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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公子长琴(父子 古风)[第18页]

作者:冰岛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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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如明天更新新吧~
通往地牢的阶梯很长,但是破晓很早就听到了惨叫声,凄厉的叫声几乎撕开自己的皮肤刮到了自己的骨头上,鬼使神差的,他抓住了清季的衣袖,却被清季立刻甩开。
“你做什么?”清季厉声训斥,一刹那,他以为是长琴抓住了自己的衣袖。
“对不起!”破晓连忙跪下来,好在清季并无发作,继续往楼梯下走。
这下破晓不敢在做什么逾矩的事,乖乖的跟在清季身后,不知何时,两人终于到了地牢,守卫见是清季,立马带路到长琴的刑室。
血液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让破晓想起在战争最酣的时候,空气也是这个味道,地板上有长年累月留下的血渍,深深的渗到了石头里,再也除不掉。
他低着头跟清季走进了最里面的一件房间,模模糊糊的看见墙上吊着一个血人,他连忙低下头去不敢看,不知为什么,在战场上见惯了腥风血雨,却在这小小的一间房间里局促不已。
汝嫣手里拿着九节鞭,鞭梢绑着锋利的石头,怪不得短短这么一会儿,长琴背上几乎找不到一块完整的皮。汝嫣的眼睛里闪着凶恶的光芒,毕竟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痛快的折磨这个让他恨之入骨的少年。
“说了什么没有?”见清季不说话,破晓壮着胆子开口问。
“怎么打都不开口。”一旁的打手摇摇头,“鞭刑一会儿就结束了,不然没命了什么都问不出来。”
“那待会儿呢?”破晓听了心惊肉跳。
“该是烙刑。”打手回答,“除了把身上出血厉害的地方烙起来,还要烙一个奴印。”
破晓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觉得可怜?”清季看着长琴的身体被打的如同风中的叶子,冷冷的问破晓,“那么在战争中死去的人们可不可怜?我的儿子可不可怜?破晓,你要记住,有些人不值得你同情。”
破晓跪在清季脚边,过了一会儿,清季挥了挥手让汝嫣停下,让打手拿了一块烧红的奴印给破晓。
“你去,在他脸上烙一个印子,脸皮太薄,烙在额头上吧。”
破晓接过烙印,踌躇着接近墙上那个血人,长琴抬眼看了他一眼,破晓心一惊,手中的烙铁都差点没拿稳。长琴却对他微微扯了扯嘴角,像是鼓励他一般。
破晓忍下自己的心慌,把烙铁印在长琴的额头上,皮肤烧焦的味道立刻冲到自己的鼻腔里,长琴惨叫一声,失去了意识。
“别让他死了。”清季面无表情地站起来,吩咐破晓。
破晓的烙铁嘭的一声落在了地上,这时清季已经离开了。
———————
烙铁并没有让长琴昏过去太久,他醒过来的时候,破晓正在一旁不知所措的守着一点已经冷掉的饭菜和自己。
他尝试动动自己的身体,可以勉强移动,但是剧烈的疼痛很快让他放弃了这个举动。
“你别动,我喂给你吃。”破晓连忙阻止他,把饭菜端到长琴面前,长琴却摇摇头。
“你得吃饭……”破晓皱起眉。
“你的伤……是我的原因吧。”长琴低声说,显然看到了破晓额头上的伤,“对不起……”
“是我自己惹庄主生气了。”破晓连忙说,又想起这么提到清季不好,所以闭上嘴。
长琴轻轻闭上眼睛,破晓也无可奈何,他小声问:“你到底为什么要背叛北宫家?”
长琴没说话,破晓连追问了几个问题,还劝了几句,长琴都没回答,最后破晓没办法只能离开,离开前,说:
“你还是把饭吃了,庄主不想让你死。”
破晓没意识到,比起刚刚他那些没用的废话,只有这一句长琴听了进去。
“庄主不想让我死……”长琴呢喃着这句话,眼泪顺着脸颊滴到地上,在这冰冷的地牢里,他似乎回到了有一天晚上,清季端着碗喂他吃饭,自己忍着吐出来的冲动,一口一口把饭全吃完了。
欧阳那时才走,但是自己因为受了惊吓的原因死活吃不下饭,仆人好不容易喂了几口全让自己吐了出来,吐到最后连胆汁都吐出来,仆人没办法,只得汇报给清季,于是清季有一天晚上来,让人上的菜全是长琴喜欢的。他也没有逼迫长琴,柔声让长琴坐在自己身边,然后用小勺子一点一点喂给自己吃。他忘了那天晚上他吃了什么,但是他吃完了一整碗饭,作为奖励,清季抱着他回安阳殿过的夜。那天晚上,在父亲的怀里,他睡的很香。
清季不想让他死。
长琴挣扎着爬到饭菜旁边,用手把食物塞进自己的嘴里,用自己最大的力气咀嚼,然后吞咽下去。
爹爹不想让我死。
我要活下去。
活下去
安榕立在北宫山庄前,风轻轻的拂过他的脸庞,树叶落在他的肩上,他的嘴唇很白,干裂,甚至还有些地方流了血。头发白了几根,脸上早已经没有泪痕。
门口的守卫见他连忙去报告清季,清季想起这两人似乎是有什么关系,再者,安榕不掌权已久,于是让他进来了。
顾安榕一身素净的衣服,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只是手里揣着什么东西,他见了清季也只是流程化的行了礼,清季也无心刁难他,他坐下来,开口说:“您是吾爱的父亲,虽说并没有生活在一起,但我深知您在意他,爱护他,因此我有一样东西必须交给您。”
爱人?清季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只见安榕恭恭敬敬的递给自己一本书,打开,竟然是一本仔细抄写的经书。
“武罗身体里有蛊,身体一直不好,总是关在房间里,没事就抄抄经书。”安榕淡淡的解释,“武罗也没留下什么东西,最有意义的就是这经书了。剩下的贴身衣物,茶杯等等,请留给顾某做一个纪念。”
清季仔细的端详着经书,字迹大气而不狂放,竟然和自己年轻时的字迹相似。一本厚厚的经书,竟然是自己儿子留下的遗物,很早就想过,如果有机会,一定要亲手抓着儿子的手,教他写字,而儿子在他不在身边的时候,已经写出了这么漂亮的字……
“我还想问问,在您抓住长琴以后,您对他做了什么?”清季的反应在安榕的意料之中,他颤抖着嘴唇,问出了这一句。
“按背叛论处。”清季冷冷地说,“我想这并没有什么冤枉不冤枉的。”
安榕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您最好不要这么做,武罗在黄泉之下,如果知道长琴被虐待,心里会不安的。毕竟,在这个世界上,对他来说,没什么比他这个弟弟更重要的。”
“是他杀了武罗。”清季忍着怒火,咬牙切齿地说,“他亲手把武罗推下悬崖。”
“这并不改变我刚刚说的话。”安榕摇摇头,“我知道您不会停止,我也知道我救不了长琴,我只希望您知道,这是不对的。如果您舍得武罗在黄泉下哭泣,那么就这么做吧。”
说罢,安榕起身,微微对清季鞠了一躬,离开了山庄。
清季读了一会儿经书,竟然萌生出要去看看长琴的想法,他下了地牢,走进长琴的刑室,大概是考虑到昨天长琴的伤重,今天他们没有用鞭子,而是让长琴跪在铁链上,不同的是,他们在长琴的腿弯处放了一根不长不短的竹竿,又有两人分别站在竹竿的两端,使劲把长琴的膝盖往铁链上压。
长琴已经痛得虚脱了,于是还有人负责按住长琴的上半身,破晓在一旁心惊肉跳的看着,一看见清季来了,连忙行礼。
长琴连抬头看看清季的力气都没有,膝盖上刺骨的疼痛让他喘不过气来。一边的清季好整以暇的坐下来,听着长琴嘴里虚弱的呻吟声,不知怎么想起了自己总是不让他跪着。
“对膝盖不好!”那时自己拦住他,还往他屁股上拍了几下,“跟你说了几次了?”
长琴吐着舌头,使劲往自己身上粘,最后总是折腾的自己没办法。
已经泛黄的记忆涌上心头,他突然思念起那个小小的孩子来,而今已经物是人非,随着时间一点一滴地流淌,长琴的膝盖会受到比跑个步要厉害的多的伤害。
“庄主,还是没问出来。”打手向清季汇报,“要不要上刑靴?”
还没等清季说话,破晓立刻反应过来,说:“万万不可!”
这下两人都看着破晓,甚至连监刑的汝嫣都看着他。
“刑靴会把犯人的脚烧坏碾碎,没了脚,犯人能活的日子就不长了,属下猜测庄主的心意,是想让他一辈子都要为大少爷赎罪,短短一两月就死了,那么就谈不上忏悔了。”破晓一口气把话都说完,心里七上八下,现在清季命人将他打一顿也不为过。
只听着清季沉默了一阵子,开口说:“刑靴就算了。用烙铁就可以了。”
过了一会儿,清季命人拿来蜡烛,让人摊开长琴的掌心,放在烛焰上方的位置,不过一会儿,就听见长琴惨绝人寰的叫声。
这种刑罚慢慢烤焦皮肤,却不会造成过大的伤害。清季看了一会儿,吩咐破晓去寻好的药材给长琴用上。
只要不死。
他暗暗的对自己说。
武罗也不会觉得自己虐杀长琴,自己也可以在他身上报复。
他心中的那个孩子,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安榕哥真的很疼爱小长琴呀 爱屋及乌就是这个道理吧
要回复喵
房间里安静的像所有人连呼吸都屏住了一样,武罗脸色苍白,甚至比他被长琴从悬崖上推下来的时候还要白,对他来说,死有何惧,但是苟活于世,心中还紧紧牵挂着两人,一人是挚爱安榕,他若得知自己“命丧黄泉”,一定心如死灰,也不知道有没有活下去的勇气。另一人,则是心心念念的弟弟长琴,长琴“害死”了自己,被祝风清季其中任何一人知道了都不得了,先下安桐咬紧牙关,一点长琴的消息都不告诉自己,真是把自己的心放在火上煎。
“祝风必须知道你死了。”安桐面无表情的给武罗灌下了一碗药,“这药能让你体内的蛊假死,祝风亲眼看见你摔下悬崖,也不会再催动蛊虫,他就不能把你当把柄威胁北宫庄主了。”
“你拿长琴的安危来换我这条贱/命!”武罗勉强吞下药,死死盯着安桐。
“我没有。”安桐扔下碗,“这是长琴的意思,也只有这一个办法来保证你的安全。还有,请你不要在说什么贱/命不贱/命,你的命是长琴换来的,请别随意糟蹋。”
“你疯了!”武罗站起来,“你以为北宫清季会怎么对长琴?”
“请你别把别人都当成榆木脑袋。”安桐从容地坐下了,他捏着茶杯往自己嘴里灌了一点茶,手指微微颤抖着,差点把茶杯都摔了。
“那为什么……”武罗紧紧握着拳头,他现在眼前出现的要么就是祝风用蛊虫折磨长琴,要么就是清季把长琴关在地牢里不给饭吃,哪种情形都让他眼前一黑。
“这是他想要的。”安桐轻声说,“他在北宫山庄长大,每一刻都是在你的阴影下度过,都快二十年了,他终于发现无论他怎么努力,他也没有办法代替你陪在北宫庄主身边。但是他又爱着北宫庄主,唯一让北宫清季摆脱梦魇的方法就是让你脱离祝风的掌控,回到北宫山庄,至于他自己怎么样,他大抵是觉得北宫庄主认为他可有可无,于是只能拼个鱼死网破,只求最后你能回家。”
“他对我来说不是可有可无……”武罗茫然的看着安桐,他无法想象长琴作出这种决定的样子,一刹那间,长琴落寞的磨着墨的样子浮现在眼前,眼眸低垂着,手稳稳的转着墨锭,眉头却微皱,似乎总有忧愁围绕着他。
“那又如何,你对他来说只不过是缺席的兄长和一个虚幻的偶像。”安桐冷笑,“你以为他有多在乎你才把自己豁出去救你?我,你,我哥,还有哪个什么赫连扶桑,统统加起来,也比不过他北宫清季在长琴心里一根毫毛,你还不明白吗?”
武罗没说话,安桐冷笑着的脸上,却流下了泪水。
所以我拦不住他,我甚至没有把阻拦的话说出口,因为我知道飞蛾终究要扑火,但是大抵心里也是愿意的,幸福的。我又怎么能阻挡他苦涩了这么久的心,去追求那一点点温暖。
大概是想着清季接武罗回家的时候,脸上绽放的笑容,也不管自己在不在他们身边,就一股脑地冲了进去,无论是刀山还是火海。
没有想到我会更新吧哇哈哈
我觉得我大概是没有解释清楚安桐在峭壁上救了武罗一把...
要不要更新新捏
长琴被一股药味弄醒了,他勉强睁开眼看了看四周,一个面生的人在他身上粗暴的抹着药膏,破晓则在一边担心的看着。看到破晓皱着眉的样子,长琴突然烦闷起来,即使身在地牢,也还是掩藏不住嫉妒的心理,清季这么快就找到自己的替代品了,不仅年龄相仿,甚至连看清季的眼神都很像。
他闭上眼去不打算跟破晓说话,却立刻被眼尖的破晓识破。
“你先下去吧,剩下的我来。”破晓挥挥手让另外一人下去了,“你也差不多该开口了。”
长琴死死咬着干裂的嘴唇,可惜身上的疼痛令他转过头去的力气都没有。
“你与庄主呆的时间比我长。”破晓柔声说,“你知道庄主的手段的,况且,那个日子马上就要到了。”
长琴微微颤抖了一下,哪个日子,那个日子,他永远也忘不了,武罗的生日。每年到这个时候,清季总会找出各种理由让长琴不好过,从前还正儿八经的揪出他犯的错误在这一天狠狠责罚,到大了以后连理由都不找,直接让人把自己拖到刑房里打到昏死过去。至于现在他“害死了”武罗,清季会做出什么?
长琴闭上了眼睛,低声说:“就算我说了什么,该发生在我身上的还是会发生。”
“我就是不懂!”破晓猛地站起来,把药碗重重的砸在桌子上,“庄主对你这么好,你为什么要背叛?他把你当亲生儿子看待,养大,没有因为大少爷的事情迁怒于你,你到底要什么?”
“你听谁说的?”长琴冷笑一声。
“总管,还有……”破晓下意识的回答,却想不出第二个人选。
长琴没说话,吃力的撑着床板爬起来,用手沾了药膏往自己身上抹,冰凉粗糙的药膏磨的长琴的膝盖刺骨的疼,他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再站起来了。
“你不知道,庄主他是喜欢你的……”破晓咬着嘴唇,不知怎么的哽咽起来,“他有的时候会在樗离殿里看书看到很晚,有的时候会让我叫你过来,忘记你已经在祝家了,还有的时候,会把我叫成你的名字。”
长琴的手顿了一下,依旧没说什么,低着头摆弄他的药膏。
破晓见长琴软硬不吃,气的摔上门走了,留下长琴一个人傻傻地窝在墙角,干涩的眼睛里流出泪水,碗也摔在了地上。
破晓奔出地牢,刺眼的阳光让他愣了一下神,此时祝家没有动静,所以也无需紧张的备战,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去哪儿,兜兜转转,不知为什么到了安阳殿门口。
清季正在房里阅读祝家的情报,焦头烂额之际,看到破晓徘徊在门口,也不知道进不进来,一皱眉,喝令道:“要进来就进来!”
破晓一激灵,乖乖的进了房间,他紧张的站在清季面前,张了张嘴,但是怎么也想不出自己来这儿的理由。
“你去地牢了?”清季瞥了一眼坐立不安的破晓,他身上有一股地牢腐烂和血腥的味道。
“是……”破晓低着头,皱着眉,一副踌躇不安的样子。
“他说什么了没有?”清季心中一动,用了新的刑后没多久长琴就昏死过去,呼吸都薄的要命,医生换了好几拨,最后换了个胆大的死马当活马医,竟然稳定了下来。
“没有,庄主……”破晓不甘心地说,“我不懂,您对他这么好,为什么他会背叛……”
“人心总是捉摸不透的。”清季皱起眉,敷衍道,心里却掀起了波澜,什么叫我对他好,这么久了,他真的觉得北宫山庄是家吗?
“不论如何,他都得为谋杀我的儿子付出代价。”清季没有继续往下想,说,“既然你闲着,就去布置祠堂,过几天,我要用他的血祭我的儿子。”
破晓心里漏跳了一拍,清季瞪了他一眼,他连忙答应下来,离开了安阳殿。
清季推开手边堆着的纸张,不知为何,他心里一直不安,长琴的背叛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吗?自己总是毫无征兆的责罚他,仿佛对他就一点耐心也没有,每次看到他的脸,就会想起祝风,就会想起武罗,于是就狠狠打他,让他的血流的地上都是,让他哭嚎的整个山庄都听得见,之后再用乱七八糟的理由搪塞过去,这样他心中的负罪感就会少一点。
聪明如长琴,他真的不知道吗?
不知怎么的他又走到了樗离殿,汝嫣已经命人修缮,说是修缮,其实是把长琴的东西都扔掉,他看见一堆一堆的书扔在地上,还有一些功课,一些玩具。
突然,他看见地上扔着一只木头雕刻的小老虎,这是他的作品,他记得,在妻子怀孕的时候他总是在她身边刻一个又一个小老虎,一边打趣她和肚子里的孩子。在武罗被夺走以后他很少再雕刻了,长琴怎么会有?
他捡起小木雕,小老虎刻的栩栩如生,憨态可掬,和武罗刚出生之后虎头虎脑的样子很像,长琴则不一样,长琴瘦瘦的,总是跟没吃饱饭了一样。
他实在是想不起来什么时候刻的这一只,但他还是把它放进了口袋。
这只小老虎不属于长琴。
今天更新日常啦~
长琴懵懵懂懂的被人拖了起来,剥光了衣服,用水和刷子洗干净身体,冰水冲的背上的鞭痕发白,里面的皮肉苍白的裸露在空气中,坚硬的猪鬃毛刺伤了长琴娇嫩的内里,所以即使经过清洗后不久,身上还是带着鲜红的颜色。
长琴隐隐约约知道自己身上要发生什么,他闭上眼睛,由着狱卒把他拖到祠堂前,这时他才看到,天才蒙蒙亮,秋风轻轻一吹,就带走了自己身上最后一点热气。
他被狱卒紧紧绑在十字刑柱上,意外仁慈的用了绳子,而没有用铁钉。长琴心里一动,铁钉一旦钉进身子里,再取出来就难了。清季,爹爹还是要他活着的。
沉浸在这虚无的快乐里,长琴眯着眼睛看着狱卒烧热了一锅油,然后取来了十几个吊秤一般的物什,一个小圆盘被两根绳子挂着,上面还有一个小铁钩,直到油烧滚了以后,狱卒拿来拿来一把长勺,勺了一勺滚油,上下打量了长琴一番。
长琴的心冷下来,只见有一人拿了挂盘上前,用铁钩穿过他手臂下的皮肤,然后再在圆盘里倒了上了热油。
不一会儿,左手臂五个,右手臂五个,长琴就如一个天平,滚烫的油慢慢烧焦他的皮肤,但是又不至于烧烂,只是一点点,一丝丝的烧毁。
长琴的脸色灰白,血滴在滚烫的圆盘上,发出滋滋的响声,不一会儿,连融化的油脂都滴了下来,有如置身于十八层地狱,被烈火燃烧着,这火的目的不是烧死他,而是让他尝尽一切苦楚,但是依旧活着。
长琴挣扎不动那紧紧绑在他身体上的绳子,所有人都在看着他,他光着身子,就像一个奇观,供人随意观看评论。他忽然想起了那时从安榕哪里回来以后清季在所有人面前抽了他一顿,只不过那时候人们或是同情,或是在劝庄主算了。这时候可就不一样了,所有人都嫉恶如仇的看着他,每个人都恨不得他碎尸万段,甚至凌迟处死。
但他们都比不上庄主的手段厉害,北宫庄主清楚的知道,要一个人受苦,必须要让这人活着。
狱卒给长琴灌下一碗参汤,长琴真是讨厌极了这味道,每一次都是这些奇形怪状的药把他从生命边缘拉回来。
他不要了。
他能不能不要活着。
越来越多的人围观过来,甚至有人向长琴扔了东西,打中了油碟,滚烫的油净数洒在长琴身上,长琴惨叫一声晕了过去。狱卒连忙呵斥众人不许投掷,一边用盐水泼向长琴的脸,可不能让他这么痛昏过去,要不然,接下来的好戏就没办法上演了。
破晓今天偏偏睡迟了,他匆匆忙忙爬起来换了衣服,今年秋天并不算冷,为什么自己身上总是打寒颤?他囫囵吃了几个包子,这时,远远的,就听见一声惨叫。
破晓的包子落在了地上,他知道这是从哪里来的。
他蹲下来把包子捡起来,不知怎么的心慌得很,他拼命说服自己,祝长琴背叛了北宫家,杀死了北宫武罗,他应该受到这样的惩罚。
但是这一切都在他面前支离破碎了,他心里总是这么想,即使有人犯了天大的错,杀人不过头点地,为什么,要上演这般人间惨剧,世间生生多了一个冤魂。
他跌跌撞撞的到了安阳殿,清季正在翻阅武罗抄的经书,斜斜的看了他一眼,说:“上前来。”
破晓硬着头皮走上前,清季轻轻的把经书摊在破晓面前,柔声问:“我儿子的字,好不好看?”
“好看……”破晓自知没什么文化,正待他苦思冥想之间,又传来一声惨叫,那声音刺破了天空,生生的把破晓的心豁了个口子。
清季皱了皱眉,但没说什么,目光移到远处:“快二十年了,我日日夜夜都在想他,如果他在北宫山庄,他就能好好的长大,也许还是个调皮捣蛋的孩子,时不时被我教训几下,也会时不时的跟我闹脾气,不搭理人。但是,我想到最多的,还是他能在这里开开心心的,有我还有他娘在,我们三个人好好的。”
“我想的太久了,破晓。只要他能在我身边多待一会儿,我就满足。”清季的声音微微颤抖起来,“即使没有夫人在,我也能把他养大,我们父子俩人,囫囵的过这一生,我就知足了。但他太早就走了,太早离开了我,太早离开了人间。”
“现在我闭上眼,我都能看到他的脸,他面无表情的看着我,像是不认识我一样。也是,我们说是父子,但是没有一天在一起过。我没把他养大,他也没把我当爹爹看。”
“破晓,我很累了。”清季揉着太阳穴,轻声说,“我不想再思念了,我已经永远失去他了。”
破晓跪在清季腿边,清季第一次破天荒的,搂了搂破晓,把他的头放在自己的膝盖上,轻轻的顺着他的头发。
“庄主,我一直以为,您对祝长琴太残忍了,但……我刚刚才发现,备受伤害的人是您。”破晓低声说,“谁规定养父一定要对养子好?谁又规定养子一定要孝顺养父?您一直,都尽了一个养父的本分。”
北宫长琴。
清季在心里玩味着这四个字,这是个多好听的名字,长琴,两个悦耳的词,是根据太子长琴的名字取的。终究,他还是辜负了这个名字,做了个下三滥的叛徒。
他轻轻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才睁开,拍了拍破晓的背,柔声说:“我们走吧。”
安榕那天并没有离开北宫山庄太远,而是找了附近的客栈住下,在武罗的生日之前,有一个穿着奇异的人在北宫山庄附近游荡,见过他的人都说他皮肤黝黑,说着一股带着口音的中原话,总是穿着白袍子,出手还很阔绰。
安榕沉浸在失去武罗的悲伤中,没闲心管镇子上的闲事,这天他下楼买酒,只见底楼有个一身白袍的人,辫子扎得高高的,一副西域人的样子。他心下知道那就是大家口口相传的怪人了,但他对怪人没兴趣,他要了几壶酒,正打算拿回房间喝,却被那怪人拦下了。
“兄台!喝酒,伤身!”果然一股子怪味的中原话,怪人抬起头来,明亮的黑眼睛对着安榕,几乎有点刺眼。
“与你何干?”安榕冷哼一声,抽出自己的手,拎起酒壶往楼上走,嘭的一声把门摔上。
白袍青年歪了歪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突然嘴角弯弯的笑了起来,洁白的牙齿犹如月牙一般,立马跟了上去,转念一想,又折回去,让厨子做了两盘下酒菜,亲自端上去,连门都没敲,就进去了。
安榕坐在窗边喝酒,眼里朦胧着泪水,他听闻今天是武罗的生日,清季要对长琴动大刑,他没办法阻止,他现在连把这个擅自闯进来的白袍青年都没力气赶出去,更何况阻止经历丧子之痛的清季呢?
“你要什么?”他沙哑着嗓子问。
“给你添两盆菜。”青年嘿嘿笑了,“刚刚没来得及说,我叫阿尔斯兰。”
这个明亮的名字滑过安榕的耳朵,他几乎要振作起来,但是武罗的脸立刻浮现在眼前,顿时夺走了他所有的力气。
“我知道你叫什么,你叫顾安榕。”青年笑嘻嘻地说,“我在我娘哪儿看过你的画像!”
安榕一阵一阵的脑袋疼,说:“你娘哪儿来的我的画像?”
“中原三大霸主之一,顾大少爷!”青年兴奋的坐在他身边,“我从小就想来中原看看,可是阿娘不许,说中原尽是些坏人。”
“我早就不是顾家的少爷了,你找错人了吧。”安榕冷笑,“你要找中原霸主,这镇子旁就是北宫山庄,你去投靠北宫庄主吧。”
阿尔斯兰的脸僵了一下:“我这不是怕没人引荐吗?”
安榕呛了一口酒,“我凭什么引荐你?”
“我娘说北宫清季此人心狠手黑,我想若是有个顾家人做引荐,他能别对我动坏脑经。”阿尔斯兰一本正经的说。
“你娘到底是谁?”安榕不耐烦的问。
“我娘大名塔兰泰拉,人称毒蜘蛛,她姐姐是北宫清季的妻子。”阿尔斯兰一板一眼地说,“我这次来是想见见从来没见过的表哥,乌罗,顺便看看北宫清季到底多坏。”
武罗。
安榕心里咯噔一下,随即沉下脸,灌了一口酒。
“武罗已经死了。至于北宫清季有多坏,你可以今天去看看。”
“什么?”
“他今天对他的养子动大刑,你去看看,说不定能看到人间最丑恶的景象。”安榕冷冷地说。
阿尔斯兰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抬头看了一眼安榕,眼里没有一点调笑。
“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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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臂下面的皮肤净数烧焦了,身上有几道被滚油烫出来的伤,长琴的气越来越薄,眼前一阵阵发白,又一碗参汤灌下来,似乎心跳都强了一点。
清季慢慢走过来,身后跟着破晓,破晓的眼神躲躲闪闪的,虽说刚才嘴里说着庄主才是真正可怜的人,但是当长琴破败的身子印入眼帘的时候,破晓还是止不住心里的疑惑和愧疚。
长琴昏过去两次,都被参汤吊了回来,但是气息的确一次比一次薄弱,身上有几处被热油烫出油皮的地方,里面的嫩肉暴露在空气中,风一吹,几乎要瑟瑟发抖一般。
虽说长琴现在醒着,但是离再昏过去也不远了,他的头耷拉着,血混着油滴落到地上,没有喊叫,也没有挣扎,清季见状,命人泼上一桶盐水,长琴微弱的叫了一声,但是之前的折磨早就耗尽了他的力气,因而也没什么太大的动静。
狱卒慌慌张张的看了一眼清季,后者挥挥手,示意他不用担心,另一人为清季取来了长鞭,长鞭经过处理,上面有一层层的鳞片,在阳光底下闪着令人胆寒的光芒。
一瞬间躁动的人群不再吭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根鞭子上,所有人都在庆幸,那根鞭子不会落到自己身上,不会撕裂自己的皮肤,不会让自己的血洒满祠堂前的空地。
长琴低着头看到了长鞭,却只是微微抬了抬眼皮,还有什么花样繁多的手段,尽管拿上来,只要清季保他不死,那么那就能看到武罗回来的一天,扶桑回来的一天……
但是太疼了,他轻轻舒了口气,身上每一处伤口就像复苏了一般,钻进他的皮肉和骨血里,一个个都想要他的命。
祠堂,其实是个充满了回忆的地方。
长琴模模糊糊地想着,虽说他的名字曾经在北宫家的族谱上,但是清季从来不让他踏进祠堂一步,总是说列祖列宗不会承认他,所以不要进去惹老祖宗生气。
但是对小孩子来说,禁地就是天堂,他总是忍不住自己的好奇,想进去看看,但是祠堂的大门总是关上的,并且总是有人看守,看守的人得了清季的命令,根本不让小小的长琴进去。
但是长琴可不是省油的灯,仗着清季交给他的武功,他最终还是想办法在晚上偷溜了进去。夜晚的祠堂黑漆漆的,长琴一踏进里头就感觉背后升起一股寒意,他看着列祖列宗的牌子,从很古很古的,到清季的父亲。长琴想起清季心情好时会跟他讲原来他们父子之间的故事,每每听罢,他总觉得自己开心极了,没有繁重的礼教,没有冷漠的父亲,这时候他总会在清季的怀里蹭蹭,仿佛在向老祖宗炫耀,看,我的父亲多疼爱我。
此时他还是怕,他想起清季说过,老祖宗不喜欢自己,所以他们才让这个地方变的冷冰冰的,这地方不欢迎他。
他突然想回去了,想回到温暖的樗离殿,清季说那个地方是给他的,他想从进来的地方爬出去,却因为害怕打破祠堂里的东西而不敢爬上去。于是,他蜷缩在祠堂呆了一晚上,直到第二天清季把他抱出去。
他知道那个时候清季恼他不服管教,但是他实在怕的不行,以至于在清季怀里哇哇大哭,最后弄的父亲没有办法,只好软言软语哄了,之后也没有追责他,只是叮嘱他不要再进去了。
其实清季不说,长琴也不会再自找罪受了。
而现在祠堂的门大开着,里面点满了蜡烛,长琴顿时觉得不仅仅活人在看着他,连死人也死死的盯着他,儿时的恐惧突然涌上心头,使他微微挣扎了一下。
清季并不知道长琴在想什么,他舒展开长鞭,在空中甩了一个鞭花,清脆的响声让所有人打了一个寒战。长琴闭上眼睛,祠堂的大门终究在这个时候向他打开。
时候已经到了。
第一鞭,抽在长琴身上的时候同时拉走了一个挂盘,不仅铁钩扯裂了皮肤,鞭子吃下了几块皮肉,连滚油都翻在长琴的身上,长琴哀嚎一声,这可能是今天他喊的最响的一声了。
等到十个挂盘全部被长鞭扯下来,长琴的身上已经没有一块好肉,祠堂前的空地上沾满了血肉和油,就在这个时候,清季放下了长鞭,踏着长琴的血肉,端着一个崭新的牌子,上面写着北宫武罗四个字,进了祠堂,端端正正的放在了早就预留好的排位上。
血的脚印留在祠堂的木地板上,似乎深深的刻在了木头里。长琴已经没了半条命,靠着绳子勉勉强强的挂在柱子上。
这样,即使最后没死,也没有几年能活了。
长琴被人小心翼翼的放下来,光着的脚被人套上了粗糙的布鞋,狱卒命他走回地牢,他在众人的注视下,一步踏下血泊,血就从自己的脚底飞上来,身上的皮肉犹如破袋子一般挂在身上,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还能走路,也不知道自己一向不好了的身子怎么撑到现在,他现在真真不在意别人的目光,他只想获得宁静-没有痛苦,没有喧闹,没有仇恨,只有永远的安静。
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走回去,只知道祠堂门前的血,哪怕在很久很久以后,也没有完全被冲刷干净,之后清季久久的抚摸着这一片土地,只盼望着能残留哪怕一点点,长琴的气息。
楼主都大长更啦~再多点回复嘛
更不更新捏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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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9-05 21:58:43  更:2021-09-05 22:45: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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