。咱们中午再谈。”
他说完之后,还威胁似的加了一句,“认真上课。”
鞠了躬,徐萍先出的办公室,冯京飞后走,走到自己班门口的时候,教室的前门关着,冯京飞看了徐萍一眼,“不是说了抵死不认的嘛。”
徐萍也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喊了一声报告。
第一排的同学开了门。
冯京飞也在门口,“May I come in?”
何玫点了点头。
教室里的骚动很快归于平静。
初三了,奥班最渣的学渣在别的班也是学霸,可以八卦,但别人的事情永远不会变成自己生活的主题。
滕洋下意识地向后看了一眼,长于射击敏感度极高的王钺息很快对她点了下头,不知道为什么,滕洋就觉得很安心。
窗外,太阳很好。
雪,开始化。
那天中午,走过了学校出门的小巷子,刚拐了弯,王钺息就牵住了小娇包的手。
小娇包没有戴手套,于是,心跳得更快。
王钺息牵手的姿势很特别,是用自己的手把滕洋的手包起来,“下雪不冷消雪冷,怎么不戴手套?”
滕洋自然不会说,是因为你昨天牵我了,她只是红着脸,还有几分小别扭,“你不是也没戴吗?”
王钺息顺口道,“我最近又不骑车。”
是为了我吗?滕洋的心里又煮起了糖浆。
红泥小火炉,欲饮一杯无。
爱情这件小事,大抵很难说。甜蜜的时候让人飞蛾扑火,扑火的时候,又让人不知所措。
如今,站在顾勤对面的冯京飞,就很不知所措。
顾勤先看了一眼徐萍,“你先去教室里坐一下。”刚刚下课,人还没走完,徐萍当然可以先回去。
留到最后的,依然是丢三落四的陈平,此刻正在翻位桌掏物理卷子,看到她一个人进来,自然问道,“没事吧。”
徐萍摇了摇头。
陈平终于摸着了卷子,走过来,“别怕,顾老师不是不讲理的人,而且,我说了你别生气哈,你跟冯京飞,真的有点过了。”
徐萍点头。
陈平摸摸脑袋,很有些不好意思,“马上期末考试了,你们俩退得那么厉害,肯定不行的。”
徐萍还是沉默。
陈平有点被吓住了,“呃,我这个人就是嘴欠,你,你别介意。”
徐萍抬起头,轻轻看了他一眼,语气却很真诚,“谢谢。”
办公室里的顾勤看冯京飞,“现在就我们两个人了,说说吧。”
冯京飞心虚得不行,整个人畏畏缩缩的。
顾勤看着他,“我就问你一句话,和徐萍谈恋爱,或者说,交往,后悔吗?”
冯京飞沉默了好久,好像在思考什么,顾勤也不催他,只是在他开口之前说了一句,“你知道我。说实话,什么事都没有。”
冯京飞点了点头。
顾勤看他,“为什么?”
冯京飞又想了一会儿,却不知道怎么说。
顾勤问他,“什么时候开始的?”
冯京飞想了想,“两个,三个,其实我也记不清了,一个月了吧。”
“嗯。”顾勤点头,淡淡的,“我也不问你谁追的谁,我也年轻过,这种事儿,挺正常。”
冯京飞舔了下嘴唇,顾勤接着道,“那能跟我说说,为什么后悔吗?”
冯京飞又陷入了沉默,好久,却是道,“顾老师,您能不告诉我家长吗?”
顾勤看他,“坦白说,依我的性格,学生有了问题自己没本事处理告家长,我也觉得挺没意思的。你都说了后悔了,咱们俩把这事儿摊开了说。我看过你的成绩,在班里一直都是十到十五这个位置,如果往前冲一下,可能能进鸿远,保持住,再考咱们学校的重点班也没问题。但现在这个样子退下去,可能你高中就不再是附中的学生了。”
冯京飞像是被说中了什么似的,“我也是想着。”他迅速瞥了一眼顾勤脸色,又低下头,“鸿远不敢想,但至少要进附中吧。现在学习退的这么厉害,我爸我妈也挺不高兴的,我自己——”他声音低下去,“我自己也觉得,其实也没意思。”
顾勤点头,似乎是觉得他说得对。
冯京飞开了头,话就好说了,“其实,其实,最开始,是徐萍追的我。我也,也对她有点好感吧。然后就一起回家了。当时,其实也没想那么多,她,她家里人对她不好——”他说到这里突然抬头,“顾老师,您能不告诉她吗?”
顾勤点头,“我既然单独和你谈,自然有我的道理。”
冯京飞舒了一口气,“您别骂她,她也挺可怜的。她爸忙着跑生意,她妈也和别人——反正,虽然没离婚,但也是名存实亡那种。她不是还不让你打电话嘛,她家经常的就是没人。她对我,其实挺依恋的吧。”他话说得很乱,但顾勤基本上听懂了。其实,虽然不太了解,但徐萍这个女孩儿,挺坚强的,顾勤挺喜欢她。所以,他也不想再从别人口里听那些关于她的故事,这么要强的女孩子,未必希望一个外人触及这些。而现在的自己,正好就是那个外人。
于是顾勤点头,“我知道了。徐萍的事,我会和她谈的。那你呢,打算怎么做。”
冯京飞愣了一下,然后,像是下了什么决定似的,“分手。然后,好好学习。”说着又看了顾勤一眼,“我就是怕,徐萍受不了——”
顾勤打断他,“我问得是你,就说你自己。”
冯京飞道,“分手!”
顾勤注视他,“我希望你明白,我找你们谈话的目的,其实并不完全是这个。不管你怎么想,我这么认为。我并不是说要让你们分手,而是要解决问题。”
冯京飞似乎是很理解顾勤,“顾老师,其实我知道,我上课注意力也不太集中,分心了好些。我,我其实也想着——”他没有再说下去。
顾勤其实早都看出来了,中学生的恋爱,真的没有他们所想的那么稳固。尤其是,当那份好感涉及到自己的前途的时候,徐萍和冯京飞最初的相处模式,冯京飞的性格,中考的压力,奥班的压力,早都注定了最后的结果。他默默的观察,其实,也在默默的遗憾。
从老师的立场,班主任的角度,这四十二个学生,每个都是他的孩子,都是他的心头宝,可是,徐萍为了这样的男孩——冯京飞没有错,他只是不够成熟,十三四岁的孩子,不够坚强不够勇敢不够成熟不能承担责任真的不算大错,他理解冯京飞,也宽容这样的人,这样的男孩儿真的很多。可是,他还是觉得,为那个短发的,骄傲的,坚强的女孩不值得。
但同时,他也为这个还没想清楚自己究竟要的是什么就贸然享受了恋爱的冒险的男孩儿遗憾。
好在,现在还不算晚。
顾勤抬起头,“既然这样,就该好好学习。我给你换个位置,和秦历炜坐,有什么不会的,也可以问他。”
“谢谢顾老师。”他答应得很快,快到,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想拒绝。
“那就收回心思,好好学习。还有两个星期,调整了状态,但学习就是这样,一日错十日补,期末可能不会太理想,但你的底子在那,只要真的用了心。没问题。我相信没问题。”顾勤鼓励他。这是他的学生,他虽然有种种的缺点,可是作为老师,现在的他需要的是鼓励,他就应该给他鼓励,而绝不是凭借一己好恶打压。这是他的责任,也是他的义务,更是他的道德。一个老师,可以对学生有偏爱,但是,不能对学生有偏见。你可以更喜欢谁,可是,应该对每个人都付出你的爱和关注。
这,才是为人师表的原则。
“谢谢顾老师!”冯京飞也是信心满满的样子。
顾勤点了头,“行。那你去吧,把徐萍叫进来。”然后又补一句,“一会儿,我带你们去吃饭。”
冯京飞很想推辞一下不用了,可他真的不敢,虽然顾勤根本没有像他想得那样骂他,可是,他就是不敢。于是,又鞠了个躬,想了想,“谢谢顾老师。”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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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顾是老师,是班主任,所以,这一段对徐萍和冯京飞的早恋的处理,很重要。
一会儿我会再更一章,知道大家其实并不太爱看这样的情节,但是我不能为虐而虐,所以,我必须去做这些铺垫
关于小顾的处理,大家看到的可能是这么简单的一个谈话,但是小顾前后期的准备,包括前期无形的心理压力,舆论压力,还有他对学生,这两个学生性格的了解,选的突破口,这些都是很微妙很难以言表的东西,所以,不要觉得一段早恋,小顾这么几句话,男孩子就服了,这也太神话了吧。这真的是谈话十分钟,台下多年功。
当老师这么多年,其实有些学生的感情,真的很脆弱
我一直觉得,对早恋的学生,其实现在我们不说早恋这个词,只是这样表达比较方面,对谈恋爱的中学生,老师不应该充当一个对立者的角色,他的角色,应该是保护者
保护他们,用更好的自己,去面对未来的生活
学生真的不傻,一个人是真心为了他好,还是只是想拆散他的伟大爱情,他其实比谁都明白。
乔乔,生日快乐,大沙发~
十二章 班任更不易(2)
徐萍进来的时候,一脸的平静。
她乖巧地在距离顾勤一米远的地方站定,没低头,也什么都没说。
顾勤从身后拿了个圆面凳子,老师们去听课时候用的那种,“坐。”
徐萍没动。
顾勤道,“你要是觉得不舒服的话,站着也行。”
徐萍终于开了口,“顾老师,其实,你不用说了。”
顾勤特别认真地听着,徐萍缓慢地开口,“这个,其实,和冯京飞没什么关系。其实,虽然咱们班好像是单人单座,但大家习惯上,还算是我们俩同桌吧。挺近的。我就喜欢上他了,是我先追得他,影响他学习了,我也挺内疚的。我,我挺难受的。您给我看卷子,其实,其实不用看,我们也都知道。”她犹豫了一下,终于又坚定了神色,“您,您能不能别告诉他父母,这件事,本来就是我的错。我,我和他,我会和他分开的。”
顾勤安静地听她说完,这个女孩子说完了她要说的话,就低下了头,再也没有抬起头来。
顾勤道,“抬起头来。”
徐萍没动。
顾勤又叫她,“徐萍,抬起头来。”
徐萍缓缓抬起了头,眼眶有点红,但眼睛里,并没有水光。
顾勤一字一顿地道,“你没有做错任何事,你不需要低头。”
徐萍没说话。
顾勤看她,“歌德说,哪个少年不曾多情,哪个少女不会怀春。我这样说,你可能并不喜欢听,尤其是,我还是这么一个角色的时候。坦白说,或者不合时宜,但是我并不觉得,你喜欢了一个人,有什么错。”
徐萍依旧沉默。
顾勤慢条斯理地道,“老师只是想问你,你,还喜欢他吗?现在。”
徐萍又沉默了一会儿,不长,然后,点了点头。
顾勤道,“我知道了。”
然后,顾勤看了看表,“十二点四十了,去吃点饭吧。”顾勤站起身。
“顾老师!”徐萍叫住他,“不用了。”
顾勤看她,笑了,“怎么,一顿饭,我还是请的起的。”
徐萍想起冯京飞说过,顾勤用的是vertu的手机,她当然也知道,顾勤不是请不起一顿饭。
顾勤看她,又回复了温文尔雅的大哥哥腔调,“我留的你们,不管从哪个角度,都该管饭。你要是觉得不方便,我把钱给你,你和冯京飞去吃。不要推辞。”
徐萍想了想,“一起去吧。”
于是,敲开了教室的门,叫上冯京飞,一起去吃饭。
下了雪,又消雪。
天很冷。
雪水没有消干净,踩下去,湿塌塌的,一脚下去就是一个黑色的脏脚印。
三个人,说是一起吃饭。
一个是老师,两个是被抓早恋留堂的学生,也没什么聊的。
出了那条小巷子,往北,顾勤带路。
冯京飞和徐萍跟着。
三个人各怀心事,一路的沉默,压抑透了。
顾勤转过身,“毛记,吃炒菜行吗?”
两个人都点头。
天桥。
顾勤再转身,“小心,有点滑。”
有经验的人都知道。雪厚实的时候,不滑,薄薄一层,下面结成冰的时候,却是最走不稳的。
深一脚,浅一脚,大家都走得挺慢。可不过天桥,又没有那么合适干净的饭馆。
大家走得都很小心,尤其是徐萍。
走过天桥的人都知道,露天的天桥扶手有多脏,而且,靠扶手的地方,还留着窄窄的自行车道的小坡,又下着雪,基本也没人扶。大家就这么慢慢地走,终于,就剩了一小截。
走过小平台,还有二十几级的台阶,大概是有些着急,徐萍走得快了,一个不小心,突然打了个趔趄往后倒。
冯京飞正走在她旁边,伸手去拉,徐萍吓坏了,也伸出了手,可就是那一个瞬间,冯京飞脚底也滑了一下,他在自己的手就要碰到徐萍手的一瞬间,站稳了自己的身子,缩回了手去。
说时迟,那时快。就那么一个小小的犹疑,徐萍身子一偏,就往下滑下去。
顾勤走在他们前面几步,已经快到天桥底下了,感觉到不对的时候,徐萍已经因为巨大的惯性冲了下来。
顾勤想都没有想,立刻转身用手去接,他平衡极好,抱住了下坠态势极强的徐萍,只是雪太滑,脚崴了一下。
徐萍感觉到自己的冲力,站稳之后第一句话就问,“顾老师,你没事吧。”
顾勤扶她站好,试了下脚,“没什么事。”
冯京飞这时候也走了下来,问徐萍,“你,没事吧。”
徐萍非常淡漠,非常淡漠地看了他一眼,什么话都没有说。
那天的饭,吃得很不舒服。
顾勤走在前面,其实并不太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是,看徐萍和冯京飞的样子,也能推断出一些。
这不是他的本意,也没有想到,一切居然如此的戏剧化。
那天下午,顾勤给冯京飞调了座位,他特意去留意徐萍,徐萍将鬓边的头发捋到耳后,面无表情。
五班因为人少的缘故,其实是单人单桌,但大家总会有一个习惯上更近的距离,徐萍的新同桌,很巧,就是廖翊苇。
顾勤想,发生了天桥上那件事,他近期,都不好再过多地关注徐萍或冯京飞了。这和他的预计有些出入,但是,谁也不是造物主,他猜测不到全部的意外。还好,廖翊苇是很大气的女孩子,希望能对徐萍有点帮助。
事情发展到这样,他其实真的有些遗憾,在许多问题上,老师能做的事,真的太少,太少了。
他本以为一切可以告一段落,却突然发现,星期四的剧情,格外跌宕起伏,下午第一节课后,王钺息来他办公室,“顾老师,下午两节自习,排班会的节目。我和滕洋去音乐老师那练琴行吗?”
顾勤淡之又淡,深之极深地看了他一眼,就说了一个字,“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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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话,本来是刚才就打出来的,只是那一章的字数太长,百度不让发,发在这里,也一样:
看了你们的留言,我想说,无论七年前,还是今天,或者更久的以后,陆离流离都无比支持和诚挚地邀请大家提出不同意见。无论是鲜花还是砖头,我都一如既往的欢迎。
我是什么样的人,我们曾经经历过的一切已经证明,不曾和我一起走过的人,未来的时间,也会证明。请大家不要被一些断章取义的信息误导,因为我是那么那么的珍惜你们的意见,那么那么的欢迎你们与我一同成长。
别人的一个语焉不详的挑拨,不知情的你们一句无心的附和,都会让我觉得,无比的遗憾
孩儿们,尤其是曾经给我提过意见的孩儿们,不要因为一个故意捣乱的人,让你们草木皆兵,你们的由姐,没有那么脆弱
因为,在这个由姐的地方,由姐也要保护你们
因为有你们,因为,我爱你们
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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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点题外话:
这些话,其实我在回复楼里已经说过无数遍,但很多人都没有看到,统一在这里说:
第一,吧里很多都是中学生,请不要借用“自己”或身边人的所谓亲身经历,鼓吹早恋有益,早恋未必影响学习,早恋就算影响学习但人生有很多路体味这种美妙或挫折也未尝不可之类的言论。我说过了,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观点,但是作为教师这个角色存在的时候,请传达主流的价值观。你们不是教师,但这是个公开的地方,吧里许多学生。事实证明,早恋带来的影响因人而异,但,学业退步的比我要追逐那个人的脚步所以发奋图强的数量多得多,就单纯影响成绩而言消极影响比积极影响大得多。不要再用自己或自己身边的小圈子举例了,我不是老学究,你们说的我都认同。但是,在这个吧里,请不要误导别人。
第二,吧里很多都是中学生,请不要借用“自己”或身边人的所谓亲身经历,鼓吹学习无用,难道成绩就代表一切吗,初中不用学高三努力一年就行了,中学时代就是要好好享受啊,人生的意义有很多,只关注成绩太悲哀了诸如此类的言论。原因同上,在公众的地方,传达最主流的价值观。
或者大家会说,网上就是要言论自由,或者会说,你太小题大做,难道我说两句就影响别人一生了?我要说的是,对于孩子,怎么保护,怎么谨慎,怎么脆弱,都不为过。就当成是我小题大做吧,以后再遇到以上言论,将直接删帖,冒犯之处,在这里先请大家原谅。
谢谢!
十二章 班任更不易(3)
“一杯榛果可可,一杯炭烧,一份奶冻,一个芒果布丁,一个焦糖布丁。”滕洋心如鹿撞跟着男神去Honey自习,王钺息利落地点单,然后看她,“还要什么?”
滕洋想了想,“不要了。”
王钺息点头,对店主道,“暂时先这样,谢谢。”
学校附近的小店,几个大学生合开的,装修品味也比较符合很多女孩子学生时代都梦想过的要开的饮品店的样子,东西的口味和星级酒店自然不能比,但因为全是手工做的,又有一种别样的味道。
王钺息选的位置在最里边的拐角,临窗,视野开阔,但是却不会一进店就被一览无余,是个好位子。滕洋对这个时间这个位子还能被留着很意外。
学神放下包,特别自然地道,“今天先看物理。”然后,又递了一张纸过来,滕洋接过一看,和早晨的导学案几乎一模一样。
“这个做过了。”滕洋小声道。
王钺息点头,“我知道。”
摸不着头脑的滕洋被他那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吓住,不敢反驳,默默拿笔袋——粉色的毛绒绒的海豚笔袋,刚拿到小圆桌子上,滕洋就开始心跳。哎呀,海豚的尾巴有一点脏了,被看到了怎么办。他待会讲题,一定会坐过来的。现在收下去,会不会有点奇怪。
其实,完全是她杞人忧天,滕洋本就属于比较干净的小姑娘,又偏好粉嘟嘟的东西,就连上了初三,笔袋都是一周洗一次,笔袋里的笔,也会用湿纸巾擦。滕洋妈妈经常因为她每天把时间浪费在这些事情上而念叨。可越细心的女孩子,在喜欢的男孩子面前就越觉得敏感,分明是不盯着看完全发现不了的一个小灰点,倒让她坐立不安起来。
漂亮的女店主送上了饮料,“奶冻和布丁还要等一会儿。”
“没关系。”王钺息将榛果可可放在滕洋面前,自己端了咖啡。
滕洋脸通红,心不在焉的,“你喜欢喝炭烧?”
身为学神,王钺息也不明白她问这么一句话连耳朵都烧起来了是为什么,只是答道,“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只不过习惯点招牌的东西。”
滕洋笑起来,“那你怎么还点那些——”本来是羞恼,问出这句话来,却整个变成羞涩了。
男神非常淡定,“你和廖翊苇说的。”
气氛粉红。
男神的口气却突然严肃起来,“以后上课不要传纸条。”
滕洋端着可可的手突然一抖,浓浓的热可可洒在桌布上。
“快坐开。”王钺息顺手抽了桌上的抽纸擦拭,以防洒出来的可可流到滕洋衣服上。
滕洋真是窘也要窘死了。
好不容易擦完了,学神居然又慢悠悠地道,“银灰色。我喜欢简单的。”
滕洋这下是再也坐不住了。估计连雪靴里的小脚趾头都是红的。
怎么办,他说今天晚上去Honey——滕洋的字还是比较秀气的,用的是果冻笔,浅蓝色。
下面的一行字是用黑色中性笔回的——挺好的啊,东西好吃,气氛浪漫。
吃什么啊,我都紧张死了。
你喜欢吃什么就点什么呗,你家男神是土豪,吃不穷的。
再这样我不回了。
嗯。自然点就好。男生一般不计较这些的。咱俩点什么跟他就点什么啊。你不是每次都点焦糖布丁嘛。我觉得奶冻也挺好吃的。
那喝榛果可可他会不会觉得我没品位。
你又不是矿石要什么品位啊,放心吧,他肯定是以你为主,你喜欢喝什么、吃什么都行。是去自习,又不是去约会。
是哦。是去自习。那你说,我点芒果布丁,还是焦糖布丁啊。
也是去约会!大小姐,这个你自己决定。我要上课了!
马上就圣诞节了,你说,围巾到底什么颜色?!
你都问我八千回了。你不是说银灰的吗?大小姐,上课好吧。
可你说男生一般都围蓝色或者咖色。什么图案好啊。要不格子的,还是横条的,或者连环针那种。
亲,我再说最后一遍。只要是你亲手织的,他就该关门笑了好吧。上课!我刚换到这儿,老师盯着呢。公主殿下千岁千千岁。
滕洋想到自己和廖翊苇的纸条被他看到,整个少女心思全被戳破,真是恼羞成怒,嗔道,“你怎么这样!偷看我隐私!”
王钺息特别诚恳,“对不起。”上课就发现她和廖翊苇传纸条来着,扫地的时候,正好廖翊苇新换的座位底下掉着一张便签纸,一看就是滕洋的风格。姚老师一向不准在位桌里放书,每天的值日生是必须把位桌清干净的,大概是廖翊苇忘了扔,另外两张便签就在位桌里放着。既然是垃圾,咱们尽职尽责的值日生王钺息自然要以备检查,打开看看,不要把同学的重要东西扫掉了嘛。
滕洋看他认认真真道了歉,又不好意思了,好在这时候奶冻和布丁都来了,店主还送上两只小勺子。
王钺息看店主,“不好意思,我把饮料洒了。”
店主有三个,这个送餐的是笑起来甜甜的大姐姐,“没关系。要不,换张桌子。”
王钺息道,“不用了。就是桌布能不能先撤下来。不好意思。”
女店主笑了,“没关系,是饮料太满了是吧。”说着,还看在一旁发愣的滕洋,“没事儿的。我再给你们换一块。”
王钺息道,“谢谢。不用换了。我们做题,有桌布也不方便。不好意思。我一会儿把干洗费算您。”
女店主看他,“不用了。难免的嘛。”于是,王钺息端着饮料和小吃,女店主帮忙撤了桌布。
这样一打岔,两个人再坐下也没那么尴尬了,王钺息又说了一句对不起,把盛布丁的小碟子推到她那边。滕洋一下就不生气了。
“你吃啊。这个芒果布丁挺好吃的。”滕洋小声道。
王钺息也拿起了勺子,于是,开始长大的两个人切一块小小的布丁,甜甜蜜蜜。
如果幸福就是和喜欢的人坐在一间安静的小店里一起吃东西,那幸福对滕洋来说很短暂。如果幸福只是单纯的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无论做什么。那幸福就很漫长。
因为,男神吃了两小口之后就端着咖啡默默看着滕洋吃,然后在她吃完的时候毫不犹豫地把空碟子放在飘窗上,“做题。”
于是,滕洋就在幸福与纠结中,开始了今天的做题之旅。
可惜,今天早晨明明写得满满当当的学案,物理老师才讲过的经典习题,这一会儿,却是全都想不起来了。
滕洋做题的时候,王钺息就在一边看书,不看她,也不催她。
滕洋偷看了他好几眼,王钺息也不说话。只是下笔如飞地写着作业。滕洋眼睁睁地看着他半个小时做完一张英语卷子并两道物理大题,不禁又心跳起来。难怪青春杂志上都说,认真的男孩子最动人呢。王钺息专注的样子特别好看,全身上下自带柔光。
然后,光芒男神就抬头用他最好看的专注的目光看滕洋,“做完了?”
滕洋立刻觉得,还是温柔的时候更好看一点,嗫喏道,“有几题忘了。”
王钺息的话特别不客气,“所以,你早上根本不是听课,只是在抄笔记而已。”
滕洋冷不防被训,正想辩解,王钺息却已经坐到她身边来了。
男神的气息陡然靠近,滕洋就觉得,自己的肺活量还是太小。王钺息顺手拿起她的笔,在题目的关键地方画重点符号。
一字一字,条理清晰,讲题给她听。
滕洋只觉得,自己完全被他强势的温柔所俘虏,就好像Honey二楼的地基一直沉下去,沉下去。
“听懂了吗?”王钺息问。
滕洋慌得一塌糊涂,差点被自己卡在嗓子里的呼吸给呛住,哪能听到他在说什么,只是觉得,从来不知道他身上的味道这么好闻,清新干净,若有若无。
王钺息再一次看她,“听懂了吗?”
滕洋如梦初醒,却又恍若无觉。
王钺息看了她一眼,“我说过了,不许走神。再讲一遍给你听。”
这一次,王钺息边讲,边留意看她神色,还时不时地提些问题。都是早上刘仲才讲过的题,滕洋认了真,听起来也就格外容易。
王钺息讲完了,让她自己重做。重做过检查了,又在演草纸上出类似的题目让她解,直到滕洋完全掌握了才继续下一道。
冬天的天本就黑得早,更何况,时间对甜蜜的人总是格外吝啬。
王钺息刷刷在白纸上写了五道题目,折好了交给滕洋,“今晚的作业。明早一来放在我位桌里,都是讲过的题,不许错。”
滕洋完全状况外,看他点了呼叫器结账才问道,“现在回去吗?”
王钺息点头,“已经迟了几分钟。雪天路滑,我送你回家。”
滕洋于是恋恋不舍地收拾东西,暗暗发誓,今晚回家一定要把笔袋再洗一遍。
Honey的门面不大,店开在二楼,下楼的时候要走一段铺着地毯的长楼梯,两面都是墙,并没有扶手。王钺息整理钱包,叫滕洋,“等一下,我牵你下去。”
女店主和收银的男店主也是一对情侣,相视一笑。
依然站在青春尾巴的成年人,看中学生谈恋爱,一下就觉得心里像是有什么柔软的角落,起司蛋糕正在发着泡一般,如此甜蜜,如此纯洁,如此,羡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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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大家鼓励的话了,其实,我早都不生气了,想想,自己也有主观的地方,有点不好意思呢
最近都走剧情,今天有点时间,晚上会再更一章的,就当是谢谢大家对我的无限包容
爱你们~
乔乔,生日快乐!大沙发,带上小窝的鱿鱼丝们一起坐,抱~
十二章 班任更不易(4)
那天,王钺息到家已经快八点了。
王致靠在沙发上看着电视,王钺息打招呼,“爸,我回来了。”然后就看到顾勤从客厅另一边走过来,穿着家居服,“师叔,您也在。”
“去哪了?”顾勤问。
王钺息想了一下,然后道,“和同学上自习去了。”
王致抬起头,“吃饭了吗?”
王钺息道,“不太饿,一会儿我自己下碗面就行了。”
顾勤道,“你去换衣服,我做吧。”
王致也道,“张阿姨已经回去了,让你师叔弄吧。”
王钺息没有拒绝,“哦,谢谢师叔。”
顾勤是黄金单身汉,一个人住了那么多年,做碗面还是没问题的。时间紧,来不及揉面醒面了,打开橱柜,龙须面撮一把,两个炉盘,一个滚水里下面,一个烧红油,快刀刷刷切着葱,油红了,葱唰啦下去,满室葱香味儿,滚烫的油上浇醋,刺溜一下子,窜出市井的香,透着一股子烟火气。
面滚了,葱油醋一下浇上去,面也是香的。一锅子的面,葱是青的白的,味是酸的香的。
王钺息过来端饭,顾勤道,“慢点吃。”
手底下拌着榄菜荷兰豆,顺手将今天煮的虾和酱油碟子让他端出去。
王钺息一手端菜一手端饭,“爸,师叔,你们吃过了吧。”
王致,“嗯。”
顾勤,“当然。”
王钺息低下头,把菜端去餐厅。这还是他第一次吃师叔做得饭。排除他为什么今天到家里来的困惑,师叔的手艺,很是还行!
吃了饭洗了碗收了碟子,王钺息的手机就响起来。
“徐经理您好。”
“对,一定要星光粉晶。”
“我理解。要这么急,一定会贵一些的,没关系,品相好就行了。您发过来吧。谢谢。”
王钺息低头专心看图片。粉水晶的海豚吊坠,徐经理传过来七八个样子,都很不错。
他正低手划拉,顾勤就抽走了他的手机。
“师叔。”王钺息有一瞬间的慌乱,但很快又镇定下来。
“星光粉晶。贵一点也没关系。” 顾勤重复着他的话,把那几张图片挨个扫一遍,指着其中一个道,“这个不错。”然后,把手机还他,坐在师兄身边继续看电视。
王钺息回头看了一眼师叔,想说什么,终究,没有开口。“爸,师叔,我先回房了。”
一直到王钺息晚上出来给父亲洗脚,顾勤淡淡一句,“今晚为什么不练琴?”
王钺息低着头,“两节自习课的时候在学校练过了。”
顾勤,“哦。”
王钺息突然觉得有些心虚,默默帮父亲搓着脚。
等给父亲洗完了,王钺息看顾勤,“师叔,热水放好了。您要烫脚吗,我去端过来。”
顾勤看了他一眼,口气特别淡,“谢谢,不用了。”然后就对王致道,“师兄,我去睡了。”
王致随便挥了挥手,“去吧。”
王钺息跪在爸爸的拖鞋上,倒像有些怅然。
王致难得的把目光从肥皂剧转移到儿子身上,“惹你师叔生气了?”
王钺息想了好久,没有说话,最后,把爸爸的拖鞋都跪扁了才揉了膝盖坐在父亲旁边,“我知道师叔都是为我好,我也不想惹他生气。只是——”他说到这里又停下来,握紧了拳头,“爸,我会自己处理好的。一切,是我一肩挑起,我,必要一力承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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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在对不起大家,本来想着双更送你们的,结果——
有些事,是我没有处理好,也没有控制好情绪,导致写文的感觉有点跑掉了
抱歉,害你们久等了,抱~
十二章 班任更不易(5)
王钺息回房,才拿出语文练习册做了五道题,手机又响了。是经常一起打冰球的体校的男孩陈耀,“王钺息,周六有空没,我找到一个新场子,在闸关,特有意思。”
王钺息语气淡淡的,“不了。我周六有事。”
“什么事儿啊,一块玩呗,差你多没意思。”陈耀兴致勃勃地约他,还打算介绍两个朋友给他认识,实在不明白几乎是雷打不动一起打球的王钺息为什么要拒绝。
“不好意思,我要去图书馆。”王钺息知道陈耀可黏人了,不和他说清楚,他一定会不停催。
“你唬我呢吧。你附中王钺息啊,去图书馆!”陈耀才不信。
王钺息一点儿犹豫没有,“陪女朋友。”
陈耀一下兴奋了,“哦~~~哦。”哦了一个百转千回,然后道,“学神也有今天。漂亮吗?”
王钺息没说话。
陈耀自说自话,“肯定挺漂亮的。”
王钺息没否认。
陈耀着急了,“说说呗,什么时候带出来一块玩。我把我马子也带出来。干脆叫刘远方文梁他们都不打球了,我们这周带女朋友KTV去。”
王钺息道,“不用了。快中考了。先不和你说了,下次再约。”
“诶,别啊,说说什么样的呗,肯定也学习特好吧……”陈耀对平时一脸禁欲相的王钺息的女朋友非常好奇。他总觉得,经常一起打球的他们已经是朋友了。
“我还有作业,再次再约。再见。”王钺息非常干脆,却没有主动挂电话。
陈耀在手机那头抱怨,“每次都是这样,好学生啊。行了,你学习吧。白。”
王钺息听到那头的忙音,将手机放在桌上,却觉得有点做不进去题了。
滕小洋是什么样呢,他也说不准。漂亮吗?想起初一时候男生们选班花,也有人问他觉得班里女生谁最漂亮,那会儿觉得无聊没说话,但看了一圈,觉得除了少数的几个,班里的女孩儿长得都不错。最出挑的,大概是廖翊苇和沈雅静。男生们普遍也这么认为。滕洋吗?也漂亮,他知道学校喜欢她的人挺多,不过,那个小娇包,王钺息笑了,随便一逗就要发脾气,男生可都怕了她了。
想起自己的小女朋友,王钺息伸手抽出一张白纸,工笔细描,安安静静画出一株绿云来。小小的一个花苞,羞答答地躲在苞叶里,嫩的仿佛多看一眼都叫人心疼。
蚌壳捧的叶子,娇滴滴的花蕾,王钺息一笔一笔地画,画着画着,眉眼间就温柔起来。她是春兰中的名种,连盛放都是西子捧心之态,水要好,肥要薄,经不得一点风吹雨打。你可真娇啊,王钺息唇角噙笑。
王致敲门。
王钺息开门。
王爸爸扫了一眼他的画,“画得不错。”
王钺息有些不好意思。
王致随意拖了凳子一坐,“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他想念蒋元的时候,就会画玉海棠。蒋元去了九年,他的玉海棠倒真有几分国手水准了。
“挺娇的?”王致看他的画,问。
王钺息也坐下来,想了想,“还好。”
“你想好了?”王致把脚从拖鞋里抽出来,搭在王钺息床上。
王钺息到底是个孩子,又从来没有喜欢过人,本就是强撑着,如今更着了恼,害羞道,“您不是不问吗?”
王致将他的画拿在手里,语气格外轻松,“本来没打算问,谁知道,你还挺上心。刚才忙着看电视,忘了,和你说一声。今天去你文叔那儿,正碰上你上次烧的瓶子送到了,我自个儿带回来了。”
“是吗?”王钺息也惦记着这事儿呢,本想打电话问问文叔叔的,这两天偏忙忘了,也有些兴奋,毕竟是花了功夫的,站起来道,“我去看看。”
王致乐呵呵的,“你师叔挺喜欢的,一回来就看中了,说反正还没有得着好梅花,他先赏玩两天。”
王钺息重新坐了下来。
王致特别看热闹不嫌事大,“找他要去。”
王钺息对自己父亲的幸灾乐祸兼围观行为非常不爽,拿起笔,“我要写作业了。”
王致看表,“今天的作业实在有点多。”王钺息是谁啊,已经十点多了,平常这个时候,人家早练完了琴洗漱睡觉了。
王致伸了个懒腰,站起来,拍拍他肩膀,“瓶子不错。谢了,儿子。”说完就打算出去。
王钺息终于叫他,“爸——”欲言又止。
特地来表达谢意的王致一点也不厚道,“自己搞定你师叔,两不相帮就是帮你了。”
因为天气及某不知名原因,不再骑车上学的王钺息必然和留宿家里的顾师叔坐同一辆车去学校。
王钺息替师叔开了车门,等他先坐了驾驶室后座的位置,才上车坐下,毕恭毕敬的样子。
顾勤的态度和平常并没有什么不同,同一空间内,王钺息却觉得有些窒息。
“您其实可以稍晚一点来学校。”王钺息被罚搞卫生,顾勤又没有,本来就不用这么早。
“没关系,反正顺路。”顾勤的口气一如往常。
“快期末考试了,大家的状态都挺不错的。同学们都在努力。”
“嗯。”
“姚老师恢复得挺好,听说下周就出院了。”
“是。我前两天也去看她。”
“我——”
“我不主张坐车的时候背单词,但是不骑车的话,闭门养神,其实也不错。”
“是。”
于是,王学神开始闭目养神。
事实证明,黑暗真的可以令恐惧感增加一倍。
王钺息从来没有任何一个时候像此刻这么感谢他爸是土豪,雇得起司机买得起学区房啊,终于,到了。
“你先走。”顾勤下车,依然是公事公办的口气。然后,自己关了车门。
王钺息点头,已经抬脚了,却鬼使神差地转过身,“今晚还来家里住吗,顾老师?”
顾勤极为冷静,极为镇定地回看他,反问,“叫顾老师的意思是——”虽然这里是学校,但问这种问题,称呼明显有些错位。
王钺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有点着急忙慌,在176公分的身体里,有一个显而易见的部位开始发麻,特别无意义地亡羊补牢,“师叔。”
顾勤点了下头,然后给了王钺息一个更无意义的答案,“到时候再说。”
今天,依然有滕洋帮王钺息收作业,小姑娘红着脸,把一大摞作业本交给他,就匆匆去催其他课代表收作业的情况。
王钺息听到第六组的组长周锦特别不耐的声音,“收物理就算了,英语也亲自要。”
他抬头看了一眼,就见周锦把作业往滕洋怀里一塞,自己数语文练习册去了。
滕洋什么话也没说,继续和其他组长要作业。
王钺息走过去,“昨晚没睡好?”
“没有。”滕洋低头否认。
王钺息看着她眼睛里的红血丝,立刻明白了事情的端倪,深深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
第一节课下,趁着滕洋去汇报作业收缴情况的名单,王钺息找到廖翊苇,“买线在什么地方?”
“什么线?”廖翊苇并不打算让好朋友的惊喜提前被曝光。
“织围巾的线。”王钺息一点儿也不打算和她绕圈子,女孩子绕起圈子,一个念头转八万多次,心思连起来可绕地球一圈。
廖翊苇道,“你知道了啊。”
王钺息只是点头。于是,廖翊苇回他,“精品店都有卖的。”然后又加一句,“应该还没买吧,要是买了,她一定会说的。你喜欢什么颜色?”
王钺息没有回答,只是道,“谢谢。”
是啊,昨天晚上明明送她回家,廖翊苇说过,平时多练琴一个小时,她妈妈已经不高兴了。她不可能晚上再跑去买线的,那怎么眼睛还红得那么厉害,王钺息有点担心。
即使是学神,也猜不出恋爱中的女孩的心事。滕洋回家洗了笔袋之后,就开始上网找男士围巾的花式。王钺息说了简单的,但简单款也有好几种针法,一直查,一直比,比到滕洋妈妈催她到第三次,“怎么资料要查这么久,已经初三了”,滕洋这才关了机。可究竟选择哪种针法,她还是不知道。
王钺息眼睁睁地看着小绿云上课打了一个又一个哈欠,都气得想训她了,好容易熬到第五节英语课,还好,滕洋家虽然和自己家是两个方向,但是离学校都不远,一会儿一定要让她回去睡个午觉,这个样子,下午还怎么听课。
下课铃一响,王钺息就等着老师说class is over,没想到,何玫先说了,“滕洋,到我办公室来。”
王钺息想到今天早晨她意外地去收英语作业,突然,心里一跳。
十三章 教育大不易(1)
王钺息在教室里等着被召唤到办公室的滕洋出来,他等了有差不多五分钟,终于等到滕洋从办公室里出来,廖翊苇却先走了过去。滕洋什么话也没说,直接从廖翊苇身边穿过进教室拿书包,低头走路。
王钺息站在她要穿出来的过道口,一言不发。
滕洋依旧低着头,“让让。”
王钺息没动。
“让让!”滕洋发了脾气,声音明显有些涩。说着就要推桌子挤过去。
王钺息一把拉住她,将她拖进怀里,滕洋再也忍不住,伏在他肩膀上放声大哭起来。
从教室外面进来的廖翊苇关上了门。
她哭得撕心裂肺,整个人都贴在他身上,王钺息甚至能感觉到她胸膛起伏的抽搐。
王钺息只是抱着她,没说话,轻轻拍着她后背。
滕洋一直哭一直哭,把王钺息的校服都哭湿了。王钺息抱着她,实在觉得她再哭下去有可能哭出肺炎来。终于握着她肩膀,轻轻将她推起来,柔声哄道,“没事了。”
他一开口说话,滕洋的委屈就像决了堤的河,哭得更大声了,“我不是故意的。怎么办,怎么办?”边哭边握着拳砸着王钺息胸膛,拼命捶拼命捶,越哭越捶,越捶越哭。
王钺息任她打,等她渐渐冷静下来,才伸手抚着她后背,“好了,没事了。”
“你什么都不知道!”滕洋发了脾气。一把将王钺息推开。
王钺息只是再迈一步,轻轻捧起她的脸,用大姆趾侧边的指腹替她擦去脸上的泪珠,温柔却坚定地说,“我什么都不知道,可是,你,不许哭了。”
滕洋一把抱住他,“何老师发现了,顾老师也会知道的。怎么办!”
她今天梳得是近年来非常流行的姬发式,花苞不太高,王钺息轻轻揉了揉她发心,“一切有我。”
滕洋的声音依然带着哭腔,“你又能怎么办!”
王钺息从校服口袋里拿出纸巾,滕洋伸手夺过来,王钺息静静等她擦完了眼泪,才道,“已经哭够了,就让我来想办法。作业没有写?”
他虽然用的是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她是学习委员,本来只用等课代表把六摞本子整好在她眼前过一下就好。她却越过课代表自己去和组长要作业,再将各组的作业重新给课代表。她是从来没有不写作业的黑历史的,她的组长自然以为把这一组的本子交给她她就会把自己的也放进去。她收齐了六组,把自己这组的夹在中间,课代表更不会去看,甚至于,老师也可能不会发现。王钺息本来也没想到她会这么过的,早晨虽然觉得奇怪也没在意。如今联想一下,就很清楚了。
这个笨蛋,王钺息在心里想着。就算没写,凭着她平时的表现,只要和何老师说一声就行。就算她不好意思说自己没写,提前跟老师打个招呼说是没带中午补上,哪怕何老师不信,也一定会给她一次机会的。可她偏偏好面子,不敢让人知道自己没做作业,企图蒙混过关。真是一朵笨花。
滕洋哪料到王钺息一下就猜到了原因,想起早上的一番做作,更是丢人的不忍回顾,又羞又愧,刚止住的眼泪又要撞出来了。
王钺息却在她哭之前轻轻捏住她嘴唇,“皮肤会裂掉。”然后,静静看着她,把已经滚出来的一滴泪珠子用另一只手擦掉才松开。
滕洋像是被捏疼了,自己揉了揉嘴唇。
王钺息笑了,滕洋又难受了,一拳打过来。
王钺息顺势握住她手腕,“嗯?”
滕洋又生气又委屈,拼命抽手,却抽不回来,王钺息看她,“我问你话呢。”
滕洋虽然任性,可王钺息一认真她还真不敢再闹,心里毛毛的,只好在喉咙间嗯了一声。
王钺息得到了答案,松开了手,她的小粉拳头立刻招呼上来,特别重的一下,砸在王钺息胸膛上,都听到声音了。
滕洋吓了一跳,“你怎么不躲?”
王钺息指着自己胸膛,“二十多下都捱过来了,还躲什么。”
滕洋又脸红了。
王钺息顺势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下,还给滕洋让出一个座位来。滕洋也坐了。
王钺息看她,“和何老师道歉了吗?”
滕洋摇头。
王钺息正想说怎么能不道歉,却立刻想到她肯定是一进办公室就开始哭了,什么也没说。“中午把作业补上,下午早点来交,和何老师道歉。”
滕洋虽然低着头,可听到他的解决方案又犯难起来,“怎么说嘛。下午顾老师肯定在。”
“那也要解决问题。”王钺息特别果决。
于是,小娇包又要哭了。
王钺息沉下脸,“滕洋。”
小绿云现在真的是带着露水的小绿云了,“怎么说,怎么说得出口!”
王钺息看她,格外严肃,“自己做错了事,为什么说不出口。”
滕洋赌气,不理他。
王钺息看表,“马上二十了。中午也别睡了,时间不多,走吧。”
滕洋不动。
王钺息伸手牵他,望着她的眼神无比认真,“不单是你的错。我也陪你罚一遍,不许闹脾气,嗯?”
滕洋被她拉起来,却是有些不服气,“你哪有错,为什么也要写。”
王钺息的目光深邃如广海,语声却温柔如细沙,“我哪里有错,你难道不知道?”
护花使者已经感觉到小绿云的脸要红成绯扇,立刻止住她的心猿意马,“没有下次。”
滕洋虽然受不了他训,可心里就是怕他,只好委委屈屈的,“知道了。”
于是,王钺息松开了握着她的手,去她位桌里拿了她的围巾和帽子,“以后再生气,也不许动着自己。这个,也没有下次。”
滕洋把自己的东西一股脑儿地夺过来,整了一阵,却要把帽子摔在他怀里,自己系围巾,王钺息等着她系好了,再把帽子给她,自己则折返去拿了英语书和一个草稿本。
滕洋虽然知道他为了陪自己甘愿罚写,可还是觉得有点舍不得,小小声道,“我会补的,你别这样。”
王钺息根本不接这个茬,只是催她快一点,关注了教室的门。
原本等在门外的廖翊苇在确认有男神护航好朋友已经不哭了的五分钟前先走了,王钺息拿着课本,和滕洋并排下了楼。出了学校门口的小巷子,立刻打车送滕洋回家。
下午,滕洋咬着嘴唇将补完的英语作业交给何玫,张了好几次口,一句对不起还是没有说出来。
何玫倒也不是教条的老师,她其实也是因为和顾勤说好,最近要格外关注滕洋才会留意她的作业。滕洋小女孩心思,写作业都用粉蓝色的果冻笔,写一手漂亮的花体英文,只要老师留了心,很容易认出她的作业来。何玫批完了五班全部的本子,都没见到她的,课代表又明明说都交齐了,叫过来一问,小姑娘又不是身经百战的人,很快就暴露了,哭个水漫金山。何玫其实也发现她最近的状态很不好,但因为和顾勤说好了,不要逼得太急,于是,也没难为他。
下午第一节课,王钺息打报告进办公室,正巧顾勤正在和何玫讨论滕洋的事,看到王钺息进来,顾勤便回了自己座位。
王钺息这次站得位置距离顾勤比往常都近,顾勤鉴貌辨色,知道他有事相求,扬声道,“怎么?”
王钺息低下头,却一点儿犹豫也没有的说出自己的请求,“顾老师,滕洋不是故意的。今天下午的班会课,能不能,不提这件事。”
这件事,顾勤其实本来也没打算提。滕洋原就很敏感,更何况,又是现在这么一个时候,顾勤是最知道,初中生最可怕的问题就出在心态上。对滕洋这样从小顺风顺水惯了的女孩子,更要慎重。滕洋和王钺息的事,绝不能操之过急。他做了这么多年的老师,很多事,他自有分寸。他也不信,深谙他性格还制定出一整套战术的王钺息会想不明白这个道理。可今天还是跑到他办公室来公然提要求,顾勤抬起眼,定定,定定地看着他,就说了一句话,“王钺息,不要,恃宠生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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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在不好意思,更迟了~
十三章 教育大不易(2)
那天的班会课,顾勤没有批评任何人,只是就班里近期的小问题做了简单的强调。又发下大家上次交上来的期末考试目标,让大家根据这两周的复习状态给自己打分。
滕洋看到自己写的目标是:希望考进前三名。心里一下就难过起来。现在这种状态,怎么可能会有前三。
这个任务的时间其实并不长,顾勤也不是多话的人。简单总结两句这周表现不错,又鼓励大家下周继续努力之后,重新手上计划表,就把时间交给秦历炜了。因为下周的周四要班会展示,还有其他地区的老师们来参观,大家在几个班委的带领下又走了下流程。
大概是因为做贼心虚,也或许是因为时间太短,反正无论王钺息还是滕洋,都没有再提去琴房练琴的事。
班会这种课,如果老师要骂人,一定很漫长,但用来排练节目,就显得很紧凑。顾勤站在讲台上宣布了下课,王钺息立刻跟出去,走廊里,低低叫了一声,“师叔。”
顾勤转过身,王钺息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却还是坚定地说,“谢谢您。”
顾勤满含深意地看了他一眼,特别恨铁不成钢地说,“你是一定要逼得我在这里动手打你吗?”
王钺息被他一句话镇住,到底还是愧疚多起来。其实他也猜得到对滕洋这种敏感的性子,师叔估计是不会当众批评的,可是,看她害怕的样子,他,不能冒那个万一的险。这么冒冒失失的,师叔很失望吧,对自己。哪怕这些天,和他绷了这么多天,还以为是胸有成竹,其实,早都自乱阵脚。王钺息长长叹息,是不是有一天,终会证明,过来人的经验才是对的。
王钺息攥住拳,顾勤早已回了办公室,他想了一会儿就转身回班,进教室第一眼,就看到滕洋。
王钺息一直知道,她的眼睛很大,很漂亮,可是,当她用那样的眼神望向自己,却还是瞬间就心疼了。她就像一只美丽的小鹿,即使不哭,眼里也自然带着水光。她是那么的担心她,又那么的怕。可是,她却什么也不敢说。王钺息心脏最尖端的那个地方,就像长出了一簇一簇的春草来。嫩嫩的,绵绵的,池塘生春草,处处怜芳草,遥看近却无的那种草。
王钺息向她走过去,“我要搞卫生,你一会和廖翊苇一起回家。我今晚打电话给你,明早,一起去图书馆自习。我七点半过来接你。”她不是笨的女孩子,可是,她既然依赖,他自然要把一切都安排好,“昨晚的物理题目做得很好,一个都没有错。今晚看一下圆的部分,我明天会问。”
他说了这么多,滕洋却只说了三个字,“我等你。”
王钺息正想劝什么,就听到秦历炜叫他,“王钺息,一起淘拖把。”
“马上。”拖地不是秦历炜的活,王钺息也知道他是在解围了。他继续看滕洋,“顾老师已经在盯我们了,不要任性。”然后就叫早都收拾好书包的廖翊苇,“稍等下,和她一起走。”
廖翊苇背着书包过来,滕洋还是那一句,“我等你。”
王钺息只是道,“我明早来接你。”
廖翊苇拉滕洋,“走吧。”
滕洋就是担心,他总觉得,王钺息下午怪怪的,尤其是刚才,顾老师明明走了还追过去。
王钺息看她站在那里就是不动,秦历炜又提着两个拖把在讲台上等着,尤其今天更让顾勤很不高兴,还要这么高调也太嚣张。她知道滕洋担心他,可是,有的事情他不必解释,因此,这次是用有些严肃的口气,“乖乖回家,我没事。”
“你骗人!”滕洋声音一下大起来,连讲台上的秦历炜都听到了。
廖翊苇觉得在学校里这样太明显了,碰了滕洋一下。
王钺息看她正正经经生气的样子,不知为什么,居然觉得还蛮可爱的,忍不住笑了。滕洋的脸绷得更难看了。
小娇包生了气,王钺息也和缓了神色,“听话回去,先练琴,再看书。明天我会抽查。”
滕洋还是不想走,王钺息终于拿出杀手锏,“不用廖翊苇陪你去买毛线?”
滕洋被点破心事,脸腾地一下就红了,犹犹豫豫好半天,想到时间紧张,终于忍不住,“那你晚上打电话给我。”
“嗯。早点回去,路上小心。还有,我要最简单的样子。”王钺息吩咐完了就上讲台,接了秦历炜手中的一把拖把,出去了。
秦历炜和他并排走,穿过中厅,快到水房那一段,才低声道,“不管你觉得我是多事,还是别的什么。王钺息,你和滕洋,真的已经太明显了。”
王钺息没说话。
秦历炜加一句,“连外班的人也知道了。”
王钺息进水房,把拖布放进水池里,水开到适中位置,秦历炜紧随其后,“我不知道你究竟怎么想,但是,冯京飞和徐萍,已经分手了。”
王钺息终于转过头,看了秦历炜一眼,似乎是信口回应,又似乎是已经决定,“我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想,只是,我和她,只要她不说分手,我,绝不放手。”
“good luck.”
那天晚上回家,王钺息并没有等到师叔,他在和父亲一起吃饭的时候,甚至还忍不住问了一句,“这个冬瓜盅是师叔喜欢吃的,他怎么没过来?”
王致的回答毫无人性,“他只有打算过来才提前跟我打招呼,不来又不用请假。”
“哦。”
王致看儿子低头沮丧的样子,终于没有完全泯灭良知,“不过,他今天说晚上要来,已经吩咐门口了。”
“那,师叔什么过来?”王钺息追问。
王致夹了一片顾师叔没吃着的冬瓜,“你不是要给他介绍师婶吗?如果成功的话,你以后就问她啊。”
那天的晚上,是惴惴不安的晚上。
88个黑白键起起伏伏,演绎着他彷徨不知所措的心事。每一段旋律在脑海中似乎都会交织成一个故事,而每一个故事都以堂吉诃德一般的可笑失败而告终。他不知道为什么今晚旋律在他脑海中会是那么奇怪的画面演绎,只是他知道,他弹得实在是烂透了。
于是,索性让自己更疯一点,用《野蜂飞舞》将心绪放纵到极限。
弹到后背湿透,连内衣都被黏住的时候,王钺息终于觉得不可以这样。起身换了件衣服,平复呼吸,坐下来做数学题。
做卷子的时候,王钺息几度怀疑师叔会不会敲他的门。尤其是八点半到九点半那一个小时,他几乎是每隔五分钟就要看一次表。当他终于做到第三问发现题目没法做,回头检查却看到自己居然连最简单的第一问都算错了,他知道,今天的状态是真的不对。
王钺息用了整整一分钟来深呼吸,完成了那一套数学题。然后,打开门。去盥洗室为父亲准备热水,这一次,甚至没有等到插广告。
王钺息一放下盆子就问,“爸,师叔还没回来?”
王致把脚伸进温度适宜的热水里,舒服地呼了一口气,才淡淡回一句,“早都回来了,在房间里。”
于是,王钺息泼着水花,忍不住担心,他,会不会觉得,我在逃避。
“咚、咚、咚。”三下。
“自己开。”顾勤的声音。
王钺息推开门,又转身用双手关上,呆站在门口不敢多走一步的他只看到坐在桌前的顾勤挺拔的背影。他攥着拳的双手握紧又松开,终于安定,“师叔,请问,您现在有空吗?”
面窗而坐的顾勤转身,声音舒缓而平静,“我正在等你。”
王钺息目光向下,心突然一抽。
师叔的手里握着的正是——一段藤条。
十三章 教育大不易(3)
王钺息目光向下,心突然一抽。
师叔的手里握着的正是——一段藤条。
顾勤起身,坐在了大床斜对角的海绵沙发上,翘起脚,舒服地靠着,手里依然握着那根藤条,“进来吧。”
王钺息往进走了几步,站在顾勤旁边。
顾勤抬眼看他,“我们聊聊,就在这里。”他用手中的藤条虚指了下大床的位置,问,“你坐还是站?”
王钺息没坐。
顾勤眼前的王钺息,穿得是一套浅灰色的家居服,非常宽松自在的样子,大概是纯色的缘故,勾勒得他身形格外颀长。他向前走了半步,离顾勤更近了。
顾勤似乎能感受到他的诚意,也没有刻意再摆师叔架子,轻声叫他,“王钺息。”
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什么,那种叫他的发音和方式,王钺息总觉得很像父亲。王致是不会打他的,但是,当他觉得自己有一些事做得的确不好的时候,就会这么叫他。然后,王钺息发现,自己居然很习惯,一点也不反感,于是他也回应,“师叔。”
顾勤点了下头。
短暂的沉默。
终究是王钺息先开口,“师叔,对不起。”
顾勤的态度很平静,可是语气不算太柔软,“对不起,因为我是老师,还是师叔。”
王钺息低下头,想了想,“都是。”
顾勤道,“情之所至,情窦初开,不能算错。”
王钺息沉默。
顾勤道,“我没有在和你生气。我只是说,这件事,我和你,包括——她,本身都没有办法控制。”
王钺息还是那句话,“对不起。”
顾勤款款道,“你不是小孩子了,你也不是那个所谓的优等生王钺息,我不用去循序渐进诱导你,你告诉我,这件事,没有状况百出,更不会剑拔弩张,就这件事本身,你觉得,你有没有错。”
王钺息没有说话。
顾勤看他,“是不会答,还是,怕答了我会不高兴。”
王钺息舔了下嘴唇,喉结滚了一下,低声道,“我明白老师——”他顿了一下,“和师叔的立场。”
“嗯。”顾勤示意他继续说。
王钺息咬住嘴唇,瞬间又放开,面前的人是他师叔,不管他手里是不是有一条他推断有可能是藤条的刑具,至少,目前,他们是平和的交流的状态。他是他的师叔,他做一切都是为他好,所以,他的想法,他更不能隐瞒。
“谈恋爱这种事,没有班主任会喜欢,不管,有没有影响学习。”他说了这一句,不知道为什么,心就是一跳,好像那个可怕的刑具就要敲在他的屁股上一样,却还是依然道,“更何况,还真的影响了学习。”
“嗯。”顾勤只是点头,静静听他说。
“一般的家长,也会反对的。”他似乎很困扰,望着自己的师叔,又觉得有些犹豫。
顾勤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很快抓住核心,“想到滕洋?”
王钺息没回避,“她爸妈要是知道了,一定不会答应的。”
“想求我不要告诉她家长?”顾勤看他,就是很平和那种问。
王钺息今天被警告不要恃宠生骄,突然间有点不敢答,好半天,才措辞道,“如果不是真的特别有必要的话,还是希望,希望她爸妈越晚知道越好。”
顾勤并没有骂他,反是聊天那种语气,“有想过,要一起多久吗?”
王钺息摇头。
顾勤也知道,自己问了句废话,中学生的恋爱而已,女孩子或许会充满憧憬,激动的时候想着要嫁给他,但细想想都觉得太远,男生就更没有那么多想法了。他们离法定结婚年龄都还有七、八年。“有没有想过,最坏的结果会是怎么样?”
王钺息点头。
顾勤静静等着他说。
“刚开始,没想那么多。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喜欢她,我只知道,我不想看见她哭。甚至,有一点点的可能,我能想到的一点点的可能,都不要让她受委屈。她对我好,我愿意接受,也愿意——”他想了一想,给了一个词,“回馈。”
顾勤看他,“你觉得这是喜欢吗?”
王钺息站着,他坐着,王钺息很容易看到那枝藤条,每到他觉得危险的问题的时候,他就会觉得身后凭空抽一下,却还是很快回答,“我没有喜欢过人。但是,我知道,就是喜欢。哪怕一开始还懵懵懂懂,可是现在,我确定,就是喜欢。”他看着自己师叔,“我不知道十年以后怎么样,但我确定,现在的她,就是我认定的那一个。我愿意保护她,尽我全部的努力,也,也希望——”他看顾勤,“其实我很担心她,也想问问师叔,到底应该怎么做。”
顾勤看他,没有任何的犹豫,“你两个星期以前问我,我的确可以教你怎么做。现在,你和我,都知道不可能了。”
王钺息也明白,他攥紧了拳头,低下头,恭恭敬敬地请求,“请您责罚。”
“为什么?”顾勤看他。
“这个世界上,很多东西都情有可原,可是,那不一定是对的。就像允许越位足球一定更好看,可就是不可以一样。师叔没有问我,谈恋爱是对还是错。我们都是要守规则。”王钺息低头。
顾勤看他,“所以,你一早就想好了。”
王钺息摇了下头,他没有什么特别亲近的朋友,这些话,也一辈子都不会对别人说,师叔认真地听他的想法,他就会诚恳的回答,“刚开始的时候,不会想这些。等到开始想这些的时候,其实我自己也知道,除了挨一顿打之外,什么都不能做。”他抬头看顾勤,“我和滕洋的事,让您很为难吧。”
顾勤想了想,“还好。就算你不是我侄子,也一样要处理这个问题。早恋,尤其是你们这种情况,班主任都会为难。”
“请您帮帮她。”王钺息是认真的请求。
顾勤看他,等他说。
王钺息道,“她的状态有些不好。今天的事,其实您也知道。她,毕竟还是个女孩子,有一点风吹草动,自己就会吓唬自己了——”
顾勤看他,“你喜欢她。”
“是。”王钺息非常干脆。
“所以,你怕如果你提分手,或者说,冷落她,她的状态会更差。”顾勤的表情带着点审视。
王钺息否认,“那是在给自己借口。我是真的喜欢她,她也喜欢我。”他特别认真地看着顾勤,“您可以打我,骂我,怎么重罚我都没关系,可是,当我确定我们互相喜欢,我解决问题的方式就绝不会是和她分手。”
顾勤看他,特别认真地说,“如果你是我儿子,我就立刻给你一巴掌。但是,也会在心里,为你骄傲。”
王钺息却只是苦笑一下。
顾勤很快回到节奏中,“说说你现在的计划。”他太了解,王钺息绝不是个只有一腔热情为了他的伟大爱情不顾一切向前冲撞的愣头青。
王钺息道,“起初,我以为我可以控制。后来,我才知道,我连自己都控制不了。你以为你可以理智,其实只因为你并没有喜欢她那么多。我上课都会忍不住看她,想她,怕她没有在专心听课,她——”他的确没有任何打算瞒着顾勤的地方,也不必瞒。他不止是来请罚的,还是来寻求帮助,“她喜欢我,明显比我喜欢她更多。或者说,喜欢我这件事,给她带来的影响远比我喜欢她大。”
顾勤是个好听众,他也承认,王钺息的确是很冷静,很聪明。在他用了百分之九十的心力去喜欢她的时候,至少还有百分之十的理智,那种属于天才的天然的控制力像一只无形的抓手,抓住他,逼迫他必须去考虑这件事的未来。
王钺息道,“我的想法是,现在正是最好的时候。我和她,都是。我有时候会有些担心,怕她成绩这样下去,瞒不过她父母不说,她自己也会难受死。可是又想,这种满脑子都是对方的状态,应该在稳定了之后,会更好。”他是一点也不防着师叔,“我会向她表白,正式确定我们的关系。然后,一起努力,考好的高中。”
王钺息说完这些,就看着顾勤,顾勤就在那一刻觉得自己一定要负起这个责任来,王钺息已经给了他目前能够给的,全部的信任。这个高傲的小孩,在被他威胁或者说是对立的时候,没有选择对抗,而是选择相信他,他突然有一种,此子日后必成大器的震撼。他知道王钺息优秀,可实在不敢去期待一个十三四岁的初中生,他的优秀居然到这种程度。只是,他并没有太大的表情波动,只是用很被值得信赖的口气说,“已经是目前,能挽救的,最好办法。”
王钺息点头,“我能帮她的前提,是我自己先不能乱。”他看顾勤,说了一些细节,“我制定了一个期末考试的复习计划,每天单独为她整理复习提纲,给她做测试,补习,也提醒她,上课多注意。”
顾勤道,“可以。”
王钺息长出了口气,“结果可能并不一定很乐观。不过,我想试试看。”他看他师叔,“其实,女孩子谈恋爱是比较容易分心。我想过了,也——”他没有往下说,但他的确是特别认真的思考了这个问题,“刚喜欢上的时候,心思比较多。吵架,出状况的时候,更影响状态。所以,我觉得自己应该能比别人处理得好一点。”有些话,对顾勤也不必说那么多。他在确定喜欢上滕洋的那一刻,已经在为他们的感情发展考虑。他会尽他所能,给她最好的,让感情很快进入平稳状态,然后,甜甜蜜蜜,回归正轨,把彼此陪伴当成习惯。他知道,他的小绿云比谁都娇嫩,都任性,所以,他更要对她花一百分的心思,决不让她出状况。他没有谈过恋爱,但是,他见过别人恋爱,那些一般男孩子会犯的错,他绝对不犯就是。他各个方面都是一流,照顾自己的女朋友,就更应该做到最好。
顾勤却并没有那么乐观,只是,有些话,现在却不到说的时候,因此他只是道,“可以。尽自己努力去做,别有遗憾。”
“嗯。”
王钺息嗯过之后,事实上,气氛一下就冷下来。因为,两个人都知道,谈心,交流,现在都已经结束了。这件事结束了,另外一些事,就到了该开始的时候。
王钺息手贴着质地优良的家居裤,站端正。和刚才聊天,完全不同的姿态。
顾勤也挺直了脊背,表情严肃起来。
有些等待,一触即发。
触发第一根弦的,是顾勤。
他,站了起来。
王钺息腿后一抽。
顾勤单手拿藤条,“既然,道理你比谁都明白,现在,说说你的错。”
“我——”王钺息张口。
“咻!”一记藤条,毫不留情地抽下去,就抽在大腿后侧。
疼,原来,这就是疼。
锐利的,刺痛的,无法抵挡的,不能设防的疼。王钺息正在长成的少年的清俊五官完全抽在一起,藤条抽下来的一瞬间,就像整个人的意识被撕裂了。
他被戒尺敲过,被皮带打过,可是,他竟觉得,直到今天才知道,所谓的疼,究竟是什么。
原来,这才是惩罚,以前的,只能说是教训。
从严肃,到严厉。
顾勤的声音很低,他音质音色原就是很有气势那种,他用藤条抵着宽敞的大床,藤条的尖端在柔软的床垫上戳出一个窝,他的语气,比任何时候都要随意和理所当然,却又无可抗拒,“趴那去,一条一条,想好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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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要卡拍的意思,只是顾勤的教育方式就是这样,或者说,我这篇文的教诫理念就是这样。先讲清楚道理,再罚。
十三章 教育大不易(4)
顾勤的声音很低,他音质音色原就是很有气势那种。他用藤条抵着宽敞的大床,藤条的尖端在柔软的床垫上戳出一个窝,他的语气,比任何时候都要随意和理所当然,却又无可抗拒,“趴那去,一条一条,想好了说。”
王钺息抿住了唇,却终于没有抗拒。走到床边的时候,有点犹豫,究竟应该怎么趴下去,羞涩加上局促,倒是让顾勤有些心疼了。他那样游刃有余的人,短暂的十四岁生命里,应该没出现过比这更难堪的体验了吧。于是,顾勤又用藤条点一下床边,“手臂伸直,撑好。”
王钺息自己都不会想到,听到这个指示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居然是——还好。同时,太过敏锐的他也意识到,和上一次伏在枕头上的家长教育不同,这一次,更偏重是教育。
王钺息伏下身子,用双手撑住柔软的床,顾勤手中的藤条就悬停在距离他身后一尺的地方。
王钺息的呼吸陡然加快。
“倏!”不重的一下,敲在他臀上,提醒更多过惩罚。
王钺息一痛,眉头皱了一下,很快领悟到如果不说话会被打得更惨,立刻道,“为了这个年纪,这个身份,做不该做的事。”他说到这里声音有一个短暂的停顿,然后才说,“请您责罚。”
“几下?”顾勤的声音很稳定。
王钺息想了想,似乎是在找一种什么样的状态,顾勤这次没有再催,等了他好一阵,王钺息才微微侧过了头,又意识到自己没有资格转过身去,低声道,“十下。”语声又是一顿,“可以吗?”
顾勤的回答是——
“自己数着。”
“咻!”
扬手,挥鞭,落。
干净利落,没有一丝犹疑
“一!!”第一下,王钺息就喊了出来,他想到会疼,他没想到,会这么疼。
疼得钻心。
“二。”他的声音是往下沉的,几乎咬住牙。
原来,所谓惩罚,就是这种姿态。
细的,锐的,一下下去抽破了风的。很疼,疼在皮肤的外面,会让人忍不住想挣扎。
“三。”王钺息攥紧了床单。
“四。”王钺息手滑了一下。出太多汗。
第五下,王钺息哭了。而整个的疼痛,事实上还停留在臀峰的位置。
比之顾勤的办公桌,床并不算高,撑在那里的王钺息,自然的屁股就翘起来。顾勤每一藤条抽下去,王钺息都像是无处可躲,疼痛就那么自然和犀利地被他承受起来,眼泪无声地掉,落在雪白的床单上。
顾勤似乎觉察到了什么,却只是道,“报数。”
“五。”他的声音并没有哽咽。
“咻~!”扬鞭,王钺息的腿习惯性得一抽,顾勤一鞭敲下去,正贴着刚才的伤。如果脱掉裤子看得话,会看到整齐的鲜红色的伤痕。
王钺息的冷汗滑进嘴里,咸的,他说,“六。”
顾勤贴着伤痕,又是一鞭子。
“七。”
顾勤再扬鞭。
“师叔——”
顾勤停下。
王钺息抬起左手,用手背擦了下脸上的汗,犹豫了一秒,小声请求,“我想挪一点。”
“嗯。”顾勤答应了。
王钺息放开手,打算向旁边走一步,才一抬脚,就是一个趔趄,他很快稳住,顾勤亲眼看到,刚刚被他撑着的被单的部分,是两团非常明显的汗湿的手印,难怪他握不住。
王钺息往右边挪了一步,重新撑好。
顾勤没有马上扬鞭,问道,“现在,知道错了吗?”
王钺息点头。
“啪!”一藤条抽下去,非常重的一下。
王钺息愣了一会儿,然后报,“八。”
顾勤道,“这下不算。”
王钺息左手攥紧了床单,隐隐有些委屈,还有不甘。没有挨过打的人,总觉得十下十五下差不多,就是二十三十估计也一样。可真正伏在那里,藤条抽下来疼在身上,就是一下,也是受不了的。
顾勤在空中虚虚挥了两下藤条,就让王钺息的臀条件反射地又向前缩了几厘米,顾勤要再打,王钺息的声音几乎是撕裂似的,“我知道错了。”
“错哪了?”
王钺息此时再也说不出什么违反规则之类的心灵鸡汤式的废话,只是道,“在不应该的时间,做不应该的事,自己,也未必能够承担到那个结果。”
“咻啪!”一藤条,顾勤说,“说得对。”他站在他侧边,几乎是环住他的腰,右手执鞭,王钺息整个人像是被围困在一座城堡里,顾勤的声音充满压迫感,“等你真的尝到这件事情,就会知道,这时候能趴在这挨几下,是最好的结果。数着!”
“八——啊!!”
“九!”
“十——!”
顾勤一抽了手,王钺息就跪倒在地上,眼泪、冷汗糊了满脸,顾勤顺手就是一藤条,抽在他背上,“起来!”
王钺息只觉得自己身后完全被撕裂了,疼,扒皮抽筋的那种疼,他觉得那些藤条带下来的劲风都被抽进了皮肤里去。
起来?完全起不来。
顾勤就站在他身后,一只手握着藤条,一只手负在背后,异常冷静的姿态,“王钺息,我不喜欢玩三个数的游戏。再不起来,刚才那十下,废了。”
他说话的腔调有一种隔岸观火的冷漠,语气中的寒意,甚至不来自威严,王钺息知道他绝不是个开玩笑的人,狠掐了一把自己大腿撑着床站起来,犹豫了下,还是双手贴裤子站着。
顾勤口气淡淡的,“转过来。”
王钺息转过身。
顾勤看到的他,倒不算太狼狈,只有一颗颗细密的汗珠沁在鼻尖。
顾勤站在他对面,特别冷静地问,“还有什么错。”
他问话的时候,王钺息就觉得身后的伤一丝一丝地灌进了冷风一样的疼。
顾勤看他,“怎么,还要我问吗?”
“我不该和师叔顶嘴,也不该和师叔提不合理的要求。”王钺息很快就说了。
顾勤点了下头。
王钺息好怕,因为刚才的经验,他太担心他的藤条因为自己没有回应而突然抽过来,王钺息试探性的看他,张了下嘴,似乎是w的口型,又很快变了,“七下,可以吗?”
顾勤却只是道,“在这之前,跟我讲一下,你认为你的错,还有哪些。”
王钺息的心又提了起来,其实针对这件事,他的确想过很多,但思考更多的都是今后究竟该怎么做,完全没有想过错误之类的东西,刚才的两条错误,已经是他意识里面最清晰的部分,别的,他的确没有什么太多的认识。他低着头,目光不可避免地扫到顾勤手里那根藤条。真真实实地体味过那种痛,此刻再也无法冷静。他自己都能感觉到,发根处的汗水在拼命地涌出来。
顾勤的眉头皱了起来。
王钺息吓了一跳,立刻道,“师叔对不起。”
顾勤轻轻点了下头,“你可能还没有冷静地思考过。”
然后,抬起手中的藤条,王钺息一抽。他却没有打,只是指了指距离门口最远的墙角,“我给你三十分钟,仔细想一想。想清楚了,我们再说。”
“师叔——”王钺息有些犹疑,作为优等生,比挨打更难熬的,就是面壁思过。
顾勤看了他一眼,“王钺息,我是希望你明白,这是作为长辈,真心的在给你机会。我如果想罚你,就不是站着。”
“是。”王钺息吓了一跳。鞠了一躬,向顾勤的墙角走去。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鞠躬,似乎是身体本能地要这么做。
顾勤等他站过去了,便将藤条顺手扔在沙发上,王钺息的肩胛骨抽了一下,顾勤打算出门,王钺息莫名地松了一口气。
然后,就是一声非常严厉的呵斥,“肩膀打开,后背直起来,腿绷紧,状态不许松!”然后看都不看他一眼,“如果我半小时之后进门还是站成这个样子——”
顾勤,关上了门。
十三章 教育大不易(5)-1
顾勤从小被教育站有站相坐有坐相,经常打完球稍稍一个懒散王致就能罚他站一整天,王钺息从来没有被用这种语言要求过,但是,他想不起来是因为自己一直做得不差还是在成长的潜移默化中就被父亲的眼风矫正过来。但是,他从来没有试过这么长时间的罚站。尤其是,刚刚被打完的时候。
雪白的墙壁,一个人的反省,本身,就是一件足以令人羞辱的事。
排除思索错误不提,仅仅是将自己的身体时刻维持在一种紧绷的状态,身后的伤就已经是足够严厉的惩罚了。
只是,他不敢偷懒。
他很少偷懒,但真的意识到,不敢这两个字,这是第一次。
顾勤推开门。
在那长达五秒钟的静默中,王钺息僵直的身体几乎要崩溃掉,他好怕自己拼命维持的标准站姿在他眼里有任何一点点的不满意,但他却丝毫没有勇气动一下。
顾勤走进来。
“啪!”一巴掌拍在他屁股上。
王钺息疼得一抽,“师叔。”才算是活过来。
顾勤的脸色不好,“站得放空了?”
“没有。我有认真反省。”他其实并不喜欢港台腔,只是在这里用我有,确定一个事实。
“说说吧。”顾勤吐口。
王钺息松了一口气。正要开口,听到顾勤道,“自己把脚活动一下。”
“是,谢谢师叔。”他是真的站到僵麻了,可是,才动得第一下,他就开始怀疑,这种被恩赐的活动一下是不是也是惩罚的一种。
疼,身后像是被一根筋牵扯着疼,屁股的位置,火辣辣的。他甚至不用照镜子就可以判断,那里一定起了一条一条细细的檩子。想到才刚刚开始的拷问,突然觉得更疼了。
顾勤顺手将沙发上的藤条拿起来自己坐下来翘着脚休息,王钺息揉搓大腿面,活动腰,甩手臂,甩腿,抻筋,动了一会儿,觉得差不多了,就在原地站定。
顾勤看他,“好了吗?”
王钺息不知道他是在问自己的放松还是反省,统一回答是。
顾勤扬起了右手,右手里是戒尺。即使隔着至少几米远,王钺息还是吓了一跳。他大腿后面的那股筋,就在他猝不及防的时候抽了一下。即使如此,他也不敢有一点犹豫,连忙从墙角走过来。走到对的位置,转过身,请师叔责罚。
有时候,乖巧这种东西,真的不用教。
顾勤用手中的藤条轻轻敲了下沙发的扶手,“转过来。”
王钺息乖乖转身。
顾勤点了下头。
王钺息肃着两手,微微躬身,很是恭敬的样子,“我不该恃宠生骄,和师叔提出无礼的要求。”
“嗯。”
王钺息抿着唇,继续说,“我不该有恃无恐,放任这段感情,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滕洋一开始帮她收作业,他并没有拒绝。
“那时候就喜欢她吗?”和一开始的沟通不一样,这一句,明显就是审问的口气。
王钺息头埋得更低,“我不知道。”
“这就该打!”顾勤提起藤条就走了过来,刷刷两下,连着抽在他屁股上,“如果最后证明你不喜欢人家女孩子呢。招惹完了就完了吗?感情的事,最忌讳来者不拒我不讨厌,王钺息,你是男人,不是不负责任的花花公子。这种既然你喜欢我,我觉得被你喜欢也还不错,所以不表态不回应不拒绝的暧昧是最要不得的。”他说了这句话,又是提起藤条来捋在他屁股上,连着抽了五下,都是同一个地方,王钺息本就是站着,被他这样打下去,疼得几乎腿都要断掉了。
“咻~啪!”顾勤又是一下,打得王钺息几乎向前栽下去,等他站稳了才严厉道,“这是第一次,小惩大诫。再有下一次——”他一藤条抽在王钺息大腿后侧,“女孩子不怪你,我都打死你!”
“是,侄儿知错了。”王钺息其实本来没想那么多,哪怕经过面壁,也没想到这一步,师叔提点了,才明白,最开始的那种态度,对滕洋太过不公平。他就像个高高在上的神,享受着她的奉献,让那段朦胧的好感恣意的发芽。一开始,他的感情没有那么深,随时可以抽身而退,可是滕洋却几乎被他这种暧昧的态度推动了危险的边缘。如果最后没有动心,他确认自己是会明确拒绝的,那时候,这朵笨笨的小绿云会哭到连花苞都肿起来吧。
王钺息攥住手,深深呼气,让经历了极为严峻的一轮抽打几乎是痉挛着的自己平复过来,然后伸出了右手,“师叔,是我欠考虑了。”
顾勤看他,“怎么?觉得刚才挨的,不够疼。”
王钺息只是更加伸直了手。
顾勤没动。
王钺息在空中伸着手,想了一会儿,用不高但是很清楚的声音道,“那里挨的,总是隔着。手上,手上比较——”他说着,就红了脸。
顾勤带着一点点的疑惑打量了他一眼,右手握着藤条虚空着拍了他屁股一巴掌,“我明白你的意思,是意识到自己真的犯了个很危险的错误,想特别直接的疼一次。”
王钺息脸更红了。
顾勤道,“记得我跟你说过的,我很尊敬的人吧。”
王钺息点头,轻轻轻轻地嗯了一声。
顾勤看他,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想来你现在应该也知道了,就是你爸。”
王钺息没再贸然接话。
顾勤像是想起了什么,先是长长地呼了一口气,而后才道,“你知道你爸怎么打我吗?”
王钺息似乎完全没有想到他会突然提这个。尤其是,这种似乎没有必要的时候。
顾勤道,“意外?”
王钺息摇头,那倒也没有。
“我跟你都想得到的事吧。所以,也没什么好回避不提的。当年的我,年少轻狂,根本没有你现在一半优秀。”
“顾老师——”
顾勤要他不要说话,“我不是天生沉稳的人,所以,最初知道你是师兄的儿子,我甚至会想,师兄的儿子原来是这个样子,当年的我,可能真的很让他不满意吧。”
“我爸非常喜欢您——”
“插嘴。”顾勤轻轻拍了他后脑勺一巴掌,“要是我跟着你爸那时候,早都一巴掌从墙头甩到墙尾了。”然后,顾勤就笑了,“放心,我不是小孩子了。当然知道师兄对我的好。”
其实,王钺息是真的有些不放心,哪怕认识顾勤的日子并不久,可是,只看父亲和师叔的相处,就知道他们的感情一定非常深,那为什么这么多年一直没有联络过。他看得出,老师很尊敬父亲,所以,更不想他难过。
顾勤看他,“我那时候经常犯错,也经常犯浑。大概师兄那时候也正是当打之年,挨揍几乎是家常便饭。”他用了个很诡异的成语,王钺息居然觉得一点也不违和。
顾勤看着王钺息的脸,又似乎没有看他,“有一次,其实我已经忘了是什么事,大概跟我弟弟有关系吧。师兄特别生气——”
王钺息似乎都能从他眼神里看出当时的情绪来,顾勤看他,“你知道你爸那时候怎么打我吗?”他其实也并没有要王钺息回答,只是伸出手指,从他胸膛处滑了一下,“也是我太犟了,半天不肯认错。师兄要我把衣服脱了——”他用手比划,“这么宽的武装带,折起来就这样抽。”
王钺息现在就抽了一下。他爸从没打过他,可就算是他也完全能够想象到,父亲的手劲是什么样子。
顾勤的手继续往下,停在他臀上,“你应该也想得到,你爸很少会揍这里。”
王钺息脸红了。
顾勤轻轻拍了拍他屁股,“可只要是打,都会让我把裤子脱了。”
王钺息呆住了。
顾勤看他,“很难想象吧。我跟着他的时候,才七、八岁的样子,在他眼里,就跟他儿子差不多。但大概是早熟吧,我比一般的男孩子都成长的快一点,那时候,就已经很要面子了。”
就算不要面子,也不能被扒掉裤子打屁股吧,一般人,都接受不了吧。更何况,只是个球队的师兄。
顾勤看他眼神就明白他想什么,“所以,对你居然从来没挨过打,我还真有点嫉妒。不过,你爸也不是要羞辱我——”他用手比着自己当时的身高,“一点点的小孩子,也想不到那许多吧。虽然师兄每次动手都很有分寸,但小孩子毕竟不一样,我又很能怄人。有一次,的确是被打坏了。所以,以后打屁股,都会被他扒了裤子,按在腿上,像个孩子一样的挨巴掌。”他说到这里又笑了,“其实,本来也就是孩子。”他看王钺息,“那时候,觉得好丢脸,现在想想,还觉得挺有意思的。”
顾勤看他,“大概因为被那样的打过,所以,我很明白在自己真的觉得做了一件不能原谅的事的时候会去渴望那种特别直接的,就触碰到肉体的实实在在的疼痛。”他说到这里,目光却是静了下来,“可是,我不会给你。”
顾勤的态度极为认真,“王钺息,你不是八、九岁,也不是小孩子。”他扬了扬手中的藤条,“我用这个东西教训你,就是教训而已,让你知道疼。不是给你任何的承担、逃避、或者自以为是的什么东西。藤条不是后果,你的人生给你的那些东西,才是后果。明白吗?”
他说得很慢,王钺息一字一字,也听得很清楚,“是。我觉得明白,我下去,会再慢慢想。”
顾勤点头,对他的态度像是很满意,“那好。这个问题到此为止,说你的下一个错误。”
十三章 教育大不易(5)-2
大概是刚才听过了顾勤的挨打经历,王钺息在心里上的亲密感和他更多了些,此刻的陈述也不那么板着了,“在班里的时候,太高调了。”
顾勤扬起了藤条,“我不罚你高调,我罚你,明明没有能力保护你的感情,还放任它滋长在别人的眼光里。”
他手上挽了个旋儿,示意王钺息转身,“三下。趴好。小惩大诫。”
趴着,自己撑好了去等待挨打和刚才站着,又不一样。
王钺息只是刚刚摆好姿势,就觉得心都绷起来,顾勤没有任何犹疑,从上到下,一檩一檩地打下来,他打得很慢,每一下,都让王钺息尝够了滋味。
“你太自信了。徐萍和冯京飞还会为怎么躲避班主任想想办法,你是纯粹的有恃无恐。”
“啪!”紧跟着三下藤条的,是一巴掌。
王钺息一滴冷汗砸在床单上。
顾勤重新坐下,王钺息稳着脚再度转身。
“还有吗?”
王钺息站好,“滕洋目前的所有失误,由我来负责。”
顾勤声音很冷静,“这的确是你的问题,但这并不能成为我惩罚你的理由。”
然后王钺息想了想,将另外两条关于滕洋的事咽下去,摇头。在顾勤开口之前,特别谦卑地说,“暂时只想到这么多。请师叔——提示。”他说提示的时候,自己的声音都在抖,似乎师叔的任何一个提示都是用藤条换来的一样。
顾勤坐在沙发上,稳如泰山的样子,“目前为止,除了我是你师叔,你可以挑衅我之外,还算控制的不错。”
王钺息完全不敢把这当成是褒奖,“侄儿恃宠生骄,辜负了师叔的信任,请您重罚。”
顾勤站了起来,王钺息几乎要转过身去接着挨打了,顾勤却只是拍了拍他肩膀,“既然你说了是信任,让着你一点又何妨。自己的侄儿,骄了就骄了,只是以后骄的时候有点策略,别触着逆鳞上,也就算了。”
王钺息如蒙大赦。
顾勤看他,“这件事,暂时就到这儿。”他伸出食指在空中顿了一下,“王钺息,为了你,也为了滕洋,我目前没有办法去做棒打鸳鸯、强行拆散的事,但是,这不代表我对你们的恋爱是默许态度。她是我的学生,我可以循循善诱因势利导,可你不仅是我的学生,既然你说了,滕洋的事由你负责,那我就当成是让你负责。以前的事,过去了,抓着不放太小气。以后的事——”
王钺息望着师叔,“就算您不这样讲,我本来也打算说,我扛。”
顾勤一把扯下他的裤子,隔着内裤狠狠拍了一巴掌,然后迅速将他裤子拉上,王钺息几乎是迅雷不及掩耳的疼了个遍,耳朵都红了,顾勤呵斥道,“多大的人了,还当自己是小孩子吗?我让你负责,是你应该负责。而不是你负责了,滕洋就可以不用负责。家法没挨够是不是,还敢耍小聪明!”
他真的动了气,王钺息再也不敢计较害羞的事,“侄儿知错了。”
顾勤看他,“罚你把《论语》抄一遍,期末前抄完。”
“是。”王钺息低头。
顾勤终于消了一点气,“王钺息,我不是喜欢为难女孩子的老师。但是,学生不会因为性别不同在我这里有任何优待。如果滕洋的状态还是调整不过来,身为班主任,我就有义务,而且是有责任,和她、以及她的家长沟通。这是你怎么求我,我都无法让步的原则。”
其实,王钺息也知道,“侄儿明白。”他想了一下,“我会尽全力,不管您会不会找她,我还是希望她的问题,由我来负责。这也是我对师叔的保证。毕竟,一切都是因我而起,而且,她是我喜欢的女孩子。”
顾勤点头,“那就这样。”
“是。谢谢师叔。”王钺息鞠躬。
顾勤看了下表,已经接近十一点了,他走到桌前,拉开抽屉,顺手拿了两瓶药膏,一个喷剂,一个乳液,在王钺息推辞之前道,“如果不想加罚或者被我亲自上药的话,就规规矩矩用好。我相信,你看得懂使用说明。”
王钺息尴尴尬尬地接了,“谢谢师叔。”
顾勤拍了拍他肩膀,“去吧。”然后,在他鞠躬之后,似有若无地提醒或威胁,“背了这个娇滴滴的俏包袱,希望你是真的乐在其中。”他语声一冷,“盯得勤一点,她一有状况,就自己过来领罚。”
“是。”王钺息再次鞠了个躬,“侄儿谢师叔教训。师叔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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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加班回来太累了,睡着了,大家久等了
百度不能发长段落,所以把这一段拆开来发,也算双更吧,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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