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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书生(现代 师生)[第4页]

作者:8曲酒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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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糖。
答应你们很久的糖



番外【彼此当年少】
A大行健区男生315寝室最近十分古怪。
一号床的人捧着一本金庸,眼睛盯着四号床的人。
二号床那位面前摊着一堆复习资料,眼睛盯着四号床的人。
三号床的身子半挂在床边,眼睛盯着四号床的人。
而三人目光的聚集点,正乐陶陶地摇着椅子傻笑。
“我说老四——”坐在离门口最近的地方的人合上手里的《射雕》,犹犹豫豫地喊了一声。
没有回应。
“老四!”
……
“季大才子!”
……
“季书!!”
那人摇头放弃,转向其他两个人,忧心忡忡:“老四不会学傻了吧?”
半挂在床边的人勾勾手指,“老大,书借我一下。”
有些泛黄的书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精准地砸到季书后脑勺上,季书痛呼一声,在宿舍老大的叫骂声中回头,“你要谋杀?”
没等人回话,季书突然眼前一亮,把人从床上拖下来,握着肩目光殷切:“老三,你认识数院的人吧?”
“认……”
“太好了,”季书欣喜地大力拍着室友的肩膀,“帮我弄张他们大一的课程表。”
“你要……”
“谢谢!回头请你吃饭。”季书把书包甩到肩上,风一样跑出门。
宿舍里留下三个人大眼瞪小眼,穿着秋裤赤脚站在地上的那人揉了揉被拍的生疼的肩膀,一脸狐疑:“我答应他了吗?”
剩下两人齐齐摇头。
两天后,一张纸拍到季书桌上,“你要的数院大一课程表。你也没说要哪个专业,这是数学专业的。”
“感谢。”季书抱了抱拳,拿起课程表认真地看着。
“我说大才子,”老三不明所以地笑着,“你一学汉语言的,打听人家数院的课干嘛?”
“蹭课。”季书拿起一只蓝色的荧光笔,勾出一门课,“数学分析一,理教420,周四下午第二节……”
“季书,你别是终于铁树开花看上数院哪个小学妹了吧?”
“嗯,”季书破天荒地回应了这个无聊的话题,“理工大的…今天周四吧?坏了坏了。”
又一阵风一般,留下三个人面面相觑。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实在是件太奇妙的事。
A大以文科著长,男女比例一比二,像一座缤纷的玫瑰园。而文学院2002级的季书,相貌气质文采谈吐样样不凡,被众多玫瑰倾心。至于他自己么,日子过得十分平淡,学习读书查文献写文章,多好的姑娘偷偷给他递情书,他也从未接过,礼貌地说一声谢谢道一句抱歉便去做自己的事,从大一到升大四,不止一人玩笑称他是棵千年铁树。
就是这样一个不知情爱为何物的人,栽在了一次老乡会上。
每年在A市上学的W市人都会聚在一起吃个饭,季书次次也会去,次次的内容都差不大多,愈发的没劲。直到这次,一进门他的目光便钉在了一个陌生人身上。
准确地说,是个陌生的姑娘。
那姑娘穿着一件鹅黄色的长裙,一头如瀑的长发扎成简单的马尾,发绳的末端缀着一朵太阳花,纤细的手指虚握茶杯,唇角挂着浅浅的笑。
其素若何?春梅绽雪。其洁若何?秋菊被霜。其静若何?松生空谷。其艳若何?霞映澄塘。其文若何?龙游曲沼。其神若何?月射寒江。
某一天,阳光正浓的时候你刚好在几百食客的高声交谈中穿梭,略有些狼狈地躲闪服务员手中的汤汤水水,偶然间的一个抬头,你就看见了今生的归宿。
动情,不过是一个瞬息之间的刚刚好。
正午,喧闹的饭店,季书的心悄然而有力地一动。
走过去,微微弯腰,“你好,这里有人吗?”
姑娘摇头,大约是说了一句没有,淹没在鼎沸的人声中听不真切。季书笑笑,拉开椅子坐下,无意识地搓手指。
身旁飘来淡淡的清香,似乎是种带着花果香的香水,让人神清气爽。
“我…”季书把搓得发红的手指藏到桌下,转头对上姑娘问询的目光,脸上腾的一声着了火,垂下眼眸,硬着头皮继续搭话:“我叫季书,四季的季,书,书是诗书的书,在A大读大四…”
姑娘惊诧地看季书一眼,继而柔柔地笑,“我知道你。”
“你怎么知道?”
“我也是W市五中毕业的,你高考那年我升高中,你的数学老师刘彬恰好是我的班主任。”
这样的巧合让季书十分欣喜,低头边嘿嘿地笑边搓手指,继续听姑娘说话。
“从我一上高一,就在学校的桃李碑上看见过你的名字,高中三年耳朵里更是灌满了你的故事。尤其是刘老师,他总是一只手叉着腰,说,人家季书一个文科生数学都比你们好百倍!”姑娘的眼睛弯成好看的弧度,惟妙惟肖地学老师的语气,可爱的模样让季书的心化作一池清水。
“我,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吕晴,双口吕,晴天的晴。”
季书在心里默念几遍,雀跃不能自已。
季书,吕晴。
吕晴,季书。
嘿,怎么听怎么配。
“老刘是个很好很好的老师,受他的影响,我才考到理工大读了数学,可是大学数学好难啊,”吕晴垂下头,一副挫败的模样,“那个数学分析,我怎么听都听不懂,报志愿时候脑子里进的水都快被我哭干了。”
看到阳光一般明媚的女孩那样萎靡,季书心一痛,一句话不经思索就溜了出来。
“我帮你吧。”
“真的啊?”吕晴先是一喜,随后又蹙起眉,“你不是学中文的吗?”
“试一试。”季书安抚一笑。
于是在搞到A大数院大一课程表之后的两周,寝室其他三人再一次见识了季书可怕的学习能力——一个只在大一学过高等数学的标准文科生,用十四天的时间刷了一整本数学分析习题集和十几套A大考过的数分卷子。
但他们也知道,这两周时间里季书所有的空闲时间都献给了微积分,通宵成了常事,常常宿舍有人起夜的时候季书要么还在自习室没回来要么就开着台灯一只手掐着自己的腿另一只手奋笔疾书。
简直就是新时代的锥刺股。
确定自己捋顺了这本教材的知识点,季书在饱睡一觉后捧起自己的小诺基亚,郑重地拨出一串美好的数字。
嘟嘟几声,听筒那头传来柔和如天籁的声音。
“晴…吕…小吕…”季书倏地坐直,不管宿舍里其他三人几乎憋不住的笑声,挠挠头,找了个既能说出口又不唐突的称呼:“学妹,我是季书。你周末有空的话,我可以去找你自习吗?”
短暂的几秒之后,季书猛然站起来,膝盖重重地磕上桌角,龇牙咧嘴,伸手胡乱地揉。
“好,好!我周六早上就去!”吸了两口气,又小心翼翼地道:“你喜欢吃什么,我给你带早饭吧?”
“好家伙,咱们老四在追姑娘这方面真是无师自通啊。”老三一只手搭着床栏,悠悠叹道。
一号床的寝室长正在卖力地擦桌子,动动脖子,笑:“赌一把,我赌一个月。”
“哎…”老三摇一摇头,“你得对咱们大才子有点信心,我赌一周。”
“你分析一下现实,咱老四,身在百花园,多娇艳的玫瑰多雍容端庄的牡丹都不入眼,偏偏要去摘理工大这片戈壁滩上那株坚挺的仙人掌。难度系数太大,一个月还差不多。”
现实总是残酷地超乎意料,两个月过去了,季书还没有半点进展。
离她越近,相处越久,便陷得越深,便会更加患得患失。害怕戳穿那层纸之后会糟糕到连陌生人都不如,所以不敢去赌,只能在原地彳亍。
室友替他着急,季书又何尝不心急,苦笑许久,终于抽出一张纸,对折撕开,再对折撕开,在四分之一的纸条上写下一句话,塞进笔记本里。
“非风动,非幡动。”
非风动,非幡动,是心动。
再次自习的时候,吕晴看到了那张纸条,季书紧张地低着头,又忍不住偷偷去瞟吕晴的神情。
吕晴仔细地看着纸条上的字迹,是这些时日看惯了的字体,铁画银钩,十分好看,突地蹙了蹙眉。她是个理科生,但隐隐约约记得,上初中的时候语文老师曾经提起过一位法号叫惠能的和尚有一句十分著名的佛理:“既非风动,亦非幡动,仁者心动。”
再看一眼季书的样子,吕晴豁然开朗。
这次他们找了一间空教室,早上的风很轻,淡蓝色的窗帘微微荡着,卷起女孩肩上的长发。
良久,一只纤细的手将纸条推回来,季书抬起眼睛,纸条上仍旧是那六个字一个逗号一个句号,没有任何变化。
“为什么…”
季书听见自己这样问。
“学长,”吕晴微微低头,一侧的头发挡住了脸,看不到表情,只听到她没什么起伏的声音,“你什么意思?”
季书重重地吸一口气,拧开水杯灌了几口,侧着身子眼睛看向吕晴。
“我喜欢你,那天在西京饭店第一眼看到你我就喜欢你。回去之后,我满脑子都是你,我看到的每一棵花每一朵云都是你,我看到菠萝会想到你说你喜欢菠萝里脊,去食堂吃面也会下意识地挑开你不喜欢的香菜…”
“我不想以后后悔,我想追你。”
吕晴的脸颊红得像天边的霞,绞了半天手指,才低声开口。
“听说,你们文科生的嘴不能信,只动了三分情就能抒出十二分。你是文科生里的尖子,说不定更夸张。”
“我只恨我词汇匮乏,表达不出五分。”季书不假思索地道,说罢恰好对上吕晴闪着粼粼波光的眼眸,不可遏制地红了脸,垂下视线,“对不起,我第一次表白,不太擅长。”
吕晴看向他,阳光透过窗户,将男孩的轮廓镶成金色,他的故事,她听了三年,在那些故事里,他像一堵坚实的墙,也像一位光芒万丈的神,没什么能打倒他,也没什么他做不到。此时此刻,2005年11月28日9点15分,故事主角切地坐在旁边,笨拙地向她表露少年心迹,远没有那些传说里那么不食人间烟火。
而她,不知走了什么运的,可以选择是否要成为另一个主人公。
“学长…季书,”吕晴换了称呼,第一次叫他的全名,奇妙的感觉在舌尖上转了几圈,滑进肺腑,“我需要考虑。”
季书忙不迭地点头,飞快地收起桌上的课本,“好,你考虑,我在这里等着。”
“……”吕晴犹豫一下,没有把想回去考虑的想法说出来,闭上眼睛,尽力忽略身边那个人。
季书端正地坐着,堪比前段时间去向心仪的研究生导师做自我介绍时的严肃,一丝不苟地回答吕晴偶尔问出的话。
“你今年二十二?”
“20,我上学早,只比你大一岁半。”所以年龄不是问题。
………
“你要工作了吗?”
“我读研,三年。”刚好和你一起毕业。
长久的寂静,十一月的A市已经微冷,树上的叶落了一半,偶有几片枯叶伴着风打着旋儿从枝头飘落,落到地上,声音极轻。
“那你,会对我好吗?”
过了许久,季书听到吕晴这样问,坐得更正一些,“当然,我会拼尽我所能。”
“如果有比我漂亮比我优秀的女孩子出现…”
季书没有让这句话说完,轻轻打断:“除却巫山不是云。”
一大早脑子一抽点进了编辑资料的板块
随手按了昵称后边的小叉子
明明知道把昵称删了还是一脸淡定地按了保存
然后就看到了我红果果的中二岁月

就是这个注册账号时候闭眼按键盘打上来的用户名,接下来三个月将持续在C位活跃

由于很多人非得说这些都看过了,楼主一赌气写了一章新的,今晚或者明晚发。
之前操刀改了很久的你说看过我暂且忍了,新写的再说看过我就要打你头了啊??

想了想,放弃改用户名这件事。当初闭眼打字一时痛快,现在要么得等三个月,要么得开三个月会员,太麻烦,就这样吧。
大家好我是酒壶,你们可以叫我
壶哥??

第十三章
寒冬的深夜。
卧室里吊灯及八盏角灯齐齐开着,晃得人睁不开眼。
季书刚刚回家,只来得及解开衬衫第一颗扣子,便见晁声一身正气地冲了进来,不管不顾地拍上开关,把整个屋子搞得灯火通明。
“有事说话。”季书没法,拣了个小沙发坐下,疲累地揉着太阳穴,“警告你啊,直接说重点,我今儿实在没精力跟你聊闲天。”
“您今天打学生了?”
季书眼睛都不抬地嗯一声,按了按睛明穴,随口道:“过来给我拿拿肩,这一天真够累的。”
“我不。”
季书手一顿,抬头,眯了眯眼,“我招你惹你了?”
晁声右手垂着,左手紧紧捏着裤线,鼓足了勇气:“您为什么要打学生?”
季书向后重重一靠,尽力耐下心地道:“我只敲了几个手板。”
“那也是打了。”
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实在让人恼怒,季书不想再看他,手指在沙发扶手上点了几下,忽然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我…”晁声一时语塞,声音低下去:“这个您别管。”
空气骤然冷下去,晁声抬起眼睛,正对上季书透着危险的眼神,慌乱地移开。
“您倒是看看现在新闻上多少因为打学生被处分了的,现在这师生关系都快赶上医患关系了,人们不都说现在老师是服务行业么,您还敢趟雷。”
季书半躺着,看着天花板淡淡道:“我又不是没打过学生。”
“您之前打的不是学生,是徒弟。自古以来师父打徒弟天经地义,别说打几个手板,您就是把我腿打断也没人说您什么。”晁声挺直身子,盯着眼前的地板继续苦口婆心,“可是他们不一样,您说只是敲了几下,回头万一给捅出去闹大了,您可怎么办呢?难不成,您还能回去靠打拳挣钱维持生计?”
季书突然一笑,像是听到了什么好主意一样:“也不是不行。”
“我没开玩笑。你这样顾前不顾后的,出了事网上可没人跟你掰扯是非。”
季书撑着扶手坐起来,认真地看晁声两眼,声音淡淡的,“跟谁说话呢?”
晁声一惊,这才反应过来刚才一急连“你”这样的字都用上了,低下头,“我错了师父,您别生气。”
“拿板子去。”季书站起来,挽起袖子,“不是说打你没事么?”
“是,我错了,师父打我是应该的。可是您学生不一样,我劝您还是改改风格。”晁声没动,左手捏地愈发得紧。
“先拿板子去。”
晁声咬着下唇,抬起头,一字一顿,“您不同意,我不去。”
季书盯着他,紧紧盯着,直到晁声扛不住低下头才笑了一声。
“有点儿意思。”
紧接着声音又冷了几度,“想挨抽直说。”
晁声微不可见地一抖,挨抽与挨揍当然不同,挨揍要么是打几下手心要么是趴下打一顿板子,挨抽,如字面意思一般,大多是抽耳光。
慌了几秒,又觉得自己太易屈服,双手背到身后紧紧互握,清了清嗓子,“师父要是能听进去我的话,我把脸递给您抽。”
季书伸手捏住晁声的下巴,眸子里的嘲讽毫不遮掩。
“怎么,来我这儿玩舍身取义?想做谭嗣同?”
晁声下意识地想低头,稍微一动,捏着下颌的手掐得更紧,只好强迫自己与师父对视,咬咬牙心一横,“我只想做海瑞。”
季书一愣,点点头,松开手,“行,说吧。”
晁声装作没听到季书声音里的凉气,毫不推脱。
“他们跟我不一样,我…”顿了一下,改口,“弟子劝您收敛脾气。”
“你上高中前,我带了一年体育班,班上58个人,你上高中的时候,班上除了你还有47个人,你毕业后我又送出去一届,50个学生,现在这个班也是50个学生。”
“我当了七八年老师,教了205个学生一个徒弟,今天这个,是第二个挨过我打的。”
晁声不大明白季书的意思,犹豫再三,道:“不该有第二个。”
“我知道你是为我考虑。要不然也不会在我累成这样的时候还跑过来跟我理论。”说到最后,竟带了些笑。
晁声略有些愧疚地低头,不知该说什么。好在季书没在意,接上方才的话,“你不愿意说怎么知道的我也能猜出来,左不过是认识了班里哪个学生,在社团待了半年,你这交朋友的能耐练得可是够厉害的。”
“可是你问都不问,直接过来谴责我,你认真想过么?”
晁声想了想,摇头。
季书哼一声,我就知道四个字明晃晃地挂在脸上,“我家里全是练家子这没错,但我不崇尚暴力。我之所以动手,自然是到了非动手不可的地步,程度也在控制范围内。而且你也实在没有必要把别人想的那么蛮不讲理。”
停顿一瞬,又带着些叹息地道:“再者,你该相信我,我知道怎样为人师。”
之前的长篇大论,都没最后这一句更能让晁声放心。或许他压根儿没想着能让师父妥协,只是想从师父嘴里确认一切都可控没有出差错的可能罢了。
他没有山笔架的魄力,做不成海瑞。
晁声这样想着,自嘲一笑。
“还是那句话,我不崇尚暴力,也不愿意动手。”季书又坐回到沙发里,舒服地靠上靠背,“倒是你,幸亏这次是对我,若是对别人也这样不辨事实,明里暗里地逼人家妥协,谁还愿意理你啊?”
晁声垂下视线,想了想,心悦诚服,“我错了。”
季书浅浅一笑,“过几天就是期末考,紧跟着就放假。我又得上课又得批作业,又得出卷子又得写期末总结,恨不能三头六臂,累得跟什么似的。你是一点儿不让我省心,让你给拿拿肩也不听。”
声音很平静,没什么抱怨的意思。
晁声笑笑,绕过去给季书捏肩捶背,“徒弟不懂事,又让师父费心了。”
季书阖上眼睛,哼哼一声,微有些慵懒地提醒:“还欠着板子呢啊。”
晁声一愣,“还打啊?”
季书睁开眼睛,诧异地斜他一眼。
“废话。”
晁声起身,进书房拽开抽屉,权衡再三还是拿了那把黢黑的戒尺,回到主卧,躬身送到季书手边。
季书接过来,随意地挥了挥,“小惩大诫,二十。”
晁声应一声,左右看了看,掇过来一只软凳,双膝点地,上半身趴上去。
“裤子,”季书往前挪了挪,拖着长音,“怎么每回都记不住。”
晁声的脸红了红,望一眼季书的脸色,斟酌着道:“师父,我都过了二十岁了,您看现在加这种规矩是不是有点…”
是不是有点没必要。
戒尺在沙发扶手上点了点,随后在空中低低地划了一道抛物线,恰好落到晁声后腰上,颤了两颤,砸上木地板。
“隔着两层布,怕你不疼。好歹你辛辛苦苦犯的错,不能让你白费劲,不是么?”
“我疼…隔着也疼。”晁声努力挣扎,想替自己争取点儿权益。
“我觉得你不疼,”季书抬头看一眼表,皱眉,“想挨就快点儿,看看都几点了?!”
晁声抬手把裤子扯下去,顺便撩起上衣的衣摆,一头埋进臂弯。
“帮我捡一下。”
晁声愣了愣,回头看见地上躺着的黑檀木才明白季书说的是什么,伸右手拾起来递过去。
“您见谅,我这姿势实在不好双手递。”
季书没说什么,接过来直接甩板子。
“小子,我连轴转两周了你不是不知道,好容易回了家还得打孩子,你成心的吧?”
晁声看季书一副动了气的模样也不敢喊,手指紧紧抠着软凳,一边扛下捶楚一边听着训斥,当真辛苦得很。
“教书跟育人从来就不是分离的,我既然选择了动手,就说明在这之前所有的办法我都试过了,我总不能放弃一个学生吧?”
晁声往前挪一挪,颤着嗓子道:“放弃了又怎样,对您没有丝毫损失,倒是您,兵行险招。”
猛地一板子,竟打出一声脆响。
“那我还做的什么老师。”季书板子打的快,话却说的慢条斯理,“怕事就选择不作为,代价是别人的前程,我赌不起,昧不了良心。晁声,你也别赌,这是要求,或者你可以理解为命令。”
晁声低头想了想,应一声是。
“还有多少?”
“七下。”
季书转转手腕,“速战速决吧,我真累了。”
“嗯。”晁声点点头,抬手揩掉额头上渗出来的汗。
七个板子打快了不过是两三秒的事,戒尺静静地在小桌上躺着,刚刚干完活休息似的。季书起身拿了睡衣去洗澡,而晁声尚且狼狈地趴着,缓了一会儿,先跪起来,然后才撑着站起身,软凳重新推到梳妆台底下。
洗漱间的门一响,季书拿着一条毛巾走出来,头发上带着些水珠,看到晁声一愣,“不用上药吧?”
晁声上前接过毛巾,“不用,我就是…想给您按按。”
季书笑一声,背对着晁声坐下,手臂张开搭在沙发背上,顺带着开了个玩笑,“不许趁机报复啊。”
“我哪敢,”晁声忍着疼站过去,等身后那股撕裂的疼平复一些才抬手按上季书的太阳穴,颇诚恳地说道:“师父辛苦了。”
季书又笑,“你给我把心思放正事上,少弄些有的没的,我能省不少心。”
晁声十分有自知之明地没有下保证,过了很久才轻轻开口:“师父,您说您的学生上辈子得积了多少德才能有您这样的老师。”
季书没怎么在意,“为人师么。”
晁声安静几秒,切入正题:“我估计是拯救了苍生才能给您做徒弟。”
季书愕然,过了半晌才道:“那我上辈子估计是挺作恶多端的。”
为什么不让发


为什么加了这么一章?
因为我作为教师的徒弟我深切知道现在这一行有多难。就在这章写完的第二天,微博上就出现了这样一条新闻,评论一边倒地叫好,然而光是看没加载原图之前的图我就已经心如刀割。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仿佛是伴随着素质教育的兴起以及读书无用论的出现,教师这个行业不再神圣,为师者做什么都是错,不做更是错。老师得跪着授课,学生可以趾高气昂地指点;老师体罚自然是不对,被大众指责我无话可说,但学生打老师上了热搜评论竟是另一幅景象;老师在群里发通知,回复收到是奉承,唱反调才是英雄……诸如此类,数不胜数。
在我无数次跟在师父身后听教求学的时候,我不知道尊师重道早已是历史,更不知道当今社会已经是“曰师曰弟子云者,群聚而笑之”的社会。
我从不否认教师队伍里有些人并不能配得上这个职业,但那些兢兢业业勤勤恳恳的老师,为何不能拥有一份尊严。
出了校门之后,你又能遇到几个不问回报为你呕心沥血的人。







第十四章
离小年还有一周的时候,一中放了寒假。
季书靠着宽大的椅背,手扶着额头无奈地看着面前站得笔直的人,试图讲道理。
“声儿,你知道我对徒弟什么要求,你现在有论文要写,读研之后事情更是只多不少,你如果再跟着我学这些,难免顾此失彼应付不暇。”
“我可以,”晁声的眼神里透露着一如当年的倔强,“我算是您正儿八经的入室弟子,我不想空挂一个徒弟的名头。以前我没行过拜师礼您能不要我,现在我茶也敬了头也磕了,您不能反悔,不然我…”
季书勾起一个玩味的笑,“不然你就怎样?”
“……不然我就再磕一回。”
憋憋屈屈的样子着实逗乐了季书,哈哈一笑,挥一挥手,“别扯些不着边儿的。”
晁声乖乖应一声,抬头看向墙上的两幅草书,不由得站地笔直,庄敬地注视几秒。
“学为人师,行为世范。我是您的徒弟,您总得让我跟着您学点儿什么吧。学问,行事,我都想学。”
说罢,眼神移回到季书身上,深鞠一躬,“请师父赐教。”
季书盯了他几秒,似是叹息一声,“起来吧。”
晁声直起身,莫名地沉默下去。
“学为人师,行为世范。行为世范…”季书惘然一笑,“题字的都做不到,谈什么赐教不赐教的。”
晁声仰着头,眯眼瞅着落款,狂草,每一笔都透着不羁与强势,怎么看也不是师父的笔迹,“是您写的?”
“不是。”季书虚虚地指了指头顶高悬的八个字:“是我的带教师兄写的。”
“落款写的什么呀?一点儿都认不出来。”晁声揉了揉抻得生疼的脖子,问道。
季书的眼睛停在桌面一角的阳光上,良久,缓缓伸出一根手指,怕惊扰了谁一样轻轻触碰阳光的边缘。
“师父…”
季书手一顿,绽出一个柔和的笑,尚未达到眼底便迅速收回,声音仍是山明水秀的温朗。
“赠予吾弟季书 己丑夏程桑颢书。”
“好字。”晁声安静两秒,中肯地评价。
季书笑笑,数不清的画面涌入脑海。
研究生报到那天银杏树下灿烂的笑脸,手把手教烹茶时不小心被热水烫到的狼狈,毕业时拽着自己一起拍合照时的无赖,还有那个视频里他穿着囚服说他认罪悔罪,以及X城监狱他努力扯出一丝笑生疏地唤一声季老师。
一帧一帧,幻灯片一样闪过。
“是啊,好字。”
如果不是这手好字被一个领导偶然看到意有所指地夸赞一番,他怎会萌生了进政界的念头,又怎会权利熏心走上一条不归路。
可见人若是被蒙了心,便再难主动放下屠刀。
“师父,我知道在这个时候选择跟您学东西是条很艰难的路。可我不想走便捷的那条。”晁声抿了抿嘴,补充道:“无论哪方面,只要没达到您的要求,我任打任罚。”
季书迟疑,闭眼靠上椅背。
晁声眼睛一亮,绕过去替季书揉太阳穴,“师父,您就应了我吧……这自古以来只见过嫌弟子不上进的,可真没听说有嫌人积极的。您季大部长不能开这个先例不是?”
季书的脸黑了黑,扬起右手,“过来。”
晁声一愣,抿嘴弯腰把脑袋送到手底下,脖子上立即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季书就着这个姿势拧上手底下人的左耳,就听得晁声抽了一口气,小心地解释:“师父,那学校里学生老师不都叫您季部,我也……不算叫错…”
耳朵上的力道又大了两分,晁声两条手臂虚虚地玄着,真是一点儿力都借不上,乖顺地求饶:“师父,我错了师父,再也不随口胡说了,您……您就饶我一回吧。”
季书没松手,语气不紧不慢的,“别人那么叫那是因为我在学校除了老师的确还是年级部长,你呢?我在家是谁?”
晁声辨别不出师父到底生没生气,只这力道实在是足,讨好地把耳朵又往季书手里凑了凑,“师父师父…您是我师父。”
季书冷哼一声,把手放开,晁声直起腰,躲在后边揉自己的耳朵。
“跟我学可以,但是我得跟你约法三章。”
专注于揉耳朵的晁声并没有听到。
季书转头看他,脸上冷冰冰的,晁声放下手后知后觉,“您刚是不是跟我说话来着?”
季书冷冷一笑,勾了勾手指。
晁声掂量了一下,把右耳朵伸过去。
“非得耳提面命你才能听见是不是?”季书毫不客气地先拧了一圈才拽着问话。
“不是,不是…”晁声往前移了移,“师父您吩咐,我好好听着。”
“约法三章。”
“是,约法三章,您说。”晁声紧跟着季书的话音重复。
“第一,跟我学,进度可以慢,但是质量必须有保证,再有以前的那些小毛病你知道怎么办。”
“是,知道。”
“第二,以本专业的东西为主,毕竟你以后要干那一行,不能懈怠。”
“是。”晁声佝着身子,耳朵还被人拧着,难受地只能专心听人说话。
“第三,我申请了A大的在职博士,不出意外的话明年会跟你一起开学。但我是非全日制,偶尔在学校,也偶尔会去查查你的岗,让我逮着什么,回家别等我叫你。”
“是师父,我记住了。”
季书松手,起身走到另一个占了半面墙的书架前,伸手抽下两本书,“我大一的两本教材,你先拿着看,从最基础的来。”
晁声接过来,《语言论》和《音韵学教程》。
“书上有我的笔记,自己写理解,不懂就问。还有,开始背论语,每一篇都背,写解析译文,我要查。”
“是。”
季书坐下,从抽屉里拿出那把赠的竹制戒尺,“这个放到你屋里,来让我检查进度的时候拿着。”
晁声一边答应着,一边堂而皇之地从季书抽屉里抱走一盒没拆封的A4纸,冲着瞪眼睛的季书嘿嘿地笑。手机蓦地震了两下,嗡嗡的声音像湖心投下的石子一般,打破一池静水。
是两条微信消息,晁声点开,对着屏幕发愣,一言不发地翻转手腕把手机杵到季书眼前。
季书看了晁声一眼,眼神移到屏幕上,一个只有三个人的微信群,两个人都说今年过年不回来了,季书蹙眉正准备开口安慰两句,屏幕上又闪出一行小字,“爸爸邀请老大加入本群”。
根本没来得及反应“老大”是谁,自己的手机也跟着震了一下,季书低头扫了一眼,伸手拿过晁声的手机点开和自己的对话框,脸上一冷。
“过来。”
晁声对这突如其来的变天十分疑惑,迅速挪了两步走到季书旁边,就看季书修长的手指指着聊天界面上醒目的备注,“劳烦少爷给我解释解释,这是什么?”
“师父……我,这……”晁声支支吾吾,发觉季书的眼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冷下去,知道师父最受不了他不好好说话,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把嘴抽利索了才开口:“我错了师父,我就是那天…一时兴起,我错了。”
季书冷幽幽地看着他,“是这几天没动你板子,着急了?”
晁声顿了顿,退后两步,鞠躬,认罚。
递过来的不是板子,是手机。晁声略有些迟疑地接过来,金属壳上还带着季书的温度。
“改了。”
晁声照做。
“去,该叫什么,对着墙角自己喊五十遍。”季书不再看他,挪到电脑面前开机。
晁声把手机放到桌上,垂着手面向墙角。
“师父。”
“没吃饱?”
“师父!!”音量拔高了不少,季书的手都跟着抖了抖。
“一惊一乍的吓唬谁呢?”
“师父!”
季书不再说话,敛眉看电脑上的飞机票预定页面,不时地滚动鼠标,耳边清朗响亮的声音一直在持续。点了两下,提交付款,然后抬头去看晁声的背影。
和从前不同,即便是这样让人难为情的惩罚,他也毫无怨懑,声音稳稳地保持着,不高不低。
季书低头一笑,是自己想差了,他终究不是那个犯了再大的过错也不愿受罚的孩子了。
五十遍。
晁声停下,舔舔嘴唇,“师父我错了。”
“过来吧。”
晁声转身,微微低着头站在桌前,“师父我错了,我不敢了…”
季书没来由地笑了一下,“去海南过年怎么样?”
突如其来的夸赞,有点受不住,必须炫耀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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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9-05 21:58:43  更:2021-09-05 22:43: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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