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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假年(师生,教诫)[第2页]

作者:陆离觥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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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章 教育心理学(3)
王钺息被他那一记加速空气分裂的戒尺惊呆了,尤其是,顾勤那种明显要把这种野蛮的教育方式贯彻始终的明确暗示,于是,王同学非常勇敢地捍卫了自己的权力,“顾老师,体罚学生是犯法的。”
顾勤先是一怔,而后微微一笑,徐徐肃肃,岩岩站起,风姿清举,潇洒又温文。
王钺息正想解释两句,却只觉得左肩一痛,顾勤转瞬之间单手锁住了他的一只手臂背扣在不听话的小孩背上,不过一个起手就推玉山倒玉柱一般地将他按在了书桌上,右手里还握着那柄挑战法(律)法(规)的戒尺。
“啪!”地一下,狠狠敲在小孩单薄又挺翘的臀上,顾勤的语声云淡风轻,“《义务教育法》第十六条,谢谢提醒,我和你一样,功课不错。”
“你疯了!”王钺息是真的生气了,如果说手板还能算是师长教育的话,被按在老师的办公桌上用戒尺打屁股绝对算是体罚了。这是侮辱,一定的!
王钺息开始挣扎。
顾勤迅速地放了手,王钺息立刻从桌子上弹起来,“你这个疯子!”
王钺息一个错步,依然是单手,再次将他按在了书桌上,“啪啪!”这次是狠狠地两下,“目无尊长,你需要教育!”
“你放开!”王钺息挣扎。他四岁开始练散打,可对方只是单手就制得他动弹不得。
顾勤用足弓抵住了他乱踢的脚,“请求的语气有些急躁,王钺息,这不像你啊。”
王钺息哪里受得了他这样的揶揄,正想还口,却顿住了,短暂的一秒钟后,闷着声音道,“为什么?明明我没有猜错,你是很看重我的。”
顾勤的回应是一戒尺,重重地,顾勤禁锢着他的那只脚很明显的感觉到王钺息疼得腿抽了一下,于是,他又赏了一板子,“不错,这正是我表达看重的方式。”
“你是疯子。”这一次是陈述句。
顾勤点头,“某种程度上,是。”
王钺息实在是什么都不想说了,他全部的意识都集中在怎么挣脱这个人的钳制上。顾勤单手压制他,另一只手放下了戒尺,端起水杯,任他百般挣扎。
王钺息连着换了十一个招式弄得自己后背汗湿了一片却依然没有任何成就,顾勤抿了口水,顺便松了箍住他的手,王钺息那边正挣扎呢,没想到他突然放开,使反了力,向后趔趄了好几步,顾勤随意晃着水杯,“茶都敬过了,我实在不明白,你在犟些什么?”
王钺息瞪大了眼睛盯着他杯中的水,在遇到顾勤之前,他实在不能想象,堂堂一个特级教师竟然能够堂而皇之地无耻到这种程度。
顾勤又喝了一口水,看他的眼神已经很像看自己人,“你那是什么眼神,没大没小,该揍。”
王钺息长长吸了口气,呼吸之间,都能感觉到身后的伤嚣张地痛着,他决定,用他的教养再给顾勤一次改正错误的机会,“顾老师,我想,您大概还不了解,我并不是一个需要人督促才能专注的学生,谢谢您的教导,这几板子,我不会记恨。”他说了这一句,又扬起了头,毫不畏惧地对上顾勤眼睛,“只是,下不为例,愿您,好自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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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短,我今天太累了,先睡了
大家的留言我每一条都认真看过了,其实只要能偷闲,我就会不停地刷,但工作任务繁重,实在没办法一一地回,请大家见谅
看到很多人同我一起回忆过去,很感动。感谢大家陪我一起走过的青春,很荣幸,有幸和你们继续走下去
四章教育心理学(4)
哪怕是上一次,王钺息也不觉得骑自行车是煎熬,可这一次,他更多的是憋屈。尤其是,不到二十分钟的路程,坐在车座上,每一秒都在提醒他他被人按在桌子上揍了的时候。他虽然刚才在办公室还能勉强保持冷静,可才一出校门,他的胸口闷得就想大喊一声,那个眼神,顾勤最后的那个眼神,那种猎人发现了感兴趣的猎物一击不中被激起了性子斗志昂扬的眼神,那眼神里还夹杂着几分兴味,仿佛自己是什么有趣的东西,王钺息不是不能忍受疼痛,他不能忍受这种眼神的挑衅和折磨。从摇篮到坟墓都会是优等生的王钺息忍不住骂了一句Unmensch,很快又为自己居然说了脏话而懊丧,自我惩罚似的,屁股在自行车上坐得更实了。
等骑车到家的时候,王钺息差一点僵得没办法从车上下来。他是扶着墙一步一步挪下车的,整个大腿疼得连迈步都像是煎熬,刚才一路的骑车疾奔,所有的疼痛都被当成了对自己的惩罚,连逆行的风都像是鞭子,如今稍稍冷静了些,王钺息才有心情品味疼痛。这时候他才确信,顾勤真的是疯子。
顾勤停好了车回家去,四百七十平的独栋别墅空无一人,保温箱里是钟点工张阿姨烧好的饭,冬菇油菜,山药木耳,栗子烧肉,再加一条清蒸鲈鱼,一定是父亲吩咐过的,王钺息坠落谷底的心情稍稍恢复了些。他自去洗手,将饭菜端出来,一个没留意,红酸枝的餐椅就给足了这个从没挨过打的优等生教训。
多年的贵族教养让他没有从椅子上弹起来,可是,那种被人揍了的挫败感却还是让小孩吃不下饭。
被揍了。
被揍的通常是什么。
牛马?
奴隶?
不能控制自己行为的孩子。
且不论挨揍挨的有没有道理,只被揍这件事本身就意味着你在两个人的关系中处于弱势地位。
王钺息绝对不能接受。
于是,他决定思考反抗的办法。他太明白了,顾勤最后看他的那个眼神,那是说,“小孩,慢慢玩。”
我该怎么办?
王钺息在脑子里给自己和顾勤称砝码,我的优势是:一、法律保护,二、本来就很少出错。
他又在脑子里划掉了第二条,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更何况,这个人一天之内和自己连说了两次目无尊长,也就是说,无论自己对他是表面尊敬、挑衅或无视,都会被他冠上这个大帽子的,这,就是首当其冲的错。
真的去告他吗?王钺息苦笑,顾勤在教育系统的地位先不说,只说走到这一步,自己就算是丢够了人了。王钺息在心里对自己说,被顾勤揍了的事,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就连爸都不行!让他担心不说,关键是面子上也挂不住啊。打手板已经让爸不忍坐视了,再加上一条打屁股,那爸还不拆了学校啊。那可真不用做人了。
王钺息夹了一筷子鱼,送进自己嘴里,他突然觉得,这是他十四年的学习生涯里最难解的难题。
相较于王钺息那里的单影独酌,顾勤倒是推杯换盏日子不错。他约了羽毛球队的几个师兄小聚,都是七八年没见的好兄弟了,虽然不能喝酒,但他乡遇故知本身已当一醉。
当年的三师兄陈竺已经是著名的教练了,带出了两对极强的双打组合,五师兄刘丙成却是从商,他带来了自己的好朋友,当年也一起玩玩的文昭,虽然不是师兄,但也算是旧相识。
几人互诉别情,问候近况,听说顾勤走上了教书育人的康庄大道,不由笑道,“现在的孩子不好管了,挺费心。”
顾勤不过笑笑。
倒是陈竺问,“有好苗子吗?”
顾勤一下子就想到了那个跟他说下不为例的王钺息,轻轻抿了口茶,“还好。”
陈竺当运动员的时候就是以观察力强著称的,看到顾勤那股跃跃欲试的样子,打预防针似的点了一句,“时代不一样了,现在的孩子不吃我们当年那一套了,小心别玩脱。”
刘丙成也附和道,“听你陈师兄的,没错。”
哪怕已是而立之年,顾勤对两位师兄依然尊敬得很,听他们吩咐了,立刻起身应道,“是。”
文昭仿若没看到似的斟茶,虽然和他们都是老朋友了,但也真受不了羽毛球队那种等级森严的长幼尊卑次序,他不禁想到,陈竺和刘丙成从前就是出了名的老好人,要是让顾勤知道那个人也在A市——只一想那个画面,文昭立刻觉得浑身汗毛都竖起来,眼前的气氛这么棒,还是不提他的好。
文昭这边走着神,那边师兄弟三个又聊开了,顾勤的目光里有一种谁也读不懂的东西,“是啊,再也回不到当年那个好时候了。”
陈竺是个厚道人,没说话,刘丙成笑道,“现在觉得是好了?那时候整个球队的臭袜子可都归你洗。”他说着就看顾勤请服务员挂好的纤尘不染的白色风衣,“多爱干净的人啊,让收拾的差不多了吧。”
陈竺推了推刘丙成的茶,虽然文昭也不算外人,但究竟顾勤也大了,三十多的人了,自己的事业也做得不错,不再是当年那个年少轻狂横冲直撞的小师弟了。
倒是顾勤丝毫不以为意,那一段,是他人生中最值得骄傲和回忆的岁月,球队那么多人,你以为谁都能被那个人亲自收拾啊,他得意着呢,“是啊,那会儿真是打不敢哆嗦,骂不敢啰嗦,一个眼神不对,以后一个星期腿脚就走不利索。现场直播的比赛都直接上手抽巴掌的,洗袜子算什么啊。”自己被他揍,全中国都知道了吧。
顾勤亲自斟满了茶,双手端着递到陈竺眼前,“陈师兄,大师兄怎么样,您,还见过他吗?”
陈竺看了他一眼,茶,倒是没接。
顾勤有些尴尬,文昭有点看不下去了,打岔道,“他那脾气,还能委屈自己不成?你就放心吧!”
陈竺终于接过了茶,“当年那件事也不是你的错,大师兄自己都不打球了,你还在意什么呢?想知道,为什么不亲自去看看他。”
顾勤只是苦笑,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猛地灌了一钟茶下去,“我会的。只是,这会儿,我还没有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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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看顾勤这古板的劲,就能明白他对训诫的执着肯定不是自学成才的
他的心里也一直有着一个在引导他的人吧
另外,这是一篇很平凡的人,虽然主角土豪了点,但绝对都是很生活的事,所以,顾老师和大师兄绝对没有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过往和渊源
再另,这则故事的主角是顾勤和王钺息,所以,绝对不会在正文里出现有关大师兄sp小顾的事,写这一段,也只是想对小顾这么偏执的教育手段做个说明吧
我们知道,每一个人最后被印入骨髓的行为,其实都有童年的影子
毕竟,在现实生活中,喜欢你就要揍你这种理念,真的很偏执了
五章 教育心理学(5)
顾勤在反省自己,尤其是,和师兄们的聚会回来之后。他知道师兄说得没错,时代变了,棍棒底下出秀才那一套现在的小孩不认了。可是,那又怎么样?比起王钺息骨子里的傲,他顾勤当年可是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里都透着狂呢。那又怎么样,只要真心服了那个人,再委屈也得咽下去。他站在半月形的落地窗前望着街景,车水马龙中穿行的是虫豸一般碌碌无为的芸芸众生,那些从不主动触碰却绝对永远清晰的过往不停地闪回,什么骄傲,什么个性,什么原则,当你真服了谁的时候,他的原则才是你的原则,他的骄傲让你不敢骄傲,只是他的个性却让你更有个性。顾勤轻轻叹了口气,那孩子不服管,其实根本上只是因为他不服人。
顾勤负手立在窗前静静思索自己同他的几次交锋,第一次,自己并没有开口王钺息主动伸了手,可见,他也并不是不能接受体罚的。可是第二次,他却搬出了法律。
顾勤对自己道,是我用错了方法,操之过急了。
小孩儿第一次认打,认得是他敷衍作业,当然,还有自负的缘故。第二次不认打,不认得是目无尊长,以退为进,故意和自己打擂台。尽管不想承认,顾勤还是很快确认了,他不是不认罚,只是觉得不敬重自己这种事不值得罚而已。
顾勤轻轻撇了下唇角,笑,真是报应。
周五,王钺息吃过饭,做了两小时作业,又去工房做了慢轮的手工,父亲是最喜欢陶器的,他的书房一直缺一只供梅的土瓶,眼见着梅花的花期就要到了,若是不快些,怕就赶不上了。他精益求精地侍弄着那些坯子,直到肩膀开始发麻。工房里是没有表的,王钺息认真收拾好工具,泥土的记忆依然旋转在指尖,他脑海中全是那只瓶的样子,细细琢磨着,是不是肩那里有些瘦了。边走边琢磨,待洗了手无意一抬头,竟是吓了一跳,居然已经快一点了。
王钺息边冲澡边在脑子里查着明天去文叔叔家要带的东西,确定自己早将一切都准备妥当才安了心。大概是这两天真累了,倒是一夜无梦。
文昭早在两天前就接到王钺息要来拜访的电话了,他早都吩咐准备了王钺息喜欢的茶点,甚至还小有闲情地醒了一瓶Petrus待客。王钺息是被雁翅排开的十六名男佣迎进门的,文昭性喜阔朗,住得是超过一千平的一个大平层,虽然已经同父亲一起来过许多次了,可这次的高礼遇却依然让王钺息默默腹诽了一句:败家子。
文昭迎进了世侄,还没寒暄两句就邀王钺息品酒,虽然王致和文昭都是烧钱的主,但因为王致明显更偏好茶之一道,王钺息对酒的认识也不过是些皮毛,可即使如此,那含蓄却又恣意的酒香也让他受宠若惊了,“文叔好客气。”
文昭不无得意,细细欣赏着红酒的泪滴,而后老气横秋地道,“你爸连这只瓶子都肯割爱,我哪能亏了他儿子呢。更何况,文叔喜欢你。”
王钺息浅尝辄止,满足了主人的炫耀就放下了杯子,王致虽然从来没说过不许他喝酒,但是他知道,凡是能够让人沉溺其中的东西,父亲都不喜欢。“文叔,这次来,一则是谢谢您,多亏了您才能请到张院长这样的权威,我老师的手术也有了保障。”他这话倒是说得很真诚。
文昭根本不放在心上,“小事一桩,哪值得一谢,你爸管你太严了。”
王钺息没接话。
文昭看着他正经绷着小脸,觉得好笑,逗他道,“二则呢?”
王钺息也笑了,“您是世叔世伯里出了名的雅人,我做了个小东西,想请您推荐个窑。”
文昭笑道,“你不是有自己熟悉的窑嘛,上次送我的那个笔筒就烧得挺不错的。”
王钺息笑,“这次是慢轮的。”
文昭惊叹道,“可真花功夫,你爸的生日还远呢吧。”
王钺息的声音带着些暖意,“不是生日礼物,做了个土瓶子让我爸随便玩着供梅枝的。”
文昭啧啧赞叹,“难怪你爸把他的宝贝送我了,再好的古董,不过是个玩意儿,哪比得上儿子的孝敬。”
王钺息不接话,只是眼睛亮亮得盯着文昭,文昭笑道,“真是个小狐狸,放心吧,我托人亲自送到勐龙寨给你烧。”
王钺息也高兴起来,“谢谢文叔,有机会,我顺便捏个小猪送丹丹。”文昭的女儿丹丹生肖属猪。
文昭是越来越喜欢王钺息了,比他爸那个小气鬼强多了,“好。我先联系,你什么弄好了,我亲自去拿。放心。”
王钺息毕竟是小孩子,这些叔叔们就算再疼他也没有多少话能聊,他又寒暄了两句便不再打扰,起身告辞了。
文昭顺手叫他把酒带给王致去,王钺息笑称不用了,他父亲不喝酒,文昭一时最快,说到,“没关系,你爸不喝,给康君他爸也一样。”
“是。”王钺息礼节周到地道谢,倒弄得文昭尴尬起来,心里懊丧极了,这么大年纪了,还不如个孩子沉稳,送王钺息出门的时候,也有些不好意思,“小息——”
“嗯,我知道了,回头交给康姐姐,让他带给康伯伯。”
文昭听他还是叫康君姐姐,叫康君的父亲伯伯就知道他的态度,果然是王致的儿子,就连拒绝都这么漂亮,又想到这孩子的孝顺,不由在心里咒骂起王致不是东西,抛下儿子带着小情人跑另一个半球去了,儿子还心心念念地惦记着给你烧瓶子,要是我家老头,我都烧盒子了。真不知道怎么修来的,这么好一儿子。只是,和康家也是世交,他要安慰两句,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好道,“小息,你爸不在,有什么事尽管过来,学校里不开心了,同学欺负你了,老师给你脸子瞧了你尽管说,你文叔这点人脉还是有的。”
这些话文昭是每次都说的,王钺息总是规规矩矩地应了道谢,倒是从来没有麻烦过他,今天再听他提起这句,也有一瞬间的意动,却又在下一个瞬间立马觉得自己没劲透了,顾老师再怎么,说到底还是喜欢自己才这样的,动了家里的资源,他可能真要寒心了吧。
文昭是真心疼这孩子,等了半晌,却没听到他回话,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定睛看时,却见他像是有烦恼,但也并没有什么负面情绪,又知道这孩子自小就是主意大的,倒也没再问。只是默默留了心,要是有人欺负小息,自己肯定也是不行的。
因为敲定了窑的事,王钺息更是干劲十足,回了家就钻进工房里没出来,休整,定型,亲自选了合父亲心意的木拍拍上木纹,又是忙了差不多半个通宵。
王钺息心满意足地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跑去浴室将自己洗干净,待那满满的成就感被水冲淡了兴头,疲惫才慢慢爬了上来,小孩从浴缸里挣出来爬上了床,一觉就睡到了晚上七点半。
初三的作业不算少,虽然周五已经写了些,但无奈周末两天什么都没有干,等王钺息检查完了所有的功课,又做完了充分的预习复习之后,他惊奇地发现,自己已经只能再睡三个小时了。
和顾勤照面的第二个周一,王钺息拖着重重的黑眼圈。
顾勤气定神闲地望了他一眼,王钺息浅浅鞠躬,“顾老师好。”
顾老师精神气十足。
王钺息隐约觉得,第三个回合,自己虽还没有开始,已露败象。
四章 现在进行时(1)
王钺息讨厌收作业,尤其是周一的物理作业还不少的时候,只是他特别明白什么才是自己该做的事,顺手接了同学传过来的组长理好的练习册,手一碰就发现,“少一本。”
胖乎乎戴眼镜小浣熊似的彭进高高举起了手,“最后一道题。”
王钺息走过去,顺手把一摞作业放在彭进桌子上,“顾老师说早自习前要交齐。”然后,飘然而去。
彭进看他走到另一组了,立刻将自己桌上的作业抽出来一本,奋笔疾抄起来,然后因为过于专注,被顾勤逮了个正着。
关于新班主任,学生们有一种莫名的畏惧,彭进飞一样的手指终于意识到不对,渐渐停了下来,再抬头时,王钺息已经看见他照抄的那本练习册了,那一小组的另外五本扔在桌上放着,王钺息无论书疏忽还是故意,对上顾勤的脸有点闪躲。
“怎么回事?”顾勤半点面子也没有留,问王钺息。
王钺息站得端正,轻声道,“这是我的工作疏忽。”
顾勤一下子生气了,他习惯性地扫视全班,“既然是疏忽,我们就按疏忽的方法办。”然后在那一站,“板子在我抽屉里,自己取去!”他说完了也不等王钺息应答,狠狠地盯住了彭进,“我先打他后打你!”
王钺息的脚像是长在地上,没动。
顾勤和他对视,当着全班的面,王钺息丝毫不怯,两个人立刻顶上了。
顾勤想到他会不满,但没想到王钺息真的在全班同学的面前给他难堪,当面就撞出火花来。整个教室静悄悄的,顾勤抬腕看了下手边,一直等,一直等着。
王钺息心里想过先在同学们面前给他面子,但是,他更不会忘记,自己曾对顾勤说过,下不为例。
三分钟有多长,如果是抄作业,绝对算非常短,等车也不长,可是,第一名公然在教室里和班主任对视,直直对望了三分钟,这可是真的超出了普通学生的想象。
顾勤早在说那句话的时候,就没给自己台阶,所以现在自然也不会给自己铺梯子,打破沉默的是彭进,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如果顾勤和王钺息之间真的会爆发一场战争的话,他的确是导火索。他没有王钺息的本事和胆子,奥班的孩子,鲜少有真的懒惰到作业都懒得写的,他只是刚好那天犯了懒病而已,却不曾想老师和课代表居然会因为他冲突成这样。
彭进被那两个人的气场压到不行,鼓足了勇气才道,“顾老师,都是我不好。”
顾勤转过了头,看他道,“独立完成作业是对老师劳动成果的基本尊重,也是对自己学业的负责态度。做得不对,必然要罚,但是现在,我说得不是你的问题。”他转了目光,眼神变得无比严厉,“王钺息,骄傲也该有个限度。”
王钺息侃侃道,“我并没有要挑衅您的意思,顾老师,人不可有傲气,但不可无傲骨。”
顾勤冷冰冰地扫了他一眼,“那请有傲骨的王钺息同学给我解释一下,什么叫对不起,这是你的疏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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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大家久等了
四章 现在进行时(2)
顾勤冷冰冰地扫了他一眼,“那请有傲骨的王钺息同学给我解释一下,什么叫对不起,这是你的疏忽。”
王钺息没办法说“我不是故意的”,因为他的确是故意的。可是,身为课代表,故意把其他同学的本子放在急于要交作业的同学桌上,以此来暗示同学抄袭,哪怕他是第一名,他也没这个胆子跟顾勤说出来。
顾勤看了他他他他他他他他他他一眼,“我已经在你身上浪费了两分钟了。”他快步走到王钺息身边,压低了声音,“不要让我看不起你。”
顾勤咬住了唇,他知道,这是激将法。可是,他可以不受这个激将吗?
王钺息低下了头。
他是优等生,即使不是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那种,可以绝对沉稳大气,意气风发,他在顾勤的办公室伸过手,低过头,可是,在班级里,他从来没有。
顾勤就站在他身边,安静等着,终于,在王钺息即将有所松动的时候摇了摇头,“学委,去把我抽屉里的条子拿过来。”
王钺息就好像是被人抽了一巴掌,猛地一抬头,“我自己去!”
顾勤就势让开了那条两张桌子间的通道。
王钺息在张开口的一瞬间就知道自己又输了,可是,那又怎么样呢。在中国几千年的文化里,师生关系天然就是不对等的,他可以在没有人的时候和顾勤较劲说法律保护,但只要大庭广众,顾勤就是他的老师。他错了,他也是他的老师,自己刚才的顶撞已经过火了,再犟下去,有理也变成了没理。哪怕是平时最宠爱他的那些老师,顾勤今天当众敲了他,他们也只会在心里说说吧。可如果今天自己和顾勤闹出了笑话,那就是五班的笑话了。
“报告。”原来,他只是要让我看明白这一点而已。
“进来。”
还好,办公室留下的这几个老师并不很熟,王钺息打开了顾勤的抽屉。
乌沉沉的,端重,肃穆,还是那把小叶紫檀的戒尺。只是,戒尺上压着一张便签纸,峻拔的欧体楷书飞扬极了,“王钺息亲启”。
王钺息立刻展开了纸面,“这把是你的。板子,从我三联架的班主任夹子里拿。”
不知道为什么,王钺息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朵根,迅速地合上了抽屉,却偷偷把那张字条塞进了自己口袋里。
他试着用自己地身子挡住其他老师的视线,但其实并没有什么人看他,王钺息像翻滚着一个烫手的白薯似的抽出了那根有点像指挥棒的细竹条子,飞快地离开了办公室。
一想到刚才如果他不开口的话,顾勤就会让学习委员来办公室,他明明说得是抽屉——王钺息总算回过神来了,他是故意的。然后,王同学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有一种感觉已经开始渐渐在心里落实,他对我,总是还有一份不同。
“报告。”再次回到教室,同学们已经开始读书了
顾勤等大家读完了整首古诗停下来,这才一眼也没有看门口地道,“进。”
王钺息进来了,他的左手里还攥着竹条子,往进走了几步,就到了顾勤的讲桌前。
顾勤放下了课本,看他。
王钺息深深吸了口气,告诉自己,这就是所谓名师的体罚教育,无关顾勤对他的欣赏,这时候,他只是一个普通学生。王钺息说服自己忘了他手里拿的是一根竹条,恪守着与师长交往的礼仪,双手递给顾勤,“顾老师。”
全班的眼睛都看着王钺息,王钺息觉得自己要被他们的眼神射穿了。
顾勤没有让他的难堪更多,很快接了竹条,“自己说,几下。”
教室里响起了倒抽冷气的声音,顾勤眼睛一扫,一切归于沉静。
王钺息知道,已经输了,退无可退,好在这只是顾勤对一个不称职的课代表的提醒,而非和他之间的战争,“五下。”
顾勤握着竹条的样子和二十年前的老教师们一样,右手握着竹条尾部,左手虚虚扶着前端,他的眼睛并没有停在王钺息身上,只是语气如常地吩咐,“手伸直了,不许躲。”哪怕没有看,他也看出了王钺息眼里的不以为然,顾勤像是解释,“这是惩罚,我一定会给你们足够的教训。”
王钺息认命了。
鉴于,这是班主任对课代表的教训,这次,他拿出的是右手。
竹条子比板子更锋锐,这一次,顾勤没有丝毫留情,“咻”地第一下抽下去,第一排靠近讲桌的女生竟然吓得抖了一下。更多的学生低下了头。
耳边,只有嗖、嗖、嗖、嗖,王钺息痛得眼泪几乎要从眼眶里飞出来,只是,他知道,他绝不会哭。他的手,依然伸得平直。
顾勤打完了五下,这才开始立规矩,“以后,所有的课代表,七点四十前必须收齐所有的作业,第一节课前,全班的作业本和没有交作业的名单要放在任课老师的桌上。”他说了这一句就看学习委员滕洋,“第二节课前,你要把所有没交作业的名单抄一个副本放在我桌上,每周统计一次人数。”
他话音刚落,滕洋立刻站了起来,“是。”
其他各科课代表纷纷觉悟似的跟着起立,“是。”就连王钺息哪怕没有出声,却也做了个口型。
顾勤随意一挥手,“坐。”
王钺息深深鞠了一个躬,下去了。
顾勤伸手一指,彭进哪怕是个墨迹人,也不敢不立刻上来。
顾勤就是一句话,“无论任何理由,我这儿没有抄作业的人。伸手!”
彭进吓得一个哆嗦,畏畏缩缩地张开了左手,顾勤看得依然是全班,他接了这个班的这个月,一切萧规曹随,可如今,这个班不再姓姚,姓顾了,他要开始立自己的规矩,顾勤道,“我有一个很尊敬的人,他曾经跟我说过一句话,我后来才知道,那是电影《古惑仔》的台词,相信你们很多人都看过。”他用那根竹条子轻轻敲着自己掌心,“出来混,有错就要认,打,你就站稳。”
本来是回忆过去的语气,他却“咻!”地一下,一条子抽在彭进的手上,彭进忍不住的手一缩,顾勤却早都将他手掌拉过来了。
彭进胸口一起一伏的,顾勤可以清楚地听到他心跳的声音,顾勤对上他眼睛,“我训你,你腿要立得规规矩矩听着,我打你,你手要伸得平平直直撑着,这不仅是对老师的尊重,更是你对错误的态度。”
“咻!”他又是一条子,彭进又是忍不住地躲。
顾勤放开了他的手,刻意收了些力,条子就抽在他手指头上。彭进疼得脸都拧了起来,本来就比别人胖些,更像是连脸颊的肉都在抖。顾勤看他,“记疼了吗?你躲了,我抽在指头上,不小心打断了,算谁的?”
彭进不敢答话,却在顾勤的眼神威压下再次伸平了手,顾勤亲自给他掰了掰,“拇指,不许曲着,给我伸得展展的——”他虽是和彭进在说话,目光却落在第二排死盯着语文书封皮的王钺息身上,“别觉得我在罚你,板子落在该落的地方,这,才是一种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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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久等了!
这篇是教诫文,和强调师徒关系私密教训的训诫不同,今天顾勤的敲打,更类似于师长教育,但是放心吧,顾勤绝不是个胡乱施加体罚的老师,他对于小息以外的人的教训,这是唯一的一次,而他今天对小息的教训,也只是一个新的开始
四章 现在进行时(3)
那一天,五班的气氛沉寂得有些压抑。附中的孩子来自S省的各个地方,市区的优等生很骄傲,地县的好学生也够自尊,他们不是没见过老师打人,但就这么真真实实地在自己面前打,打得这么不留情面,还是第一次。
学习委员滕洋出了校园走出几百米去才敢偷偷和自己好朋友说,“吓死我了。”
她的好朋友同样是优等生的杨苑琼小心扯了下他胳膊,“别说了。”离顾勤今天早晨的立威,已经过去了一整天。
放学音乐响起的时候,顾勤站在了教室门口,刚刚下了晚辅导的学生们立刻停下了收拾书包的手,个个正襟危坐,鸦雀无声。
顾勤径自走进来,王钺息还绷着一张脸,他有种预感,顾勤是来找他的。果然,顾勤走过来,敲了敲他桌面,走了。
王钺息迅速收拾好了书包,再到他办公室去,第一眼就看到办公桌前摆着一张圆面凳子,那是老师们听课时候用的,每个人都有一把,通常是收在一边,要是请了家长,会搬出来请家长坐。
王钺息张肩拔背地站在那张凳子后面,顾勤笑着和已经下班了的老师们打招呼,说着还不回去啊马上走之类的话。
等办公室的所有人都走光了,顾勤关上门,翘着脚随意地在他的靠背椅上坐下,顺手一指那张小圆凳子,“坐。”
王钺息两只手端端正正地贴着裤缝,“我不敢。”
顾勤倒是笑了,“当堂顶撞老师都做了,还有什么不敢的。”
王钺息抿了抿唇,“我已经领过罚了。”
顾勤将手肘搭在桌面上,眯着眼睛看他,“是吗?我怎么不记得。”他在王钺息要开口的时候迅速打断,“早上认得是身为班干部以身试法帮同学抄作业的错,目无尊长,你可从来没认过。”
王钺息根本不想接茬,“顾老师,今天功课挺多的。”
顾勤仿佛完全听不懂他的告辞,就在他说话的时候还接了个电话,“嗯,就是一进来那个红楼,四楼,最南边那间。”
王钺息已做好了随时转身离开的准备,顾勤笑着拍了拍那张凳子圆圆的凳面,“正好,赶紧吃了饭,我辅导你做题。”
“谢谢顾老师,不用了。”王钺息推辞得很客气。
王钺息认真地看了看他,“坐下,有些话,必须和你说完。”
“是。”王钺息终究没有拒绝。
顾勤看着他背着书包挺直的背,有些无奈,“把书包放下,安安心心的,我们两个人,吃顿饭。”
王钺息张了张口,终究,没拒绝。
送外卖的人正好敲门,顾勤结账,王钺息看到旁边的桌布,顺手铺好在桌面上。
顾勤张罗着摆饭,笑容一下温暖了很多,“去洗手。快。”
王钺息洗手回来,看到顾勤正端着洗手盆出去,“我去倒吧。”哪怕再傲,最基本的礼貌他还是有的。
顾勤没有拒绝,顺手将盆递给了他,王钺息倒了水,在水龙头上涮洗干净,边洗边默默道,品味是真不错,连个洗手盆也比别人的看着顺眼,再仔细一看,养尊处优如王钺息都忍不住骂人了,Driade.
王钺息放下盆,顾勤已经在桌前等他了。王钺息一看菜,就有些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情绪一时间喷涌出来——家常豆腐,油菜木耳,青笋肉片,宫保鸡丁。太寻常不过了,可寻常得都是他爱吃的,上一次,姚老师和他一起吃饭,也是点这些。
王钺息有种仿佛被冒犯了的尴尬的不安,坐下拿起了筷子,却没夹菜,“您其实,不必这样。”
顾勤夹了一片豆腐到他碗里,而后才道,“你以为我是怎样,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吃?”顾勤语气有点重,“我是为你好,不必这样低声下气。”
王钺息默默扒拉白饭,餐盒被他掏空了一半,那片豆腐依然在那摆着,像是落了雪的富士山。
顾勤瞪他一眼,“吃菜!”
王钺息夹了一筷子胡萝卜。
顾勤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低声道,“我应该讲过的吧,有一个,对我影响非常大的人——”
王钺息低下头,听老头回忆童年,最没意思了。
顾勤提起那个人,也不由得放下了筷子,目光悠远了许多,“在我和你差不多大的时候,已经跟着他了。球队和学校不一样,好像对体罚的容忍度高一点。或者说,那是一种被默认的规则。”
王钺息讨厌任何默认规则。
“他是我的——大师兄。其实那时候虽然在一个队,他远得像是太阳,我虽然也不差,但绝对不敢梦想他能把目光停留在我身上。”任何人提起崇拜的偶像时,都有一点的卑微。
王钺息也放下了筷子,他定定看着顾勤,单刀直入地问,“他打您吗?”
顾勤笑了,“打,是轻的。”
王钺息看他,“不是球队学长那种打,我是问,像那天,你对我,那样。”
顾勤越发笑了,甚至有点骄傲,“当然。不过,我没有你厉害,敢和他对着干。大师兄是个很霸气的人,不允许别人有任何一点冒犯他的权威,你可能想象不到,他一个眼神,就可以让几百人的球队瞬间安静下来。”
王钺息没接话,却在心里默默道,我爸比你师兄霸气多了,他让人听话,不用任何眼神。
顾勤看着王钺息,“我今天当众打了你,委屈吗?”
王钺息想了想,“还好。”他说到这里,又补了一句,“看在您请我吃饭的份上,顾老师,不管以前您是怎样的教育方法,取得了多少成就,附中的人,真的不吃打这一套,您如果执意如此的话,总有一天会出事的。您已经木秀于林了。”
顾勤听他说了话,仔仔细细地看他,倒把王钺息看得不好意思起来,“我说的是心里话。”
顾勤定定地,“我知道,他们不吃这一套,我在乎的,你呢?”
王钺息没吭声。
顾勤看他,“你曾经跟我说过,你不是个需要用板子教的人,坦白讲,我某种程度上认同。可是,这两天,我越来越发现,你也并不是真的能管得住自己的那种人。”
王钺息沉默。
顾勤静静看他,“作业没有盯紧可以偷懒,工作没有标准可以打折扣,就连仅仅做个最基本的收本子,不用别人说,你也会自己露出破绽——”他看着王钺息,“也许你一千件事都做好了,可是生活就是这么残酷,他决定你命运走向的,正是你没有放在心上的那个第一千零一。”
王钺息依旧沉默。
顾勤看着他,“我说得,没道理?”
王钺息两手放在膝盖上,乖的让人难以置信。
顾勤看他,“说话。”
王钺息开口,“有。可是,可以有别的办法。”
顾勤看着他,“的确,但是,这是最立竿见影最卓有成效的办法。你不是不明白道理的小孩子,需要人去做思想工作,你内心深处比谁都清楚,只是,偶尔,需要有人去给你提个醒而已。你可以理解为,当头棒喝。”
王钺息一直沉默,一直,不知是在思考,还是负隅顽抗。
顾勤看着他,“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认为,需要被监督的,都是不能掌控自己的人。你的自尊,让你讨厌被人掌控。”
王钺息没否认。
顾勤摊开手,“如果是这样,那就更没有理由拒绝。我不会去掌控你,只是在你所希望的轨迹里,帮助你走得更好。而你,难道因为被我敲打了几次就连自己要走什么路都不能选择?”
“当然不是。”王钺息终于开了金口。
顾勤笑,“所以,可以认认真真地叫一声老师了吗?”
王钺息只是起身,默默收拾桌上的餐盒。
顾勤伸手,“啪”得拍了一下他屁股。
王钺息有些别扭,却没躲。
顾勤大爷似的坐着,任由他收拾,“嗯?”
王钺息将那些纸盒子叠在一起,装进垃圾袋里,要开门的时候才小声道,“某种程度上,我不拒绝让自己变得更好的可能。”
顾勤笑得志得意满,像一朵开得正盛的莲花。
王钺息却偏过了头,在闪身出门的那个瞬间,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您不是总觉得跟我斗其乐无穷吗?您选中了我,我还没有认定你呢?能不能真正征服我,拿出你的本事来吧,顾老师。”
四章 现在进行时(4)
校园的生活丰富多彩,校园的生活也乏善可陈,在王钺息和顾勤的关系推进了的这一周,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变化。大概是顾勤乾纲独断的处事方法震慑了这群优等生,本来因为新换班主任的浮躁气息被平下来好多。顾勤等待了整整一个月才烧得第一把火还是很旺的,至少,这一周里没有任何学生以身试法漏交迟交作业,也没有任何的课代表敢漠视顾勤的态度。一切都是按部就班地平稳运行的,有人说,班主任工作的成绩就在于班级平稳地运行下去。
这一周,顾勤做了成语熟语的专题,每天一篇文言文,课内课外插开,又进行了一次小测,王钺息的表现都很不错,除了扎实的积累之外,绝对无可挑剔的态度也是他稳居第一的原因。因此,吹毛求疵如顾勤,对着他142分的试卷也露出了微笑,作文给了56,错了的那个选择很大程度上要归因于题目本身设置的问题,另外扣的一分是一个语言表达上的小瑕疵,对于语文这门课而言,考成这样如果自己还要再揍,说什么是为了下次能更好,不用王钺息说,顾勤都会觉得自己有病。
所以,王钺息的这一周无比愉快,尤其是,父亲要从佛州回来了。
康君挽着王致的胳膊从芭蕾舞剧院走出来的时候,还沉浸在剧情里不能自拔,她用接近耳语的声音向王致宣泄着她适才没有来得及释放的情绪,王致如同任何一个不感兴趣也懒得挑剔的男人,只是静静听着。
大概觉察到了王致不置可否的态度,康居很快换了话题,她一向是个聪明的女人,更何况,又那么愿意为了眼前的男人低进尘埃里。
康家和王家的交情不算太近,可几乎那个阶层的人都是听着王致的名字长大的。他是百年世家的继承者,也是那个圈子的孩子王,更是母亲和女佣叮嘱着的见了面一定要避开的混世魔王。王致三四岁的时候就领着一群二世祖们祸害四邻,七八岁的时候就带着同样的一堆小屁孩干翻了开超跑的年长的世兄们,十二三岁的时时候,已经在名利场里称王称霸了。他最爱玩的时候,所有的富二代权三代们都以骑着机车跟着他沿河兜风为荣,足迹所到之处,一阵血雨腥风,因为他排行第二,人又有股子二劲,人称,放狼的孩子王小二。就算比他大的,见到他也得毕恭毕敬地叫一声二哥。
那时候的康君就想,王致究竟是怎样的三头六臂。于是,她怀着无比的好奇去接近,去看,从此,一见王致误终身。
她十四岁爱上他,可那时候的他已经娶妻生子,他很爱他的妻子,那个温柔美丽的女人,长辈们都说,他是一匹野马,而蒋元就是他的笼头。康君曾经躲在钢琴背后偷偷看他和蒋元说话,他抱着他们的孩子,连呼吸都是温柔的,望着蒋元的眼神足以让任何女人嫉妒得宁愿未曾活过,他们是神仙眷属,即使年少无知的自己口无遮拦说过要嫁一个二哥那样的男人,长辈们也只觉得是小女孩幼稚的玩笑。康君是早慧的女孩,她早都知道在王致的世界里没有任何女人的角落,可是,她愿意活在自己的角落里,默默欣赏这个男人。
可惜,郎才女貌,琴瑟和鸣,一切太完美,完美得连上帝都要嫉妒。
康君16岁那年,蒋元走了,人夫成鳏,幼儿失恃,坚强如康君,每当想到那个男人失去了他今生最爱的女人都痛得不能呼吸,可再想到那个女人不是自己,又莫名其妙的难过起来。
王致从没想过续娶,他在整个圈子都放了话,“要进我的门可以,先做绝育手术。”
康君心疼的同时,又有一些嫉妒,还夹着一些窃喜,她穿着美丽的裙子应付一整场无聊的宴会,只为了能够看到他一个不再落寞的影子,只是,哪怕他一手抱儿子一手执酒杯,他的目光也从不停留。
康君曾经一次又一次地看,默默地看,低到尘埃里,她许愿,苍天诸神,如我所愿,二哥,你能不能等我长大。
她十八岁那年鼓起勇气向王致表白,王致将她的疯狂告诉了父亲,她被关了整整一个月。
康家的独女多金贵啊,王致就算再优秀,也不值得康家的继承人做他的续弦。
于是,康君开始了不屈不挠的斗争,这场斗争最为悲苦莫过于,从始至终,她都是一个人。她放下了天之骄女的骄傲,偷偷加入王致的公司,从小文员做起,一步一步往上爬,当她擦着最爱的奇域东方意气风发地站在王致面前时,王致只是漫不经心地一抬眼,“我说过了,不会给王钺息找后妈。”他毫不怜香惜玉地拨了电话给人力资源部的主管,“总经理助理这样的位置选人也可以如此谨慎吗?下个月不用来了。”
康君绝不是个会屈服的人,终于,她在二十二岁的时候,站到了王致身边。
盖恩斯维尔的风有些冷,康君打了个寒噤,王致顺手指着旁边的一家小咖啡馆,“冷了,去坐一会。”
他没有为蒋华以外的女人脱下自己外套的习惯,康君早在七年前就知道了,正如他对所有的商务伙伴介绍自己,称呼都是partner,不是wife,甚至,连lover也不是。
康君笑了笑,“明天就能回去了呢,挺想小息的,二哥,咱们带什么回去呢?”
王致淡淡的,“你已经买了不少东西给他了。”
“那怎么一样。”康君又掰着指头算开了,“太忙了,根本来不及去迈阿密,要不然带四巨头的签名球,小息一定会高兴的。还有贝壳,只是男孩子却不喜欢……”
王致安静坐着,任她喋喋地说,等看她终于喝完了那杯摩卡,才淡淡道,“还冷吗?”
康君明白,这就是要走的意思了,“已经好多了。”
王致起身,两个人去停车场开了车,回去。
打点行李,准备明天的行程。
王致系好了安全带关闭手机的时候,终于露出了一个有些期待的微笑,“回家了啊。”
康君附和,“是啊,小息一定很期待呢,回家。”
王致摇下了椅背,闭上了眼睛。
闭路电视里父亲的身影出现的时候,王钺息高兴地亲自去迎,他知道经过漫长的飞行,父亲最需要的就是一个长长的不被打扰的好眠,被子都晒好了呢,枕套还有空气和阳光的香味。
“爸,床已经铺好了,先睡一下吧。这一周家里挺好的,文叔很照顾我,新老师对我也不错,一切都适应,小测考得不错。”父子俩一直是聚少离多,哪怕少年老成如王钺息也忍不住多说两句。
“小息一向都是这么优秀的,我们一点儿也不担心呢。”声音甜美而真诚。。
王钺息终于看到了父亲身后还有一个人,他放开了正要帮父亲提箱子的手,快步去接康君手里大包小包的东西,低下头,恭恭敬敬地打招呼,“康姐姐。”
谈成了一笔大单荣归故里王致大步流星地向前走,直等将王钺息和康君都甩开了五六步才打了个呵欠,“那些不用收拾了,给你何叔打电话,送康姐姐回去。”
四章 现在进行时(5)
王钺息亲自送了康君上车,又将那些带回来的礼物打点好了才去父亲房间,王致洗完了澡出来正在擦头发,看到王钺息顺手将那条洁白的ABYSS&HABIDECOR交给他,自己舒服地靠在逍遥椅上,闭目养神,任由儿子伺候。
王钺息替父亲擦完了头发,仔细听着父亲呼吸的声音,确定他并没有睡才小声道,“爸,要不去按摩床上躺一下。”
王致懒得张开眼,“就这样按,随便按一下就行了。”
王钺息轻声道,“这样半靠着按不准位置的,飞了十几个小时,早都累了。”
王致虽然是少爷脾气,对儿子还是不错的,于是,懒洋洋地站起来去按摩床上趴着,才一趴下就吩咐,“不要叫醒我。”
王钺息心道,那怎么行,俯卧对身体不好的,于是,边小心地替父亲揉着肩胛,边小声和他说话。
“这次出去挺顺利的吧。”王钺息小声问。
“嗯。”
“酒店还住得习惯吗?”
“都那样。”
“有康姐姐照顾您我也放心了许多。”
“说不上。”
“这次回来得好一阵子才出去吧。”
王致终于有了一个长点的答案,“你是铁了心的不让我睡。”
王钺息声音有点委屈,“好长时间没见爸了,想和您说说话。”
明知道这小子是故意的,王致还是难过了。自阿元走后,一直是父子两个人。他和蒋元都不喜欢要人打扰,平时几乎不怎么用佣人,王致想到自己和儿子一样大的时候都是呼奴使婢的,现在王钺息什么都要自己动手,也觉得有些亏着儿子了。只是他一直想着,男孩子要养得糙一点,再加上,王钺息是他和发妻唯一的骨血,自然更希望他出人头地光宗耀祖,更不会惯着他养成一个纨绔。
“这周打了几次球?”王致问。他问儿子很少问学习,他进门的时候虽然乏着,但儿子的每一句话绝对都是认真听的。这小子跟自己一样,傲着呢,他能说一句考得不错,那绝对是非常好了。再说,王致一直觉得,学习学得并不是语数外理化生那几门课,而是培养一种学习习惯,学习一种学习能力,儿子考第几,他是不太在意的。当然,这也是因为他儿子从来没考过第二。
“两三次吧。换了新班任,抓得挺紧,功课上比较忙一些。”王钺息知道,父亲是有和自己聊天的兴致了。
王致心道,这种空降兵来了附中这种名校,估计是要烧上三把火的,没劲死了,带孩子,是个潜移默化的过程,就瞅着突然紧了弦立威呢?到底是年轻小子,别看特级不特级的,还是嫩。不过,姚老师说了是个很有个性和思想的年轻人,再看看吧。
关于儿子新班任的事,王致懒得去查,第一,他相信附中这种百年的名校,不可能把最好的班当人情送给不行的人;他相信姚老师;第三,也是更重要的,他信任他儿子。他王致把儿子培养的这么优秀,还用亲力亲为去调查人家班主任?
“适应了就好。”王致只说了这一句。他是绝对不会像文昭他们似的,孩子一说老师不好就给学校施压换人。上学是这个世界上最简单的事,学校关系是这个世界上最单纯的人际关系,你连个老师同学都处不好,将来怎么混,怎么把家业交给你?所以,他虽然也会对顾老师的手板教育有所微词,但绝不会给儿子惯这个毛病。
“爸什么时候有空了,咱们打一场?”王钺息真诚邀请。他最喜欢和父亲打球了。
“打什么?”王致问。
“打就咱们两个人的。”王钺息道。
王致笑了,“打羽毛球是我欺负你,网球吧。”
王钺息无奈,他爸那超人体能,打什么不是欺负他啊。
王致也喜欢陪儿子玩,王钺息年纪不大,他也没有在体育这方面着力培养过,一切都是看他的兴趣,可即使是这样,以他多年锤炼的专业眼光看,也是相当有潜质的了。他可得看好了,不能让那几个小子看到,拐带他儿子打球去。“赌什么?”他每次和儿子玩,都要有彩头的。
“赌给爸洗脚。”王钺息道。
王致反手弹了儿子一下,“跟我闹呢是吧。”只要他在家,儿子指定每天给他洗脚的,还赌什么。
王钺息道,“那爸说吧。”
王致道,“你不是一直想学开飞机嘛,要是能撑到抢七,下个暑假我教你。”
王钺息不满道,“下个月要放的是寒假。”
王致笑了,“一直到下个暑假,都有效。”
“好!”王钺息可高兴了。“我要是输了,就再给爸烧一个瓶子。”
王致绝对明察秋毫之末,一下就抓住了那个“再”字,“给我烧了个什么?”
王钺息不好意思了,“给您供梅的,好没烧出来呢。”
王致很有兴致,“送出去了吗?给我看看!”
王钺息道,“已经送走了。”
王致一下子就要起来,看不到坯胎,看看土也行啊。
王钺息还能不知道父亲,小声道,“工房都收拾好了。”
王致很是遗憾地重新趴下,“我上次见文昭那有几个小陶俑挺好看的,这次要还是吞烧鹅出局,你就给我烧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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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昨晚睡着了~
五章 都是好孩子(1)
王钺息在一个开心的陪伴父亲的周末之后回了学校,王致公司里还有一些后续的事务要处理,王钺息也回到了简单忙碌的生活。周一的语文课,课前演讲让他的心情很不好,那个同学背得是《项脊轩志》,尤其到最后一句,“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哪怕算是很坚强的男孩子,王钺息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睛。
早晨的三节课,情绪始终闷闷的,一直到第五节体育。初三因为要体育测试的关系,一周还是有三节的,今天依然不人道,练的是一千米,附中的学生相较于其他学校,体能还算不错的。可那也仅仅是相对而言,奥班的好些孩子,一到操场就像把一只小羊扔进了狼窝,四百米的塑胶场地,还没有跑足一圈就已经累得呼哧呼哧直喘气了。王钺息因为从小就和父母一起远足、爬山、露营什么的,再加上每天早晨还会陪王致跑上那么半小时,区区一千米倒是丝毫不放在心上。
很奇怪,才分了组,顾勤居然也是一身耐克下来了,看惯了他的土豪装扮,王钺息莫名觉得这么一穿还挺亲民的。顾勤和体育杨老师打了个招呼,自己也站上了跑道,莫名的,王钺息觉得他是因为自己。
起跑的时候,两人都站在了队伍的末尾,王钺息有种被人看穿了心肝脾肺肾的不舒服,无言地看了顾勤一眼,又拧过脸去了。
顾勤也不说话,等队伍起跑。
两百米以后,两人顺理成章地到了第一梯队,王钺息扫了顾勤一眼,开始加速。
“顾老师加油,王钺息加油,王钺息加油,顾老师加油!”虽然顾老师人缘不错,但还是给王钺息加油的人比较多一点。
王钺息又提了百分之二十的速度,他一直是有余力的。
王钺息有一个特别大的优点,那就是专注去做一件事情的时候就会忽略其他,如今,耳边全是风的声音,王钺息已经忘了顾勤了。
他渐渐地放松自己,让自己飞起来,那种奔跑起来好像长了一双翅膀的感觉,太美,太惊人。
美到向来心无旁骛的人也会分神,他还记得那是自己很小的时候,爸爸、妈妈带着他去爬山,他可能还没爸爸膝盖高吧,就要背着自己的小水壶帮妈妈拿水杯了,爸爸说,王钺息是男孩子,要照顾妈妈。那时候自己张开双臂跑着,笑得没心没肺的,“妈妈,我长出小翅膀要飞起来了。”
蒋华看着儿子像只张开翅膀的雏鹰一样,笑得一脸温柔,“那小息可要快点长大。”
王钺息想,小时候的自己可真傻啊,那么高兴地点头答应着,“那我要快快长大,然后让妈妈坐着我的背飞到天上去!”
“那爸爸呢?”蒋华循循善诱。
“爸爸笨,只有两只手,没有小翅膀。不过,小息会牵着他的。”王钺息陷入了迷茫,“那我要长得更大一点,像大飞机那样大,妈妈和爸爸才能都坐在我背上。”于是,王钺息大声对父亲喊道,“爸爸,你要保护好妈妈啊!我会飞得好高好高的。”小孩兴奋地连水壶都飞起来。
蒋华轻轻揉揉儿子脑袋,“小息太棒了。但是,小息,这里是野外,可以大声叫爸爸。在城市里,可是不能大声喊的哦。”
王钺息想到这里,心就是一痛,那时候的自己太不懂事了,居然因为好面子跟妈妈摆脸色,虽然勉强应了是,可是那天除了必要,都没有主动和妈妈说话了吧。妈妈一定很难过,是因为自己不够好,所以,才惩罚自己不能陪着妈妈吗?如果早知道,妈妈会那么早走,他——他早都不相信什么妈妈会变成天上的星星的谎话了,如果早知道,自己一定会更乖巧,更努力,绝不做一点点让她不高兴的事。
王钺息咬住了下唇,飞快地带起了风。
顾勤看他突然加速,现在远远不到冲刺的时候,顾勤从他的背影中读出了许多自己也不想触碰的东西,他立刻跟上去保护他。
王钺息什么也看不到,他的眼前只是母亲的影子,母亲喂他吃饭,母亲替他烤小饼干,母亲为他榨水果汁,每次从幼儿园回来,妈妈都会问一句,“小息累了吗,想吃什么,妈妈给你做。”到后来,已经只能问,“小息很辛苦吧,想吃什么,让阿姨去给你做。”到最后,终于,妈妈握着自己的小手,说,“小息不怕辛苦的吧,以后想吃什么,自己去做。记得,帮妈妈照顾你爸爸。”
王钺息太早熟,早熟到,他在那个时候已经明白了,这一次,妈妈睡着了就不会再醒过来,所以,他紧紧握住了妈妈的手,“我一定会照顾好爸爸!小息已经长大了,我也能照顾好妈妈!我会听话照顾好每个人!只要妈妈让我做的,我一定都会做到!”他终究还是个孩子,即使不敢流下泪水,即使如何故作坚强,却依然请求,“妈妈,可不可以再陪我和爸爸一会呢,一点,一小点就行。”
王钺息清楚地记得,那时候妈妈的眼泪是一串一串地流下来,后来,他才明白,不谙世事的儿子的任性,对弥留之际的母亲而言,是多么心痛的挽留,可是,妈妈还是努力给了他一个最大的笑容,却终究什么也没有说。
蒋华是个好母亲,即使生命垂危,也绝不给儿子徒惹伤悲的安慰。
王钺息放纵地跑着,呼吸着风的声音,操场上传来了响亮的掌声和欢呼,王钺息却浑然不觉,直到某一个瞬间,不知道是不是潜意识突然卡住了壳,他渐渐放缓了速度,此时,已经又超出半圈了。
王钺息没有说任何的话,自己避开了跑道缓步跑着,一直到再一圈,和顾勤擦肩而过。
“小息——”顾勤情不自禁地那样叫他,因为他刚才的眼神太悲伤。
王钺息突然停下了脚步,目光瞬间变得冰冷,语气充满厌恶,“我讨厌别人这么叫我,顾老师。”
这两天临时有点事,今晚会更的。不会坑,大家放心!
五章 都是好孩子(2)
“小息——”顾勤情不自禁地那样叫他,因为他刚才的眼神太悲伤。
王钺息突然停下了脚步,目光瞬间变得冰冷,语气充满厌恶,“我讨厌别人这么叫我,顾老师。”
顾勤先是怔了一下,那种意外多过被激怒的感觉,然后,被他的眼神撞到,王钺息却又分明躲闪了,顾勤轻轻拍了拍他肩膀,“你再走一走,抱歉。”
王钺息没想到他竟会是这样一句话,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顾老师——”
顾勤笑了笑,没让他说下去,走了。
王钺息也觉得自己有些过了,稍稍平复了下心情,中午回家的时候和父亲聊了几句又好受多了。
他毕竟不是几岁的小孩子,自己调试了一下,就好多了。尤其是,父亲和他说姚老师已经确定了后天手术的时候。
下午到了学校,把消息和班长说了,没提自己牵线搭桥的事,只说了姚老师要手术,五班的班长秦历炜是个很有组织能力的男孩子,很快就和生活委员商量了要去看姚老师的事,确定了每人收二十块钱,给姚老师买礼物。
附中的学生组成很有意思,因为如今这个时代,寒门已难出贵子,奥班的绝大多数孩子基本都算家境优渥,但还是有那么三四个刻苦努力又有天分的考上奥班的所谓贫困生,大家对这二十块钱肯定是没有看法的,尤其是,姚老师又是那么认真负责一个人。但是,大家对由谁去和什么时候去就有分歧了。
王钺息去看过姚老师几次,而且他又不是个这种时候往前凑的人,自然没表态。可其他同学的心思就活络了,再是奥班的孩子,也终究是孩子,这么一闹腾,下午的气氛就浮了。
作为极为敏感的班主任,顾勤立刻问了秦历炜,秦历炜也实话实说了原因,并且说了想请假,周五去看姚老师的事。
顾勤没同意也没反对,只说到时候再说。
可还没到星期五,不知道为什么,五班学生收钱的事儿让学校知道了,鉴于教育局对乱收费抓得非常紧,校领导也十分重视,哪怕这个钱是学生私下里自愿出的,又不干顾勤的事,还是将顾勤叫到办公室里批评教育了一顿,并责成顾勤退钱。
顾勤也是个拗脾气,学生要看老师,这是他们的心意啊,没听说过学生凑钱看老师学校拆台的,当即不软不硬的回了过去,“教育局说,不得乱收费,可没说不得收费啊,这钱我没见着,也是孩子们的心意,不该由我退回去。”
附中的华校长不愿意了,“小顾,我知道你也是好心,但是,政策归政策,制度,还是要遵守的。”
顾勤三十一岁能做到特级,固然和
家世有关,但自己也是有两把刷子的,他深知中国是人情社会,和领导硬碰硬没意思,于是,索性嘴上答应了,“行。”反正就不到一千块钱,大不了自己付了,他们去看看就成。
于是,顾勤叫来了班长和生活委员,没提校长的话,简单说出了点麻烦,让把同学的钱退了,送姚老师的钱自己出了。秦历炜闻弦歌而知雅意,很快就和大家解释清楚了这件事,王钺息一方面觉得无聊透了,一方面又知道这是有人给顾勤使的绊子,于是,一个电话打给了文昭,把原委一说,文昭立刻跟上面通了气,不大一会儿功夫,顾勤这事儿解决了。
等校领导通知让学生们一个一个上台捐钱,并且要带媒体来采访的时候,顾勤是真的动了怒,学生们的一片真心,没必要做成这样吧。于是,顾勤斩钉截铁地拒绝了。
分管校外事务的杨校长一下子上来了脾气,“小顾,我知道你是心里有数的人,但年轻人,别有个性的过了头。”
顾勤觉得莫名其妙,杨校长再次冷笑一声,“怎么,还想再借着学生的手,以势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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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有点少~
五章 都是好孩子(3)
顾勤无端端被抢白倒是也没有辩解什么,毕竟是成年人了,要还是被领导一说就一蹦三尺高的,那不是笑话嘛。职场就是名利场,这其中的弯弯绕多着呢。尤其自己是空降兵,指不定就是夺了谁的利益,奥班的成绩这么好,还有半年就中考了,正常发挥就是成绩,自己这时候接手,明显会被一些人认为是摘桃子的。各方势力纠结,麻烦着呢。不过,借学生的手以势压人,不知是哪个学生,恐怕是秦历炜吧,省委组织部的关系。
顾勤摇头苦笑了下,还真是一群二世祖啊,跟那时候的俱乐部可真像。
回到办公室,有同事问,“怎么了?”同事之间,有可能是关心,也有可能只是八卦,他们未必想害你,可是,有些事,也不必让他们知道,更何况,自己才刚来,交情真没到那份儿上,顾勤也没有习惯把自己的事到处说,“没什么。孩子们想和我一起看看姚老师。”完全不说也不成,明摆着告诉别人我和你不是一路人啊,所以,还是要拣一点能说的。
“现在可抓得紧呢,严禁老师组织学生外出活动的。擦边球的事儿,我就说,真是因噎废食。”二班的班主任秦瑾,心直口快的一个人。
顾勤只是苦笑了下。伸手开了柜子,拿了学生的注册登记卡看家庭成员及主要社会关系。
秦瑾是那种每个办公室都会有的稍有些絮叨的好心的大姐姐,能力有,资历也有,个性也很强,虽然嘴碎一点,但绝对不是心内没成算的人,见顾勤看登记卡呢,就笑了,“我早都劝你要看看,咱们这个学校,和别的地方不一样。学生们好说,家长难缠啊。你是年轻,一路顺风顺水过来的,我们那时候,一颗心捧出来,让家长背后捅刀子的,不是没有。”
能在这个办公室里的,都是多少年的老教师了,谁不碰上几个不好打交道的家长啊,倒是有几个附和。但附和完了也道,“绝大多数家长还是都挺不错的,挺有素质的。你看看呗,没坏处。”
顾勤笑着谢了,开始认真翻起来。他其实并不拒绝了解一下学生的家庭背景,只是,才来一个来月,一是手头事情很多,一时才捋顺了,二是他想先摸摸学生的性格,再看家庭出身,免得自己先入为主。正好出了这个事儿,倒是给他提了个醒,一页一页看下去,果然非富即贵。
翻到秦历炜时,看到他爸爸叫秦致一,顾勤的手在那个致字上情不自禁地摸了下,在心下暗笑,自己也是长本事了,果然长大了吗?以前看到个格物致知的“致”字,都会情不自禁打哆嗦的。现在居然也能心平气和了。
再翻一页,顾勤差点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膝盖正磕到麻筋上,疼得脸都抽了。他深深吸了口气,又看了一遍。还是那两个字,王致。
后面的头衔写得是XX集团总裁。
是王钺息的学籍卡片。
顾勤揉着自己膝盖,在心里笑了,天下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大师兄是最讨厌A市的,不会来这定居。王致这名字又没有多特别,更加之想到王钺息那从来没挨过打的样子,一点也不像嘛。
“你要是我儿子,给你收拾得粘在这地上!”
“你要是我儿子,一天三顿饭得收拾!”
“要是我儿子,揍得你连姓什么都不知道!”
那时候被收拾狠了,最庆幸地就是自己只是师弟不是儿子吧。
就王钺息养得那个骄劲,怎么可能?
顾勤长出了一口气,却又立刻责怪自己,怎么这么胆大妄为敢背后编排大师兄了,看来,真是几年没挨打,不长记性了。
要是师兄在的话——
顾勤由臀到腿条件反射地一哆嗦,连椅子都有些坐不住了。
他收拾了学籍卡片,在心下道,大师兄当年怎么管自己啊,一句话少了个敬语就能呼噜瘸了,又想到王钺息给自己摆脸色,顾勤一叹,唉,自己真是太仁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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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前两天犯了点小懒,抱大家~
五章 都是好孩子(3)
顾勤无端端被抢白倒是也没有辩解什么,毕竟是成年人了,要还是被领导一说就一蹦三尺高的,那不是笑话嘛。职场就是名利场,这其中的弯弯绕多着呢。尤其自己是空降兵,指不定就是夺了谁的利益,奥班的成绩这么好,还有半年就中考了,正常发挥就是成绩,自己这时候接手,明显会被一些人认为是摘桃子的。各方势力纠结,麻烦着呢。不过,借学生的手以势压人,不知是哪个学生,恐怕是秦历炜吧,省委组织部的关系。
顾勤摇头苦笑了下,还真是一群二世祖啊,跟那时候的俱乐部可真像。
回到办公室,有同事问,“怎么了?”同事之间,有可能是关心,也有可能只是八卦,他们未必想害你,可是,有些事,也不必让他们知道,更何况,自己才刚来,交情真没到那份儿上,顾勤也没有习惯把自己的事到处说,“没什么。孩子们想和我一起看看姚老师。”完全不说也不成,明摆着告诉别人我和你不是一路人啊,所以,还是要拣一点能说的。
“现在可抓得紧呢,严禁老师组织学生外出活动的。擦边球的事儿,我就说,真是因噎废食。”二班的班主任秦瑾,心直口快的一个人。
顾勤只是苦笑了下。伸手开了柜子,拿了学生的注册登记卡看家庭成员及主要社会关系。
秦瑾是那种每个办公室都会有的稍有些絮叨的好心的大姐姐,能力有,资历也有,个性也很强,虽然嘴碎一点,但绝对不是心内没成算的人,见顾勤看登记卡呢,就笑了,“我早都劝你要看看,咱们这个学校,和别的地方不一样。学生们好说,家长难缠啊。你是年轻,一路顺风顺水过来的,我们那时候,一颗心捧出来,让家长背后捅刀子的,不是没有。”
能在这个办公室里的,都是多少年的老教师了,谁不碰上几个不好打交道的家长啊,倒是有几个附和。但附和完了也道,“绝大多数家长还是都挺不错的,挺有素质的。你看看呗,没坏处。”
顾勤笑着谢了,开始认真翻起来。他其实并不拒绝了解一下学生的家庭背景,只是,才来一个来月,一是手头事情很多,一时才捋顺了,二是他想先摸摸学生的性格,再看家庭出身,免得自己先入为主。正好出了这个事儿,倒是给他提了个醒,一页一页看下去,果然非富即贵。
翻到秦历炜时,看到他爸爸叫秦致一,顾勤的手在那个致字上情不自禁地摸了下,在心下暗笑,自己也是长本事了,果然长大了吗?以前看到个格物致知的“致”字,都会情不自禁打哆嗦的。现在居然也能心平气和了。
再翻一页,顾勤差点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膝盖正磕到麻筋上,疼得脸都抽了。他深深吸了口气,又看了一遍。还是那两个字,王致。
后面的头衔写得是XX集团总裁。
是王钺息的学籍卡片。
顾勤揉着自己膝盖,在心里笑了,天下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大师兄是最讨厌A市的,不会来这定居。王致这名字又没有多特别,更加之想到王钺息那从来没挨过打的样子,一点也不像嘛。
“你要是我儿子,给你收拾得粘在这地上!”
“你要是我儿子,一天三顿饭得收拾!”
“要是我儿子,揍得你连姓什么都不知道!”
那时候被收拾狠了,最庆幸地就是自己只是师弟不是儿子吧。
就王钺息养得那个骄劲,怎么可能?
顾勤长出了一口气,却又立刻责怪自己,怎么这么胆大妄为敢背后编排大师兄了,看来,真是几年没挨打,不长记性了。
要是师兄在的话——
顾勤由臀到腿条件反射地一哆嗦,连椅子都有些坐不住了。
他收拾了学籍卡片,在心下道,大师兄当年怎么管自己啊,一句话少了个敬语就能呼噜瘸了,又想到王钺息给自己摆脸色,顾勤一叹,唉,自己真是太仁慈了。
五章 都是好孩子(4)
学校终究是没有请媒体,顾勤用得理由很正当,本来换了班主任就人心浮动,初三是关键期,闹出这个来又要好一阵子才能安定下来了,可耽误不起。华校长是个心里有数的人,顺水推舟地应了。杨校长为人钻营,对这些出头露脸的事很是热衷,倒是颇有微词。被华校长劝了几句也只得罢了。倒是在心里给顾勤下了一个“年少轻狂,不识抬举”的评语。
顾勤自然是不会理会他的,也从来不把这些事放在心上,现实找了秦历炜,委婉地说了一句,“去看姚老师的事已经解决了,你专心学习吧。”尤其是在专心两个字上加了着重语气。
秦历炜有点不好意思,他知道自己这两天浮躁了,但顾勤只是点到为止,他更不会去解释,只暗下决心要好好学习就是了。
这就是所谓响鼓不用重锤。顾勤看着他鞠了躬出去,一时竟有些大脑停顿。到底要不要找王钺息谈一谈,谈什么呢,丧母之痛,还是同病相怜?
顾勤莫名心疼起这个孩子来。幼年丧母的孩子,不是过分不懂事,就是过分懂事。懂事不过是怕自己不拼命懂事连父亲也会失去,不懂事不过怕自己太过懂事父亲连失去自己都不会察觉。他轻轻攥了下手,指甲很短,握不疼掌心,只是,记忆却在某个角落痛起来。
“听他爸爸说,王钺息五岁的时候妈妈就去世了。”姚老师是这么说的。
“他爸爸对他好吗?”顾勤急急追问。他知道自己这个问题太功利,可是,失去依恃的孩子,父亲的态度太重要了。
“你看王钺息平时的穿着消费,就挺不错的。”姚老师道。
顾勤帮姚老师添了热水,心道,嫡长子嫡长孙,这样的出身,又怎么能在这些上头让人挑出错来。他顾勤当年难道不是拿着父亲的副卡随便刷吗?
姚老师似乎是懂得顾勤的眼神,“养移体居移气,没有父亲关心的孩子,长不出王钺息那样的性格气度。他爸爸,很内敛深沉的一个人,大气,虽然只接触过几次,但能看出来,特别心里有数的,放心,委屈不了他亲儿子。”姚老师说到这儿就笑了,“我就知道你铁定喜欢他,王钺息话不多,看着好像有些傲,其实这孩子是个有心人,挺暖心的。”
顾勤没否认,“我挺欣赏他的。而且,说句自夸得话吧,觉得他挺像我小时候的。”
姚老师没再多说了,他不了解顾勤的出身背景,但人活到她这样的年纪,也就能看出几分别人来了,养移体居移气,普通的家世经历,也长不出顾勤这样的人。这话,同样适用。
顾勤收回了思绪,却莫名地按开了手机,他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就是想给顾家老爷子打个电话。
佣人接,管家接,继母接,最后老爷子才接。若是往常,顾勤一定发脾气了,今天却是难得的耐心。
“您身体还好吗?”其实他也知道,老爷子没那么硬朗了。
“你躲在一个小破学校不回来啦?家大业大的,你小妈毕竟是个女人,我顾振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憨货!”还好,骂他还是中气十足。
在一旁服侍的顾振云的继母沈慈几不可察地冷笑了下,这么多年了,还是小妈小妈的,最烦这些所谓世家,捧着几百年的臭脚不放,哪怕自己真是续弦,为顾家生了三个孩子了,也能得他长子嫡孙叫一声母亲吧。
“爸,您好好养身体,我挺喜欢当老师的。”顾勤觉得自己一定是长大了。当年回顾家,都得先到大师兄那挨一顿鞭子,提醒自己别在家里犯病惹爸生气。可惜,每次忍不住,回来再挨一顿板子。哪像现在。
“小秦啊,你回来吧。爸心里有数,你弟弟妹妹还得靠你呢。爸撑不了多久了。”顾老爷子突然使起了哀兵政策。顾勤知道,所谓弯弯扁担负重,小病养身,老爷子虽然这不行,那不行,但再支撑个十几年是没问题的。他这么说,只是想让自己回家而已。
“爸,家里有顾祥和顾祈他们,还有小妈看着,您就是顾家的定海神针,大主意您拿呢。爸,我上课去了。”顾祥顾祈都是继母生的弟弟,还有个妹妹,叫顾祯。顾家这一辈只有元配嫡出可以用禾字头,继室嫡子和庶子都只能用示字边。其实,继室嫡出也有用禾的,父亲当时这么给小妈的儿女取名字,也是为了保护自己吧。可惜,当年的自己不懂事,觉得那个女人占了妈的位置,一并连爸也恨起来。还因为大师兄一句话,把自己顾秦的名字改成了顾勤,现在想想,父亲其实挺伤心的吧。顾勤对自己说,可是,我也伤心啊。本来就没了亲妈,和继母的几个孩子就是隔肚皮的,爸还因为自己是哥哥,对自己动辄诘难,对那几个倒是多有袒护。现在想想,大概是因为老爷子觉得这份儿家业终究是给自己的。在自己心里,那些是外人,在老爷子心里,那些也是骨肉。他是想让自己从小学会看顾着他们,兄友弟恭的,别让亲兄弟将来落魄了。可惜,人心本就是贪的,平常人家尚且为个三瓜俩枣计较,更何况顾家?
倒弄的现在,搞出个继母逼走嫡长子的名声。
沈慈淘洗了帕子帮顾振云擦身子,“顾勤还小呢,不懂事。您甭和他制气,自己身子要紧。”
顾振云没说话。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顾勤年纪轻轻就是特级教师了,在哪儿也是难得的。孩子的事业要紧,说句引人猜疑的话,您觉得顾家是金山银山,大儿子当个孩子王委屈了。可老大这么有志气,说不定他还觉得,好儿不要爷田地呢。”
顾振云抽回了胳膊,又换一只胳膊,“他可以不要,他下面的弟弟妹妹还指着他吃饭呢。我这眼一闭,顾家上上下下多少人仰仗他,那是他能任性的!小兔崽子,跑能跑出个结果来!我是容着他,要不然,一顿家法,让他弄清楚自己姓什么!改名?他怎么不把姓也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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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期末这阵儿是最忙的。很抽不开身呢,我们七月中旬放假,到时候就好了。
抱~
都是好孩子(5)
那天复习的时候,有一篇阅读叫《母爱的力量》,讲得是一只黄鼬被捕兽夹所夹,经过一晚的挣扎,从自己值钱的黄鼬皮里挣脱,挣扎到不远的一群小黄鼬窝里的故事。很快,黄鼬疼痛而死,猎人也深受震撼。题目并不难,但其中的感情却太过深刻。顾勤讲过那篇阅读后,目光有意识地望向王钺息的座位,“我一直觉得,母爱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也最令人动容的力量,所以,我们一定要用最好的自己来回报我们的母亲对我们的最高的期待。”
王钺息深深低下了头。
顾勤没再多说,“下一题。”
那天下课的时候,秦历炜他们来找顾勤商量给姚老师买什么的事,在涌动的小包围圈外,居然站着王钺息。他一向是不凑热闹的,顾勤忍不住问他,“你觉得呢?”
王钺息抬起头,静静地看了顾勤一眼,然后说,“都好。”他其实只是想来看一下顾勤,刚才讲那篇阅读的时候,顾勤的情绪明显不对,有种被压抑着的什么东西在里边,那种感情,他想他可以懂。做最好的自己,回报妈妈最高的期待,他第一次不再讨厌自己有一种想法和顾勤一样。
顾勤没太明白他来干什么,只是从他的目光中读到了一点关心,霎时觉得无限满足,很快和秦历炜他们讨论去了。最后参考了办公室老师们的意见,决定的是一套床上用品四件套。顾勤随口又感慨一句,无论多强的女人,结了婚,全家的需求就变成她的需求了啊。
王钺息没有参与任何意见,很快出去了。他总是习惯在大家叽叽喳喳地时候安静地站在一边,顾勤想起姚老师对他父亲的评价,内敛深沉,于是又放心了些。父亲对男孩儿的性格影响还是很重要啊。
晚上,王致带着王钺息和康君一起吃饭。
康君依然点了王钺息最喜欢的菜,半嗔怪王致道,“手撕莲白我最拿手了,你非要出来。”
王致不过一笑。厨房是女主人的阵地,康君可以下厨给王钺息做东西吃,但康君不能在他的家下厨。王致一向分得清楚。
康君其实自己也明白,但她是很有韧劲的女人,一顿饭妙语连珠,从仰韶文化说到蝴蝶标本,都是王钺息感兴趣的,偶尔两个人还会讨论一些历代审美倾向的问题,倒是有来有往,一点也不尴尬。
“我就喜欢錾花的,文昭家里那只鱼耳炉可真漂亮。”康君是双鱼座,对一切和鱼有关的工艺都迷恋得不行。
王钺息回头看父亲,“爸,我记得哪年秋拍的时候有一只铜錾花的鱼藻纹罐,后来流拍了,回头我查查。”
康君连忙道,“说着玩的,哪值得放在心上。”
王钺息相当大气,“姐姐还有两个月过生日了,您不用管,我问问叔叔们,不费事。”
康君笑嘻嘻地看王致,“你还没有王钺息对我好呢,明知道我喜欢,还让它流拍了。”
王钺息生怕爸爸说出什么你喜欢的东西多了,这样让康君尴尬的话,连忙道,“我爸不喜欢铜器。”
王致给康君夹菜,“王钺息还要写作业呢,快吃!”
——
本来不想发的,还没写完,想想还是发了吧
其实,小息和康君的关系挺好的
小息是个好孩子
六章 风不满山楼(1)
王钺息是好孩子,好孩子的意思是他绝对不会打扰父亲和康君的娱乐生活,在吃完晚饭之后,小王同学非常知情识趣地主动回家去,康君陪王致去纸醉金迷。
王致开车,康君没有坐副驾,而是坐在王致后面,这一点倒和正宫地位无关,王致是个霸道的男人,习惯了让自己的女人坐最安全的地方。两人去了一间叫PUB的夜店,是他们平时玩惯了的地方,约得也是平时厮混惯了的那些人。文昭,陈竺,刘丙成,从小跟着王二哥后面摇旗呐喊的张阅,田家稼,赵中环。
几个人约的是平时一直在的包厢拉图,王致刚帮康君推门,却又立刻关上。
田家稼还在里面和一个公关醉生梦死,大张着两条腿,重度瘫痪似的躺在沙发上,整个大脑都放空了。赵中环一手拥着一个公关,时不时左右亲香。两个人正是意兴薄发的时候,都没注意到有人推门关门,刘丙成原本没理会他们两个,只是安静看电视,这时才轻轻碰了碰意犹未尽的田家稼,“二哥到了。”
田家稼刚刚经历一场释放,尚未尽兴,按着那公关的头要他继续,“到了就进来呗——”
倒是赵中环玩是玩,比他有脑子一些,放开了那一对双胞胎,低声催促,“快点收拾!”
PUB是A市最好的夜店,里面的公关早都久经沙场,他们立刻明白现在不是玩得时候,迅速起身整理房间,抽风通气精油香薰折腾下来里面,包厢里欲望的气息淡了下来。
田家稼连忙提上裤子,第一个哈拉着开了门,向康君玩笑着敬礼,“不知道嫂子也来,嘿嘿。”
王致的朋友里,康君最看不上的一个是田家稼,一个是刘耀荣,其实王致自己也看不上,但大家都是一个圈子的,从小一起玩,也没什么带谁不带谁的话。因此她只是笑了下。
王致淡淡扫了他一眼,一眼就将田家稼脸上的谄笑扫淡了,这才淡淡地道,“小康比你们都小,叫什么嫂子。”
康君也笑,“驾驾哥把我叫老了呢。”
田家稼突然悟了过来,康君还没正位呢。大家带出来的女人,胡乱叫个嫂子谁会当真呢,可王致表面上再风流不羁,骨子里还是个正统的人,尤其是又那么长情。好在康君不是个计较人,他松了一口气,“小时候的外号了,别叫。”
“二哥。”陈竺先和王致打了招呼,然后才对康君点头,“你也来了。”
“二哥,小康。”刘丙成。
“二哥,小康姐。”文昭。
“二哥,康小姐。”赵中环。
王致径直走到最东边那张单人沙发上坐下,刚才陪着陈竺坐的一个公关立刻过来送上遥控器,还有一个在康君旁边跪了送酒水单。
康君看了文昭一眼,文昭点头,示意王致的酒已经交给店里去醒了,于是她随便点了杯薄荷汁。
王致连眉毛都没有抬就看出来在自己跟前那个公关是领头的,田家稼和赵中环都有些怯,知道他带女人的时候不喜欢他们玩太开。倒是康君点了单之后扫过那一对双胞胎,“六少的口味还是没变。”
赵中环长长伸了个懒腰,拥着那对双胞胎出去,“透透气。”
文昭立刻又点了几支超级贵的酒,并附送大把小费。于是,那几个公关都出去了。
王致这才抬手换了个台,淡淡道,“玩你们的,我就是出来坐坐。”
康君笑,“文少遍遣佳人,二哥您让他们玩什么啊。”
王致一共就是那四个字,“出来坐坐。”
文昭知道王致不高兴,立刻送上一个令他高兴的消息,“二哥,小顾到A市了。”
王致微一皱眉,“哦。哦?”笑了,意味深长。
六章 风不满山楼(2)
关于顾勤的现状,王致没有打听任何一句。文昭知道这对师兄弟之间那种暗流汹涌的别扭,也不好再多提。康君适时地打破气氛,“怎么没见张阅?”
陈竺道,“出去接电话了。”
王致的遥控停在一个鉴宝节目上,康君饶有兴味地看起来,倒也不掺和他们几个聊天了。
刘丙成坐在离王致最近的位置,“二哥,那天和小顾出来见了下。”
王致翘着脚,漫不经心的样子,“还是那副欠揍脾气?”
刘丙成道,“嗯。老爷子发话了,他不肯回去。”
王致随口道,“这也没什么,他那个后妈和几个异母兄弟都不是善茬,老爷子心里透亮,可手心手背都是肉。他是儿子,人家也是儿子。他为难,顾小秦也为难啊。”
田家稼听二哥表明了态度,立刻跟上,“就是说,有后妈就有后爹,咱小顾苦啊。”
他这话的声音额外大了些,陈竺不着痕迹地碰了他一下。田家稼这才想到刚才得罪康君了,有些讪讪的。康君正津津有味地看专家评估那青花坛子的价值呢,好像没听见。田家稼松了口气。
刘丙成看得真真的,康君是什么出身,什么眼力,这么个节目哪值得看这么专注。想想自己跟着王致组着车队四处招摇的时候,康君还背着书包上小学呢,如今一晃眼,嫂子都走了八、九年了,当年梳小辫儿的小姑娘现在也长得珠圆玉润的了。一时又有些百感交集。索性站起来,亲自去替她看薄荷汁来了没。
这边才拉开门,张阅搂着一个模特正从门口进来,两个人叼着一根烟,你一口我一口的。
“二哥,康也来了。”他叫康君的时候,顺手把烟牵给女伴儿,口音含混着,儿化音不像儿化音,喉音不像喉音,有种特别的江湖味在里面。他身边高挑的女模深深吸了一口,优雅地吐了个烟圈,也跟着叫了一声,“二哥。”
王致脸一沉。
他是很少对兄弟朋友摆脸色的人,尤其是,朋友还带女人的时候。
陈竺慢悠悠地抬起头来,用一种格外客气的语气对张阅道,“康小姐在。”
张阅立刻从那女模嘴里把烟抽出来按在茶几上掐灭了,看了康君一眼,“哥浑忘了,妹子别在意。”
康君笑了,“没什么,我也烦,好端端的醉烟。”
张阅身边的女模没见过康君,只是包厢里就她们两个女的,难免在心里和她比一下。康君坐着,看不出身高,但比起模特的高挑身材来,肯定是差远了,再加上一张娃娃脸,微胖,笑起来觉得哪儿都是圆的。康君是天然的娃娃音,正常说话都像带着笑,更何况又本来是跟张阅调笑糊弄过去的,那女模就有些不舒服。再加上康君一个人坐,包厢里的其他几个男人都离她很远的样子,那女模恃靓行凶,嘴边嘟哝着,“还醉烟,装X。”
她几乎是没出声,但她走过来得那个角度,王致看得清清楚楚。已经很是不悦。正好康君的薄荷汁又这时候送到了,张阅偏生放开了那女模,亲自替她摆,“哥给你赔罪了。”
康君笑,“哥客气了。”
那女模对服务生打了个手势,“GRASSHOPPER。”
康君看出她有叫板的意思,觉得挺没劲的,但也不放在心上,只自顾自看电视。
等酒送来了,那女模浅浅戳了一口,一副享受无边的样子。又媚笑着举杯喂张阅。
张阅淡淡地,“甜的齁的。”
女模有些无趣,假意嗔怪道,“给我换Vodka,咱们是女汉子,能喝酒绝不喝茶。”说着就又从烟夹里抽了一枝细长的烟出来。打火的姿势媚到极致。
王致原本都懒得和一个女人计较的,好端端地偏要挑事。
张阅也觉得这次带出来这个小模特太不开事儿了,正想着还好康君是个大气人,不自觉地就把眼风往王致那边瞄,女人的事儿二哥一向懒得问。却突然看到王致曲起指节,在座前的桌面上轻轻叩了一下。
响着电视,聊着天,推着杯,换着盏的包厢顷刻间安静下来。
张阅一瞬间出了一身冷汗,脸色都变了,“把烟给我掐了!”
那女模一时间被包厢迅速压抑下来的气氛压制,却又有些挂不住,不免气全撒在康君身上,“ESSE也醉?”
康君继续沉溺在鉴宝节目里,毫无反应,倒是张阅觉得当着朋友的面被女人下了面子,一巴掌扇在女人脸上,将那枝纤长的香烟扇得掉在地毯上!
那女模绝没想到一句话会招来他这么大的怒火,立时懵了。
康君也有些觉得张阅过了。那女模愣了一会神之后马上醒悟过来,“你他妈再打一下试试!”
“啪!”
张阅从善如流,又是一巴掌。
那女模被一巴掌扇得倒在茶几上,连那杯GRASSHOPPER也掀翻了。
王致不由皱了下眉。
所有二哥身边的人都知道他最讨厌打翻液体,当年顾勤打完比赛一时高兴撞翻了一瓶没盖盖子的矿泉水,直接让他教训得进到一个新球场先看水龙头关没关。
张阅左手提起那女模的头发,拈起那半拉烟头,扔在还剩半杯的绿色蚱蜢里,“你他妈给我舔干净!”
王致眉毛皱得更深。
人人都知道他讨厌打翻液体,可他身边的人更知道,他更痛恨男人折磨女人。
那女模此时再也不见刚才的趾高气昂,被张阅将半张脸压在桌子上,就像一只挣不开的野鸭子。文昭他们几个也看不下去了,张阅从来就是个暴力型人格障碍患者,喜怒无常,陈竺正要开口,却突然看到康君站了起来。
不高,穿着三四公分的高跟鞋也才一米六五的样子,不瘦,走路的时候绝对不会有我见犹怜的弱柳扶风,娃娃脸,压根谈不上御姐气场,可是,她就这样一步一步走过来,所有人,却都只能看她。
“让她走。”康君站在了张阅旁边。
张阅收了力道,却没有放开手。
两个人对视。康君就那样定定看着,一双眼睛,不带催促,不带暗示,亦不带喜怒。
被按在桌子上的女模这时才突然明白,原来,有的女人即使没有175,36c也依然可以让男人为他折服。
王致靠着沙发,慵懒地伸了下腿,口气疏淡,“小康说,放她走。”
张阅立刻松了手,甚至不敢附带一个滚字。
那女模狼狈爬起来,康君从桌下给她抽了大把的纸巾,那女模接了,什么话都没说,匆匆离去。
“等一下。”
那女模脸都白了。
康君只是伸手指了沙发里边,“你的包。”
“谢谢。”
包厢的门刚一关上,王致抄起一只酒瓶子腾地一下站起来,陈竺,刘丙成,文昭,田家稼全都让开。
张阅一张脸惨白惨白。
康君低着头站在一角,王致一脚踹上张阅小腹,连人带椅子都被按在墙上,康君只觉得胃里一抽,王致一酒瓶子下去碎在张阅头上。特地为二哥醒的酒,绝对不便宜,酒瓶也绝对够硬。
王致收了脚,张阅疼得抱着肚子贴着墙跪倒在地上。
“你吐一个试试?”王致声音不大,却带着天然的威慑力。
张阅有种半个胃都烂掉的感觉,那些没来得及消化掉的东西都决堤一般地涌上他的气管,他却不敢吐出来。
陈竺上来把王致手里的那半截酒瓶子截下来,生怕他今天教训张阅要见血。刘丙成见王致没说什么,也连忙过来扶张阅,“二哥的脾气你还不知道,自己的女人还要动手才能管得了吗?”
张阅先是咽了好几次口水,这才站直了过来,低低道,“二哥,是我犯浑了。”
王致没说话。
张阅又看康君,“小康。”
康君在王致的朋友圈里还是有点地位的,这时候颇有“嫂子”风度的笑笑,“你哥就是那脾气,大家都不是外人。”
王致冷不丁站起了身,看康君一眼,“走了。”
康君在最短的时间里对所有人都礼节性地笑笑,“我们先回去了,大家尽兴。”
王致开了门,等康君出去了才一回头,“告诉中环,他的嗜好收着点,别等哪一天我有心思把那毛病去了!”
停车场。
康君终于忍不住,小小抱怨一句,“以前他们怎么玩你都不过问的。”
王致沉默。
康君心里突然一空,是不是自己又多话了。
王致开了车门,终于给了一个不知道算不算的回答,“顾小秦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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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久等了~
其实,康君挺有魅力的,可惜了
其实,二哥真的是渣啊
六章 风不满山楼(3)
对于二哥的守株待兔,稳坐钓台,顾小秦老师毫无所觉。他如今正在忙一件事——班级文化建设。简单地说,是把学校统一定制的标语挂在墙上。不过一张海报纸而已,在走廊看到王钺息,顺手抓壮丁,“跟陈平说,贴在教室靠右后面的墙上。”
王钺息接了就进教室,原话传给陈平。陈平接了海报往后看一下,教室后墙正中间是黑板报,左边是照片格,右边是心愿树。陈平指着靠窗那边墙最靠后的位置,“后面没地方,贴这儿吧。”
教室布置生活委员说了算,王钺息没意见。
“帮我拿下。”到底是一张大海报纸,一个人贴有点费劲。
王钺息帮着陈平扶好贴好便回座位去了。本是再平常不过的一件小事,没想到竟是轩然大波。
贴完海报之后是早晨的第三节课,这节课下照例要做眼操,挤按睛明穴还没数到第二个八拍,德育主任就带着值周生来敲门了。奥班的学生一向淡定,除了那个起来开门的,大家连眼睛都没睁。德育主任睁着眼睛扫了一圈,突然提高了声音,“你们班的校风学风怎么不挂?”
“挂了。”陈平连忙站起来,走到最后一排去,将被厚重的窗帘挡住的海报露出来,“窗帘挡住了。”
“说得挂在后墙靠右,贴在那都挡住了给谁看?”德育主任很不高兴。
陈平没说话,重新放下窗帘回座位了。
德育主任伴着眼保健操的节拍命令,“全校都要求统一,你们班想挂哪就挂哪?给我重新贴到后墙去!”
其实德育主任也就是当着学生的面说说,偏陈平是个较真的人,当即回道,“没地方。”
德育主任一下火了,“把你们那个什么东西拆了。初三了,还搞这些乱七八糟的。”
一个学校的德育主任基本上可以说是这个学校最不受欢迎的人,更何况,前面去看姚老师收的钱是过陈平的手的,学校几番折腾管钱的生活委员不可能不知道。学生可不管“连我们自发给姚老师买礼物的钱都不能收”的学校领导是哪一个,在他的眼里,那些人就是一伙的。更何况,五班的心愿树做得特用心,自从姚老师住院后,大家的心愿基本也都是祝老师早日康复什么的。德育主任这一句话,可是新仇旧恨一起来,这些学霸们除了真心服谁之外,哪个把不给自己代课的老师放在眼里啊,陈平当即道,“布置好了,一拆就剥墙皮。”
开什么玩笑啊,德育主任又不是傻子,没火气的也被拱出火来了,“无组织无纪律,班长,去把班主任给我叫来!”说着还犹不满足,瞪着陈平比手画脚,“学习好怎么样,我看你们的德育教育一点也没跟上。校风校训更应该好好地学!”
能在人才满地走,学霸多如狗的奥班担任班长,秦历炜是个情商很高的人,他可不想把顾勤给招来,顾老师的脾气,甭管对错,就目无尊长这一条,还不得狠狠削他们啊,于是,他连忙起来安抚德育主任,“刘主任,别生气,我们五班给您道歉。”他说着就给陈平使眼色,但他也知道陈平绝不会这样下台阶,所以那个眼色也就是使着给主任看,嘴里立刻接着,“您说的没错,都贴在后墙整齐,看着也利落。可那个许愿树是我们给姚老师做的,是大家的心意,要是拆了实在心里过不去,校风校训什么的,我们都背得清清楚楚的。不用看也铭记在心。”说着就用眼神找王钺息,“是吧王钺息,你给刘主任背背咱们附中的校训是什么。”
王钺息正按着太阳穴轮刮眼眶呢,这就叫躺枪啊,可这时候哪能拆班长的台,特别利索的,“明德厚学。”
秦历炜接着问,“校风呢?”
“团结进取,和谐创新。”
“学风呢?”
“博学、 审问 、慎思、 笃行”。
对答如流。
刘主任扶了扶眼镜,“教风呢?”问学生教风,明显是刁难了。
“树德、炼能、敬业、爱生。”王钺息无奈死了,进了教学楼大厅就挂着,进进出出三年,得蠢成什么样才记不住啊。
这时候眼保健操已经做完了,王钺息同学用他的记忆力把主任的脸都扇肿了,学霸们纷纷挺胸抬头,与有荣焉的样子,陈平乐呵呵的,“要不要再给您介绍下附中的校史?”
一句话,把恼羞成怒的刘主任逼得差点跳起来,“我教了这么多年书,就没见过你这样的学生!”于是,躺枪帝王钺息膝盖再中一剑,“你,我知道你是王钺息,去,把你班主任叫来!”
六章 风不满山楼(4)
王钺息站在座位上,没动。
刘主任再说一次,很大声,“去!”
王钺息还是没动。
老师们一般都有一个毛病,他们眼中的所谓“差学生”和他们对着干的时候,他们通常觉得这孩子无可救药,但当他们眼中的“好学生”指使不动的时候,怒火就会呈几何级数暴涨。
如今,刘主任就是这种情况,年级学神王钺息,谁不认识啊,而他居然在这边装小白痴,是可忍孰不可忍,刘主任怒火冲天,“我叫不动你是不是?”
王钺息同学长身玉立,身姿挺拔,不动如松,器宇轩昂,以上形容词等同于——默认。
刘主任那个火啊,直接就冲到了王钺息身边,大步流星,踩碎地砖,“王钺息,去给我叫你们班主任!”
门,开了。
“什么事?”顾勤。
顾勤走过来,大步流星,踩碎心脏。他的视线掠过秦历炜,掠过陈平,甚至掠过刘主任,停在王钺息脸上。
王钺息抬起头,“我没有把班风班训的位置说清楚,贴错了。”
刘主任开始开炮,“小顾,知道你们年轻人是开明,但班不是这么管的。以前姚老师带的时候,这班学生可不是这样。”
顾勤全部的肢体语言都写着洗耳恭听,只是神色却是云淡风轻,“您说。”
“我说挂错了,换过来。”他手指着陈平,“你们这个学生不听不说,还跟我顶嘴。”又指秦历炜,“你们的班长又点着王钺息跟我抬杠。”说到这里,所有炮火集中在王钺息身上,“我就问了个校风学风,他倒好,还给我背上了,学习好又怎么样,有才无德是小人!”
顾勤眉毛一皱,一张脸如罩严霜。
刘主任突然意识到,自己这话说过了。马上回转一枪,“总之是没礼貌。”说着意味深长地看顾勤,“小顾,学习是学习,班主任工作,德育是重心。别因为学习好太宽纵孩子,究竟还是小孩呢。”
王钺息是聪明人,突然之间觉得,这件事不简单。
刘主任似乎是借题发挥,针对顾老师。
他抬了下眼,正好接到秦历炜的眼色,看来,班长也发现了。
于是,王钺息没有在给刘主任任何攻击顾老师的借口,率先开口,“刘主任,抱歉,我没有那个意思,是我的错,对不起。”然后看顾勤,深深鞠了一躬,“顾老师,对不起。”
刘主任被僵在那了。
秦历炜立刻补刀,大步过来,“啪”地立那,一个九十度鞠躬,“都是我的错,刘主任,对不起。”又看顾勤,“是我没处理好,顾老师对不起。”
陈平又不是真的猪队友。更何况,人家绝对的插刀党,连忙也来了,“刘主任,这事儿都是因我来的,刚才说话不礼貌,您甭计较。”也开始鞠躬,“刘主任,对不起。”又看顾勤,“顾老师,我错了。”
您堂堂一个德育主任,半天弄不住一群学生。人家小年轻往这一站,不动声色,解决了。
如果刚才那是打脸的话,现在这就是自己打脸啊,刘主任在九五班的教室都站不下去,只能虚张声势地扔一句,“海报给我换过来。”带着一圈值周生,大步流星,踩碎疾风地去了。
从此,校园流传着刘主任在九五班自己打脸啪啪响的新闻。
直到新闻变旧闻。
顾勤亲自送了刘主任出门,再次回来,甚至没进教室,就站在门边。
一句话。
“你们三个,到我办公室来。”
大步流星,消失在视觉盲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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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钺息这样的学生,遇上了,真的是老师的幸运。
说实话,你们不觉得,二哥揍顾小秦不手软,不揍王小息手不软的根本原因在于,小顾同学的性格特招揍,小王同学识时务到根本让人揍不起来吗?
六章 风不满山楼(5)
“报告。”秦历炜打头。
“进。”一溜的三个人,在顾勤面前围成个弧站着。
“怎么回事?”顾勤看得是秦历炜。
秦历炜下意识地左右看了下王钺息和陈平,用最简洁而不待任何偏向的情绪复述了整个事件,最后是鞠躬,“我当时只是想给个台阶下,是我没有处理好。对不起,顾老师。”
顾勤认真听完了,语调平稳地说,“嗯,这个事儿是你没处理好。”
秦历炜一下子连耳朵都红了。对这样的优等生而言,顾勤的话是相当严重的批评了。
顾勤还是冷静,“你一直在道歉,那你跟我说说,错哪了?”
做学生的最怕老师问得就是错哪了吧。
更何况,旁边还有两个人呢。
顾勤的态度是学生最怕的那种态度,没有歇斯底里,没有暴跳如雷,他就是很平静地跟你分析这个事,完全一副前事不忘后事之师的态度。秦历炜深深低着头,大理石的地板都快被看出一个洞来了。
顾勤扫了陈平和王钺息一眼,“你们俩先出去。”
王钺息带上了门。
“怎么办?”陈平有点担心。
王钺息想了想,没说话。
陈平着急了,“你倒是说句话啊,你最知道顾老师脾气了。”
王钺息又想了想,“他不会放过我们的。”
顾勤看秦历炜,“现在可以说了,我的班长。”
秦历炜咬着嘴唇。
顾勤抬腕看了下表。
秦历炜声音小得像被风箱压出来的,“我没考虑周全。刘主任刚开始发火的时候,我就应该处理好的。”
“怎么处理?”
秦历炜犹豫了下,“答应把校风的纸贴过来。”
“拆了许愿树?”顾勤的声音很平静,却隐隐透着不满。
秦历炜不说话了。
顾勤扫了他一眼,“要是王钺息,我这会儿都揍你了。”
秦历炜心噔地一跳。
顾勤看他,“你处理得了?”
秦历炜沉默。
“刘主任当时让班长叫我了吗?”
秦历炜点头。
顾勤声音一下子冷了,“说话。”
“叫了。”
“你怎么做的?”
“我——”秦历炜说不下去了。
“能力强的班长都拒绝找班主任,这一点,我理解你。”顾勤的语气特别平铺直叙。
秦历炜倒有点不好意思了。
顾勤看他,“但你要真有本事罩得住。奥班是附中的招牌,这么跟刘主任呛起来,对谁有好处?多少事情在人家手里过呢,大的有批不批准你们去看姚老师,小的,有每周的流动红旗,你又不是关在象牙塔里不通人情世故的人。别跟我说谁对谁错,我怎么教你们的,姚老师怎么教你们的?跟长辈起冲突,就是你的错!”
秦历炜低下头,好半天,嗫嗫喏喏的一句,“顾老师,您打我吧。”
顾勤一下被他整乐了,差点笑出声来,“我给你传道授业解惑还不够,兼职打手了?”
秦历炜说了那句话就羞得抬不起头来,哪还敢再接这茬。
顾勤倒是站了起来,重重拍了下他肩膀,“孩子,记住,我是你们班主任,咱们是一边儿的,什么事,解决不了,我替你扛。”
秦历炜一下子呆住了,好半天才道,“嗯!”
顾勤看他精神过来了,又回复了那种班主任腔,“打是不可能的,别拖我下水犯错误,自己说,怎么罚?”
秦历炜想了想,“我是班长,却给五班丢人了。罚搞两星期卫生。”说着又觉得还不够似的,又加一句,“一直搞到学期末。”
顾勤看他,“每节课下的黑板和讲桌,每天四次倒垃圾,垃圾桶擦干净。”
秦历炜点头,“是。”
顾勤看他,“还有呢?”
秦历炜想了想,“再加擦门和窗台。”基本上这些是班级值日里最麻烦的活了。
顾勤摇头,“没问你这个。我是说,这件事就完了?”
秦历炜一想就知道还有什么事,虽然不忿,却终究还是道,“再次给刘主任道歉。”
顾勤看着他,相当严肃,“我接了你们就说过,礼貌是第一位的。我不管你心里有多少委屈,也不许委屈。没有按规定来,本来就是你们的错。老师比你们年长,不许给我这个态度。听到没?”
“是,知道了。”
“去把他们俩叫进来。”
“是。”
陈平在看到秦历炜开门的时候,对他比口型,“怎么办?”
秦历炜没说话,规规矩矩开了门,一边规规矩矩地陪站。
顾勤看陈平,“你的事儿,秦历炜肯定是遮着盖着的,我听你自己说。”
陈平刚才在外面的时候,把顾勤接班以来的全部动向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决定坦白从宽,“墙后面许愿树,我看着没法挪,刚好侧面有位置,又贴得下,就贴了。刘主任来了,要换掉。”他说到这里看顾勤,“他明明看见许愿树了,又说我们不知道学习整这个,那是大家的心意他知道吗?一句话就让换,他没学群众路线反四风啊,这就叫官僚主义,形式主义。”
秦历炜嘴角一抽。
王钺息只管装稻草人。
顾勤一句话没说,就那么静静看着他,陈平心跳一下子飚起来了,得,又嘴快了,还好他没有被烧坏脑子,立刻低头道,“我当时就是激动了点,态度又不好。我不该和刘主任起冲突,学校有学校的规定,当时,当时又那么多人。”然后收尾似的,“我错了。”
顾勤还是看他。
陈平用牙齿撕着嘴上的干皮,都撕出血来了。
秦历炜看顾老师依然没说话,有点担心,“顾——”
顾勤一下打断了秦历炜的话,看陈平,“你对刘主任有意见?”
陈平没说话。
“不说话,是对我也有意见?”
“没,没有。”陈平连忙否认,“我就是觉得好多事儿都挺无聊的。那个校风校训什么的挂在教室,以前都背过的。事情又多,我们都初三了,应该给我们提供一个良好的学习环境,不应该整那么多事。他们总是把简单的问题复杂化,那看姚老师的事也那样,一会让看,一会不让看,钱一会要收,一会要退。我们自发愿意的,关他们什么事啊。”说到这又觉得自己有些过了,“我觉得刘主任其实也挺好的,每天晚上都不走,留下清校什么的,也挺关心我们的。就是——”陈平一边说一边看顾勤的眼色,“就是没那么多事儿就更好了。”
顾勤点头,“我也觉得很多事挺无聊的。被子不用叠,本来就应该摊开了睡的。对吧。”
陈平终究没有傻到家,“我错了。”
顾勤看他,笑了,“错了?”
陈平点头,“嗯,我错了。”
顾勤没问他。
陈平自己有点着急了,“不管怎么样,规定就是规定,遵守校纪校规,还有班规。不能对老师没礼貌。”
顾勤看他,“真的?”
陈平重重点头,“真的。”
“那行。错了就认罚。跟秦历炜一样,罚搞卫生到期末,门、窗台、墙壁开关,声控按钮开关,教室的墙面,所有能擦的挂画,都是你的。有意见没有?”
陈平连忙摇头,“没有。”
顾勤瞪他一眼,“有也给我收着!”
陈平碎碎念,“我知道错了。”
顾勤于是看秦历炜,“待会一块上去给刘主任道歉,琢磨下怎么说?”
陈平一下又急了,“那许愿树拆吗?”
顾勤看他,“你觉得呢?”
陈平,“哦。”
顾勤在心里笑了下,心道,果然单纯,还是孩子呢。
王钺息却突然觉得顾勤眼里有什么坏主意飞快掠过,不过,秦历炜他们好像都没发现。依顾老师的性格,绝对不会束手就缚的,连给姚老师的许愿树都保不住,他以后怎么在五班混啊。可是,他会怎么做呢?王钺息正走着神。却突然觉得一道一阵压力极强的目光停在自己身上,下意识地一抬头,正对上顾勤波澜不惊的眼睛,“都到了这时候了,还在走神?”
王钺息同学哪里承受得起顾老师的雷霆之怒啊,连忙道,“我错了,我不该和刘主任对上的。教室里其他的卫生我来做。”
顾勤的眸光瞬间变得深不见底,半晌,才淡淡飘出一句,“哦,是吗?”
王钺息的心突然“嗵”地跳了一下,就像压不住水花的鱼。
顾勤目光扫过秦历炜和陈平,“回去上课。”
“谢谢顾老师。”
“谢谢顾老师。”
两个人都鞠了躬,老老实实回去。
王钺息紧紧咬住了唇,贴在裤缝的掌心开始出汗,顾勤开了抽屉,扔给他一只特别板正的黑色本子,“两千字的检查,先给我把认识写清楚。”
王钺息突然抬起头,条件反射似的冲出一句话,“我拒绝!”
顾勤开了抽屉一抽戒尺,一板子敲在他屁股上,“王钺息,想清楚,你是在和谁说话!”
王钺息疼得差点软在地上,却还是站直了身子,“和谁都一样。您可以打我,但是,我的笔不是用来写检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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优秀的太久了,小息还是有些清高的毛病啊。
每个被训诫的人,其实都有一些心理上预设的底限,这篇文与其说是训诫,倒不如说我想探讨,一个成功的训诫者应该怎么做。这也就是我命名为“教诫”的含义吧。
七章 碰撞与交融(1)
王钺息一句话激起千重浪,顾勤是乱石穿心,惊涛拍岸,血液撞胸腔,卷起千堆雪。他腾地一下站起来,一把抓戒尺,一手将王钺息按在收拾得整整齐齐所以有很大空位的办公桌上,一板子一板子,重重拍在王钺息屁股上。
“挨打还是罚站,打屁股还是打手心,搞卫生还是写检查,这些都让你决定,是你教我还是我教你?”他每说一句,手底下就有几板子落下去,话不乱,板子的节奏也不乱,就是一个屁股,打得王钺息挣扎闪避都不得,最后问的那一句,一板子贯穿两瓣屁股,疼得王钺息连眼泪都掉下来了。
许多小说为了塑造人物,都说是经受多严重的打,一滴眼泪也不落,但是板子真敲在身上,皮里肉外的疼着,哭不哭那不是挨打的人说了算的。不哭未必是坚强,哭,也不见得是懦弱。但是王钺息不这么想啊,这么大的人了,被老师按在办公室打屁股,还被打哭了,他丢死人了。索性更咬着牙,一声不吭。
顾勤也看出他犟起来了,放开了按着他后背的手,学校办公室的办公桌,顾勤的大桌子是和对面的老师背靠背拼在一起的,也抓不住桌沿,一下子没人按了,王钺息疼得险些从桌子上滑下来。顾勤扶了他一把,王钺息发着脾气甩开了。
顾勤声音冷冰冰的,“没挨够是不是,你什么态度?”
王钺息犟着筋呢,哪能回他的话,就在那直挺挺地站着。
顾勤一巴掌拍在他屁股上,“我还委屈你了不成?”
王钺息没说话,却站得离顾勤更远了些。
顾勤握住了戒尺,在半空中扬了扬,王钺息不受控制地闪避了目光,顾勤知道他是疼怕了,倒是心疼了一点,“什么想法,说话。这儿又没别人,你跟我耗到下节课,其他老师都回来了,再这样打你,你不觉得没脸我还怕丢人呢。”
王钺息咬着唇,还是不说话。
大概揍人的老师、爸爸、哥哥们都是这习惯,好好跟你说话,最烦就是你站在那不开口,顾勤也是一样,才心平气和了点,王钺息又在那装稻草人,他一下又火了,“过来!”
王钺息往前挪了一步。
顾勤用戒尺虚指了指自己跟前的位置,“到这来。”
王钺息有些不情愿,却还是过来了。
顾勤再指,“转过去。”
王钺息有点害怕却又有些拗,便转了半个身子。
顾勤声音提高了,“我让你转过去!”
王钺息背过了身子。
顾勤走了小半步到他旁边,左手拦过他的腰,右手又是戒尺,“啪!”地一下,然后开口,“我问,你答。我不满意,就是一板子。”啪!又是一下,“懂了?”
王钺息没说话。
“啪!”地一下。
王钺息疼得很,一下子靠在顾勤手臂上,顾勤又是一下。“王钺息,不说话,就接着打。”
于是,又是一下。
王钺息咬住唇,“我听懂了。”
“啪!”又是一下。
“顾老师,我听懂了。”王钺息疼得两条腿都站不住了。
顾勤听到了满意的答案,却是格外狠的一板子,王钺息膝盖一弯,差点跪倒,顾勤一把捞住了他,“这一下是帮你长记性,告诉你,以后不要和我犟。”
王钺息紧紧咬住唇,顾勤顺手把戒尺放在桌上,用手揉了揉他屁股。王钺息别扭极了,拼命地躲。
顾勤觉得有些好笑,却很快进入正题,“我今天罚你,委屈了?”
王钺息没说话,顾勤又拿戒尺,王钺息连忙道,“没有。”
顾勤用戒尺轻轻拍了拍他大腿,“行了,转过来吧。”
于是,顾老师翘着腿坐在椅子上,王钺息站在他对面。
“为什么不想写检查?”顾勤问。
王钺息哪里说得出口,而且,也没有什么为什么,就是受不了这个,把自己掰开了揉碎了似的,他就是那么想,他的笔不是用来写检查的。
顾勤警告似的扬了扬戒尺,“不说。”
王钺息双手攥着校裤,自己自觉转了过去。
“啪!”又是一板子。
“还是不说?”顾勤问。
王钺息疼得腿抖,就是不肯说话,顾勤又是一板子。
“就是不肯开口?”顾勤又扬起了戒尺。
王钺息实在忍不住,伸手挡住了屁股,“顾老师,不打了行吗?”
顾勤一把握住了他两只手,啪啪啪啪四下连击,狠狠抽在他两瓣屁股上,“疼?知道疼就说话!”
王钺息的声音带着哭腔,“没有什么原因,我就是不想写检查。”
顾勤将王钺息拉过来,站在自己身前,命令他抬起头来,定定看着他眼睛,“你听清楚了,我只说一遍。王钺息,咱们说好了,你身上有好多臭毛病”,他用手指轻轻敲了敲戒尺,“我用这个东西帮你改了,但不止这个东西。打,是最没办法的办法。我让你写检查,不是为了刁难你,是让你用一个书面的形式去做认真的反省,只有反省过了,你才能真的知错。我知道,面子很重要,你骄傲你自己的笔,觉得不干这种事,但你跟了我,你要干什么,不要干什么,都得我说了算。我保证,让你比以前的王钺息更好,但是,不许跟我讨价还价。听明白了?”
王钺息想了想,鼻子都是红红的,他先借了一张纸,背对着顾勤揉了揉鼻子,扔了纸团到垃圾桶里才道,“我心里想清楚了,我不想写出来。”
王钺息看顾勤,顾勤也看着他,居高临下的态度,“不行。”
王钺息一下上来了脾气,“为什么?”
顾勤看他,“我没法回答你,只能和你说,你自认为的想清楚了,和呈现在纸面上完全不同。《检查》的好处,等你写明白了,自然就懂了。”
“我不写。”王钺息根本不想听任何的关于写检查的好处,他就是讨厌这件事。
顾勤静静看着他,“这是你说的。王钺息,道理,我刚才已经讲过了。”他用戒尺指了下办公桌的棱,“趴着。你既然不写,什么时候愿意写了,咱们就不打。”
王钺息像看一只活鬼一样看着顾勤,“你这是屈打成招!”
顾勤没否认,“人想坚持原则,总要付出代价的。我就给你个机会,让你看看你自己预设的底线有多硬。”
“你没有权力这样做。”王钺息注视着他。
顾勤笑了,“我曾经给过你选择的机会,你现在想走,王钺息,晚了。给我撑好!”
王钺息紧紧攥着拳头。
顾勤握着戒尺那只手线条笔直,“快点,不要让我看不起你。”
王钺息放开了握住的拳头,一脸傲慢,不可一世,“我跟你赌这一把。你最好也不要让我失望,顾——老——师。”
顾勤看着王钺息走向了桌子,默默撑起身子,不可控的轻颤的双肩和抖动的双腿明显写着色厉内荏,顾勤提着戒尺走过去,“只要你足够优秀。”他用左手轻轻一巴掌,拍在王钺息臀上,王钺息满布伤痕的腿条件反射地缩了一下却很快撑好。
顾勤将他两只脚踢得分开了些,又用戒尺轻轻拍了拍他臀,隔着校裤,都能感觉到他颤得厉害,顾勤的语调毫无怜惜,“抬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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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9-05 21:58:43  更:2021-09-06 04:54: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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