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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春衫年少(现代师生 父子)[第2页]

作者:倾墨染云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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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是故意躲的,只是巴掌落得太密集,疼痛来得猛烈却没有时间去消化,就像往水面扔石头,本是一圈圈细小的涟漪,但几十块石头不停地砸下去,层层微波叠加便形成波澜,进而有汹涌之势,平息下来则需要一点时间。
然而头顶传来杨毅冷冷的命令,“起来!”
杨钦跪坐在小腿上,手背轻轻摩挲身后发烫的皮肤,另一只胳膊在扶手上平放着,脸还埋在臂弯里,痛感正铺天盖地袭来,他根本无暇注意杨毅说了什么。
见杨钦没动,杨毅二话不说两步跨到放花瓶的桌子边,把鸡毛掸子抽了出来。
杨钦缓了许久,身后排山倒海的痛感才缓缓归于平静,刚抬起头就看见杨毅拎着鸡毛掸子走过来,瞬间慌了神,“爸…爸爸…”
杨毅用鸡毛掸子指着杨钦,“起来,趴好。”
杨钦的目光一直落在杨毅手里的家伙上。鸡毛掸子是用竹棍做的,尾端竹把有半臂长、小指粗细,用了很多年,表面十分光滑,结实得不得了,爸爸最常用的凶器,每次都能把他揍得哭爹喊娘。若是平时杨钦可能撒腿就跑了,但此时他腿软得不行,连站起来都困难,不敢撒娇求饶,更不敢反抗,除了乖乖听话接受惩罚他根本没有第二种选择。
杨钦慢慢地爬上沙发重新趴好,想到鸡毛掸子马上就要落在自己屁股上,不争气的泪水就充盈了眼眶。
杨毅方才甩完那几十下巴掌,火气已经消了不少,但是一想到儿子做出这种利欲熏心的事,额头上的青筋又开始狂跳。杨毅心想如果这次不好好教训,不知道这小子以后还会惹出什么大乱子。他用鸡毛掸子点着杨钦的屁股,冷冷地说:“今天饶不了你,给我忍着。”
听到这话杨钦就知道今天无论如何都是不可能善了的,搞了这么大事惹得爸爸如此震怒,杨钦心里既畏惧又歉疚,只希望自己的乖顺服从能换得爸爸消火和原谅。
杨毅握着掸子带毛的一端,抖了抖手腕,高高扬起,竹条棍划破空气,“呜”一声尖啸,抽在杨钦屁股上发出骇人的声响,“啪!!——”,臀肉凹进去一个可怕的深度,两侧油皮立刻翻卷起来,皮下淤血随着竹棍离开迅速浮上臀面撑起细薄的皮肤,在透红的臀肉上留下一道高肿的青紫色棱子。
杨钦痛呼出声,双腿一弯又从沙发上滑了下去,两手条件反射地捂住屁股。
他没少挨这根鸡毛掸子揍,但他从来不知道它打人居然能这么疼,杨钦现在才意识到从前杨毅用它揍自己的时候是真的收了力的。
杨钦再次跪坐到地上,双手在身后轻轻揉,可是杨毅没什么耐心了,“啪——”,鸡毛掸子在儿子手臂上打出一条红印,“起来趴好!再动一下我就把你绑起来!”
杨钦又揉了揉肿起的棱子才依依不舍的放开手,慢吞吞地趴回去,屁股撅在扶手上瑟瑟发抖。
“啪!啪!——”
第二下、第三下以同样的力道斜着抽在第一道棱子上方,像火舌舔过一般,尖锐的灼痛瞬间在身后炸开,杨钦疼得眼泪一下掉了出来,双手捏成拳,埋下头将下巴抵在拳眼上。
“啪!啪!啪!啪!啪!——”
五记狠抽顺着第一道棱子向下打,一直打到大腿根,杨钦疼得忍不住,一口咬住拳头防止自己哭喊出来。
杨毅这会儿恢复了一些理智,鸡毛掸子落下的力道不像抽巴掌时那样怒火冲天不遗余力。但鸡毛掸子坚硬得多,就算收了两分力,抽在杨钦微肿的屁股上依然是刺骨的锐痛,每次竹条弹开都带起一道泛青的肿痕,每一下几乎都能让杨钦蹦起来。但他还偏偏不能动不敢动,所有意志力都用来克制身体的本能反应和抵御疼痛,十分煎熬。
耳边风声呼呼作响,鸡毛掸子一刻不停地在身后抽打。
十六、十七、十八、十九……
杨钦在心里默默地数,希望借此来分散注意力,指节上的牙印越咬越深,感觉快要啃下一块肉来。
“呜”,竹条棍儿劈开空气——
“啪”,一记凌厉的狠抽,杨钦全身一抖,猛地松开牙齿,“啊!”,一声惨呼破喉而出,伏在沙发上开始呼哧呼哧地喘粗气,脖颈后背也渗出汗水,睫毛上全是细小的泪珠。
杨钦以前虽然没少挨揍,但着实算不上皮实,甚至还有些不耐打,一下巴掌就是一片红,一下藤条就是一道青紫,没几下就能揍得哭唧唧求饶。
小时候做错事,杨毅生气要揍他,有秦诗文护着,高举轻放居多,从来没有像这般狠打过。此时屁股上挨了二十几下,杨钦都没有讨饶,这真是破天荒头一遭。
只是一旦放开嗓子叫出声,哭喊就再也止不住了。
“啪啪啪啪啪——”
杨毅手上不停,每一下抽打都能激起杨钦带着哭腔的痛叫。
“啪啪啪啪啪——”
又责了十二三下,杨钦泪水涟涟,越哭越大声,意志随着疼痛瓦解,愧疚自责的情绪也被揍得烟消云散。杨钦双手忍不住又向后摸,顾不得自己做了多大错事,没脸没皮地开始求饶:“爸爸,爸爸,我知道错了,轻点…轻点行不行?”
杨毅刚恢复的一丝理智就快被杨钦闹没了,火气又蹿上来,斥道:“哭什么哭?惹这么大事你好意思哭?还好意思求饶?”
“啪啪啪!——”,与训斥相伴的是三下掸子。
“啊!——”
杨钦触电般收回手,心里随之涌起一阵委屈。我是做错了事,我也乖乖挨打了不是吗?你打这么狠还不许我哭不许我叫吗?
当然他只能在心里想想,不敢开口质疑,爸爸没有丝毫要放过自己的意思,杨钦只好乖乖地闭上嘴憋住哭叫。
鸡毛掸子挟着“呜呜”的风声继续在身后抽打,竹条不可避免的压上之前的伤,肿痕交叠处的皮肤立刻变得透明,痛楚也是成倍的叠加。
为了忍痛不出声,杨钦本能的想咬住点什么,但手指上已经有两排红紫色的牙印正突突的跳着疼,他扯过沙发上的抱枕死死咬住,发出一声声沉闷的呜咽。
“啪!啪!啪!——”
四十一、四十二、四十三……
杨钦疼得头皮都炸了起来,背上手心全是汗,身后一道道棱子连成一片,整个屁股青紫肿胀、疼痛不堪。他挨一下弹一下,一点一点往后缩,终于又从扶手上滑了下去,紧紧攥着怀里的抱枕哭得惨兮兮,“别打了,我真的知道错了,能不能别打了…”
杨毅皱着眉头看了他好一会儿,拎着鸡毛掸子点了点扶手,冷声说:“起来!”
身后每一寸皮肤都在叫嚣疼痛,杨钦实在爬不起来,窝在地上抽抽搭搭地说:“我错了,我以后不敢了。”
“错了?以后不敢了?要是学校知道你收钱卖名额,你还有以后吗?!”杨毅听他认错反而更来气,说完扬手又打,杨钦缩着脖子侧身一躲,竹条棍儿抽在手臂上,立刻浮起一条红檩子。
杨毅本以为他只是一时头脑不清醒做了件蠢事,直到李思雨的妈妈来要钱时,他才发现这小子简直条理清晰得不得了:先独自上门谈妥交易收取钱财,再来试探自己,试探不成干脆来一出狸猫换太子。被识破后、在自己和办公室那么多老师的审问下,居然还能够从容不迫地继续撒谎掩盖错误逃脱惩罚。
杨毅想想就觉得背脊发寒,杨钦虽然从小就不安分,但也不是三观不正的坏孩子,他不敢相信杨钦居然如此胆大包天、是非观念竟然如此淡薄!
他越想越气,从小“孝悌忠信礼义廉耻”全都白教了,连最基本的诚信守法这混账小子都做不到,倘若不及时匡正,真的不敢想象儿子今后会变成什么样子。于是冷着脸喝道:“滚起来趴好!”
杨钦还是没动,他实在太疼了,仰着脸满眼哀求,“别打了爸爸,没有下次了,你别打我了。”
杨毅不为所动,揪住杨钦的衣服向上提,杨钦向下使劲,意图赖在地上。但是他哪有杨毅力气大,一阵拉锯后还是被拽起来扔在沙发扶手上,杨毅用膝盖压住杨钦的腰,将他死死地按住。
杨钦一下子急了,眼看屁股又要挨打,双手赶紧伸到背后护着,急切的叫嚷起来:“我都说了我错了还不行么,你就知道打我,你就不能好好说吗?”
杨毅气笑了,“我就知道打你?你不该打吗?你干这事之前跟我好好说了吗?”
“就算说了你也不会同意啊。”
“亏你还知道我不可能同意!你的主意也太大了,冒名顶替这种事情也敢干?保送协议是具有法律效力的你知不知道?还当着那么多老师的面满口胡言,谁给你的胆子?嗯?”
“可是承认的话后果不是更严重吗?除了撒谎我也没别的办法了,你说我该怎么办…”
“你就不该做这种事!我是少你吃了还是少你喝了?你要拿保送名额卖钱?!啊?!”
不说还好,一说杨钦更委屈了,“我不是为了钱,我还不是想给家里减轻负担嘛…”
“我有没有说过不用你操心,好好念你的书就行了?”
“说过,但是不保送我也能考上一中,卖掉名额百利无害的。”
“你能保证中考一定可以正常发挥吗?将来的事情谁都说不好。明明大路就在眼前,为一点蝇头小利,冒着掉下水的风险去挤独木桥,划得来吗?”
“退一万步讲,就算你能考上,就算百利无害,你跟我商量了吗?征求我同意了吗?这么大的事你也敢一个人做决定?”
杨钦疼得智商下线,脱口而出道:“这是我自己努力考到的名额,我凭什么不能决定?”
杨毅顿时怒火中烧,“好一个‘能决定’,你还不知道错是吧?行!那你也应该想过后果,既然敢做就别怕挨打,疼也给我忍着!手拿开!别让我把你绑起来!”说着抬手一掸子抽在杨钦手心上,疼得他十指立刻蜷起来。
但杨钦还是没挪开手,手指蜷了一会儿又张开继续保护屁股,此时身后肿得像两个馒头,一碰就疼,他宁愿被打手心也不愿意撒开手。
杨毅叹了口气,“我真后悔你小时候冒充家长签字时没有好好收拾你,现在才敢给我先斩后奏欺上瞒下,捅这么大一个娄子!”
三年级有一次杨钦数学没考好自己给卷子签字被发现了,因为当时有秦诗文护着,到最后杨毅也没能打他几下。
杨钦想到这件事心里忽然一阵酸楚,如果妈妈还在身边,一定不会眼睁睁看着爸爸这样揍他的。他莫名其妙委屈起来,悲愤下口不择言:“要是你们没有离婚,也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杨毅瞬间愣住了,没想到这个时候了儿子居然还在推诿责任,把自己做错的事归咎于父母的离婚。他出离愤怒了,咆哮道:“是!我们离婚了,所以你就要违法乱纪吗?你还要去杀人放火吗?我们就是这么教你的吗?!啊?!”
“啪!——”
狠狠一记竹棍敲在杨钦手心上,杨毅气得七窍生烟,“我看你根本就不知道错!手拿开!我今天要是不好好教训你我就不是你爹!”
杨钦这才发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害怕得用手捂得更紧了。杨毅弯下腰去扒杨钦的手,刚把他的手挪开,一秒钟又放了回来。
杨毅一口气上来,狠狠地把鸡毛掸子掷到地上,转身朝门口走去,拾起地垫上杨钦的运动鞋,粗暴的把鞋上的两根鞋带扯了下来。
杨钦还天真的以为爸爸是因为制不住自己所以被气走了,撑起身子开始揉屁股上的伤,直到杨毅拿着两根鞋带走过来他还不明所以。
杨毅一把将杨钦翻过来,抓住他的两只手腕开始绕鞋带,还没来得及系住,杨钦猛然反应过来————爸爸要绑他。
他倒吸一口凉气,慌忙挣脱杨毅的手,顾不上肿痛的屁股,挣扎着起身想跑,然而被杨毅一把掀回沙发上。
杨毅毕竟只有一只胳膊,想绑住杨钦两只手并没有那么容易,他抓着杨钦的右手腕要去够左手时,杨钦已经将左手背到身后不让他绑。
杨毅怒从中来,“啪!”一巴掌打在儿子脑袋上,不重,但是把杨钦打懵了,左手条件反射地从背后伸出来,惊愕地摸着头发。杨毅一把捉住杨钦的左手,用拇指小指无名指捏住两只手腕并拢在一起,食指中指夹住鞋带将它绕在上面。
而杨钦几乎被吓傻了,都没来得及反抗,双手便被绑在了一起。
杨毅捡起鸡毛掸子,再揪着杨钦的衣服把他从客厅拖到卧室,扔在床上,受伤的屁股接触到床垫疼得杨钦脸色发白。床头的靠背板左右两侧各有一根圆柱形的木头柱子,杨毅用另一根鞋带把杨钦的双手按“∞”字型又绑了两圈,从中间交叉的结点上绕出来牢牢地栓在床头的柱子上。
杨钦这才回过神,眼底尽是恐惧之色,激动地又拉又拽,然而阿迪达斯的鞋带质量弹性都非常好,杨毅本来系的就是死结,杨钦一阵拉拽把自己手腕都磨红了,鞋带反倒系得更紧。
杨钦左脚的鞋子和裤管在拖拽过程中被踩掉了,杨毅索性将他的另一只鞋和堆在右脚脚踝处皱皱巴巴的牛仔裤全部扯了下来扔到一边。杨钦下半身顿时一丝不挂,青青紫紫的屁股与白皙的双腿反差强烈。
杨毅怒气冲冲地走出房间,杨钦见他走了赶紧用牙齿去咬手上的结,试图将它解开,然而实在系得太紧,除了剪断大概没有别的办法。
不一会儿杨毅又拿了两根鞋带进来,看到杨钦正跪在床头歪着脑袋用牙解绳子,探身向前抓住儿子的脚踝用力一拉,杨钦立马被拽趴在床上,他回过头看到爸爸手里的鞋带吓得眼泪立刻淌了出来。
以前杨毅总是威胁要把他绑起来揍,可从来也仅限于吓唬,眼看如今变为现实,恐惧立刻席卷而来,充斥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
如果真的被绑起来,他就彻底成为砧板上的鱼肉了。
于是杨钦不管不顾地挣扎起来,像一只受惊的马儿又踢又踹,一不小心一脚蹬在杨毅的肩膀上,蹬得他一下撒开了手。
杨毅重重地吸了一口气,额头上青筋暴起,直接踩上床,用膝盖将杨钦的小腿一夹,杨钦双手被绑瞬间动弹不得,无从反抗只能眼睁睁看着双腿腿弯也被鞋带绑在了一起。
绑好后杨毅转身下床抄起地上的鸡毛掸子,杨钦惊恐万状,一拱一拱地往墙角里缩,带着哭腔叫嚷:“我到底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了,你要打死我吗?”










身后的伤沾了水,又来回走了好几趟,杨钦疼得双腿抽搐,端着水杯刚走两步,腿一软,栽倒在地上。玻璃杯脱手而出摔个粉碎,滚烫的水溅在手臂上,烫红了一大片。
杨钦双手本能地撑住地面,右手刚好压在几块碎玻璃上,掌心的皮肤被划开,细小的玻璃渣嵌入肉中,杨钦触电一般抬起右手,十个手指痉挛蜷起,鲜血正从几个口子同时往外冒。
如此一摔,身后的伤受到拉扯,伤口似乎又绷开了,杨钦痛得一阵晕眩,五官都扭曲在一起,捧着右手跪在地上直喘粗气,好半天才从剧痛中缓出来。
无人搀扶,无人照顾,杨钦心下愈发酸楚难耐,泪水不自觉糊了双眼,他咬住下唇强忍,硬生生将眼泪憋了回去。
家里没人,手上和屁股上的伤只能靠自己处理,但是首先他得站起来。
他跌倒在客厅中央,周围没有可以扶着借力的墙或桌子,只好忍痛抬起一条腿呈单膝跪地,手肘抵住膝盖,猛地发力半蹲起来,但是还没直起身双腿就卸了力。杨钦再次跌跪在地上,膝盖重重磕在地板瓷砖上,发出一声闷响。
然而膝盖上的疼痛还未散去,胃里忽然一阵翻涌,喉间嚅动,“哇”地一声,刚喝下去的水和粥和着酸液一并吐了出来。杨钦用拳头撑着地,干呕了好多次,喉咙和胃中的翻滚才平息下来。
眼前的一片狼藉,难过的情绪再也忍不住了,泪水濡湿睫毛,豆大的泪珠滴落在地板上。
杨钦原地抽泣,待情绪平复一些后,才哽咽着膝行到茶几边上。从桌上的盒子里取出几支棉签,做了几次深呼吸,接着咬紧牙关,用棉签按住手上用力一挤,玻璃渣被血水冲出,杨钦脸色发白,含泪忍痛将蘸有带血玻璃渣的棉签扔进垃圾桶。如此反复几次,终于将几道口子清理干净。
但是回过头还有一地狼藉,他真的无力收拾了,动一下都疼的要死,但是又怕杨毅回来看到这一地的污秽生气,杨钦极力忍住满心的委屈,从桌上抓起抽纸,准备擦洗地板。
本想膝行回去,但跪了十多分钟,全身重量都压在膝盖上,膝盖酸疼不已难承其重,甫一挪动,身子便向前倾倒,杨钦赶紧伸手想撑住地面,可是右手受伤、左臂又酸软无力,手掌接触地面的瞬间,因为承受不住冲力向前打滑了。
杨钦整个人摔趴在地板上,身后的皮肤绷紧裂开,他能感受到温热而细小的血流在顺着大腿流淌,杨钦疼得几近崩溃,没受伤的左手伸到后面摸了摸,指尖殷红。
情绪爆发如同泄洪,委屈、难过、伤心、怨恨排山倒海袭来,杨钦从来不是会顾影自怜的人,但此时此刻竟克制不住地自伤起来。
他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有这么惨过,无人分燠嘘寒,无人知其冷暖,无人关心垂问,茕茕孑立,独然一人。
泪水开闸一般簌簌而下,杨钦满目萧然,趴在冰冷的地板上哭得伤心欲绝。
不知过了多久,眼中逐渐枯竭干涸,地上的水渍汇集成一摊,缓缓流入砖缝中。
一个从来都没有过的念头竟不由自主地冒了出来:他后悔了,后悔当初为什么不跟着妈妈。
杨钦被这个窝囊的想法气得恼羞成怒。他悲愤交加,抬起血流如注的右手狠狠地甩了自己一记耳光。
“啪!——”,在寂静的夜中格外响亮,鲜血飞溅,脸颊上点点猩红。
软弱带来了愤怒,愤怒冲淡了悲戚,杨钦的情绪慢慢地缓和下来,嚎啕大哭转为小声啜泣。
但是哭过以后该干什么还是得干什么,万一爸爸回来了,看到家里狼藉一片又要打他怎么办?
杨钦拭干眼泪,从地上跪起来,手脚并用一寸一寸向客厅中央爬过去,由于右手受伤,他只能用左手清理地板上的污渍,好半天才弄干净一小块。
杨钦在家里并不经常干活,但此时一身伤却还得擦地板,这让他心里愈发憋屈难受,擦着擦着眼泪又滚了出来,吧嗒吧嗒滴落在手背上。抬手去抹,却越抹越多,泪水不停地涌出,怎么也止不住。
杨钦索性不管了,一边无声落泪,一边继续抹地。
他下定决心,要永远记得这黑暗的一天,永远记得爸爸对自己的冷血无情。
他忽然迫不及待地想去一中念书,想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家。
爸爸妈妈对他竟同样的狠心,他谁都不想跟了,只想快点长大,脱离令他痛苦的这一切。
好啦,小修了一下,原楼里番外就更到这里,终于都搬过来了~
新文我还没写

大家不要等了,最近应该都不会有文了,暂时停在这里吧,楼主实在是太忙了~
等我回来再继续写文搬文,我会回来的,相信我~








身后的伤沾了水,又来回走了好几趟,杨钦疼得双腿抽搐,端着水杯刚走两步,腿一软,栽倒在地上。玻璃杯脱手而出摔个粉碎,滚烫的水溅在手臂上,烫红了一大片。
杨钦双手本能地撑住地面,右手刚好压在几块碎玻璃上,掌心的皮肤被划开,细小的玻璃渣嵌入肉中,杨钦触电一般抬起右手,十个手指痉挛蜷起,鲜血正从几个口子同时往外冒。
如此一摔,身后的伤受到拉扯,伤口似乎又绷开了,杨钦痛得一阵晕眩,五官都扭曲在一起,捧着右手跪在地上直喘粗气,好半天才从剧痛中缓出来。
无人搀扶,无人照顾,杨钦心下愈发酸楚难耐,泪水不自觉糊了双眼,他咬住下唇强忍,硬生生将眼泪憋了回去。
家里没人,手上和屁股上的伤只能靠自己处理,但是首先他得站起来。
他跌倒在客厅中央,周围没有可以扶着借力的墙或桌子,只好忍痛抬起一条腿呈单膝跪地,手肘抵住膝盖,猛地发力半蹲起来,但是还没直起身双腿就卸了力。杨钦再次跌跪在地上,膝盖重重磕在地板瓷砖上,发出一声闷响。
然而膝盖上的疼痛还未散去,胃里忽然一阵翻涌,喉间嚅动,“哇”地一声,刚喝下去的水和粥和着酸液一并吐了出来。杨钦用拳头撑着地,干呕了好多次,喉咙和胃中的翻滚才平息下来。
眼前的一片狼藉,难过的情绪再也忍不住了,泪水濡湿睫毛,豆大的泪珠滴落在地板上。
杨钦原地抽泣,待情绪平复一些后,才哽咽着膝行到茶几边上。从桌上的盒子里取出几支棉签,做了几次深呼吸,接着咬紧牙关,用棉签按住手上用力一挤,玻璃渣被血水冲出,杨钦脸色发白,含泪忍痛将蘸有带血玻璃渣的棉签扔进垃圾桶。如此反复几次,终于将几道口子清理干净。
但是回过头还有一地狼藉,他真的无力收拾了,动一下都疼的要死,但是又怕杨毅回来看到这一地的污秽生气,杨钦极力忍住满心的委屈,从桌上抓起抽纸,准备擦洗地板。
本想膝行回去,但跪了十多分钟,全身重量都压在膝盖上,膝盖酸疼不已难承其重,甫一挪动,身子便向前倾倒,杨钦赶紧伸手想撑住地面,可是右手受伤、左臂又酸软无力,手掌接触地面的瞬间,因为承受不住冲力向前打滑了。
杨钦整个人摔趴在地板上,身后的皮肤绷紧裂开,他能感受到温热而细小的血流在顺着大腿流淌,杨钦疼得几近崩溃,没受伤的左手伸到后面摸了摸,指尖殷红。
情绪爆发如同泄洪,委屈、难过、伤心、怨恨排山倒海袭来,杨钦从来不是会顾影自怜的人,但此时此刻竟克制不住地自伤起来。
他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有这么惨过,无人分燠嘘寒,无人知其冷暖,无人关心垂问,茕茕孑立,独然一人。
泪水开闸一般簌簌而下,杨钦满目萧然,趴在冰冷的地板上哭得伤心欲绝。
不知过了多久,眼中逐渐枯竭干涸,地上的水渍汇集成一摊,缓缓流入砖缝中。
一个从来都没有过的念头竟不由自主地冒了出来:他后悔了,后悔当初为什么不跟着妈妈。
杨钦被这个窝囊的想法气得恼羞成怒。他悲愤交加,抬起血流如注的右手狠狠地甩了自己一记耳光。
“啪!——”,在寂静的夜中格外响亮,鲜血飞溅,脸颊上点点猩红。
软弱带来了愤怒,愤怒冲淡了悲戚,杨钦的情绪慢慢地缓和下来,嚎啕大哭转为小声啜泣。
但是哭过以后该干什么还是得干什么,万一爸爸回来了,看到家里狼藉一片又要打他怎么办?
杨钦拭干眼泪,从地上跪起来,手脚并用一寸一寸向客厅中央爬过去,由于右手受伤,他只能用左手清理地板上的污渍,好半天才弄干净一小块。
杨钦在家里并不经常干活,但此时一身伤却还得擦地板,这让他心里愈发憋屈难受,擦着擦着眼泪又滚了出来,吧嗒吧嗒滴落在手背上。抬手去抹,却越抹越多,泪水不停地涌出,怎么也止不住。
杨钦索性不管了,一边无声落泪,一边继续抹地。
他下定决心,要永远记得这黑暗的一天,永远记得爸爸对自己的冷血无情。
他忽然迫不及待地想去一中念书,想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家。
爸爸妈妈对他竟同样的狠心,他谁都不想跟了,只想快点长大,脱离令他痛苦的这一切。
额,好久不码字感觉不会写了,语序有点不通,修一下晚点再发~
楼主回来了,以后每周五更文~
杨钦动作极为迟缓,用了大半包抽纸,花了近二十分钟才把地板清理干净。耗尽残存的最后一丝体力才好不容易爬回到床上,抓过床头柜上的碘酒喷雾,对着手和屁股草草按了几下,抱住枕头闭上眼睛。
可是他哪里睡得着,冷、饿、头晕,最要命的是疼,胳膊上被开水烫过的那一块皮肤也后知后觉地灼烧起来,从头到脚几乎没有不疼的地方,脸颊、手掌、手腕、脚腕、胳膊、膝盖、屁股,疼痛顺着神经爬遍全身每一寸皮肤,像是整个人被扔进火堆里炙烤一般,杨钦头晕目眩,在被窝里克制不住地颤抖,从头到脚抖若筛糠。
意识又模糊起来,杨钦时睡时醒,噩梦连连。
恍惚间,温软的手掌探上他的额头,杨钦迷蒙地睁开眼,天亮了。
视线模糊,床边似乎有两个身影。
杨钦一下子想起小时候出水痘,爸爸妈妈守在床边的场景。他使劲眨眨眼,想把画面看得清楚。
场景逐渐清晰,小叔小婶关切的面庞映入眼帘,杨钦脸上不自觉露出了失望的神情。
他苦笑了一下,觉得自己可能是脑子不太清醒了,爸爸妈妈怎么可能出现在自己床边。
小叔小婶在社区医院工作,经常要值夜班,他们早上才下班没有去爷爷奶奶家接妹妹,而是直接来看望自己,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想到这儿杨钦心里又是一阵酸涩,爸爸果真一晚上没有回来。
他发觉自己简直莫名其妙,明明昨天恨他恨到想断绝父子关系,却还是因为爸爸没有回来而失落。
杨帆和刘丽萍进房间的时候杨钦正蜷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喃喃呓语,医务工作者一看便知异常,刘丽萍伸出手,果然触到杨钦身上不正常的高热。“好烫!发烧了!哥真的一晚上没回来?他把儿子打成这样居然还能心安理得的一晚上不回来?”
“别这样说,爸那边也离不了人,你先回去休息,我一会儿去医院替他。”杨帆也俯下身,用手背贴住杨钦的额头,随即眉头紧蹙。他一言不发地拿来医药箱,从里面取出一只温度计递过来,杨钦伸手去接,却猛地被抓住手腕,杨帆吃惊地问:“你手怎么了?”
杨钦这才发现右臂多么惨不忍睹,被开水烫过的一大块皮肤因为没有处理起了一排排水泡,其中几个被压破了,皮肤溃破松弛,手臂上到处都是粘稠的组织液干涸后形成的痕迹。而右手清理呕吐物时沾到不少细菌,喷的碘酒在睡着以后几乎被床单蹭干净了,一觉起来整个右手肿得像个熊掌。
没看到之前都不觉得有多疼,因为身上多处感受器都在通过神经递质向大脑皮层输送“痛”这个讯息,其中屁股最为强烈,强度和频率远远高于其他部位。这会儿看到可怖的伤口,大脑才开始集中处理手臂和手掌传送来的化学信息,疼得杨钦皱起眉头。
昨晚又哭又吐,喉咙剧痛,他用哑得几乎失了声的嗓子回答杨帆的问话,“打碎了杯子,划破了,烫到了。”
也许是沙哑的声音听起来特别惨,再加上杨钦脸色苍白,整个人看起来憔悴得不行,刘丽萍心疼得眼泪又下来了 ,“你快别说话了!我去把哥叫回来,他怎么这么狠心!一点责任感都没有!”
杨钦慌忙拽住她的衣袖,“小婶,我没事,你别叫他,别叫他。”
“别动!”杨帆按住杨钦的肩膀,开始给他处理这一身的伤。刘丽萍见杨钦慌张的样子便知道孩子是被打怕了,只好叹着气先答应。她给杨钦倒了一杯热水,还贴心的插上一根吸管,然后出去给杨毅打了电话。
二十分钟左右,杨毅就到家了,从医院回来打车最快都得半个小时,刘丽萍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手上的伤处理完,杨钦翻身趴好,杨帆眉头皱得更紧了,本以为昨天上过药起码今天会好一些,没想到更加严重,淤血一点都没消,破皮的地方还感染了,有些化脓。
杨帆刚想问怎么回事,杨毅就突然出现在房间门口。杨钦正趴着用吸管喝水,猛地一哆嗦,屁股差点怼到杨帆脸上,呛了水咳嗽起来,杯子也打翻了,不过好在里面没有多少水了。他急忙把杯子扶起来,用手背擦拭溅在枕头上的一点点水渍。
杨毅走进房间,急切的问:“你没事吧?”
杨钦如同惊弓之鸟,一边咳嗽,一边觑着杨毅的脸色,一边如履薄冰地往床里挪了挪,嗫喏道:“我没事、我没事。”
“他发烧了。”杨帆继续给杨钦上药。
杨毅看着儿子屁股上触目惊心的伤,心里懊悔不已,轻声问:“怎么会发烧了呢?”
“还不是你打的!”杨帆没好气的站起来,“你先出去,我给他上完药再说。”
杨毅叹了口气默默地回到客厅,刚坐下来刘丽萍也开始数落他。他只有默默垂头听着,目光游移,落在客厅中央的垃圾桶上。
桶里一片狼藉,沾血的棉棒和纸巾、玻璃碎片、还有黄黄绿绿的呕吐物混杂在一起。杨毅猛地站起来,冲过去端起垃圾桶,奔到房间里,“这是怎么回事?你吐了?”
原本是关心,但由于心急,嗓门稍稍有些大。
杨钦被吓得一个激灵,看着杨毅气势汹汹的样子,他可不敢承认自己昨天喝了冷水、吃了冷饭、还洗澡让伤口沾了水,最后成功的把自己作病了,这不是找打么,爸爸生起气来又赏他一顿鸡毛掸子可怎么办,杨钦吓得战战兢兢,“我…我不小心打碎的…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道歉的话语小心翼翼的用嘶哑的嗓音说出简直让人心碎。
杨毅的心都揪到一处,他想摸摸儿子的头以示安抚,刚向前走了一小步,杨钦就惊悚地瞪大了眼睛。刚伸出手,却见儿子瑟缩着往里又挪了挪。
杨钦对自己的窝囊恨得牙痒痒,但他是真怕,看到爸爸就想起昨天狠毒的痛打,身体不由自主地做出反应。
杨毅怕吓着杨钦,不敢再上前了。受了教训的孩子完全没有了往日活泼机灵的神采,看他的眼神就像见了猫的小老鼠。
手在空中僵了一瞬,又落寞的垂下来,他想解释自己并没有责怪的意思,可说出口却只有一句“没事”。
杨毅默默从房间退出来,他没想到杨钦伤得这么严重,虽然他是有意狠狠教训一顿的,但夹杂怒火的责打终究还是失了轻重,说不心疼不后悔是假的。
上完药杨钦取出体温计递给杨帆,39.2℃。
“温度太高了,去医院输液吧。”
杨钦露出为难的神情,虽然昨天嚎得惊天动地,前后楼都听得一清二楚,但因为被打了屁股送医院,他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丢不起这个人,嘟囔道:“我不想去。”
“这样会烧坏的!听话!”
“我不想去嘛。”杨钦把被子一裹,钻进被窝里。
杨毅端了热水和两片退烧药进来,“算了,不去就不去,依他吧。”
杨帆无奈地酸了一句,“这时候你倒是体谅儿子了。”
杨钦从小身体很好,极少感冒发烧,病情来势汹汹,吃下去的退烧药丝毫不见起效。到了晚上,杨钦烧得几乎神志不清,体温飙过42℃,刚叫醒又迷糊地睡了,说话也含混不清。杨毅只好拜托杨帆利用职务之便将吊瓶和支架带回家里给杨钦输液。
杨毅一整晚没睡,每隔半小时就摸摸杨钦的额头,每隔两小时换一个吊瓶。
昨天他陪着杨钦爷爷在医院做检查、办手续、交费、预约,忙了一天一夜,到这会儿已经四十多小时没有合眼了。
晨光熹微,杨毅取下最后一瓶葡萄糖空瓶,轻轻拔出杨钦手背上的输液针,再次摸摸儿子的脸颊,一夜过去温度终于降下来了,呼吸也平稳顺畅多了。杨毅用毛巾给杨钦擦干额头和脖颈的汗,这才趴在书桌上浅浅地睡了。
杨钦悠悠转醒,一睁眼就发现爸爸趴在桌上,吓得他赶紧闭上眼睛。等了一会儿见杨毅没动静才偷偷将一只眼睛睁开一条缝,悄悄地观察。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大概是前天那顿打留下的后遗症。
爸爸还穿着前天那身衬衫和裤子,衬衫皱了,裤子也有些脏了,头发乱糟糟的,眼睛下方两团浓重的乌青,唇边胡茬也来不及修整,面色蜡黄憔悴。床头柜上搭着他的洗脸毛巾,还有等他醒来要吃的药片,地上的垃圾桶里装着输液针和四个空着的吊瓶。
杨钦忽然心念一动,爸爸这是守了他一个晚上吗?他的心里,是不是也不好受?
杨钦恨恨地咬住下唇,前天还信誓旦旦地下决心要恨他一辈子,怎地没两天就心软了。
电话铃声忽然响了起来,杨毅全身震了一下,惊醒了。
杨钦赶紧闭上眼睛装睡。
杨毅掏出电话,看着屏幕似是愣住了,清了清嗓子接起来,“喂,您好,路校长。”
“什么?今天晚上吗?”
“啊…不是,有空有空,您过来就行,好的好的。”
杨钦竖起耳朵,听到路怀远要来家访不禁眉头紧蹙,这家伙又要干什么?来观赏他的惨状吗?
杨钦对这个校长一点好感都没有。一般来说校长很少参与授课和学生管理,可是路怀远作为一个校领导,放着好好的官不当,不仅带两个毕业班的数学课,手还伸得特别长,经常插手各个年级各个班级的管理,为人严厉刻板不近人情,还喜欢请家长。
杨钦和杨毅都以为这件事差不多尘埃落定了,学校层面已经给出了处罚决定,一周以后恢复上课,交一份检讨,保送资格保留,这是他们和校方都默认了的结果。
但他俩没有想到的是,前天中午杨毅和李妈妈在楼前的冲突并不是无人目击的。B市是个小城市,这个片区初中年龄段的学生几乎都在实验中学读书,这场争执以及杨毅还钱的一幕经人道路相告,一传十十传百,终究还是传到了路怀远的耳朵里。
医院那边有杨帆照顾父亲,杨毅就在家里照看儿子。说是照看,但一整天两人都没有说上几句话。
除了中午吃饭时,杨毅端来饭菜,不冷不热地问:“自己能吃吗?”
杨钦看看菜、看看手、又看看杨毅的脸色,即使右手根本动不了的情况下,还是弱弱地说:“能。”
杨毅也没细想,放下饭菜就出去了。男人有时候真的不会照顾孩子,连个勺子都没准备,杨钦委屈巴巴的用左手使筷子,捣鼓半天也没吃进去几口。
杨毅并非有意冷落儿子,只是路怀远家访这件事整整一天都压在他心里。他坐立不安,不难想象,肯定是哪里出了变数,任何可能发生的情况他都得考虑到。
杨钦倒不怎么担心,吃完晚饭就趴回床上,反正人来了以后会叫他,他满心以为路怀远就是来看他有没有挨顿狠揍的。
杨钦的体温还徘徊在38℃,晚饭后杨帆过来给他挂上了输液针,杨毅端来水和两片退烧药,站在床边似乎要看着他吃下去。
杨钦满腹狐疑,明明一会儿路怀远就要来了,爸爸不仅没有跟他提起此事,还一切照常,该打针打针,该吃药吃药。
他不清楚爸爸怎么想的,也不敢主动问,只好装不知道,乖乖接过水杯和药片假装喝下去,杨毅前脚刚出房间,他后脚就把含在舌头下面的药片吐了出来。杨钦一吃退烧药就会犯困,要是路怀远来了他睡着了可就太不礼貌了。
七点半,路怀远准时抵达。杨毅脸上写满了疲惫,但依然尽力堆出一脸的笑迎接这位副校长。
杨毅引着路怀远在客厅坐下,路怀远左右环顾后问道:“杨钦呢?”
杨钦听到动静正准备拔了针头下床,杨毅的声音传进来,“他发烧了,在房间里输液,吃了退烧药这会儿睡着了,要叫他吗?”
说得并不是很走心,路怀远完全听得出来其中“不要叫醒他了吧”的意图。
“不用了。我来,主要想跟您谈谈。”
杨钦停下动作,他大概也明白了其中含义,趴回床上心里愤愤地想:原来爸爸不想让路老师见他,是怕被外人知道他虐打儿子了吧,呵。
门外谈话声传进房间。
“您是不是打他了?我听说孩子哭得方圆百米都能听到。”路怀远淡淡地问。
杨钦窘迫极了,前天的记忆到后面都有些断片,他真的不记得自己嚎得有多大声,不过嗓子现在还是哑的,应该当真不小。
“嗯,他犯了大错,打得很重,昨天都烧到四十多度了。”
路怀远话语不辨喜怒,“您这么狠的打孩子,应该不止是因为他雇人签字吧?其中是不是还夹杂了别的事,才让您如此愤怒?”
门后面,杨钦心脏骤然一紧,竖起耳朵仔细听。
难道收钱的事情暴露了?
正如所料,杨毅微不可查的苦笑了一下,咽了咽口水,“没有,就是因为他冒充家长。没有别的事了。”
杨钦顿时愣住了。
爸爸,居然也会撒谎?
路怀远冷笑一声,似乎不想寒暄了,开门见山说:“我今天来的目的,就是听说您跟李思雨的母亲有过一场争执。有人目睹前天您从学校离开以后,在家门口将一笔钱交还给李思雨的家长,对此您可以给我一个解释吗?”
新年快乐!

“会不会是看错了。”
“杨先生,如果没有得到可靠消息,我也不会上门了。您是想让学校报警,然后到小区保卫室调取监控才肯承认吗?”
路怀远态度强硬,咄咄逼人的语气让杨钦手脚忍不住有些哆嗦,他忽然庆幸自己没有出去,如果与路怀远正面对峙,这般慌了手脚恐怕立刻就会被瞧出端倪。
杨毅难为情地笑笑,口气近乎讨好,“路校长,这件事不是已经有处理结果了么。”
“杨先生您知道的,学校不予处罚本就属于法外施恩,而决定不予追究前提是————孩子的出发点是良善的。”
“但是据我所知,事实并非如此!这其中若是掺杂了金钱交易,性质可就大不一样了!而且杨钦小小年纪唯利是图!背着父母收取钱财,事发后还撒谎瞒天过海!行为简直太恶劣了!我既然发现了,就不可能坐视不管。”
“不是的,孩子的出发点真的是一片孝心,就是做法太荒唐了,我已经教育过他了,请您相信我。”
路怀远直言拒绝,“我没有办法相信您作为父亲的判断。您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您与李思雨母亲的争执究竟所为何事?”
杨毅不自觉垂下目光,“一点私事。我跟她妈妈早就认识,与这件事没有关系。”
杨钦简直惊呆了。
一向刚正不阿的爸爸,从小教导他要正直善良的爸爸,竟然为了他,在老师面前推诿搪塞,睁眼说瞎话。
“你是觉得学校找不到证据所以有恃无恐么?已经有人向我检举,前天你与李思雨家长的争执内容事关学校的保送名额,你还想抵赖吗?”
杨毅沉默了好一会儿。
他不动声色地思考着,钱已经还给李家了,他们断然不会承认此事。即使有人听到了争执内容,想找到愿意为指控负责任的人绝对不容易。倘若真有人愿意站出来作证,路怀远也不会到他家家访寻求对峙,而是直接将他们父子俩请到学校公事公办。
然而就算杨毅能判断出路怀远没有证据,但自己儿子做错的事也是铁一般的事实,他根本没有强行否认的底气。
这般私下以个人名义家访的目的无非两个————利益或真相。
杨毅作为一个成年人其中应有的人情世故并非不懂,只是前天揍完杨钦以后就一直在医院忙活,还没来得及向学校领导道谢。他与路怀远接触不多,从短暂的交流来看,他知道这位副校长公正严明,同时也听闻他新官上任,正指望做出一番业绩。杨毅拿不准究竟哪一个才是他此番前来的目的,若是为了业绩来查办杨钦倒还好,做业绩很大程度上还是源于名声和利益。真正难办的是为公正和真相而来的人。
他斟酌了许久,从茶几上的小抽屉里取出一个准备好的白色信封,小心翼翼地开口:“路校长,前天着急回来处理家事,都还没来得及感谢您的体谅和大度,”杨毅轻轻将信封推到路怀远面前,“您看,这件事情能不能不追究了。”
路怀远眉头紧皱,将信封拿起来掂了掂,信封被厚厚一沓钞票撑得鼓鼓的。他双眼微眯,表情如同受到了冒犯。他猛地将信封掷在桌面上,拍桌而起陡然提高了嗓门,“我可不是为了这个来的!你是在侮辱我!杨先生,我之前认为你是位是非分明的家长,所以才想与你私下沟通,现在看来没有这个必要了。这件事学校一定会追查到底的。”话语里竟有鱼死网破誓不罢休的意味。
杨毅立刻知道弄巧成拙,慌张地拉住准备拂袖而去的路怀远,点头哈腰地说:“您先坐您先坐,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知道您不是为这个来的,您听我把话说完。”
杨毅笑得讨好谄媚,“这是本来就准备好的,只是这两天在医院忙忘了。十分感谢您和学校对孩子的宽大处理,您不收是您的品格,我送到代表我的谢意嘛。”
他恭恭敬敬地把路怀远请回沙发上,自己端坐于对面,身体微微前倾,态度谦恭言辞恳切的说:“路校长您也知道,前天回来孩子被我狠狠教训了一顿,他伤得很重,连日高烧卧床不起。您看,这还有一个月就中考了,他这个状态去参加中考肯定无法正常发挥的。”杨毅再次把信封推过去一点,“求求您高抬贵手,放过孩子这一次吧。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教好他,求您原谅他吧。”
杨钦仿佛被一道惊雷击中。
爸爸像个犯错的学生一样被路怀远斥责逼问原本已经让他足够震惊了,可事实再次刷新了杨钦的认知,他没想到爸爸居然会塞红包行贿,被拒收又被训斥后,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当年杨毅受伤被领导算计时都不曾包过一个红包、赔过一张笑脸、说过一句软话。如今为了他,原则、底线、尊严竟然统统不要了。
在他心里,杨毅一向都是顶天立地的存在,他从来没见过爸爸如此委曲求全,即使是面对外公外婆、即使是与秦诗文离婚时,都从来没有过。如今为了他,笑脸相迎被人当面打脸,还得继续赔笑,低声下气去哀求。
杨钦鼻子一酸,泪水不自觉湿了眼眶。
然而路怀远并不吃感情牌,厉声反驳:“我可以原谅他,社会呢?法律呢?况且学校也有学校的规章制度!我作为副校长,我必须对实验中学参加保送生争夺的所有学生负责!对一中的招生部负责!我不能把唯利是图,品性不端的学生送到一中去!”
不是这样的,他不是这种人。
杨钦觉得委屈,但似乎又没什么可委屈的,毕竟事情桩桩件件都是自己做的。他又害怕又难过,纸包不住火,恐怕这回真的完了。
杨毅喃喃地说:“杨钦不是坏孩子,只是一时荒唐,做了件没脑子的事,我以后一定会好好教他的。”
路怀远轻蔑地笑了,手指点了点那个信封,“教他怎么虚与委蛇、苞苴竿牍吗?”
杨毅顿时涨红了脸,无从反驳,只好尴尬地笑笑,“是是是,是我做得不对。我和孩子一同改进。”
听到路怀远讽刺杨毅,杨钦有一瞬间的愤怒,但杨毅的态度也让他立刻意识到,自己并没有资格愤怒。他这才明白,自己的所作所为在别人看来也许只是年纪小不懂事,但人们肯定会认为是父母无能没有教好孩子,这才是无法逆转的印象。
眼泪悄无声息地滑落。
他后悔了。
门外面,杨毅继续软语求情,“求您给个机会吧,孩子真的知道做错了。我向您保证,杨钦绝对不会再做任何违法的事,我保证对他严加管教。”
“保证?连你这个做父亲的都满口谎言敷衍塞责,我怎么相信你的保证?你拿什么向我保证?”
“我用生命来保证。”杨毅一字一顿,说得异常郑重严肃。
路怀远怔了一下,一时竟无言以对。
寻常人常用人格啊尊严啊来保证,他本以为杨毅亦是如此,他已经想好了一百种理由去反驳他。可杨毅的回答却是始料未及的。
把人逼迫到发重誓这个份儿上,路怀远心里有一丝过意不去,口气不自觉软了一些,“我没有任何要刁难你的意思,只是我身为副校长,必须要做到公正公平。”
“我明白。可是杨钦真的不是坏孩子。也许您认为我说话多少有偏袒,但您可以去邻里邻居打听一下,或者向他老师同学打听一下,我相信孩子人品好坏应该是有目共睹。”
“我会去打听一下的,但更重要的是,我想知道真相。”
杨毅沉默了半晌,他权衡其中利害:学校不一定会去报警,一旦报警等于社会层面的曝光,对于学校来说也是一桩丑闻,于路怀远而言最好的情况自然是学生自首。
杨毅也清楚,承认等于铁证,所有的决定权都将落在学校手中。虽然杨钦只收了五千块,但路怀远秉公执法的态度让杨毅拿不准,五千元在他那里究竟会不会判死刑?
这是成年人之间的博弈,杨毅斟酌了许久,最终还是低下头含糊其辞,“求您不要再追究了。”
见杨毅依然不肯松口承认,路怀远气愤地说:“您这样我没办法做决定!”
杨毅继续顾左右而言他,“去年杨钦在公交车上抓小偷,警察局有发过见义勇为表扬信,我去找出来给您看。”
说完一头钻进书房,不一会儿捧着一个盒子出来,里面放着很多证书和纸张,有警察局的表扬信、一中初中部的录取通知书、还有各种花花绿绿的奖状。
杨毅如数家珍,一样一样铺陈在路怀远面前:
“这几张是三好学生的奖状。”
“这是十佳少年奖状。”
“这个是中学生科技展览的二等奖,他做了一个火箭模型参展的,还发了五百元奖金呢。”
“这是少儿英语口语大赛特等奖。”
“这份《中小学生报》有杨钦发表的一篇作文,您看,在这里。”
“孩子本来要去去一初的,录取通知书都发了,要不是家里出事…”
此时门内,杨钦已经哭成泪人儿。
路怀远并没有仔细听杨钦每一个荣誉的来历,他用眼角余光观察着杨毅,他来之前曾向刘主任打听过,杨毅曾经历的变故和宁折不弯的性格他有些许了解。
而此时眼前的男人脸色蜡黄,憔悴疲惫尽显,他在杨毅脸上看到一位父亲的隐忍和对孩子坚定的信心。
而他追根究底的决心有一丝动摇了,等杨毅介绍完缓缓抬起头,指了指关着房门,“我能去看看他吗?”
杨钦闻言赶紧抹了一把眼泪趴好,把头侧向朝墙的那一面。
杨毅点点头,引着路怀远往里走。
灯光骤然亮起,杨毅推了推杨钦,轻喊了一声,杨钦一动不动装睡。
路怀远嘴角微微上扬,轻声说:“别叫他了。”
又指了指杨钦身上的毯子,“我能看看吗?”
杨钦这两天都没穿裤子,身上套了件长T恤,屁股上只盖了一条薄毯。杨毅走过去把毯子揭开,触目惊心的伤痕印入眼帘,路怀远不禁吓住了。“你…怎么把孩子打成这样!”
杨毅深深叹了一口气,“气头上打重了,这小子以为这件事跟冒充家长签字是一样的性质呢,能不狠狠打么?”
“那也不能这样打啊,您的教育方法有严重问题,把道理讲清楚,小惩大诫就够了。”
杨毅有些无奈,“道理都讲过了,这孩子主意大,不打疼了他记不住。”
路怀远紧紧皱着眉头,看到杨钦身后的惨状忽然有些不忍心追究了。他原本心存疑虑,以为是家教不严才导致杨钦胡作非为、“把孩子打病了”也只是杨毅的托辞,如此看来杨毅是真的下了狠手教训。既然孩子已经受到严厉的惩罚,又有这样一位父亲管教监督,或许可以相信他们一回、或许不需要再用规章制度去惩治犯错的少年了。
路怀远彻底动摇了,想到杨钦是单亲家庭的孩子,还被唯一的亲人痛打一顿,心里甚至有些不忍和心疼,“您这样打,会伤了孩子的心的,他会恨你的。”
杨毅苦笑,“起码他绝对不敢再犯了,恨我就恨我吧,长大以后他会明白的。”他听出路怀远口气中的妥协,趁热打铁说道:“路校长,您看,孩子我也教训过了,求求您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吧。”
“你打得也太狠了。果然还是因为他犯了大错吧?”路怀远嘴上依然不肯放弃。
杨毅眉头又蹙了起来,“路老师…”
路怀远抬手打断了他,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罢了,不重要了。”
杨毅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不重要了。
言外之意,不追究了,所以真相如何,不重要了。
谈话结束,二人走出房间。杨钦极力克制自己不发出一点声音,可泪水已在枕头上打湿一片。杨毅暼了一眼“熟睡”中杨钦,轻轻关上房门,并没有发觉任何异常。
起先杨钦还怀疑杨毅隐瞒家访的意图,现在才知道,爸爸是不想让自己面对这些,他要替他解决这件事。方才的一字一句不停地在脑中回想,一下一下敲击着横亘在心中的那堵高墙,胸中恨意渐渐化为乌有,心墙轰然倒塌,杨钦眼中酸楚难耐,抱着枕头大哭起来。
杨毅将路怀远送到停车场,两人关于杨钦的教育问题又交谈了许久,二十多分钟后,杨毅才疲惫不堪地回到家,一头栽倒在沙发上,将手蒙在脸上叹息,回味劫后余生的庆幸。
杨钦把手上的针头拔掉,轻轻推开门。
杨毅听到响动,赶紧伸手打开客厅的灯,看见儿子正满脸泪水笔直地站在房间门口,“你装鬼呢,吓死我了!怎么出来了?还把针拔了?”
杨钦没有回答杨毅一连串问话,双眼噙泪,目不转睛地望着他,缓缓屈膝,面朝杨毅的方向跪了下去,哽咽道:“爸爸,我错了。”
杨毅一惊,赶紧从沙发上起身,绕过茶几快步走来,“你干嘛呢?”
在家里,他从来不会罚杨钦跪,再生气也不会。他认为罚跪比挨打更容易伤到孩子自尊,杨毅还是信奉男儿膝下有黄金的,在他的观念里,跪是没骨气的表现。杨钦挨揍时经常上蹿下跳,有时候疼狠了也会往地上跪,为了躲罚或为了看起来可怜一些,但每次杨毅看到杨钦跪反而更来气,往往是拎起来继续揍。
杨毅绕到杨钦侧面,用单臂托住杨钦腋下向上抬。杨钦没有借力站起来,跪在地上仰头看他,双眼泪光闪闪,怕杨毅没听清楚似的,又重复了一遍,“我错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做违法的事了。”
“好了好了,知道了,快起来。”杨毅有一丝不快。
杨钦不敢继续跪,任由杨毅将他托起来,他仰着脸,目光始终落在杨毅苍白憔悴的脸上,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扒着杨毅的胳膊,生怕他没听清楚、生怕爸爸不信他,眼神殷切地说了第三遍,“我错了,爸爸,对不起。”
杨钦认过无数次错,做过无数个保证,虽然大多数情况都是随口一说,但是这回,真真切切是杨钦这辈子做过的最郑重的一个保证,他真的知道错了,爸爸用生命和尊严许下承诺,无论如何他赔不起。
杨毅把儿子扶起来站好,替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柔声说:“好了,爸知道了。以后再敢违法乱纪,我真打断你的腿,听到了没有?”
语气温和得根本不像警告,杨钦眼泪哗哗地掉,边哭边点头,抽噎着说:“嗯,我记住了。”
杨毅扶着一瘸一拐的杨钦回房间,不高兴地训道:“谁教你下跪的?‘男儿膝下有黄金’你知不知道?”
杨钦被训得莫名其妙,除了跪下认错,他自觉找不到更诚恳的方式了,这是…被嫌弃了?
他带点小情绪地小声嘟囔:“我膝下没黄金。”
杨毅瞪起眼睛继续训:“以后不许随便下跪!不嫌丢人啊?”
杨钦又小声嘀咕:“我没有随便跪啊,我跪天跪地跪父母嘛,哪里丢人了…”
杨毅竟无言以对,轻戳了一下儿子的脑门,佯怒道:“没出息!”
杨钦讨好地摇摇杨毅的胳膊,“爸,你原谅我吧。”
“好啦,爸没生气了。快躺好。”
杨钦回到床上趴好,杨毅又打电话让杨帆过来给他重新扎上输液针。
一瓶液体输完,两个多小时过去了,杨钦内心依然波涛汹涌,久久无法平静,这期间杨毅没有再进杨钦的房间,也没有跟他多说一句话,这让杨钦心里很不是滋味。正胡思乱想的时候,杨毅进来了,一如平常摸摸杨钦的额头,忽地蹙眉道:“你是不是没有吃药?”
杨钦弱弱地点头。
“你又欠揍了是不是?我去给你拿药!”说罢起身要走,杨钦条件反射地拽住杨毅的衣角,“爸爸,我…”
杨毅回头,杨钦突然不知道说什么,没话找话道:“我…饿…”
杨钦这两天确实没怎么吃饱,因为杨毅不顾他右手重伤,吃饭时没给他准备勺子,左手使筷子很不方便,不过倒也没有饿到要吃夜宵的地步。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做,可能是这两天杨毅都对他很冷淡,对话不超过十句,他生怕杨毅走出门以后又不理他了,才急忙叫住他搭话。
杨毅很平常的问:“你要吃什么?”
杨钦见爸爸脸上没有怒色,小心翼翼地讨好撒娇,“我要…吃蛋糕。”
杨毅忽然整个身子转过来,提高了嗓门:“叫你不好好吃饭!大晚上的我上哪儿给你找蛋糕去?捅这么大篓子你还要吃蛋糕?”
杨钦瘪了瘪嘴,低下头,松开杨毅的衣角,一副可怜样儿。
杨毅训完一通,又忍不住心软,“给你煮碗面好不好?”
杨钦立刻仰起脸,眨眨眼睛,一阵猛点头。眼中潮湿还未尽褪,衬出一对眸子越发乌黑透亮。
杨毅发觉儿子看向自己的眼神中似乎没有了隔阂与怯意,心里忽然松快不少,脸上露出了几天以来第一次发自内心的微笑,“等着啊。”
不一会儿,一碗热气腾腾的面端到杨钦面前,里面还有一个大大的荷包蛋。杨毅放下碗正准备出去,杨钦委屈地叫住他,“爸爸,我疼。”
杨毅心尖一颤,坐到床边,垂下眼睑,带着些许内疚情绪,轻声说:“爸爸以后再也不这样打你了。”
这是在委婉的道歉吗?
杨钦眼珠子转了转,掩饰着自己的惊讶和窃喜,不敢表露出来,只好抿嘴忍笑,“不是,我只是…那个…拿不了筷子。”
杨毅愣了一瞬,旋即嘴角轻弯,无奈地端起碗,挑起一撮面,吹了吹,喂到杨钦嘴边,“小心烫!”
杨钦吃得狼吞虎咽,还把汤喝了个精光。
杨毅洗完碗,回房间取了一个盒子,递给杨钦,“送给你的。”
“是什么?”
“你拆开看看就知道了。”
杨钦三下五除二把外面的包装纸拆开,盒子里装着的正是他梦寐以求的PSP2000。新款PSP国内还没开售,一定是爸爸找人专门从日本预购的。
可是并杨钦没有想象中的高兴激动,反而有一点难受,自觉这份礼物受之有愧。
“不喜欢?”
“喜欢!但是…我…”
杨毅笑了起来,“赏罚分明嘛,犯错了罚过了就过去了。这是奖励,你拿到保送还没奖励你呢。前天刚到货的,收着吧。平时不准带到学校去,放假一天只准玩一个小时,听到没?”
杨钦这才笑起来,把盒子抱在怀里,“谢谢爸。”
输了两天液后高烧缓缓退去,身后的伤也收口结疤,为期一周的停课结束,杨钦本应返校上课,但是路怀远以反省不到位为由给他增加了一周养伤的时间。
周一晚上,杨钦正趴在床上看小说,门口传来敲门声,开门的是杨毅,身穿校服的李思雨局促不安地站在门口,双手在身前不停地绞着。
“你是?”
“叔叔好,我…我是…李思雨,我想…我能不能…看望杨钦。”
杨钦听到对话一骨碌爬起来,他可以想象以李思雨腼腆的性子究竟挣扎了多久、鼓起了多大的勇气才来敲他家的门。他一方面希望爸爸不要赶她走,一方面又不知道如何面对她。
杨毅皱着眉头思考了十多秒,李思雨都快等哭了,就在她准备转头跑开的时候,杨毅侧了身,“进来吧。”
李思雨冲杨毅深深鞠躬:“谢谢叔叔!”
杨钦赶紧合上书,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服。没等李思雨敲门就打开卧室门迎接她,“你来啦。”
蓦然对上杨钦灿烂的笑脸,李思雨腾地红了脸,低下头,一对墨瞳左右游离,“你…还好吧?”
这下轮到杨钦脸红了,那天被揍得鬼哭狼嚎,估计李思雨也听说了。但事情已经发生,尴尬无济于事,杨钦也不是什么薄脸皮的主儿,再说谁还没挨过揍了。他很快就过了自己这道坎,既然扭扭捏捏没什么用,干脆装作什么都没发生,挠挠头傻笑道:“嗨呀,我没事儿。”
杨钦把书桌前的凳子转过来,招呼道:“坐。”
接着蹦跳着到厨房给她倒了一杯椰奶。
李思雨接过杯子,依然低着头没说话,气氛一度有些尴尬,最终还是杨钦先开了口:“那个…不能把保送名额让给你了,对不起啊。”
李思雨听了连连摆手,“不不不,是我不好,明知道你爸妈不知情还带你去我家。”她有些慌张地站起来,将一口未喝的饮料放在桌子上,脸颊红透了,“我…就是来看看你的,你…没事那、那我就走了,我还得去学校自习。”
杨钦没想到她这么快就要走,赶紧叫住她,“哎~等等,那我陪你去学校上自习吧,刚好我也回学校拿两本书,我语文物理比你好,你不会的还可以问问我。”他心里是真的过意不去,只想尽力帮助她在中考中取得好成绩。
李思雨将头抬起来一点点,睫毛轻颤,“可…可以么?叔叔会同意么?”
“你等我一下啊,我去问问。”
李思雨眉眼轻弯,羞涩地点点头。
杨钦跑去征求同意,杨毅正在给他们切水果,一个苹果还没切完。他诧异地问:“你没事了?”
杨钦扭扭腰、抖抖腿,欢快地说:“我没事啦。”
杨毅看着儿子兴高采烈的样子,又看看李思雨,似乎明白了什么,点点头,“去吧,早点回来。”
初中晚上没有晚自习,但是不少学生自发地留在学校自习。杨钦白天在家反省、养伤,放学后就跑到学校陪李思雨上自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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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9-05 21:58:43  更:2021-09-06 01:38: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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