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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心悦君兮君不知(终极一家 修,寒,灸舞)[第2页] |
作者:flamboyante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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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而混沌的空间里,灸舞孤独地坐着,削瘦的肩膀微微颤抖着,身边的空气像是凝结一般的死寂。 修,生日快乐。 低低的话语在灸舞的齿间回转着,终究还是只能让自己听见。 他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胸腔里翻江倒海的绞痛。上次救寒时异能回弹所受的伤竟然蔓延开来,筋脉时常断裂一般的剧痛,可防护磁场却突然间没来由地不稳定起来,他的异能消耗也在逐日增加,已经隐隐有支撑不住地趋势。 但他不能倒下,也没资格倒下。 “盟主。”一个身影缓缓出现在他的身边,低声恭敬地说着:“修用了呼延觉罗家最好地伤药,三天之内,外伤就可尽数好全了。” 是么?身体的伤好了,那心里的呢? 灸舞一瞬间有些出神,那声音停顿了一下:“反倒是您的伤亟待处理,否则会严重伤害您的根基,您看.....需不需要请神行者回来?” 灸舞抬眼看着面前的少年,他颀长的身躯在黑暗中寥寥地站着,脸上是一副精钢炼制的面具,将他整个面容都笼罩在下面,不见天日。 永远不见天日。 “不必了,我的伤不打紧的。”灸舞绽放出孩子一样的笑容:“要是把师父弄回来,他肯定会打死我的。而且他又不准我吃零食,还是殒你最好了,给我买了这么多好吃的。”他笑着从殒手里接过一个大大的袋子,开心地拆了一包,嘎嘣嘎嘣地吃着,嘴里塞得满满的,两颊鼓起来就像个还没长大的小孩。 十七岁,的确还是个孩子啊。 面具下的少年轻轻叹了一声。“盟主,那你好好养伤,修那边....”他踌躇了一下,还是抬起头看着灸舞:“那边我会继续帮您看着的,您千万不要担心。” 灸舞突然就停下了咀嚼的动作,眸子一黯,脸上也没了笑容,低下头闷闷地说:“恩,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然后又不放心地加了一句:“我受伤的事情,千万不要让长老们和师父知晓。” 殒恭敬地应了一声,缓缓退出这片虚拟的空间,眼里还带着一分悲戚。 值得么?盟主......那孩子,值得么? 又剩下了灸舞一个人,整个世界像是只有他一个人。 他放下了手中的零食,苦笑了一下,殒,谢谢你。 虽然我也渐渐不大尝得出来这些是什么味道了,不过还是谢谢你买了我最爱吃的东西。 是的,异能的巨大消耗让灸舞渐渐失去了味觉,他也终于能够明白为什么小时候有次调皮往父亲的杯子里放了盐父亲也没有尝出来了。灸舞已经渐渐习惯,吃什么都味同嚼蜡,只有一些极其刺激的东西才能让他稍微有所感觉。 可他还是好怕,怕失去了味觉之后又会慢慢失去别的。 修,我们是时候见面了。 只不过我是以盟主的身份,而你,是东城卫团长。 不过这样我就可以保护你了,这么多年,拼着命地让自己变得更强,就是希望能够保护你啊。 看到你受伤,我真的比千刀万剐还要痛。 他的眼里忽然闪过迷离的笑意。 第一次,是你跟随呼延烈向我父亲报告时空战况。 那是你救我的第五天,父亲不让我出来,我便躲在屏风后面偷偷看你,才知道你叫呼延觉罗修。我的心里满是欢欣,你却好像很紧张似的居然不小心打碎了手中的杯子,我看到你眼里一闪而过的惧怕然后迅速向呼延烈和父亲跪下认错。 呼延烈罚你去庭院里跪着,外面好大的太阳,我连一刻钟都待不下去。也不知道那里来的勇气,我在你走后偷偷跑出来,仰起头对你父亲说:“你不要罚他,我喜欢他,我不喜欢你!”你父亲居然不由地笑起来,然后对我说:“是么?那便让他进来吧。”我倏地红了脸,然后还不待你进来就飞快跑进了房间。 第一次救了你,不知道也算不算救了你,可我们却也没有相见。你大概不知道吧,事后我被父亲狠狠教训了一顿,说我不懂得长幼尊卑。 第二次,是你因为弹吉他被父亲狠狠责罚。 那一次的出走之后,父亲便派殒寸步不离地看着我。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就像在我七岁那年忽然出现一样,一直戴着那副面具,我从来没见过他长得什么样。可他却对我出其的好,你知道么,他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知道我爱你的人。 那天我突然好想见你,便哀求殒带我偷偷跑出去,他大概是真的被我烦得不行,终于答应我只能出去一个时辰。我还记得那天傍晚的夕阳,金色的光辉笼罩在你满是鞭痕的身上,你漂亮的眸子是隐忍的痛苦。我几乎控制不住地想要冲上去救你却还是被殒死死拦。我疯狂地哀求他,撕咬他,踢他,可他还是把我硬生生地拖回了家。我拼命地哭,抑制不住地大哭,却也忽略了殒眼里的伤痛。 事后终于知道是因为你喜爱吉他,我便以一年闭关为代价向父亲请求一支乐队做我最得力的助手也就是东城卫,当然,团长必须是你。 第二次救了你,这大概真的是救了你吧,维护了你心里最珍爱的东西,可我们却也没有相见。你知道么,那日我和殒的偷偷出逃让父亲震怒,我经受了最残忍的惩罚,那便是眼睁睁看着殒在我面前受了八十杖。真的是血肉横飞,我跪在父亲面前苦苦哀求,他却只是冷冷看着我,那都是因为我,虽然殒满是血污的脸还是微笑着的。自此,我再也不敢这样任性了。可我居然还是不后悔。 第三次,是a Chord擅自违反命令服用了禁药。 殒向我报告的时候,我还在时空间隙里父亲所建的虚拟时空中接受训练,努力提高对于强大异能的掌控力。这个消息让我心里猛地一沉,这样严重的事情,怎么这么糊涂?我是记得那个少年的,和你同岁,脸上却尽是不羁和冲动,半分没有你的安静成熟。 殒既然能把这个消息带到我的耳中,那父亲便一定已经知晓。 若是他有事,你必定伤心不已;若是他没事,你必定替他承受了不轻的惩罚。 无论哪一样我都不允许。 可我是坚决不能踏出这里半步的,又不忍殒和我一起接受擅自逃离的惩罚,便只用了一天一夜完成了所有的任务。 殒陪我一起跪在父亲面前,我以东城卫是我的亲卫团为由恳求父亲能够网开一面放过a Chord,也放过你。 我还记得那时父亲的眼神,那么失望,想起来就叫我冷得浑身发抖。在他眼里,十一岁的我,是没有资格为了这样无关痛痒的人哀求他的,把训练时间浓缩到一天一夜,我根本没法子保证训练的质量。 至今我的眼前都还能浮现他沉痛的表情,狠狠地对我说:“灸舞,你太让我失望了。铁时空盟主继承者的身份,你到底是不是忘了!” 我和殒的脸色都一瞬间变得惨白,我拼命地认错,保证这之后一定待在虚拟时空中永不踏出。这样慌乱的我,甚至连头发都被汗水濡湿,却还是坚持着让父亲宽宥这件事。 第三次,我是真的救了你,我虽然不能帮你躲过呼延觉罗家的惩罚,但至少,来自时空总盟的惩戒我尽数帮你们解决,可我们却也没有相见。那次的代价我不想多提,日日夜夜孤独的在混沌中想念你。其实那之后我才明白为何父亲那样愤怒,那时的他,早预料到自己即将离开,迫不及待地想让我成长起来,成为足以撑起整个时空的人。我自然不能幼稚地只想保护你。 还有父亲过世之后的很多次,每次从殒那里听说呼延烈要罚你,我就以不清楚盟主事务为由召见呼延烈,暗示需要东城卫出任务,你不能受伤。那么多次,你父亲似乎也看出了端倪,可他对我,却出奇地恭敬和尊重。 修,在你不知道的时间里,我们曾有那么多的交集。 可我们却从来没有相见。 可你却从来不曾知晓。 可我还义无反顾。 |
是夜。 呼延觉罗家难得的没有冰冷刺骨的寒意。修拘谨地坐在呼延烈的对面,连拿起筷子的动作都有些不自然,眼里却还带着小心翼翼地兴奋和欣喜。 “修.....”呼延烈突然放下筷子,抬眼看坐在面前挺拔干净的孩子:“三日后,盟主要召见东城卫,我已经和盟主约好就在你们平时练团的地方,你也准备一下。” “是,父亲。”修低敛着眉,恭敬地应声。 呼延烈略微停顿了一下,声音竟然变得有些喑哑:“修,无论你将会遇见什么人,一定要坚守本心,不忘初衷。修,你的身上承载着呼延觉罗家所有的希望,你可千万莫要辜负了我们。”他的话语越来越低沉:“你的哥哥,他没能完成他的使命,这是他的错,也不是他的错。一直以来,对于你的训练我都和他一样,甚至比他更为严厉,可就算是这样,你却还是爱上了那个女孩......” 修慌忙抬头:“父亲,不是的,我没有.....”急切地,恐惧地,他甚至连黑色的眸子也氤上了一层雾气。 呼延烈抬手打断了他的话:“不用解释了,我都明白。可是修.....我知道这样对你很残忍,但你的确不能爱上别人。你尽快断了这份念头吧......我也派人调查过了,韩克拉玛寒已经失去记忆,现在和夏家的那个孩子在一起,你确实没什么必要,再惦念着她了.....” 修的心里一紧,然后酸楚的感觉弥漫上来,一瞬间吞噬了他跳动的心脏,痛,难以言喻的痛,是那种虽然都懂,但是被人生生撕裂伤口一样的血肉模糊。 他却还是站起身来,深深地对着父亲弯下腰:”父亲,你放心,我一定尽早结束这份念想,修一定不辜负您的希望!” 连带着大哥一起,这是修没说出的话。 父亲欣慰地看着他,脸上的棱角难得有一丝柔和,可目光却紧接着在他的脖颈一滞。 漂亮的锁骨在白色衬衣的下隐隐透出让人心疼的嶙峋,可那脖颈上,什么都没有。 空荡荡的一片。 呼延烈猛然站起来,连带着身后的椅子也“哐当”一声重重地倒在地上。 “修,你的项链呢?你母亲留给你的项链呢?你不是从来不取下的么?”呼延烈的声音竟然有些颤抖,几乎是吼出来一样。 修从未见过父亲这样失态,他的心里没来由地一阵发虚,额头也冒出了冷汗:“父亲,那条项链有很好的疗伤功效,所以.....” “所以你给了韩克拉玛的那个女人?”呼延烈目眦欲裂,一挥手,将桌上的所有东西一把扫到地上。 满地狼藉。修就在一地的碎片中慌忙跪下去:“父亲,只是她昏迷时为了保住她的性命不得以之举,您别动怒,我这就去拿回来!” 呼延烈高扬着的手掌终于还是没有打下去,他看着修膝盖渐渐渗出了血,眼里是虚脱一样的无力,声音嘶哑得竟不像从喉咙里发出的一样:“修,我这样训练你,这么些年,你大概是恨我的吧。”他的眼里是沉痛的回忆,这十五年的每一天,修在伤痛中辗转难眠的每一夜,他都站在门外,星光下,雨中,或是鹅毛大雪包裹的天地里,他站了一夜又一夜。“我本以为这样的训练方法,你定然不会爱上任何人。没想到你为了她,连你自己的性命都不顾了。怎么竟然和你哥哥一样?” |
修的心里猛地一颤,连带着身体也剧烈地晃动了一下。嘶哑得像是从遥远的黑暗里传来的父亲的声音:“修,你站起来吧。”呼延烈慢慢转过去,那背影似乎也佝偻了起来:“今晚就去把项链拿回来。修,别再叫我失望了。”他的声音低低地撞击着修的心脏,像是要渗出血一样疼。 “是,父亲。”修低头应着。 “多久了?”呼延烈突然沉声问道:“你把项链取下多久了?” 修的声音有不易察觉的颤抖:“刚过五天,父亲。” 呼延烈转身把一粒药丸递给修:“把这个吃了再去。”尔后微微一顿,双眼直视着修的面庞:“修,以后千万不要再把它取下来了。毕竟,那可是你母亲,留给你唯一的东西啊......” 几不可闻的一声叹息。 修心里一紧,汹涌的酸涩感泛上鼻尖,颤颤地几乎落下泪来。这是头一次,父亲在自己面前提及母亲。 修缓缓俯下身体,漆黑的头发从耳后肩头缓缓落下来,衬着他的面庞更加毫无血色。 “是,父亲。您放心,修现在就去把项链拿回来。”那声音还带着一丝哭腔。 “那是母亲留给我的,今后无论发生什么,修再也不会取下来。” 他说着吞下父亲递过来的药丸,转身没入门外的一片黑暗。 “怎么就和你哥哥一模一样?”呼延烈呆呆地看着修的背影:“这股子为了心爱之人不顾一切的劲头,怎么就这么像呢?” 他像是突然间苍老了十岁一般:“若这次我没有发现,你便也不说。难道还要我像失去你哥哥一样失去你么?” 无人回答。 门外是寂静一片的黑暗。 只除了角落里寥寥站着的身影,夜风撕咬着树叶,是泣血一样的哀鸣。 |
寂寂残月,清冷地笼罩着夏家。 晚饭过后的寒斜倚在沙发上随意地翻着一本杂志,百无聊赖竟然打起了哈欠。夏家一家人去参加某个亲戚的宴会,自己的身份又实在尴尬,也不论夏天怎么劝,寒还是坚持一个人留在了家里。 可是好无聊啊。 寒放下手中的杂志,找了条毛毯打在膝盖上,向下缩了缩身子,就慢慢进入了梦中。 总是反复地出现那个男人。 模糊地看不清面容,每次却总是相同的场景。 像是在陡峭的悬崖上,她不停地奔跑,身后是骇人的嘶吼声,悬崖上鼓荡的风凌迟一样的疼。当她终于坚持不住瘫倒在地上,双手抱着膝盖恐惧地发抖的时候,那个男人总及时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背对着她长身而立,颀长清俊的背影。 仿若整个世界都突然温柔明亮了起来。 然后他转过身,对她慢慢伸出了手。 寒看不清楚,无论多么努力,总还是看不清他的脸。唯一清晰的,深刻在她脑海里的,只有那双漆黑的眸子。 温润幽深的眼睛,像是把整个世界都装在了里面。 而每次这个时候,寒便会毫无预兆地惊醒,再也无法入眠。 那人不是夏天,那到底是谁呢? 寒在寂静的夜里喃喃自语。 突然响起清脆的敲门声,在黑暗中显得突兀而沉重。 寒站在门前试探着问:“谁呀?”又想起夏天似乎告诉过自己一个人在家里要小心,不能随便给陌生人开门,便悄悄地拿起了鼓棒。 门外的人似乎呼吸一滞:“是我,呼延觉罗修。” 寒是听过这个名字的。 虽然醒来后从未见过这个人,但夏天的叙述中对他满是赞誉,似乎自己能够醒来也是多亏了她。 恩,那的确应该好好谢谢他。 寒想着收起了鼓棒,笑盈盈地开了门。 一瞬间的恍惚。 两个人都呆呆地愣住了。 修还从不曾见寒对他笑过,这样发自内心的干净笑容,像是盛开的百合一样清丽。 忘了一切,只记得夏天的她,原来竟是这样开心啊。 寒却只觉得心脏被攥了一下,这双眼。面前男子的眼眸,竟和梦中的那个男人这样相似。 可寒清楚地知道他不是他。梦中的眼睛温柔而明朗,可修的双眼......清冷幽黑得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 修迅速收敛了表情,沉默地等待着寒开口。寒像是刚刚回过神一样,侧过身子:“先进来吧,夏天他们有事出去了,不过应该很快就回来了,你要不先等一下吧?” 修也不说话,只默默点了点头。擦身而过的刹那,他瞥见寒象牙一样修长颈间的那条项链。 半月形的坠子,似乎比在自己身上更为闪耀。 不过现在,它也没什么用了啊。 自己曾小心翼翼避着旁人为她轻柔地戴上,还触碰到她柔软的发丝和细腻的肌肤。 自己曾满心欢喜,甚至连带着手指也有轻微地颤抖。 可终究,也没什么用了。 毫无用处。 就像自以为是的可笑的真心。 |
修和寒颇有些尴尬地坐在客厅里,二人甚至连对视也没有,寒拿着遥控器对着电视机不停地换着台,纷杂的声音弥漫整个空间,却也还是寂寞的。 僵硬的寂寞。 寒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站起身来朝着厨房走去:“我去给你泡杯茶吧。”修还没来得及阻止,寒已经小跑着走远了,然后是轻快的声音:“你是喜欢和清淡一点还是浓一点呀?真是抱歉啊,我生了一场大病,醒来以后以前的事情一点都不记得了,我听夏天说我们好像是认识的——”她顿了一下,端着茶杯远远地从厨房探出头来,冲着还在沙发上端坐着的修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不过关系不大好呢。可是很奇怪啊,我看见你总有种很熟悉的感觉,以前应该是我比较不好相处吧。”她说着还皱了皱鼻子:“你不要在意哈。”寒缩回了头,窸窸窣窣翻找茶叶的声音。 修连呼吸都急促起来,还强压着不表现一丝异常。 “那不是你的问题,只是家族血脉的原因。”修说的很隐晦,好像这样就能掩盖掉过去所有的不愉快重新开始一样。又慌张地害怕寒追问急急地加了一句:“不过那都不重要,现在.....”修似是浅浅笑了一下,却又很快敛了唇边的笑意:“现在我看到你,也不会像以前一样觉得愤怒了。” 还从未说过这样多的话。 以前,甚至连幻想都不敢的,能和你单独待在一起。 你还对着我腼腆地笑,你跟我说了好多好多的话。 你给我亲手泡茶。 从来就没有过的幸福,甚至连梦里都从未出现过。 “就这样吧,也挺好的。”修低声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喃喃。 “恩?你说什么?”寒捧着杯子小心翼翼地走过来,好看的眉毛略微皱着,似乎很努力地想听清修的自语。 修愣了一下:“没什么,你......你大概是听错了吧。”然后很紧张地伸出双手想要接过寒手中的杯子。 漂亮的骨节修长的手,一层薄茧和细微的疤痕。 这双面对敌人都不曾有半分颤抖的手,竟然微微瑟缩着。 他的笑意还未泛上眼角,便被突兀的开门声打断。 然后是夏天愉快的声音:“寒,我们回来啦,一个人在家很无聊吧,快来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吃的!” |
冰窖一样的寒冷,仿若整个世界突然失去了光亮,漫无边际的黑暗。 寒在修深切的目光中放下茶杯迅速转身,就这样无视了他颤巍巍伸出的双手,带着盈盈的笑意冲着门口奔去。 连她的衣角都没能碰触到。 鼻尖好像还残留着她身上清雅的味道,那欣喜若狂的心跳,慢慢陷入了无底的深渊。 那伸出的双手在空中现出惨白地颜色,隐忍的,疼痛的,缓慢的,无力垂下。 那是什么时候觉得我们离得这样近呢? 久远的好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怎么就这么傻呢?怎么这么傻呀? 修的嘴角甚至还有一丝自嘲的笑,他缓缓闭上眼睛,再睁开时,那双眼已经没有任何情绪,古井一样幽冷深邃。 寒像个小孩子一样高兴地接过夏天手中大大的袋子,清亮的眸子里满是幸福的笑意,迫不及待地给了夏天一个拥抱。 夏天身后的夏美看见客厅里的修明显一愣,然后张牙舞爪地跑上去,紧挨着修坐下:“修!你怎么来了?你那天怎么连招呼都不打就走了?你知不知道人家很担心你的啦?”修面无表情地微微别过身体:“那天东城卫有急事就没来得及和你们说了,你们怎么回来这么早?”夏美大大咧咧不满地说:“还不是夏天啦,说什么担心寒无聊,非要早点回来!”然后又想到什么似的,迅速抬起头警惕地看着夏天怀里娇笑着的寒:“修,你来了多久了?你一直和寒单独待在一起?” 修的眼神一滞,继而垂下脸:“没有,我刚来你们就回来了。” 那声音中有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 夏天扶了扶脸上的眼镜:“修,你突然过来是有什么事么?对了,你的伤好了没?” “修你受伤了?”夏美不顾修的躲闪在他的身上胡乱摸着。修尴尬地看了一眼寒和夏天,飞快地站起来:“我已经没事了。今天过来——”他抬手指了一下寒的脖颈:“上次异能医生帮寒医治的时候向我借了这条项链,他们说对寒的伤有很好的治疗作用。”修也不大敢直视寒晶亮的双眼,怕被看出异常:“我想着在我身上也没什么用,就借给他们了,现在寒的身体也已经没事了,我今天过来是想把它拿回去。”他的声音微微有些虚浮,从来不曾说谎的他连手心都有些湿润:“那个.......要不是异能医生提起我也不会想起来,恩,大概是异能医生帮寒戴上的吧......” 寒一脸感激地点着头,迅速地伸手想要取下项链,却被夏天温柔地阻止了:“我帮你吧。” 修连呼吸都沉重起来,心像是被攥紧一样抽搐着。 “原来是你的项链呀,我还以为是我自己的呢。”寒抱歉地把项链递给修:“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项链总让我觉得很亲切,可能就是它救了我吧。”寒定定地望着修,突然弯下身体,漂亮的头发顺着肩头倾泻而下:“修,谢谢你。” “谢谢你帮着夏天救了我,我现在觉得很幸福,夏天对我很好——”她转头看着夏天甜蜜地笑了:“我也很喜欢他,虽然你以前的事情都不记得了,可是没关系,我很开心。”她强调似的:“现在这样,我很开心。” 修甚至觉得有汹涌的腥甜气息泛上喉咙,他还强压着,整个肺腑都剧烈地疼着。 怎么这么疼啊。 夏天看着修,也傻傻地笑着:“我也觉得这项链好像似曾相识呢,大概是以前见你戴过吧。修,谢谢你。” 修接过项链,手掌被硌得生疼:“没关系,这是我的责任。没什么事情我就先走了。”他逃跑一样地离开,与夏天和寒擦肩而过的时候甚至有一瞬间眩晕。 那明亮的笑容交织成的画面,自己大概只能一辈子仰望与幻想。 哪有可能拥有呢? 修的身影就这样没入黑暗。 谁都没注意到,这样异常的,夏美既没有出声挽留也没有急急地追上去。 她站在原地发呆,眼里是迷离的困惑。 那半月形的坠子,在她眼前不停地闪烁着,让她无所适从,让她入坠云里。 她猛然回过神来似的,咬了咬牙,不顾夏天在身后的叫喊,迅速跑上楼梯,冲进自己房间的同时锁紧了门。 她没有开灯,在月光下缓缓拉开了抽屉。 那里躺着一条项链,半月形的坠子在黑暗中迷蒙地闪耀着。 映照着她惊慌的面容,不甘的眼神。 她狠狠地关上抽屉,“哐”的一声,世界重新陷入黑暗。就像她的心,慢慢沉入黑暗的湖底,还带着隐隐的迷茫和愤怒。 |
蔚蓝浩瀚的虚空。在这里,甚至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只有心脏不停的跳动声。“砰——”“砰——”沉重而律动的声音。竟这样让人眷恋。如果一直待在这里,是不是就不用死了呢?是不是能够一直好好地活下去?灸舞的唇边绽放像孩童一样干净的笑容。脆弱的像一只蝴蝶。他定定地站在一整片虚无中,周边的空气都随着他缓慢而笃定地旋转着。殒悄悄出现在他的身后,似乎有些不忍心,迟疑着终究没有开口。“你回来了?”灸舞的声音略有些喑哑:“长老们让我回去?”他慢慢转过身:“是因为上次救寒时空防护罩的松动么?”面具下的表情一紧,连带着身体也僵硬起来:“盟主——”灸舞忽然笑了。“没什么好隐瞒的,无非是我贪图玩乐,没能守护好盟主应该守护的东西。”殒的声音闷闷地传出:“长老们太过苛责了,他们都知道您身体不好,还要求您——”“他们以我父亲的标准来要求我,本来也没什么错。”灸舞恍若梦呓一般的:“他们从来不把父亲当人,我还奢望他们把我当做活生生的人来对待么?”“盟主,让我回去禀报长老,再拖一段时间,等您伤好再回去吧。”殒的声音微微有些急切:“您现在的身体状况,实在经不起他们再折腾了。”灸舞的眼里有迷离的笑意:“无妨。左右不过是一大堆说教,他们不会把我怎么样的。”说着安慰一般地拍了拍殒的肩膀:“明早我们回去。”又顿了顿:“殒,陪我出去走走怎么样?每天待在这里,我都快闷死了。”撒娇一样的语气,连眸子都亮晶晶的。殒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都明白的。其实两个人都明白。是啊,长老们不能把他怎么样,可他身为铁时空的盟主,身系时空安危,竟然出现了这样的疏漏,他终究是要给整个家族,整个时空一个交代的。无非是血肉模糊的交代。 原来下了这样大的雨。殒举着伞和灸舞走在街道上,霓虹耀眼的夜晚。连行驶过的车子溅起的水花都能够让灸舞开心地大笑。平日里总是老成的他,很容易让人忽略了他不过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他们站在桥上远远地望着对岸的灯光,还有汹涌的雨水冲刷下的夜色。灸舞像个小孩儿一样趴在栏杆上,侧脸干净而温柔。“殒,你说我死了以后会变成什么呢?”他很兴奋地偏过头看着殒面具下深邃的眼睛:“我想变成这漫天的雨,然后融入河流,汇进江海,再蒸发变成云,自由自在地漂在空中——”灸舞的语气越来越欢快:“多好啊,然后再变成雨,生生不息,永远活着。”他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吐了吐舌头:“不过可不能变成冰川里的冰,千百万年都在那儿,该多寂寞啊。”多寂寞啊。这辈子已经这么孤单了,死后,我真的不想再承受这样寒入骨髓的寂寞了。殒的眼神愈发心疼。是怎样的心情,才能让你这样云淡风轻地谈起死亡呢?盟主,到底是怎样一种无奈,才能让你现在还能这样笑着呢?雨似乎越下越大。灸舞又看了一会儿,偏过头对殒说:“我们回去吧。洗个澡养精蓄锐,明天还有一场大战呢。”他边回转身体边用手开心地比着:“我要买个这么大的冰淇淋回去吃,你可千万不要阻止我,当然,你也阻止不了我——”戛然而止的 话语。死一样的寂静。殒清楚地感受到他的身体猛地一僵,连周身的空气都冻结一般。他望向灸舞注视的方向,也愣愣地定在那儿。堵在胸口的雨的湿气,像是要逼着落下泪来。有一个消瘦的身影蜷在桥旁的角落里,黑色的衣服全部浸湿,雨水顺着漆黑的发滴在地上,迷蒙地睁着的眼睛,冻得青紫的嘴唇。没有任何遮挡的,那个少年暴露在雨水的肆虐下,他不躲避,不逃离,就那样蜷坐在那儿,好像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要怎样弥补心脏掏空一样的疼痛?要怎样抵挡这寂寞的,撕心裂肺的,漫无边际的悲伤?“修,修啊.......”伞下的少年泣血一样的低鸣。 |
好黑啊。 好累啊。 修蜷坐在地上,狂暴的雨让他连睁眼都困难,他只能隐隐约约地看出眼前来来往往行人的轮廓。 牵着手的他们,在伞下拥抱亲吻的他们。 都慢慢模糊成寒和夏天的样子。 寒白皙的小臂环在夏天的脖颈上,他们那么近,那么亲密,是自己想都不敢想的距离。 修逃离一般踉踉跄跄走出夏家的时候,连天都为他哭泣一般的,汹涌下起了雨。 可雨中的他却没有流泪。 满脸的雨水,干涸的眼眶,可他却也没有哭泣。 这样可笑的自己。 你以为谁会知晓你的感情么? 你还在心里藏着一丝希冀么? 为什么要欺骗自己呢? 修脊背上未好全的伤口撕裂一样的疼,膝盖也冰冷到没有一丝知觉。 整整十五年,你在那样的家里长大,你的头颅,双眼,手脚,你的这副身躯,还妄想能属于自己么?你有爱人的权力么?你有被爱的权力么?你有哪一天能够像人一样活着而不是机器的权力么? 呼延觉罗修,怎么可能呢? 修在漫天的雨幕中缩紧了身体,心里空得怎么也填不满。 寒,我知道我配不上你,我也知道我根本不可能和你在一起。可我还是不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洒脱,虽然我还是祝福你的。 用尽全力守护你,和你爱的人,祝你们幸福。 寒,如果我只是偷偷喜欢你,如果我一辈子都不让你知道,如果我把这份感情永远埋葬。 可以么? 父亲的话语比他的鞭子还要凌厉,可我还是没有办法忘记你。 我就一直躲在暗处,可以么,寒,我可以继续爱你么? 修连身体都抽搐起来,眼里却是死灰一样的坦然。 就这么放不下么? 伞下的少年声音嘶哑,寒冷的湿气渐渐侵蚀他的心。他倔强地抬起头问道:“殒,修就这样爱寒么?怎么那么爱寒呢?”他的眼里还有拼命压抑的雾气。 殒面具下的脸看不清神色,声音却也是从未有过的悲痛:“我不知道,我.....修本不该这么痛苦的,他本可以去爱他想爱的人的,修他......”殒低沉的嗓音在雨声中变得模糊起来,却又想起什么似的猛然停下了话语,歉意地看着灸舞:“盟主,我不是这个意思.....”他踌躇了一下:“盟主,您可以让那孩子知道您对他的感情,或许他就不会这么痛苦了。”殒的声音漂浮在空中一般的:“修只是渴望被爱,这么些年了,他都不曾被人疼爱啊.....” 灸舞望着殒的侧脸有一瞬间的失神,想开口却终于还是敛了表情,转过头望着雨幕中的修,眼里是沉甸甸的感情。 “殒,弄晕他把他送回家吧,这样下去他的伤会更严重的。”灸舞伸手按了按殒的肩膀:“交给你了,我先回去准备点东西。” 殒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慌乱:“盟主,我,我不能就这样去呼延觉罗家的....”他想解释什么却也还是什么都没说。 灸舞抬起头直视着殒面具下的双眼:“殒,该面对的总要面对,我都明白。” 殒的身体猛地颤抖了一下:“盟主,怎么会?您怎么会?” 灸舞微微笑了一下:“你陪了我十年,整整十年,殒,我比任何人都了解你,只是不曾告诉你。殒,时候到了,你痛苦了这么多年,挣扎了这么多年,你也应该回去了。” 殒的眼里满满的痛:“盟主,您知道的,我不能,我真的不能。”他笃定一样的:“盟主,您不用劝我了,我悄悄送他回去就好了,不会被人发现的。”说着把伞递给灸舞,手一挥,修便陷入沉沉的昏睡。 他大步踏进雨中,又回过头望了灸舞一样:“盟主,谢谢您,谢谢您一直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灸舞表情复杂地看着他:“殒,你自己做决定,我回去了。”说着转过身去,慢慢离开。雨幕中他举着伞的背影这样孤独,让人心疼。 怎么会都是这样呢。 殒望着他离去的身影,又转头看着倒在地上的修,喃喃叹息。 |
呼延觉罗家牢笼一般冰冷的院墙。 殒抱着修站在墙外怔怔地看了半晌,轻不可闻的一声叹息,飞身翻了过去。 这十年,自己曾偷偷来过好多次。大多数都是打着执行任务的借口。 真是蠢啊。 竟从来没有意识到,为什么盟主要让自己这么频繁地来看望修,甚至很多次,修根本就不在呼延觉罗家。 修去执行任务的时候,盟主定然是知道的,可他却还是让我过来。 原来他悄悄地给了我这么多次机会,我却从不知晓。 殒飞快地穿过茂密的草丛,直直地朝着修的房间奔去。 要抓紧时间,绝对不能被发现。殒这样想着,又加快了步伐。 雨已经停了,庭院里满是泥土和青草的芬芳,熟悉地就像十五年前离开的时候一样。 殒轻轻推开修的房门,一模一样的摆设,一模一样的气味。殒的鼻尖一酸,险些落下泪来。他为修换下已经湿透的衣裳,再看到修背后的伤痕时,还是不由地心里一紧。 还好,还好。其实上次偷偷躲在窗外的时候已经见过他脊背上可怖的伤痕了,比眼前要严重的多,虽然那鞭伤他也曾遍布全身,可到出现在修的身上时,他还是控制不住激荡的情绪,这才被修发现了。 殒温柔地把修放在床上,恋恋不舍地望了他一眼,这才准备离开。 他转身的一霎那,血脉相连般熟悉地声音响起:“你回来了。” 殒僵硬地立在原地,双眼蓦地变得通红。 呼延烈立在门外,身躯似乎不再挺拔,渐渐现出衰老的样子。 “你终于回来了。可是,这就要走了么?” 呼延烈的声音低沉嘶哑。带着血丝一样的痛揉进他的话语里。 “是还在怨我么?” 殒抬起头,眼眶里满满的泪倏地全部落下。 “父亲..........”他缓缓取下脸上的面具,那是一张和修极为相似的面容,只是双眼染上温润深邃的色泽,右脸颊上还有一块青灰的图案。 殒在呼延烈的面前慢慢屈膝跪下:“父亲,是殒儿错了。若是当年听您的话,也不会......”他哽咽了一下:“也不会让您和修这么多年来这样辛苦。”他缓缓俯下身体:“父亲,您能原谅我么?是我逃避了呼延觉罗家的责任。” “殒儿,这不是你的错。若是当初我愿意以异能救那个孩子,你也不会取下项链,也不会控制不住体内的魔性以至于........” 呼延烈定定地注视着殒脸颊上那块青灰色的图案,眼里是沉沉的痛意。 殒的眼神放空了一般的,琉璃一样模糊的颜色。他想起那个纤弱倔强的女孩子,那样爱过他,那样为着他,那样全心全意相信他,可是殒终究没能救得了她。 可他不能怨父亲,没有资格怨恨父亲。父亲比他更明白身上的责任,父亲远比他坚强。 可那个时候的他,只有十八岁的他,那样深切地怨恨过父亲。 父亲拒绝用异能帮他的时候,父亲拿着鞭子第一次下狠手在议事厅里罚他的时候,他整个脊背鲜血淋漓,却还是倔强地不肯跪下,却还是用让人心冷的眼神望着父亲。 那时的父亲,心里该有多难过。他怎么就不明白呢?如果父亲用出了呼延觉罗家历代家主才会的疗伤方法,便有足足五年不能再动用异能,他将呼延觉罗家的安危置于何处?又将整个铁时空的安危置于何处? 当时的他,满脑子里都是要救那个女孩子,把身上的责任,把所有的一切,都置之不顾。 那夜是他出征的前一夜,是修五岁生日的前一夜。 也是那一夜,殒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不顾父亲十八年来再三叮嘱,取下了项链戴在她的脖颈上。 他不知道,那时的他从不知晓,自己以为的疗伤效果很好的项链只适合于他的体格,只适合于压抑深藏着的魔性的呼延觉罗殒。 十八年,整整十八年,他都不知道自己和修的体内有那样深的魔性,因为赤诚深切的男女感情而被激发,又因为取下项链压制不住而彻底崩溃。 他在那一场战争中弑杀了所有的魔化人,是父亲为他放下所有尊严在盟主宅外跪了三天三夜,是那群与他共同出战的兄弟,他们把他当作信仰一般的愿意用性命为他担保,他才能够免去一死。 那时的他,在虚无空间里整整待了五年,才能把所有魔性凝结成一个图腾留在脸颊上,才能像正常人一样活着。期间痛苦折磨,他曾无数次想自我了断,可还有什么支持着他。 父亲严肃的面庞,修期盼稚嫩的眼神,还有她柔若无骨的双手。 可当他出来的时候,却是身体孱弱的她早已离开的消息。他去了他们常去的那片树林,稀稀落落的树叶静默地落在地上,她的坟墓孤独地立在那里,就像她生前一样寂寞倔强。 那一瞬间他真的想和她一起去死。 可是他办不到。 他还有呼延觉罗家的重任要背负,虽然魔心爆发的他在呼延觉罗家族内部早已不是秘密,只是还瞒着傻傻的修。他不能就这样回去,他没有脸面,没有资格。 于是他答应了盟主的要求,倾尽一切保护灸舞,帮助他治理铁时空,为他赎回所有罪孽。 于是他目睹了灸舞对修那样的感情。 于是他亲眼看到因为自己的离去修怎样痛苦挣扎地长大。 那天和灸舞看着赤裸上身满是鞭痕的十岁的修的时候,他的心里像是被刀生生剜去一块一样的疼。 那天他因为违背命令受了八十杖,那血生生渗进了刑杖,蜿蜒着从门口拖到庭院。可他居然还是笑着的,因为灸舞救了修。 这么多年,他活着黑暗里永远见不到阳光。 这么多年了,还总是记着那个女孩子叫他好好活着,就算她不在了。 殒还总是念着她的名字。 菡。 菡........ |
都米有人看了么.....我已经很尽力在更了....好木有动力啊...... |
呼延烈的目光停留在殒煞白的脸上。是又想起那个女孩子了么?他的喉咙轻微地动了一下。 “殒儿,你起来吧。” “父亲.......” 呼延烈缓缓闭上眼睛,半晌,才慢慢睁开。 “殒儿,那件事不是你的错,若我当时作了不同的决定,现在也不会这样......你和修体内的魔性,我应当早就告诉你们,那条项链的重要性,我也应当早就说明.......”呼延烈像是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事情,眼里一瞬间的失神:“这么些年,够了,殒儿,这么多年的痛苦,一切都够了。” 晶莹的泪顺着殒的脸颊毫无预兆地落下:“父亲,谢谢你。”他的哭腔像是从胸膛里发出一样。 呼延烈抿了抿嘴唇,望向躺在床上的修:“你看,你的弟弟和你一模一样,依旧不顾我的劝阻爱上了别人,依旧不管我怎样严厉地惩罚还是义无反顾。”他又回头看了一眼殒:“不愧是呼延觉罗家的人,都是一模一样啊......” 和我也是一模一样。 当年的我,也像你们一样为了爱情不顾一切。 可我们都是呼延觉罗家的人,注定要在爱人和家族之间选择一个。殒,你很勇敢,如果我也曾像你一样,你们也不会连去爱的权力都没有,你们的母亲,我曾经交予性命去爱的人,也不会这么早就离开。 呼延烈甚至觉得从遥远的过去弥漫上的回忆要吞噬他一样,他定定地站在那里,恍惚了一会,对着还跪在地上的殒说:“殒儿,你起来吧.....这件事情,暂时还是不要让修知道,待我平复了长老们的反对之声,你再回来吧......殒儿,委屈你了......” 殒受宠若惊一般地抬起头:“不,我不觉得委屈,父亲。请你好好照顾修。”他犹豫了一下,恳切地望着呼延烈:“父亲,修毕竟还年幼,请不要再罚他了,让他把伤养好,至于那个女孩子,她已经爱上了夏天,修他....他总会明白的。” “恩。”呼延烈应了一声,又轻轻叹了口气:“盟主的事情我听说了,是身体支撑不住了么?” 殒的脸庞在碎发下看不清表情:“盟主的身体一直不好,这次防护罩的松动也是一时大意,没有大碍的。”他顿了顿:“父亲,我得回去了,明早我要和盟主回一趟宗宅,修他,就交给您了。”他慢慢俯下身体重重叩了个头。 呼延烈点了点头,缓缓转过身体,消失在门外的黑暗中。 殒回头看了一眼依旧昏迷不醒的修,想起灸舞苍白脆弱的笑容,从心底的一声重重叹息。 他又想起那夜站在黑暗的角落里听到父亲哀伤的话语:“难道要像失去你哥哥一样失去你么?” 盟主,修,难道我要失去你们了么? 修像是做了一个好长好长又好不真实的梦。 梦里的寒很爱很爱他,他们牵着手漫步在满是蝴蝶青草的树林里,还有细微的阳光穿过树叶的罅隙。 他们躺在冰凉沁人的巨石上看夜空中的星星,寒靠在他的怀里,轻声细语地向他说着什么,周围是萤火虫星星点点的舞蹈。 他们合奏修写的歌曲。 他们吃同一份冰淇淋,弄得满脸都是。 他们牢牢抱着对方在摩天轮上拥吻。 他们....... 可这一切,都只是梦。 梦里的修心里也总是空空的,因为就算梦里的他也知道这不是真的。 他还能记得寒和夏天拥抱的样子,哪怕他在心里呐喊了再多次,他们的手也紧紧缠绕着从来没有分开过。 寒,我好想留在梦里永远不醒过来....... 那样我还可以骗自己,你是可以爱上我的。 他在那一瞬间痛苦地想要死掉。可为什么还要做这样的梦? 难道是为了醒来以后更痛苦么?难道是为了证明,他呼延觉罗修,可以千疮百孔到什么地步么? 修紧闭着眼睛,却有两行泪顺着眼角慢慢滴落,缓慢地滑进了他的颈窝。 |
虚无的一片,灸舞静静地蜷在沙发中,两眼愣愣的没有一丝焦距。 殒缓缓朝着他走去,每一步都是沙沙的脚步声,为这个死寂的空间增添了一些生气。 “殒,你回来了?”灸舞偏过头望着他笑了,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撒娇一般的:“好迟啊,我等了你好久呢,快去休息吧,明早…..”他挪了挪身体:“明早我一个人回去,你不要陪我一起了。” 灸舞的眼里有毋庸置疑的笃定。 殒缓缓拿下了面具,俊朗的面容让灸舞一瞬间的失神:“盟主,殒一定要陪您回去,这是我的责任。”他也难得地笑了:“盟主,他们不会对您怎样,自然也不会对我怎样。”然后居然放大了唇边的笑容:“盟主,我是不是太帅了,你怎么都看呆了?”他的眸子里是晶亮的模糊的星光。 灸舞被他从来没有过的调笑惊得呆在那里,半晌,他从沙发上站起来,像个小孩子一样张开手臂:“殒,我可以抱抱你么?”那声音里还带着一丝乞求。 殒的眼里盛满了沉甸甸的心疼,迈着步子走过去,把灸舞缓缓搂入怀里。 他的下巴蹭着灸舞漆黑的发,鼻尖还有他身上如同雨水浸泡青草的香味。 灸舞缩紧了身体,低声喃喃:“….修…..” 自七岁起,我爱了你整整十年。 可只有七岁那年,你曾对我明亮地笑过,你曾温柔怀抱过我。 那之后的十年,漫长的十年岁月,每当我痛苦难忍的时候,都会想起你,都会想尽一切方法偷偷跑去看你。 弹吉他的你,唱歌的你。 练功的你。 在夜里一个人孤独望着星星的你。可知道我也陪着你? 十岁那年,我偷听了父亲和殒的秘密谈话,知道了他是你想了这么多年的哥哥。你知道么?那一瞬间我的欣喜,因为我终于离你这么近,就像一抬手就能触摸到你似的。 自此我再也不敢任性,不敢让殒承担任何过错。我固执地用我的方法保护着你和殒,我固执地以为有一天你会自然而然知晓我的真心。 可我还没来得及与你相见,我还没来得及对你说些什么,你便已经把所有感情,尽数交付给一个女孩。 那女孩,曾与你世代为仇。那女孩,曾那样伤害你。那女孩,现在已经一丝一毫都记不起你,轰轰烈烈爱上了一个也深爱她的人。 你却还这样义无反顾地爱着她。却还为了她这样伤害自己。 修,我呢?那我呢?我怎么办?你知不知道面对父亲责打时的痛苦?你知不知道一个人在虚无空间里的寂寞?你知不知道孤独地想念你的滋味?你知不知道撑起整个时空的我的无奈? 修,我该怎么办? 到现在,我还这样…..爱着你……. 修,抱抱我…… 殒觉得胸膛温热地湿了一片,怀里的灸舞像个受伤的小兽,哽咽着,抽搐着。 一个世纪一般漫长,然后终于静静放开了他,微红的眼眶,却还是笑着。 “殒你好帅啊,让我忍不住想要抱你呢。”灸舞转过身体:“我们都早点休息吧,明早早些回宗宅,长老们又派人来催了。” 殒在他身后默默应了一声。 然后是漫无边际的黑暗。黑暗里还有幽长的叹息。 修慢慢醒来,周身是冰冷的空气,他只觉得头痛欲裂,对于晚上发生的事情却是半点印象都没有。等双眼适应了黑暗,他才看到父亲背着手立在他的床边。 他一瞬间清醒了过来,飞快地爬下床跪倒在地上,牵动背上的伤口一阵疼痛。 “父亲,我……”修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过总归是自己又错了。 居然放任自己任性到这种地步?连他都不敢相信。 呼延烈俯下身体慢慢把修扶起来,修惊愕的表情下僵硬地站起来,心里的不安愈发浓烈。 “修,把伤仔细养好,过去的就过去了,以后注意就好……”他让修在床上又躺下:“你好好休息,这次的事情也毋需太过自责。”他顿了一下:“明晚你带领东城卫去木时空解决一群流窜的魔化人,在这之前把伤养好。” 修躺在床上静静地听着,鼻尖竟然酸涩着险些落泪:“是,父亲,修这次决不会让你失望的。” 呼延烈难得地露出笑容:“那便好,我回去了。”他伸手帮修掖好了被角,缓缓转身离开。 修望着父亲离去的背影,只觉得好累好累,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夜风轻柔地吹着,窗户轻轻摇摆着,让人莫名地心安。 |
阳光刻在宗宅外墙纠缠的藤蔓上,却隐隐透出森冷的气息。 灸舞怔怔地看了许久,回头望着殒:“殒,我们进去吧。”刚抬脚迈了两步又想起什么似的停下,郑重其事地把手掌覆在殒的肩膀上:“殒,待会无论发生什么都千万不要冲动。”他明亮的眸子直望进殒的心里:“以大局为重,殒,毕竟是我做错了事。” 少年的手微微颤抖着,却也带着义无反顾的笃定。面具下的眼神一凝,终究还是静默地点了点头。 厚重的大门缓缓打开,透出的强烈的空寂像是要吞噬他们一样。 死一样的惨白。 灸舞和殒被这满目的白色晃得心神俱裂,世界瞬间失了光,失了声,失了所有明亮色泽。 怎么竟会是这样? 议事厅里静静地沉睡着一排尸体。 长老们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黑暗里传来一般:“盟主,你终于回来了。” 阴影里渐渐现出他们的身影:“我们还以为,你不会再回来了。” 灸舞艰涩地张了张嘴,却还是没能说出一句话。 “这些人,就是守护在时空结界的宗族的战士们。”大长老的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时空防护磁场的松动给了魔大肆进攻的机会,他们是为了保护整个时空才牺牲的。”他向着灸舞迈了一步:“他们是勇士,可你呢?盟主?这么多年未曾出现问题的防护磁场为何会突然松动,你能不能给他们一个解释?盟主,你能不能也给我们一个交代?” 那是自幼年起最为疼爱他的大长老,每次他犯了错误被父亲责罚时,大长老总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敢拦下父亲鞭子的人。 可现在,他一句高过一句的质问快要把灸舞逼到绝路上去,周身的空气都凝固起来,连呼吸都被压抑着快要停止。 浓重的血腥味从灸舞的胃里泛上喉咙,他努力睁着通红的双眼,嘶哑地开了口:“长老.....我......” 碎砾石摩擦一样带着血丝的声音,灸舞修长漂亮的指节攥得惨白,浑身都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盟主,我们一直很尊敬您,也念你年幼从不曾像对你父亲一般诸多约束,可您就这样辜负了整个宗族的信任?”大长老的声音愈发凌厉起来:“盟主,你能不能告诉我们,到底是什么让你置整个时空的安危于不顾?是什么让你就这样放任宗族的战士惨死战场?你可知道他们在死的那一刻还对你抱着希望?” 我.....拿什么配得起他们的希望? 灸舞的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血顺着他的手指一滴滴地落在冰冷的地上。 他垂着头,漆黑的发埋葬了他的面容。少年的嘴唇蠕动着,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缓缓屈膝,跪在那排尸体面前。 殒慌乱地向前迈了两步:“盟主!” 自十四岁起,再也没有跪过任何人的灸舞,带着满心的愧悔,跪在宗族的战士面前。 “呼延觉罗殒!”大长老惊雷一样的怒吼:“当年我们念在你呼延觉罗家战功赫赫方才饶你一命,给你机会望你能尽心辅佐盟主,可你居然帮着盟主逃避责任,做出这样的事情!呼延觉罗殒,你到底居心何在?” 重重的一掌击落了殒的面具,连带着在他的脸颊上刻下一道又深又长的血痕。 “是不是你呼延觉罗家族也想要背叛整个时空?”大长老怒不可遏的声音,扬手又是一掌。 殒勉强吞咽下胃里泛上的血腥味,一双眸子敛得悲戚而顺从,迅速地跪在灸舞身后,不置一言,恭敬地等待着接下来的惩罚。 少年木偶一样抬起头,伸手截住了又一道掌风:“和殒没有干系,是我太过任性了。”他静静地环视四周:“铁时空盟主灸舞,罔顾职责,导致一十三名宗族战士战死,遵宗规,杖责两百。”他抬眼望着面前苍老的身影:“大长老,召集宗族所有人,劳您亲自执刑。” 议事厅里所有人都沉默了,包括刚刚还在身嘶力竭的大长老,那眼里,也泛起一丝不忍。 只剩下殒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声,他想要出声阻止,可他没有资格。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个十七岁的少年,面不改色云淡风轻地说出对自己残忍的惩戒。 自灸舞十四岁那年起,父亲离开,只余下他对自己更加严苛的约束,那之后每一个惩罚的命令,都是他自己下达的。 一次狠过一次,毫不留情。 可也从未像这次一般,整整两百刑杖。 殒还记得曾经的八十杖就险些要了自己的性命。 况且是在整个宗族面前,辗转挣扎的受刑只会更折磨。 可灸舞没得选择。这一十三名战士,全是因他而死。 他不曾想过原来后果会这么严重。他必须拿出盟主的担当,必须给全部人一个交待。 血肉模糊的交待。 只要不辜负宗族的期望。 只要不辱了父亲的名声。 他还在心里偷偷地想,只要不伤害到修。 至于他自己将会如何,那不重要。 很久很久以前,就说了那不重要啊。 |
是因为我更得太慢大家都不愿意看了咩?还是我一直在虐大家厌烦了?不开心啊不开心,没人看啊没人看… |
夕阳的余晖笼罩在修消瘦的面容上,仅余的一丝光亮被他牢牢留在眼里,嘴角还带着清朗的笑容。 “修,心情很好嘛,是不是太久没见我想我了?”A chord晃着五颜六色的头发欣喜地望着修,还偷偷地、担心地瞄了一眼修的脊背。 似乎全好了呢。这样想着,A chord唇边的笑容慢慢放大,在东城卫所有人戏谑的眼神中冲上去抱住了修。 “A chord,你想撞死我么?”修难得的好心情,嘴上这样说着,却也没有推开A chord,任由他紧紧抱着自己。A chord一拳狠狠砸在修的肩膀上:“说得什么话,我死了也不能让你死啊!”那语气里带着毋庸置疑的认真。 修只觉得胸口慢上一股湿气,柔柔地融化了什么似的:“好了,今晚的任务是解决在木时空流窜的一群魔化人,我们快些出发吧。” 众人齐齐应声,迅速转身前往时空交界处。 夕阳拉长了他们的身影,连带着他们的笑声也融化在黑暗将要来临的绛紫色天空。 最后一抹光亮。 宗族所有人都聚集在庭院里,隐隐的嘈杂人声,压抑的,愤怒的,不忍的。 灸舞淡淡地望了一眼议事厅门外齐整地人群,转身脱下白色的衬衫,现出他清瘦的上身,嶙峋的蝴蝶骨让人忍不住心疼,漂亮的脊背上是深深浅浅的伤疤,没人愿意相信这是一具十七岁的身躯。 可它确实属于十七岁的灸舞。 “大长老,我们开始吧。”少年安慰一般地冲着老人笑了笑,苍老的身影微微一颤,重重地一声叹息。 “不打紧的,大长老只管动手,千万不要留情。”灸舞望着老人快要皱成一团的眉毛,放大了孩子一般的笑容。又倏地想起什么一样回头看了一眼静静站在一旁的殒:“殒,不要担心,我过得去的。”他伸出白皙的手掌拍了拍殒的肩头:“对了,你回去和你父亲说一声,和东城卫的见面估计要推迟一段时间了——”他露出白色的小虎牙:“你看这种情况,怕是要再推迟两周吧,早些回去说,莫要他们空等。” 莫要让修空等,这是灸舞没说出的话。 殒取下面具的面容清俊明朗,灸舞开玩笑一般的话语,让他在黑暗里渐渐红了眼眶。 “是,盟主。” 灸舞放心地转过身去,缓缓踏入庭院。 殒没有跟上去,他不敢,他害怕,他绷紧了身躯,想要把自己埋葬在黑暗里。可所有的光亮,所有的声音在这一瞬间变得无比清晰,他无处躲藏,没得逃避,连哀求都不知去往何处。 慢慢闭上眼睛的殒。 所有的嘈杂声在灸舞出现的那一刻全部消失,庭院的中央还摆着那一十三名战士的尸体,盖着白色的布,晃得所有人心生凄凉。 少年缓缓跪在那排尸体面前,赤裸着上身,在夜风中显得那样无助。 众人望向他的眼神,从不忿到惊愕,然后是默然的叹息。 嘴唇生生渗出血珠的殒。 他只听得庭院里传来刑杖击打在肉体上沉闷的声响,像是骨头碎裂一样恐怖地在他耳边回荡。炼狱一样的声音,还夹杂着压抑的、痛苦的、碾碎牙齿一样的呻吟。 殒记起很多年前他伏在刑凳上,手指嵌入红木的凳腿,生生抠下了一块木屑,然后是指甲劈裂的声音。那一瞬间的他感谢这钻心的十指连心的痛楚,让他能暂时躲避脊背上似乎永远不会停止一样的折磨。他的指尖血肉模糊,甚至能看见里面森森的骨头,他想晕过去,哪怕只有一瞬间也是好的,可自小严厉的训练让他的神智在疼痛下越来越清明,他就这样清醒着,甚至还要带着笑看着小小的泪流满面的灸舞,熬过了那八十杖。 殒的眼泪顺着脸颊唰唰地淌下来。 彼时的修,正被东城卫的笑闹声吵得一脸宠溺的笑,也开心地接过A chord递过来的啤酒。谁都没想到任务这样简单,迅速抓捕了魔化人之后的他们难得地聚在一起吃夜宵,夜空中明亮的星星,修在那一瞬间觉得好幸福。 沾着血的幸福。 一百三十八杖的时候,大长老已经在那脊背上找不到地方下手了。 红得发黑的血迹像是要渗进灸舞膝下的那块土地,少年的身躯找不到一丝着力点,却还强撑着不颤抖,指头在地上磨得尖尖的,再也看不出原来修长漂亮的样子。 大长老放下了手中的红木刑杖:“到此为止吧,盟主。” 少年漆黑的头发被汗水濡湿,还有大滴大滴的冷汗顺着额头混着嘴角的血落在地上,他却缓缓摇了摇头,嘶哑地像要破碎一样的声音:“继续吧,大长老,我受得住。” 宗族所有人都静默地望着灸舞为他的错误付出这样的代价,脸上带着不忍和坚定,为了时空牺牲的坚定。大长老也沉默了,这个十七岁的少年,承受这么多的少年,实在是有些不公平,这该是什么样的年纪,他却只能跪在这里死死熬过这样痛苦的刑罚。 夜风的吹拂让大长老打了个冷战,怎么能有这样的想法?宗族世代传承的责任,这是荣耀,也是必须承担的使命!他摇了摇头头,又重重地挥下一仗。 连带着碎肉的血花溅起来。 殒只觉得周身的空气都被抽走,他不能呼吸,他捂着胸口慢慢跪在地上,他的泪珠大颗大颗地砸下来。 盟主,值得么?为了那个孩子,值得么? 灸舞像是感应到什么一样缓缓偏过头望向议事厅,背上是热油灼伤一样的痛,连骨头都是碎裂一般地,万劫不复。 殒,哪有什么不值得呢?殒,我从来都是心甘情愿啊,虽然甚至到现在,修他都不知道我的存在,都不知道世界上还有这样一个人,这样爱着他啊。 可是殒,我不能再这样了,我肩负着整个时空的责任,我不能再让别人为我的任性付出这样惨痛的代价了。 怎么办.....我真没用,我没有能力再保护他了。 这样的感觉让我五脏六腑都像被碾碎一样的痛,我哪能忍心让修也承受这样的痛呢?所以我拼得这样的结果,还是要帮他救了寒啊。 可怎么办.....以后,我都没有资格了,我这条命,由不得我自己啊。 多希望能为他死,可我连这个都办不到。 殒,怎么办啊....... 修只觉得心里莫名地颤抖了一下,他抬头看了眼遥远的黑暗,路灯下一个身影踽踽独行。 是寒。 失魂落魄,面容惨白还带着泪的寒。 他也不管东城卫惊愕的叫声慌乱地跑上去,定定地站在寒的面前:“寒,你怎么一个人?怎么在哭?发生什么了?” 寒回过神一样地抬头望着修,眼里带着凄惶的泪:“夏天是我的哥哥,怎么办?夏天竟然是我的亲哥哥......怎么竟然这样对我?我该怎么办?没有人,再没有人,会爱我了......” 修那一声“还有我”堵在喉咙里,慢慢抬起手抚摸着寒的头发,他没有说话。 寒低声的断续的哭泣,像是有一根针狠狠地刺入他的心里,带着血一样的低鸣,终于千疮百孔,满目疮痍。 这样爱么? 修抿紧了嘴唇,指尖微微颤抖着,却还是温柔地抚摸着寒。 没事儿,有我呢,不管怎样,还有我呢。 黑暗里殒攥着胸口的衣服跪伏在地上,耳边是永远不会停止的来自地狱的声音。 少年摇摇欲坠的身体,血染红了所有人的双眼,这世界只余得他一人苦苦支撑着。 多希望有一天,我爱的人,能知道我是怎样爱着他。 少年带着血的笑。 昏黄的路灯下修覆在少女头发上的修长双手。 心悦君兮君不知。 |
夜风里都是血腥的味道,隐隐萦绕在所有人的鼻尖,也笼罩着刑杖下还在辗转煎熬的少年。 人群之外沉默地站着一个寂寞的身影,面容俊朗,翩翩而立。 他的眼神停留在灸舞早已经没办法维持姿势的身体,眼看着少年用鲜血淋漓的小臂杵着身下的土地,勉强撑着不完全跪伏在地上。 那是他仅存的一点尊严。 灸舞赤裸着上身跪在所有人面前,他也只剩得这样的尊严。 疼么?孩子...... 庭院的灯光照不进那身影眼里沉痛的疼惜,他定定地看着,白皙的脖颈连现出的青筋都能看得清楚。 这样的隐忍坚持,让他恍然间像是看见了故人。 然后是冷冽的现实,是少年咬碎牙齿一样的低声呻吟,把他拉回这深冷的庭院。 殒睁着已经流不出泪的煞红的双眼,站在人群里,望着浑身浴血的少年,当最后一杖落下的时候,他已经冲上去抱住了灸舞坠下的身体。 殷红的血湿透了他的衣襟。 湿透了他的心。 灸舞扶着殒缓缓站起来,漆黑的眸子,漆黑的发,都映衬着他愈发惨白地脸色和嘴唇。殒还能感受到他身体的痉挛和对疼痛本能的害怕,可他却还是强撑着,不管身后淋漓的伤口,对着宗族所有人深深地弯下身体:“请大家相信,灸舞一定不会再让这种事情发生!”他甫又提高了声音:“若灸舞再辜负宗族的期望,愿挫骨扬灰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少年笃定而坚持的话语,像是沉重的铁锤一样击碎了殒最后一点冷静。 “盟主!这不是你的错啊!”这一声低吼像是夜空下的野兽一般,撕碎了人心。 “殒,闭嘴!”灸舞看了一眼大长老越来越沉重的脸色,一声低喝。 殒这才回过神来,迅速收敛了激动的表情:“盟主,是殒僭越了。”他的面容在黑暗里像是要融化一样。 “好了,夜色深了,大家都回去休息吧。”人群慢慢分开,一个白衣男子缓缓走进来,面容俊朗,带着温润如玉的气息。 灸舞躲闪着他沉痛的目光,慢慢偏过头,深黑的眸子闪耀着零星的光亮。 众人称是,逐渐散去,只留得灸舞,殒和大长老还站在寂寥的庭院。 “神行者前辈,你回来了。”大长老恭敬地对着那男子一拱手:“时空防护磁场的,还希望您能够帮忙巩固。” 男子露出淡然的笑容:“长老放心,我既然回来,自然会协助盟主维护时空安全。” “那便好。”大长老难得地露出笑容,又望了灸舞一眼,微微叹了口气:“盟主的伤,还劳神行者前辈多多费心。”说着他转身慢慢消失在黑暗里。 寂静的黑暗。 少年的身躯变得愈发僵硬,甚至连呼吸都急促起来。殒下定决心一样向着神行者迈出一步,把灸舞挡在身后:“前辈,盟主的伤亟需处理,您有什么话.....”他顿了一下:“有什么话请等盟主伤好再说吧。” 男子冷漠地望了殒一眼:“你让开。”那声音让殒微微颤抖了一下,他的心里突然生出这样的念头。 眼前的这个男子,温润儒雅地对待所有人,为什么只对自己这样冷淡呢?甚至还带着某些隐忍的愤怒情绪。 灸舞缓缓绕开了殒,像个犯错的小孩一样,煞白煞白的面容,在神行者面前垂下头:“师父......” 男子看着面前的孩子瑟缩着肩膀,背后伤痕累累还渗着血珠,轻轻地叹了一声:“算了,跟我过来我帮你疗伤,有什么事情之后再说。” 少年偷偷抬眼:“是,师父。”轻微停顿了一下:“对不起,这次小舞让您失望了。” “事情的原委之后再说,你跟我过来吧。”男子复又看了一眼静默地站在一旁的殒:“罔顾职责,自己去领罚吧。” 殒微微一僵,低声应了一句,转过身去。 灸舞急切地挡住了殒正要离开的身体:“师父,这不是殒的错!” “是么?你让他自己说。”男子的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温度。 殒慢慢推开灸舞的手臂:“盟主,是殒的失职,您不用为我求情,殒这就去领罚。” 也不是没有一丝不忿的,还有着隐隐的委屈。 灸舞伸手牢牢地拽住殒的胳膊:“师父!不要这样!” “呼延觉罗家的人,就这样罚不得么?”男子冷冷地看着殒:“还是呼延觉罗家的人,就这样没有担当?” 殒的呼吸一滞,想要反驳什么却也终究没有开口,慢慢转头给了灸舞一个安慰的微笑:“盟主没事的,你和前辈好好去疗伤吧。” 灸舞眼见着他云淡风轻的神色,只觉得脊背上的伤口疯狂地噬咬着大脑,一阵气血翻涌,身体便软绵绵地陷入了黑暗。 神行者及时地把灸舞揽到怀里,也不看一眼殒担心的神色快步离开:“去你该去的地方。” “是。”殒孤独地站在黑暗里,夜风鼓荡起他的衣服,漆黑的头发拂着脸颊上那块青灰色的印记,黑暗里有野兽的嘶吼。 |
寒在深夜里流着泪醒来,背心是涔涔的冷汗,五脏六腑收缩一样的疼,让她忍不住蜷紧了身体。 这不再是夏家的小小的房间,那个虽然老旧,却很有家的味道的地方。 她还是来找了爸爸,那个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却在这样的情境下与她相认。 不对,她现在不止这一个亲人了。 夏天.....那个她失忆之后第一个依恋的男孩,居然变成了她的哥哥。 血脉的横亘让他们的相爱变成了一个笑话,一个莫大的、撕心裂肺的真相。 寒在黑暗里抱紧了膝盖,把身体缩成小小的一团,呢喃的,破碎的呻吟:“夏天....夏天.....” 窗外事一片黑暗,还有夜风的低鸣。 修怔怔地站在窗外,听着寒隐忍的、小声的哭泣,只觉得心脏抽搐一样的疼。这个他想要捧在手心里的女孩,现在为了她的爱人痛不欲生,他却连一步都不敢迈出去。 这一刻的他祈求能够回到过往一切寒和夏天让他万箭穿心的甜蜜瞬间,哪怕刺得他千疮百孔,那也只是他一个人受伤。 总好过现在这样,眼睁睁看着寒无助地哭泣,一点法子都没有。 修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骨节惨白,隐隐渗出血珠。 他却不觉得疼。 他又那样疼。 半晌,他终于叹了口气决定离开,转身的那一瞬间,他看见夏美呆呆地站在不远处的黑暗里,明亮的眼睛带着惊惶的神色,她的手里还握着一条半月形的坠子。 在月光下和修脖颈上的那条遥遥辉映着。 “我只是.....想把它还给寒.......”夏美嗫嚅着开口。 修惊愕地转过头望着睡得毫不安稳的寒,低低的声音带着不敢相信的迟疑:“大哥.......” |
不好意思楼楼在这里说声抱歉,楼楼的文可能和吧不大符合,训诫有,可楼楼真不会写sp,给各位追文的人道个歉…我最初以为训诫就可以发了…如果还在等着一定要看sp情景的亲,实在对不住……楼楼不是故意的…… |
灸舞陷入了一个冗长的梦境。 梦里的他站在风暴肆虐的悬崖上,脚下是漂浮环绕的云雾,风慢慢吹散了他的头发。远处是秃鹫展翅的声音,凌厉地在空中划出一道白痕。 孩子,你累么? 对面的山崖隐隐传来厚重的人声,喑哑地像是从几万年前的谷底生出一样。 灸舞的心抽搐了一下,父亲? .......父亲,是你么? 对面断崖的枝桠上猛地惊起一群幼鹰,扑棱着翅膀散去。 孩子,何必这样执着........ 不累么?不痛么? 放下吧,千万莫要像我和你母亲一样,纠缠痛苦这么多年,却还是落得这样的结果。 连到阴间,我都寻不到她啊....... 灸舞觉得整个人都漂浮在空中一样的不真实。 他记起他的母亲,高贵清雅得不像是人间的女子,可对所有人都那样淡漠疏离。可她却对自己那样疼爱甚至到溺爱的程度,在她离世之前,父亲从来不曾对自己动过手,哪怕是被自己调皮气急了,也总是想了半晌还是停住空中的巴掌。 他记得父亲母亲相敬如宾到像是演戏一样的相处。唯一一次见过父亲露出真实的笑容,是母亲静静地斜倚在沙发上午睡,身上的毛毯顺着膝盖滑下来,父亲见了,轻轻地捡起地上的毯子,又温柔地替母亲盖上。小小的他在旁边默默地看着,那时父亲的眼里像是盛满了一整个星空,从来不曾见过的柔情。 可多数时候还是那样相处的,父亲隐忍的疼爱,母亲疏离的逃避。他真的不懂,直到五岁母亲离世。那时的她,清瘦到只剩了一身的骨头,靠在床上静静地听他说话,阳光透过窗户映在她的脸上,愈发地不似真实一样。等她终于静默地垂下头,再也不能笑着望着自己的时候,灸舞不知所措地转头看见了门口伫立在阴影中的父亲。 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看见父亲哭泣,就那样抽搐着淌了一脸的泪,还呜咽着发不出声音。 灸舞想起母亲离开的时候,嘴角带着一丝飘渺的笑,清冷的指尖抚摸着他的脸:“孩子,多希望日后你能够和你爱的人好好地生活在一起,不要害怕付出,哪怕没什么结果。”然后她像是想到什么一样眼里掠过迷离的痛意:“这么多年了,都没什么结果啊.....” 那一刻他从母亲呢喃的话语,身后父亲压抑的哭声中明白了,心悦君兮君不知,是怎样的无奈。 不管我做到什么地步,你不爱我,就是不爱。 灸舞好像抱着自己躲到黑暗里。 父亲,我不累,但很多时候是痛的。可我没什么别的期望,只要他能够幸福,我做什么都愿意的。 是么?孩子,你难道不想有一天他能够知晓你的感情,有一天你们能够并肩走在阳光下,难道你午夜梦回时不想摆脱这蚀骨的孤单这既定的命运么? 灸舞沉默地垂下头,父亲,我不想。 我从不曾这样奢望。 那只会让我更痛,可我已经这么痛了。我这短短的生命,最好不要在任何人的世界留下一丝印记。 山崖上的风停了下来,死一样的寂静,恍若未闻的一声沉痛叹息。 灸舞缓缓闭上眼睛,然后在撕心裂肺的疼痛中醒来。 神行者站在床边看着趴在床上面容惨白的少年:“醒了?你的伤口我已经处理好了,药劲有点大,可能会比较痛。” 灸舞深吸一口气,勉强露出笑容:“师父,这可不是一点痛啊,下手真狠,都快疼死我了!” 男子眉梢一挑,一巴掌拍在小孩的头上:“你也知道痛?犯错的时候怎么没想过?”然后心疼地帮吃痛的灸舞揉了揉,声音一下子低下来:“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的身体应该足够承受防护磁场的,怎么会突然出现这种情况?” 少年的脸色一紧,歉意地望着男子:“师父,小舞可以不说么......对不起,就让小舞任性这一次,以后再也不会了.....” 神行者低头看着孩子小小的脑袋,眼里都是委屈的祈求,轻轻叹了口气:“不想说就算了,你好好休息吧,我先去看一下时空防护磁场——” 话音没落就被灸舞慌张地打断了:“师父,殒他怎么样了?这根本不关他的事啊!” 男子的眼神一下子冰冷下来:“他应该为自己的失职付出一点代价,你这个样子,难道真的和他毫无干系?”他直直地看着少年躲闪的眼神:“不要让我去深究,我也不想逼迫你,就算与他没有干系,他知情不说,也便足够他受罚了。” 神行者转过身去:“不要再想那些了,好好养伤,之后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灸舞眼见师父动了真怒,也不敢再分辩什么,慢慢又趴回床上,闷闷地答了一声。 “不要担心,我会去看看他的,你先顾好自己再说。” 少年闻言不放心地又支起身体:“师父,师父你可千万莫要对殒动手,我.....师父你还是别去看他了!” 神行者好笑地转头看他:“你师父我像是这么坏的人么?知道啦,你放心,我才不屑和他动手呢。” “谁知道为什么你每次见到他都像见到仇人一样,你罚他还罚得少么?”少年低声的嘟囔被男子直接无视。 天色也慢慢暗下来,许是药效上来,不多会,灸舞便沉沉睡去,不要再做梦了。 他失去意识前这样想着,不要再让我做那样的梦了。 |
天渐渐亮了,却还有不能抑制的冷气漫上胸口。 修和夏美静静地坐在路旁的长椅上,眼看着深黑的天空泛起白色。夏美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一样并着膝盖端正地坐着,双手不停地绞着上衣。 “你是说.....这条项链本来就是寒的?” “恩,上次我不小心......恩,也不能说不小心啦,就把寒的惊雷扔进灭里,然后她晕倒的时候这条项链就掉下来了,我看着挺好看的然后帮她收起来了,想等着之后还给她的,可是小哥不是为了她受了很严重的伤么?然后那段时间家里特别乱我就一直没想起来——”她偏头偷偷看了一眼修:“直到那天你过来找寒要你的项链我才记起来还有这么回事.....” 修静静地也不说话,夏美终于忍不住猛地站起来:“好啦,我知道我错了,你别这样嘛,我还以为这是你们的情侣项链呀或者是父母指腹为婚什么的,反正寒也和小哥在一起以前的事情什么都不记得了,我就一直没拿出来.....” 修静默地摇了摇头:“我没有怪你——“他停顿了一下:“那你现在为什么又想还给寒呢?” 夏美低下头,闷闷地小声说:“她也挺可怜的,那么喜欢小哥可偏偏是兄妹,我想着.....我想着这项链搞不好是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就给她还过来了.....毕竟,她也是我姐姐呀.....” 修愣了一下,对着面前自己一直以为蛮不讲理的女孩微微笑了一下,夏美呆呆地看着,只觉得整个人都要化掉了一样。 “对了,修,你们的项链是一对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们以前就认识,还是父母认识什么的?”夏美不停地碎碎念着:“可是寒现在这么喜欢小哥,你又一直和她没什么交集,你们也没机会在一起啊....” 有根刺戳进了修的心里,一突一突地跳着,颤抖地厉害。他低声说了一句:“我也不知道啊....”然后缓缓站起来:“我先走了,这项链你先给我吧,寒什么都不记得了,就不要去打扰她的生活了,等我弄清楚了再和她说吧.....”甫又对着面前傻傻的女孩子微笑:“她和死人团长待在一起,应该很快就能走出来的吧,夏天不好去看她,你就经常去看看她吧。” 夏美两眼放光一样的猛地点头,像一只小老鼠开心地笑着:“恩恩,知道啦,你怎么说我怎么做,修你快回去休息吧。”她笑盈盈地转过身,然后又想起什么一样的回头:“对了,修,你要多笑哦,你笑起来真的很帅哦!”她一蹦一跳地离开,留下修站在原地笑着摇了摇头。 然后在晨曦中收敛了表情。 大哥,这条项链我死也不会忘记,连这链子上修补的痕迹都一模一样。 那还是四岁的时候,调皮的我练功时弄断了你的链子,你怕我被父亲责罚就说是因为你自己不小心,可这是母亲留下唯一的东西啊,我还记得你当时心疼的样子,但却也舍不得说我一句。虽然最后你被父亲罚着在庭院里跪了整整一夜,你也还是一直微笑着看着我,然后默默地、小心翼翼地修补好了这条项链。 这条你至死都不会拿下来的项链,怎么会出现在寒的身上? 大哥,在我不知道的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些什么呢? 可不可以告诉我? 寂寥的身影渐渐隐没在晨光中,只看得艰难的脚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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