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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千面记[第7页] |
作者:一贝于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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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雪萍恹恹地在床上卧了几日,烧渐渐褪去,但昏昏沉沉,周身无力。这一日晚间,朦胧中忽然感到有人握住了自己的手,不由得一惊,睁开眼来,却看到一黑衣蒙面人坐在自己床前。 她连叫都懒得去叫,心里只是觉得奇怪:“为什么这么多人都要来逮我?”于是问那人道:“你是谁?” “别出声,我带你走。” 梅雪萍一听他的声音,惊得一下子从床上挣扎了起来:“你来救我做什么?还不快走!” 那人索性封了她的哑穴,将她横抱在手,从窗口跳了出去,梅雪萍才看到屋外看守之人皆被放倒。她的心简直快要从口里跳出来,禁不住颤抖着将他紧紧拥住。那人也不多话,抱了她奔出院子,正要往门外逃出,突然听到席姝冷厉地喝道:“站住!” 于是那人放下梅雪萍,转过身去,直面追来的席姝。席姝道:“你要带了她走,就是找死!” 那人默然以对,既没有暴起攻击,但显然也没有放下梅雪萍逃走的打算。 席姝大怒,举手一挥,她身边的教众一拥而上,那黑衣人抽出腰间的佩剑,三招两式,就将这群人尽数击倒,席姝心下一凛,拔出万柳软剑刺了过去,却没想到对方一剑击来,她顿时觉得奇寒刺骨,不由心内剧震,手中的剑就缓了一缓,那人收剑出掌,一转身一击拍在她肩上,她只觉得一股热力如灌顶而来,足下一软,摔倒在地,气血翻覆,差点没昏过去。 她顿时明白了来者的身份,不禁大惊:“你……” 那人一剑挥出,逼向她的咽喉,她惊得立马住了嘴,只听那人冷厉道:“今后别来招惹梅雪萍,否则,死!” 席姝惊得两眼放大,手足皆抖,那人也不再瞧她,转身抱起地上的梅雪萍,飞身而去。席姝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简直不敢相信她刚才所见所闻都是真的。 |
梅雪萍被那人从席姝手中劫了出来,被他抱着跳上一匹青骢马,一路奔了出去。梅雪萍迫不及待将他面上的黑巾揭了下来,一见果然是高亚权,顿时振奋万分,但她数日没有怎么吃喝,再加上苦病了几日,狂喜之下,身子有些承受不住,居然晕了过去。那高亚权当即将马勒停,抱着她翻身而下,奔到路边一棵树下,将她摇醒过来。 背景乐:http://music.163.com/#/song?id=423406242 高亚权喂她喝了点水,见她消瘦了许多,花容惨淡,心中更是怜惜不已:“柳筝,我来迟了,这几日让你受苦了!” 梅雪萍摇了摇头,喘了一阵方道:“你……你不该来救我的。他们还会来找你麻烦的。”顿了顿又泣道:“柳筝只是个假名字,我本来叫梅雪萍。那衡教的知岁星主,是我的娘亲。她带着我逃到海外躲避了多年,回来后被那席姝暗算,死在她手上。现在的衡教,被一个叫俞济棠的人操控了,我爹爹本来也是衡教中的镇中星主,也被他害死。现在他们到处围捕我,你要再和我一起,会死在他们手中的!你还是离了我罢!”说罢再也控制不住,哀伤地哭了起来。 高亚权心如刀绞,将梅雪萍拥在怀中,恨声道:“雪萍,你放心,他们谁也别想把你抢走!” “他们有那么多人,我们怎么逃得掉呢?” 光影朦胧,一轮弯月,渐渐隐入云层深处。 “天下有那么小吗?”高亚权沉默了一阵,一时两人无话。他的镇定自若,渐渐消去了梅雪萍的一些忧惧。良久她听到他说,“我们也可以逃到海外。就像你娘当初那样。” 梅雪萍一震,她联想到方少威告诉过她的话,心中暗忖:“他果然是要带我离了中土。” “雪萍,我延了这么些天没来救你,就是在筹划这些事。现在你就跟我走,我们离了这里,越快越好!” 梅雪萍心中又开始交战起来,她恨不得马上就生出一双翅膀来和高亚权飞离了这里,但是又无法预计未来的结果。高亚权如是破釜沉舟,让她又感动又惧怕,不计一切代价押上所有的筹码,往往最容易输得一无所有,不是么? “雪萍,不要总担心你会给我带来不幸。如果真有一天要与你分开,这才是我最大的不幸。” “相信我。”梅雪萍听到他低低地说,声音里是无限的宠溺与深情,“别离开我。”“嗯?怎么又哭了?” “原来幸福的感觉,和悲伤是这么相似。” “?” “它们都让我感到呼吸不过来。” 当下高亚权不再拖延,立即拥了梅雪萍,再跳上马疾驰而去。一路上并没有追讨他们的人,梅雪萍坐在马上,感受着他的气息和心跳,绷紧的神经渐渐松弛下来。因为连日来的苦楚,她的精神也颇不足,没多久就昏睡了过去。 |
待她醒来,却发现自己躺在高亚权的身边,不禁一愣,就想坐起身来。忽觉身下的床仿似一个摇篮一般,晃来荡去,方知道自己和高亚权已经身处一艘船上。 高亚权睡得不是很深,梅雪萍身子一动他就醒了过来。他看她精神恢复不少,心中甚慰,于是将她又拉倒下来,将她一把抱住,梅雪萍顿时羞红了脸,瞋道:“你做什么要睡在这里?” 高亚权挑了挑眉,懒懒地道:“这船上就这么几个床位,你不让我睡这里,我能睡哪里?” 梅雪萍一愣:“还有谁在船上?” 高亚权笑道:“我那边都安排停当了,但是阿威一定闹着要和我一起来,所以就让他和老叶一起帮我们搬最后一些东西过去。等上了岛我就把他们都打发走,就只有我们两人在那里,你说好不好?” 梅雪萍奇道:“上了岛?我们要去哪个岛?” 高亚权懒懒地道:“你到时候看了就知道了,同类的问题别再问了,让我先亲亲你!” 梅雪萍囧得又推挡起他来。虽然高梅二人相恋了一段时日,但是并无逾矩之行。在银钩山庄中因了暂不公开,两个人更是不可能睡在一处。这梅雪萍想不到这人居然会爬到自己床上来亲热,顿时心中警钟大作。高亚权见她不合作,知她心意,于是就懒懒地放了她道:“唉,你果真要赶我走?那我就去和阿威老叶挤挤好了。” 那梅雪萍见他真的要下床离开她的房间,心里又颇舍不得,但是看样子似乎骑虎难下,她也不好出声挽留。眼见那人披了外袍要出去,她不由爬起来说道:“我渴了,你要喂我喝水!” 高亚权听罢,掉过头来若有所思的笑了笑,道:“要我喂?我可不会用手喂的,要么?” 梅雪萍脸一红,心道:这人怎么占便宜还要和人家做出一副约法三章的架势来!粉唇一嘟,故作不满道:“喂水不都是用手的么,你又要耍花样欺负我!” 高亚权倚了舱门,两臂一抱,懒懒地道:“谁说都是用手的?你想想那个‘喂’字是怎么写的?” 梅雪萍一愣,而后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高亚权方倒了一小杯茶,走到她床前,一口倒尽,就拥过梅雪萍吻了下去,香汤推送之间,就撬开了佳人的贝齿,然后就在里面辗转厮磨,煽风点火起来。 他俩温存了一阵,就起身穿衣,梳洗停当,高亚权就携了梅雪萍出去见了其他人。那方少威一见他俩现身就是一阵夸张的惊叫:“大姐,你果然厉害!你把亚权哥收了多久了,把我们都瞒得好苦啊!”梅雪萍顿了顿足,对高亚权嗔道:“你瞧,明明是你作死不让公开的,现在阿威只怨我呢,我不依!” 高亚权方笑道:“阿威,这事儿的确怨我,是我不让她说出来的。”然后掉过头来对梅雪萍道:“柳姑娘,现在你那门亲事想必也打发了,爹爹那里也有交待了。你可愿嫁了我,做高家夫人呢?” 这一句缓缓道出,真是惊得周围一干人等,俱是精神亢奋,血脉贲张,都大声起哄起来。梅雪萍羞红了脸儿,不禁想起当日她求高亚权收容她的那番说辞。虽然高梅二人现在都知道那是作不得真的,可梅雪萍回想往事,再看眼下,只觉得他求婚之语,隽永深长。只听得舱中众人都叫:“答应他!答应他!”她最后羞喜地点了点头。 |
@chuyi_ann |
太甜了,牙掉了楼楼负责 |
啊?这程度就牙掉了,后面的内容来了可怎么办呐 |
船在大海上行了一日,终于抛锚靠岸。随行人等,用拖车拖了所运的物事先行而去。高亚权携了梅雪萍,走下栈桥,梅雪萍睁大了眼睛仔细打量这个新奇的世界。这是一方不算小的岛屿,看上去有数千顷,岛上立着座座高山,虽时节已经入冬,但是山上的植被依然算是葱茏,大致看上去,竟然与银钩山庄的外山有些相似。高亚权见那梅雪萍盯着高山瞧了半日,明白了她的心思,道:“我也是觉得这岛上的群山很不错,所以才选这里呢!”梅雪萍心里暗忖:“他要寻这么个所在,当初花了多少时间和心思呢!”想到他在苍茫的大海之中寻觅的艰难,禁不住偎了过去,将他的手紧紧握住。高亚权心内一动,就将她拥住,轻声道:“我带你去看看我们的家,怎样?” 梅雪萍一听“我们的家”,顿时觉得心中一股暖流涌了出来。她自小父母失和决裂,跟着母亲四海漂泊,一直没有一个“家”的概念。后来与母亲和席姝在赤燧岛上居住了七八年,总算是有了一点稳定的感觉,却没想到那席姝居然是衡教奸细,与她母女翻脸成仇。现在与心爱的人总算得一净土安住,她心中感到无比激动,只觉得鼻子一酸,身子也不禁轻颤起来。高亚权觉察到了她的变化,就停了步子,轻轻地抚拍了一会她的腰背。梅雪萍稳了稳情绪,对他嫣然一笑,道:“我们走吧!”高亚权点了点头,就拉着她一起往岛内走去。 背景乐:http://music.163.com/#/song?id=423407251 两人行了约莫几炷香功夫,高亚权带着梅雪萍来到一处座山靠海的高地,梅雪萍见那群山屏障之下,有一间木石垒筑而成的屋子,三面的山体正好屏蔽住了一般台风的侵袭,那屋子下层皆由石砖托起,隔避开湿潮之气,上层的房屋主体皆由松木和榆木搭建而成。石基和屋子主体间,有一个巨大的露台,站在上面可以俯观大海,叶方等人已经在露台之上等他们到来。高亚权携了梅雪萍拾级而上,进了这间屋子,梅雪萍在里面巡游了一番,见这屋子有七八个房间,大小不一,屋内家具都已齐备,陈设简约,但做工精致。坐在屋中,眼观窗外的沧海与其他岛屿,真是觉得如乘舟浮游于碧蓝的大海之上。她笑着对高亚权道:“权哥,这里太漂亮了,我真喜欢这里,谢谢你!” |
高亚权见自己一段时日来的经营,让心爱的女人如此欢喜,自然心中受用无比,他又拉着梅雪萍走出露台,对她说道:“这岛上除了有这么美丽的景致,还有几处湖水,距我们这屋子不远,还有一个温泉。以后我带着你慢慢去逛,反正我们还有时间呢!”梅雪萍喜道:“我现在就想去!”高亚权笑着摇了摇头,道:“你身子还没有大好,怎么能这么到处跑!我可以指一个最近的湖水给你瞧瞧。”说罢指了一处让梅雪萍看,梅雪萍只见那湖水平整如一面碧绿的镜子一般,心里甚是欢喜。那高亚权道:“我们这屋子,还有这岛还都没有名字,不然高夫人来赏两个好名字吧!” 梅雪萍看了看眼前的碧海,又瞧了瞧不远处的那面湖水,笑道:“我起名字没有读书人那么优雅,你觉得不好可以再想,但不许笑我!” 高亚权道:“娘子,我怎么敢?” 梅雪萍听他都开口叫“娘子”了,禁不住又笑了出来。她笑着对高亚权道:“这片大海多么开阔,我们能在这里得一方净土,真是要感恩天地。这个岛,就叫‘沧浪岛’吧!” 高亚权道:“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好名字!这个名字随性自然,我喜欢。” 梅雪萍被他这么一鼓励,顿时有了兴致,她又道:“我也很喜欢那一方湖水,不然就叫这屋子作‘鉴湖小筑’吧!” 高亚权笑道:“娘子,你这两个名字都不错!我回头就叫叶先生把匾额挂起来。”当下他就着随从的匠人刻好匾额,挂在屋外正门之上。 一时诸事料理齐备,方少威嚷嚷着问道:“亚权哥,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喝你们的喜酒呢?”梅雪萍一听不禁又害起羞来。高亚权笑道:“本来应是要在山庄中置办的,但是没有想到出了意外之事。雪萍这些时日被那衡教逮了去,受了一些苦楚,身子还没有复元。大家的情义我心领了,但这些俗礼我看还是免了吧。” 方少威不禁撇了撇嘴,但是瞧那梅雪萍弱柳扶风的样子,也觉得不好淹留在此搅扰他们,当下就点了点头,叶双成等人更是没有异议。他们也知这两人也希望得以宁静独处,于是就辞了高梅二人,登舟回海宁不表。 |
梅雪萍与高亚权从此开始了新的生活。在高亚权的悉心照料下,梅雪萍身子渐渐复元,两人时不时也会走出屋外,在岛上各处游玩。某一日,梅雪萍午睡醒来,却见屋子里披红挂朱,一派喜气,不禁心中明白了几分,跳下床来到处寻那高亚权。 到处寻也寻不着人,梅雪萍心中疑惑,走出露台,才发现那高亚权从鉴湖中浮出水面,她寻了一些干净的衣服巾子,奔到湖边递了给他。他收拾停当后,对梅雪萍笑道:“雪萍,我还记得那日你当了多少人的面答应要嫁我的,你说的话可不能不作数啊!” 梅雪萍双颊热了起来,道:“你想怎样?” 高亚权情不自禁拥了她低声道:“雪萍,你还要我等多久?” 梅雪萍身子一颤,感受到他殷切的目光,禁不住低下头去。那人对她深情款款地道:“我不想等了,今日我们就拜堂,怎样呢?” 她还能怎么说呢?只拥着他,轻轻点了点头。 当晚,高亚权就与梅雪萍一起换装。梅雪萍穿上深青色八宝流苏璎珞海螺云蟒纹马面裙,宝蓝色的盘枝牡丹织锦立领滚金长袄,外罩大红色的凤凰盘扣四季花草对襟大袖披风,刺绣极尽精美。头着缀满各色碧玺的双龙双凤百花百叶点翠的累金凤冠,颈肩上挂下的是紫红色绣金云霞练鹊纹的霞帔。项上还戴了一条赤金盘锦的璎珞项圈。粉面含羞,杏眼盈春,娇美明艳不可方物。高亚权则随意得多,穿的是大红色的杭绢直身长袍,用一条织金锦带束腰,依然是披着长发不着冠帽,只是发带的颜色换了红色。 梅雪萍笑道:“你给我身上堆了这么多金玉,压得头都抬不起来,你倒是随意轻松。” 高亚权一手抱臂,一手支颐,盯着雪萍瞧了半日,方道:“我今日才算明白汉武帝那金屋藏娇是个什么样的心思。和他相比,高某人实在手笔太小。” 梅雪萍更是笑:“汉武帝只做了个金屋子去关人,你连人带岛一齐送给我,手笔会小么?” 高亚权听罢,双眉一挑,将梅雪萍揽过来施施然道:“猜猜,我有多喜欢你?”顿了顿又道:“我真的非常喜欢,喜欢一个人的感觉。” 当夜红烛高烧,云空月明,高亚权和梅雪萍两人就在鉴湖小筑之中行了夫妇之礼,缔结连理。两人入了洞房,成就好事。高亚权知雪萍怕羞,也不随那礼法限制,入了罗帐,索性将袍袖一拂,将室内烛火尽数熄灭。他在鸳鸯榻上与梅雪萍颠鸾倒凤,百般狂肆,极尽欢愉之能事。情到浓时,两人都恨不能与对方互生为血肉。 |
朦朦胧胧,渐渐有了一些意识,梅雪萍感到身子又酸又软,一下子想起适才的几度欢爱,不禁娇羞难抑,醒了过来。她本想贴在高亚权怀里撒撒娇,突然发现枕衾俱空,丈夫已不在身边。 “权哥?你在吗?”她拉起自己的衣裙穿上,起身找寻,却发现露台的门开着,走出一看,高亚权赤裸着上半身支在木栏上望着远方出神,长发随意披在肩背,月光落在他的身上,好像银色的水流缓缓的流淌在一座玉像之上。梅雪萍不禁有些心跳加速。 “你这样不冷么?”梅雪萍有些后悔自己没有发现高亚权的衣服尚在房中,走上前去拉了对方的手,想把他带回房里。 “一点都不冷,我现在觉得好热。”他邪魅地轻笑,手上加力,反把雪萍拉进怀里。隔着柔软轻薄的睡袍,感觉到她的曲线和体香,他不禁为之痴迷。 “啊?你是不是发烧了?你身子真的好热!”梅雪萍突然惊叫起来。“你怎么这么不留意自己的身体呀,不穿衣服就跑了出来,现在受风寒了,怎么办!” 高亚权看着梅雪萍只是笑,秀丽的人儿,轻嗔薄怒,更有一番妩媚。他情不自禁,吻在佳人的唇上,把她还想要说的话都堵了回去,两只手,也不安分地开始上下动作。模模糊糊地吐出一句:“怎么办,你说我该怎么办?” 梅雪萍觉得自己快要窒息,心里不禁又羞又恼……怎么这么随性不照顾自己的身体,发起烧来还这么会……乱来……高亚权的吻已经移到了她的脖子上,一路向下,她感到自己的身体又要被那一双神奇的手点燃了,喘息着挣扎了起来,“不要……这里好冷,我们不要在这里……” 梅雪萍这一夜因为高亚权受了风寒,睡得不是很安稳。她翻箱倒柜找了一些药散给他吃,逼着他喝了很多水,服侍他躺下,又覆了一块湿巾在他的额上,半倚在床上守着他。高亚权看着梅雪萍奔前忙后,又板起脸来当他如顽童一般教训,只是不住地笑。他小声嘟囔了一句,“没想到娘子这么厉害……”梅雪萍就半羞半恼地拿了把如意敲他,催他快睡。直到听到他低低的鼾声,她才渐渐睡去。朦胧了不知多久,她醒过来想看看高亚权烧有没有退,却发觉他又失了踪影,不禁生起气来。真是折磨人,想不到自己的新婚之夜,如此不得消停,她只好又穿起衣裙,出门来寻他。 鉴湖小筑里怎么也找不到他的身影,梅雪萍只好走出屋子来找。屋外一望无垠的草地上找不到;在枝叶茂密的林间寻了许久,还是找不到。黎明前的夜是最黑暗的时刻,梅雪萍久寻不获,心里有些害怕起来。强忍着惊惧,最后走到鉴湖边上,绕着湖岸走了大半圈,才看到一处落了高亚权的衣衫与鞋袜,梅雪萍不禁大怒:“都发烧成这样了,还往湖里跳,这个人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 一整夜高亚权的异动让她觉得无法理解,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呆呆地在湖边坐了一会,依然没有他的踪迹。天色晦暗,露冷雾重,她很是焦虑担忧,却又不知所措。倚在一棵大树旁的矮石上坐下,不禁落下泪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湖面的远处,划来一道长长的水痕,她擦去泪水,看到有人往岸边游来。她急忙站起身来望向湖中。那人渐渐移近,不是失踪了半夜的高亚权,又是哪个? “你!你真心不要命了,你还在发烧!”她跺脚,恨恨不已。 高亚权游到岸边,从湖中立起身来。他嘴上叼了一朵花,白色的瓣,奇异的是氤氲着迷蒙的雾气,在花朵的四周形成了一道奇特的光晕。“我已经好了,不用担心了。”他望着梅雪萍又是不住地笑。 “你还好意思说!”激动地奔了过去,挂在他的怀中,她像一条纤柔的藤蔓缠绕在他的身上,他则像一株挺拔的大树将她延揽。吻,绵长而细腻,如跳动的星星的火苗,逐渐窜烧到了全身,不知延续了多久。 激动渐渐歇止,高亚权见雪萍拥抱他时也濡湿了自己的衣衫,于是内劲鼓荡,一股热力升腾起来,将两人身上的湿气尽数蒸干,将自己摘来的花朵插在雪萍的秀发上。 “这花儿只有这个岛上才有,到日出时分,雾气就消散了。平时也不常见到,你喜欢吗?”夜间星,到底是它亮还是权少的双眸更亮? “喜欢。可是我不想你为了给我这朵花,作践自己的身体。”梅雪萍将高亚权的衣衫拾起抖净,让他穿上。高亚权拥着梅雪萍问道:“既然我们都出来了,我带你去看看日出,怎样?” 梅雪萍感到他的身体不像之前那么燥热了,她的心宁静下来,闭上了眼睛,倚在高亚权半裸的胸前,他身上男子的气息令她感到迷醉。她安静了一会,却回答:“不要。” “怎么?” “你折腾了一整夜了,烧刚褪去。我们的日子还长呢,以后再挑一日看吧。” 高亚权沉默了一会儿,低低地答道:“……好。” |
高亚权自此日日与雪萍在鉴湖相伴,双宿双栖。他们在沧浪岛上或登高远望,或泛舟湖海,或漫步于幽谷,或相逐于林间。日升月落,花前月下,诉不完的衷肠,发不尽的誓愿,如居桃源世外,纵情山水,将寻快活作常事,已忘烦忧为何物。但梅雪萍也颇不乐意那高亚权偶尔兴之所至,肆意胡来。比如某一次,那高亚权在温泉水中赖了两个时辰都不肯起身,梅雪萍就取了巾衫去迫他上岸,没料到那人对她的絮叨作出一副听之倦倦的样子,倚在一块大石上支了眉额昏昏欲睡。梅雪萍一时恼了,就行到岸边要拉他出水,没料到被那人突然一下凌空抱起,天旋地转兜了几圈被硬生生沉入温泉之中,浸得裙衫皆湿。梅雪萍又是气又是笑,挣脱了他就钻入水底,如游鱼一般泅水而去,那人就从后面追了上来,梅雪萍见了更是奋力逃逸,在水中变换着方向躲他,到底还是被他逮住了一只玉足,一下子给拖了回去。两个人相拥着从水底钻出,如两个游戏得尽兴的孩童一般,一齐没心没肺地大笑不已。 那高亚权平日里待梅雪萍溺爱非常,纵她几近无理的胡搅蛮缠。无论何时何事,只要雪萍不满意,他都责自己做得不够;而雪萍满意,他也责自己做得不够。比如,有些些许尴尬的一刻,时不时穿插在他们的婚后生活之中,让高梅的相处别添一些趣味:那梅雪萍自小随性放任,森枝夫人除了迫她练功,其他倒也不甚拘管教导,自从后面来了个尽心侍奉的席姝,她益发不以生计筹谋为意。而如今和高亚权独居一岛,新婚第一天的吃食就成了问题。梅雪萍轻功卓绝,做得来多少偷盗巨案,却入不得一个寻常厨房。见了炉灶不知火该由何生起,菜洗净了切工也是惨不忍睹,本应是入锅有先后的食材,被她一齐倒下翻炒,结果不是过了火就是未断生。最要命的是一通忙乱之间那不知被遗忘多久的炉火居然会跃上锅釜,吓得她花容失色,一盆水急急全浇了下去,将一锅外焦内嫩的煮物连着好不容易生起火的灶台齐齐报销了账。本来就是早餐连着午饭一起做,却折腾到日薄西山才见她端出可怜兮兮的几碟小菜,焦黑不等,米饭更是半生不熟。高亚权见她如此不堪,只得让她就此罢手。那妮子还兀自可怜兮兮地说:“权哥,你教教我嘛。”高亚权调教了几次,发现她实在是不堪造就,索性将这厨房里的祸害精拉到一角,委婉相告:“娘子,我实在不忍心你这么辛苦,是我待你不周,还是给我个机会,将功补过。”于是他俩就女主外,男主内,梅雪萍出外渔猎,高亚权则居家烹饪。那高亚权诸事经手,悟性极高,一应厨事,一两日之间,即驾轻就熟,梅雪萍吃了他煮出来的东西,脑子里只有“望尘莫及”四字之慨,难免有些羞惭;而高亚权却不以为意,只要梅雪萍出声赞叹,他就受用非常,执锅掌勺,乐此不疲,只求博得爱妻红颜一笑。 夏季有几日台风将至,高亚权就闭了门户,带梅雪萍去另一处住。原来他早命人在一处高山上凿了一座石室,外间风狂雨骤,惊涛连天,石室中却是安然寂静,两个人住在里面食甘寝宁。梅雪萍见那石室采光通风和导流都经过了精心的设计和处理,心里暗暗道:“这人看来寻这处岛来住,是老早就有打算了,不然那么短的时间,哪里能这般周全。” 这石室之内还有一条廊道通向一处密室。高亚权闲来无事,就携了梅雪萍行了进去。待开了机关,梅雪萍见那密室里如当初在杭州府衙的府库里所见一般,皆是一层层的格子架,内中所置,皆是高亚权执掌银钩山庄以来所盗来的一些心水之物,件件都是无价之宝。他将这些宝贝分门别类,收贮在此,一一指给梅雪萍看。那妮子听他絮絮叨叨说了一阵就觉得脑子发晕,只隐隐记得有些是只能自己私下赏玩,不可现之于世的。那高亚权见她不耐烦,就住了口,拉她出去,只将开机关的法子和密钥授了她,道:“高某的细软家当都在此处了,以后全数交了娘子掌管,我可是一文钱也没有了。”梅雪萍道:“只要你在此地陪着我就好了,我不懂得怎么掌管,有你在,何必要这般多此一举?”高亚权听了只是笑而不语。 如是情投意洽,半年迅速过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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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日正是十五月中,满月如银盘,如明镜,高悬于天幕之上。高亚权于石室中取了两样物事,携了梅雪萍行到鉴湖湖畔,高亚权早在那里设了一块大石。梅雪萍见他取了一枚玲珑水晶球,放在大石之上。那球体甚是纯净,通体犹如如玻璃一般,没有一丝内裂或棉絮,球体表面却是有无数凹孔,雕工却看得出极是精细。高亚权见她不解的样子,微微一笑,又取了一面宝镜出来。梅雪萍见那宝镜,八寸方圆,镜把尺二,表面凸出,月光一照,顿时如激雪辉玉,映得眼前一片银晃晃的冷光,自己的头发让那光一照,也似乎染霜点银,不由得叫道:“这镜子怎么这般亮?” 高亚权道:“你那日在杭州坠下钱塘江去,我就是得了这宝镜的助力,才在江中寻到了你。当时也有很多人跳入江中寻你,如果没有这宝镜,我也一时辨不出你在何处。” 梅雪萍奇道:“啊,原来这宝镜这般厉害,它可有名字么?” 高亚权点头笑道:“这宝镜是唐代的古物,有个名字叫女娲玄明镜。”说罢,就将那宝镜对着月光一照,将那一道耀眼的冷光投射到水晶玲珑球上,顿时湖面上出现了许多小圆月。高亚权慢慢调整了一下手中宝镜的反射角度,梅雪萍才见那无数的小圆月渐渐拢作一处,汇成了一枚月中有月的大圆月,更是惊叹不止。 高亚权笑着将玄明镜递给梅雪萍让她自己调玩,看她极有兴致的样子,他觉得心中甚是得意,于是开口道:“我有次中秋在杭州,见那西湖的三潭印月颇有趣,就生了这么个法子自己映出个月亮来瞧。不过,一般的镜子根本无法收聚出这么明亮的月光,也只有可破万轮火箭排的女娲玄明镜才能做到。” 梅雪萍听他这么一说,不由问道:“什么万轮火箭牌?” 高亚权道:“那万轮火箭牌是唐代三齐王李成业的攻击之器,甚是厉害,汉阳小主李旦为了击败它,就冒作相州太守陶仁家的准女婿李国祥,偷了这女娲玄明镜出来,破了李成业的周兵。” 梅雪萍笑道:“那后来陶仁家的小姐想必做了皇后吧?” 高亚权笑着摇了摇头,道:“李旦后来在陶家倒是找到了自己的皇后,至于这个陶小姐么,后来和李旦反目,最后被处死了。” 梅雪萍皱眉道:“这李旦不是个东西,为了一己之利,冒名顶替,坏人终身,这也罢了,还在人家小姐面前和别的女子纠缠,难怪陶小姐要和他反目。他明明做错了事,却仗着自己的权势,要将别人杀死,不仅仅是天下一等负心奸狡之人,也是无耻冷酷到了极致。”说罢将宝镜往高亚权手中一塞,恨声道:“我不要这东西了,看到它我心烦。” 高亚权一时语塞,冷沉了好一阵,起手一掷,梅雪萍一惊,只见那价值连城的宝镜,已被他扔进了鉴湖之中,转眼就沉入湖底,湮没于淤泥之中。 梅雪萍道:“权哥,我并不是要你扔了它。” 高亚权不语,转身离去,只留了梅雪萍站在湖边,愣怔不已。 |
这日,梅雪萍午睡醒来,她见高亚权还在梦中,就不忍心扰他。近几月来,他是越来越喜欢赖在水中不肯起身了,要寻他的话,如果不在鉴湖,必是温泉,难得如今日一般,午后还能高卧于榻。梅雪萍轻轻地下得床来,收拾停当,自行出门。这时正是秋初的天气,暑热已散,气爽风清,岛上的花草树木已透出一些灿灿的秋意,绿里散金。梅雪萍轻薄的藕色罗衫上套了件蜜合色马夹,对这一派秋景边走边赏,觉得心旷神怡。因天转秋凉,高亚权不允她下水,所以她只兜了飞镖,带了小箭,猎了几只燕雀后,打算再采摘点花果野菜带回去。 她经过一片桂树林,这时正值桂花盛开的季节,还未走进梅雪萍就已嗅到一片馥郁芬芳。她就折了好几枝放在背后的箩筐之中。这岛上四季去冬,都是花草繁盛,梅雪萍极爱到处探胜寻花,采摘回去装扮屋子。没过多久她的箩筐里就陆陆续续入了蟹爪兰、白掌、万寿菊和风铃草,堆了一个花团锦簇。梅雪萍在岛上集齐了她想要的诸般物事,就开开心心往家中行来。 未及入门,却听见高亚权已在家中和一女子低语,梅雪萍心里颇为吃惊,不知道是哪位客人,居然远涉重洋,来到这个岛上来寻他们。她卸了箩筐,急急奔入房门,正要开口,见到屋内的情景,简直天地倒转,万物倾覆,直惊得她花容失色,目瞪口呆。 那席姝含泪拥着高亚权,直如一枝带雨的梨花,早已哭得气短声噎。这是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高亚权的站位本来背对着梅雪萍,察觉到身后的异动他急急回转过身来,看到梅雪萍的一刹那他的脸色大变,一时三人相持了好一阵,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应对这样的场面。那席姝不知道是被这异变惊得呆住还是故意如此,拥着高亚权的手没放下来,高席这么个光景,倒反把那梅雪萍变得似一个冒然闯入的第三者一般。梅雪萍见那高亚权半日都没有出声,身子一抖,蓦地扭头就奔出屋外。她只觉得头胀得要裂开,心慌意乱,一股气堵在胸口无法呼出,虽然身后恍惚能听到高亚权对她的呼唤,但是她脑子里除了逃的念头还是逃。她不想回去看那一对刺眼的人,她开始怀疑高亚权对她的情义,她惊吓得甚至不敢再往下想,觉得自己刚才目之所见,绝对是一个可怕的噩梦,她只想赶紧逃出去! 奔到梅雪萍觉得离他们足够远的距离,她已身处一片密林之中。她坐倒在一块大石旁大哭起来,又惊又悲,不知道自己接下去该怎么办。 日落月升,霜露渐重,梅雪萍的意识早就朦胧起来,她迷迷糊糊地生起诸多幻觉。一会儿是高亚权与她在湖中嬉戏;一会儿是她伏在高亚权的背上任他带着自己攀藤附岩,一起到山崖上观赏日出;一会儿是高亚权和席姝在一处低语密谋,不知是何心意……她带着未干的泪痕沉沉睡去。可是真正的高亚权,却一直没有来。 |
待她渐渐苏醒过来,已经是第二日清晨。梅雪萍只觉得自己头晕气虚,站起身来浑身冰冷酸痛。想到昨日的一幕,她心中满是无解与伤痛。高亚权曾说过雪萍若从天下掉下来,必要接住她,不让她受任何伤害,可这次雪萍从天上摔下,可真是一个惨烈!男人的许诺果然信不得。她万万想不到自己的丈夫居然与席姝会有所牵连。自己在外面昏昏地宿了一宿,高亚权也没有来寻她;那席姝昨日的神情她看得分明,如果没有深厚的情意如何能哭得那么哀切。她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被撕碎了。 她茫茫然发了一阵呆,虽然席姝的出现令她对丈夫心生防备,但是迫切想知道事情原委的心情,让她决定去找高亚权问个明白。 当她惴惴不安地走到鉴湖小筑,却觉得手足发软。“如果我是自投罗网,被他们擒住,可如何是好?”她犹疑了半天,终于鼓足了勇气,迈进家门。 可出乎她意料的是,高亚权和席姝都不在屋内。她慌乱地找遍了所有的房间,都见不着他们的任何踪迹。梅雪萍一下子瘫坐下来,又开始哭泣,一直哭到晕厥过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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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续! |
不知又昏了多久,待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发觉自己躺在床内,被子盖在身体上,在身周的部分也都掖得好好地。她第一个反应是高亚权回来寻到了自己,所以挣扎着要爬起来。她的响动让房外的人察觉到了,那人急忙奔入,梅雪萍一看,顿觉失望,来人原来是莫知愁。 “雪萍,发生什么事了?” “知愁……见到权哥没有?” “我没见着他,只看见你晕在地上,也不知道躺了多久。雪萍,你发烧了,高大哥去了哪儿了,他怎么不管你?” 梅雪萍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哽咽了半天,方哭出声来。慌得知愁赶紧劝她:“雪萍你别哭,你知不知道你已经有喜啦?” 梅雪萍一愣。那高亚权每与她欢爱,总是小心谨慎,做足措施。梅雪萍曾问他缘故,他只说不爱小孩。梅雪萍觉得自己的年纪也不大,只怕难当母任,所以也不以为意。可是没想到他俩人算不如天算,到底还是让雪萍珠胎暗结,腹中有了骨肉。 莫知愁见她这般情景,心里也明白了八九分。她继续说道:“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前天阿威急急赶来找我,要我和他一起来这儿寻你。我们一进门就发现你昏死过去,所以才把你搀上床去调治。雪萍,你昏睡了一两天,昨天才刚刚退下烧来,真是吓死我了。” “阿威呢?他在哪儿?他怎么知道要带你来找我?” “阿威出去寻药草去了。他告诉我说高大哥飞鸽传书叫我们立即来寻你,其他的事,我们也不清楚。上得岛来,我们也一直没有找到高大哥。” 梅雪萍顿时心中又悲伤起来:“知愁,两次都是你救了我……席姝,是席姝!我看见她和权哥在一起……”她又哭泣起来。 知愁赶紧给她拭泪:“雪萍,不要哭了。我们都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但是高大哥对你是真心的,请你要相信他!再说,你现在身子要多保重。先别胡思乱想了,过段时日,高大哥肯定会回来找你的。” 梅雪萍费了好大的气力才平复下自己的心绪。她看到莫知愁为她忙进忙出,内心又感激又惭愧。她感到自己到了今日,才真正懂得了知愁当时失去高亚权痛苦的心境,这些她无法言明,只能暗暗收藏在自己的心里。 |
梅雪萍闷闷地在岛上住了一两日,一直没见高亚权现身。她当初乍见高亚权与席姝相偎相拥的样子,第一反应既不是生气,也不是伤悲,而是又惊又怕,唯恐落入席姝手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只求立时逃出生天;可真的奔了出去后,悲怨之情渐渐生出,只恨自己有眼无珠,错将终身托付给了一个自己根本不了解的人。一时之间诸般激烈的情绪交集到一起,迷了本性。可连日来高席二人都失了踪影,一个也没回来烦扰自己,她百思不得其解。虽然方少威和莫知愁在身边一直关照着自己,可雪萍却觉得自己越来越不能忍受高亚权不在身边的日子。高亚权简直成了她命里的魔星,吸去了她的魂魄,折断了她的翅膀。离了他的她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备受煎熬,坐卧不宁。她迫切地想找到他,追问他,可他一直没有出现,她觉得自己都快要疯了。 最后她决定要离开这里,回到海宁去。 “雪萍,你身子还没有复元,怎么能够渡海回海宁呢?” “知愁,我真的忍受不下去了,我要回去找他!” “高大哥没来找你,肯定是有原因的,我们也很着急啊。不过,如果他目前不见你,你也是很难找到他的。” “我要去找少川哥哥!我要问他席姝的下落!” 莫知愁一惊:“你疯了?你不怕她又要逮了你去?” 梅雪萍哭道:“只要能把他找出来!不然我简直活不下去了。” 方莫二人再也阻拦不住,梅雪萍翻身跳下床来,急匆匆地赶到石室的密室里取了一些物件,就开始打点行装。方莫只好依着她,收拾好了一切。当他们登舟扬帆之时,梅雪萍也不管那海风猎猎,独自一人立在船头,遥望着沧浪岛的方向,泪流满面。她心里突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她今后若再想回到这里,恐怕也难了。 |
回到海宁,梅雪萍一刻也不愿停留,急急命人备下马车,直望归月山庄而去。 平湖归月山庄。 此时正是桂花繁盛之时,归月山庄笼在一片馥郁清甜的花香之中。本是可喜的时节,欧少川却是心中颇有些郁郁。 他心中此刻牵挂着两个女子,一是梅雪萍:那日在余杭塘河边,他亲见梅雪萍沦落为盗,心中痛惜不已,想不到师父师娘就遗留了这么个女儿,貌美如花,聪明伶俐,却被逼得行偏门之路,自己又无能力护佑。他也颇担心她与一群盗贼为伍,受人欺骗。某一日突然发觉自己的玉佩阿已经不知所踪,当即就明白这必定是梅雪萍所为。他把陆仲康召来细细问了一阵,才知道盗贼是扮成了自己的模样,闯空门进了宅子,轻易就把师父的遗物取了去。他本不打算追究此事,但是很不放心梅雪萍,于是终于下定决心,去海宁寻她。 后来他找到银钩山庄,才知道梅雪萍已经嫁了高亚权为妻,真是惊得目瞪口呆。彼时高梅已在沧浪岛上定居,他寻之无果,只得怏怏而归,暗暗祝祷梅雪萍从此得了好归宿,平安幸福,度过余生。 他牵挂的另一个女子,便是席姝。这女子他不知前世到底算是结了什么缘分,明明城府颇深,心狠手辣,杀了师娘,还要加害雪萍,可他偏偏就心心念念,难以忘怀。他两个女子都不愿去伤害,但也知道席梅二人的矛盾是不可调和的,所以自己就成了尴尬人,尴尬着尴尬着就变成了局外人——几次与梅雪萍相见,她对自己是明显排斥的。而席姝,他曾一度求之于距离和时间,能让自己终于淡忘了她。结果他本来极关心的两个女子,现在都与他毫不相关。 这一日他正在书房中发闷,突然陆仲康赶了进来,叫道:“少爷,梅姑娘寻你来了!” 欧少川一惊,问明了梅雪萍的所在,急急赶到中堂去,一见那梅雪萍,一身月白色的裙衫,花容惨淡,眼周颊上隐有泪痕,坐在椅上似经霜之兰,添了多少憔悴。欧少川见了更是吃惊,道:“雪萍,发生什么事了?” 梅雪萍见是他来,急急问道:“少川哥哥,你知道席姝在哪里吗?” 欧少川一愣,没想到与梅雪萍多日不见,今日她劈头盖脸,就问他要席姝的下落,于是答道:“我不知道她去了哪,自从那次她在庄外围捕你,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她。” 梅雪萍又急问道:“那平湖的衡教教众都在什么地方?” 欧少川道:“这事有些奇怪,这里的衡教势力在几个月前就不知迁往何方了,我曾听说他们在南京有分舵,他们是不是去了那里?雪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这样急着寻她?” 梅雪萍已经抑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当初她对欧少川也有些许依恋之情,当知晓他钟情于席姝时,梅雪萍虽然感到些许遗憾,但她毕竟和少川没有开始,所以这样的情愫到底成了无源之水,无本之木,没来得及生根发芽就随风而逝,对她并没有造成太大的伤害。而如今与高亚权一段际遇,她方才明了刻骨铭心的感情到底是怎么回事,正是因为曾经获得,所以就无法接受失去;曾经有多么欢乐,如今就有多么痛苦。她哽咽着断断续续地说道:“她,她和我丈夫在一起……我看见他们抱在一起……现在我也找不到亚权了,也找不到她……怎么会是这样?”再也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她把头埋在手帕里面,抽泣不止。 欧少川心痛至极,他揽过梅雪萍,轻拍她的背以示安慰。落日褪尽,四壁生黑,如今她也只能从他的身上汲取一点被同情的暖意,但是越如此就越感到自己无解而悲怨,世事无奈而残酷。 |
今天就更到这里。 @chuyi_ann |
翌日,梅雪萍即召集高家上下,分派人手,查询高亚权和席姝的下落。接下来嘱方少威道:“阿威,我手头有一些物事要出手,你去帮我打探一下买家。” 原来那高亚权闲来无事,有时会取了几件密室中宝物,和梅雪萍边赏鉴边谈论它们的来历,所以梅雪萍耳闻目濡,也渐渐懂了一些关窍。如今她决意要寻回高亚权,所以在离开沧浪岛的时候,就在密室里挑选了一些珍器古玩,以作悬赏。 纷纷乱乱几天下来,还是毫无任何消息。梅雪萍自这场风波以来,精神上受了很大的刺激,思虑太重,夜不成寐,渐渐地感到头重脚轻,气短神亏,不得已只好卧床休养。知愁很担心她,就调了几味安神定气的药,煎下去给她服下。梅雪萍才得以昏昏地睡了过去。 待她悠悠醒转,已是第二日午后,侍女轻声告诉她,叶双成已经在外等候多时,梅雪萍赶紧起身梳洗,完后也不耐烦等侍女去唤叶双成,自己径自急匆匆赶了出去。 “叶先生,有权哥的消息了吗?” 那叶双成在厅外等候多时,见梅雪萍现身,赶紧迎上来,低声道:“少夫人。”又望了望她身后的侍女,于是梅雪萍会意,屏退左右,叶双成方开口道:“昨日少爷总算回来了。” 连日没有高亚权的消息,但他突如其来的回归令梅雪萍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心跳加速:“他在哪?叶先生,你快带我去见他!” “少夫人,”叶双成清癯的面容上显出颓然,“你见了他尽量不要太激动。” “什么?他怎么了?” “他……双目失明了。” |
失踪了十几日的高亚权并没有回到海宁高家,而是别居于一个小院之中,梅雪萍心如火燎,急急奔入。只见那个小院落叶遍地,草木凋零。梅雪萍素知高亚权爱整洁,连她日常在床边地上落下的头发,他都会清理干净;而现在住在此处,却不去介意这一地的狼藉和满目的萧条。“他,真的是什么都看不见了吗?”梅雪萍悲哀地想道,她不由自主地收住了脚步,慢慢地走到屋前,推开了门。 她走入屋内,屋子不算大,里面的陈设也极简,想来也是长期无人居住,如今仓促之间,无法添置妥帖。正厅里没有人,她继续前行,又过了一重院子,进了最里间的厢房。 这厢房有一屏风立在门前,挡住了梅雪萍的视线。她轻轻绕过屏风,看到里面一人背向自己坐在一个花梨木桌前,看到他随意束起的长发她激动了起来,奔到他身前叫道:“权哥!” 他听到了身子轻轻一颤,向梅雪萍这边转过脸来,但是双眼瞳色晦暗,对焦的地方果然不对:“雪萍?” 梅雪萍颤声道:“权哥,你可瞧得见我么?” 高亚权才叹了口气,回答道:“雪萍,我看不见,什么也看不见。” 梅雪萍只觉得心如沸煮,她想到叶双成的叮嘱,也不敢太刺激高亚权。她想拉住高亚权的手,刚一触到他,只觉得他仿佛受到侵袭一般,身子禁不住往后一缩,犹豫了一下,才摸索着牵住了她的手。梅雪萍稳了稳自己的心绪,方开口道:“权哥,你现在还好吗?” 高亚权明白梅雪萍是问他除了眼伤之外还有没有其他伤势,他摇了摇头,道:“雪萍,我现在一切都好,你不要太担心。” “你的眼睛……是谁伤的?” 高亚权沉默了一会,方开口道:“雪萍,请你不要怪责我。那天的事,是一场误会,请你相信我。” “……”梅雪萍看高亚权已成了这副样子,还能怎么说呢。在他失踪的十几天中,她想象过千万遍找到了他自己会是个什么反应,她可能会生气地质问他和席姝的关系,也可能泪流满面地哭诉自己这段时日来如何苦楚折磨,也可能是冷若冰霜不发一言,看他到底对自己是何心意……可怎么也想不到会面对的是今日这般的场面。想到当初高亚权丰神俊朗、倜傥不羁的样子,再看看他现在双目失明、颓唐消沉的情形,梅雪萍心中纵有再多的不平怨愤,现在也都消散得乌有。她心里剩下的只有对他的无限怜惜,沉默了一阵,她才说道:“权哥,我不会怨你,我只希望你能好起来,我找知愁来看看你的眼睛。” 一听到这句,高亚权牵着梅雪萍的手不由得一紧:“别!千万别去叫她来!我的眼睛救不过来了。” 梅雪萍见他这么紧张的样子,只好应道:“好,好,我不叫了,我就在这里陪着你。”她眼睛一扫,见高亚权面前桌上的空空如也,于是自己出房给他沏了一壶龙井,倒了一杯递给他喝。 |
高亚权呷了几口,将茶杯搁在桌上,扣上茶碗,动作倒是显得娴熟。他感应到梅雪萍的站位,就把身子转过来对她道:“雪萍,事已至此,我也无可奈何,你……要与我在一起,会不会委屈?” 梅雪萍心道:“他果然有这样的想法。”于是应道:“权哥,雪萍不是这样的人。当初我就说过,我只喜欢你这个人,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我绝不会弃你而去。” 高亚权似是受到触动,他沉默了半天不言语,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梅雪萍怕他又开始伤怀,忙搬了个圆凳过来坐在高亚权的膝边,正想寻点什么话题支开他的注意力,就听那人开口道:“雪萍,其实……我和你师姊从小相识。” 梅雪萍不言语,只听他继续往下讲。高亚权顿了顿,又道:“那是十多年前的事了,所以我一时都没有认出她来。她本来是南通人氏,后来家道中落流落到了海宁,我父亲还在的时候接济过她们。但是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她最后身陷一神秘教派。这些也都是她来岛上找我我才知道的。” “她为什么要来找你?” “她是来找你的。雪萍,她奉命要追查你们母女的下落,如果不把你带走,她就要受责罚。我当然不会答应她的要求,她才哭着求我,希望我能够救她的性命。” “原来,我那次见她缠着你,就是这么个缘故?” “是的,雪萍,如果她不能带你走,就只有死路一条,所以她才求我救她。” “那后来呢?” “她说有一个法子能救她,就是杀了教中派来督她的使者,她才能逃出生天。” “这么容易就能救她?权哥,你相信她的说辞吗?” “我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但是那个门派似乎教主快要死了,所以教中群龙无首,乱成一片,雪萍你的事情暂时他们理会不过来。她告诉我,只要杀了督使,教中其他人并不认识你梅雪萍,她只要能逃得一条性命,以后也绝不会来烦扰我们。” 梅雪萍不禁有些动容:“权哥,雪萍误会你了,你为我这么操心,我却那么不信任你。” 高亚权摇了摇头继续往下说:“后来你逃出去,我一时追你不及。而你师姐的事又迫在眼前,只得飞鸽传书叫阿威和知愁来寻你。我没法对你们说清楚,雪萍,这段时日你一定也受了很多苦楚吧?” 梅雪萍哪里还能说自己这十几天来的煎熬,她看了看高亚权失明的双眸,只是为他感到心痛:“没有,我好好儿的,你比我更受罪,都是我害了你!” “雪萍,这与你没有任何干系,这一切都是天命。”高亚权叹了口气,又继续说道:“后来我与你师姐联手杀了督使,但是到底一时不慎,中了他的毒雾,所以我的眼睛……什么也看不见了。雪萍,你不要伤心了,至少我以后再也不用担心你会受到什么伤害了。你师姐已经答允我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来烦扰你。我知道你与她有深仇大恨,但是……忘了这些吧,我更希望你能过一个清静的日子,雪萍,你说好不好?” 梅雪萍哪里还能说一个不字。她伏在高亚权的双腿之间,眼泪不禁流了出来。自从他失踪以后,她简直成了个泪罐子。高亚权似有所触动,禁不住挽起雪萍,一手轻轻抚上她的秀发,一手轻拍她的后背以示安慰。高梅二人至此,终于风波定,琴瑟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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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少川又来到了海宁。 自那日相别,他极悬心梅雪萍,所以非常关注银钩山庄的情况。最近他的心情颇不宁静:高亚权据说是回归了,但是已成了双目皆盲的残废。这么一来,嘉兴有些势力开始有些蠢蠢欲动,想与银钩山庄为难。他得了这些消息后觉得在平湖怎么也坐不住了,于是就择了这一日,径往盐官而来。 这一日已近中秋,骄阳高照。梅雪萍拉了高亚权,在庭院中相坐叙话。高亚权虽然无法视物,但日光晒在他身上,他觉得自己处在一个光明而温暖的世界之中,于是心情也好了不少,与梅雪萍话也多了起来。 梅雪萍想到去年此时,她还在为要不要和高亚权一起去观潮而纠结,可转眼间,两人就结为了夫妻,更没想到的是,高亚权为了护自己周全,被衡教所暗算,成了盲者。世事无常,心中也是颇多感慨。她也发觉高亚权似乎不太愿意听自己谈到以前发生过的事情,心里也暗忖道:“他曾经是个那么骄傲自信的人,现在再去回想过去种种,心里也是难受。”这么一想,更是对他怜惜不已。所以高梅的日常生活,在梅雪萍看来有许多禁区得注意规避。殊不知两人在一起,一个人若太在意另一个的感受,时时刻意去讨好他,将他的情绪全部转变为自己的情绪,他开心自己才开心,他忧愁自己便忧愁,丧失了自我,其实已经不算是正常的夫妻相处之道了。 梅雪萍见高亚权展了笑颜,顿时振奋不已,她将果盘中的橙切开,一片片剥开喂给他吃。两个人正享受这多日来难得的舒心快意,突然家人奔入来报:“少爷,少夫人,平湖归月山庄主人欧少爷求见!” 梅雪萍一愣,想不到欧少川居然大老远赶来此地,她心中多少有些感动。她虽然之前为了席姝的事情对他颇有些愤懑,但是她已答应了高亚权不再为了席姝纠结,再加上当日高亚权失踪的一段时日里,得了欧少川的关照,她对他的反弹就不再像以前那么大了。 高亚权听了家人的话,皱了皱眉道:“归月山庄?欧少爷?” 梅雪萍见他一时想不起来,就开口道:“权哥,他其实是我的师兄,那日我曾央你给我取了母亲的遗物来,就是在他那里盗的。” 高亚权才恍然道:“哦,原来是他,我一下子倒真忘了。既然是你师兄到了,我们就一起去见见他吧。” 于是高梅夫妇整饬一番,梅雪萍就扶了高亚权去了中厅,那欧少川早已等了一阵了,见高梅二人现身,忙立起身来,与他俩相见。欧少川暗暗打量这银钩山庄的主人,只见那人清癯俊雅,五官虽然没有自己精致,但也有一股恬淡疏朗的风神,虽双目已盲,但应对却是从容有方,再看那梅雪萍对他全心在意的光景,心里暗道:“这银钩山庄的主人必有他过人之处,要不师妹也不会这般对他死心塌地。” 他对玉佩阿的事情绝口不提,与高梅二人寒暄了一阵,欧少川正思量着找个由头先将梅雪萍支开了去,对高亚权私底下说点心里话,突然庭中又奔了个弟子来报道:“少爷,少夫人,莫家老爷小姐到了!” |
高亚权登时神色大变,对那弟子道:“我今日身体很不舒服,你在外堂着老叶代我好生招待他们,我就不见他们了。” 梅雪萍和欧少川见他突然间这般失态,都有些惊讶,那高亚权早就站起身来,对欧少川道:“欧兄,高某残羸难支,难以迎迓贵客,实在惭愧!”顿了顿又对梅雪萍道:“雪萍,我先去歇会儿,外面就劳烦你代我关照一下,我先回房去了。” 那梅雪萍道:“权哥,莫叔叔和知愁姐姐皆医术超群,你今日身子不爽利,他们若要执意见你,雪萍如何阻拦?既然他们都来了,还是让他们瞧瞧你怎样?” 高亚权登时烦恼起来,道:“你就不能生个法子给我挡一下他们么?!”他这话说得急切了些,声气也随之嫌重了点,梅雪萍和欧少川都不由一怔。那欧少川万万想不到这人对梅雪萍如此不耐,本来就觉得梅跟了他实在委屈,这么一来就更对他有了鄙薄之意,当下开言道:“师妹,既然高兄这么执拗,你何必勉强他,随他去好了。” 高梅二人都听出了他言下的不满,梅雪萍怕高亚权难受,道:“少川哥哥,你不要这般说他。权哥待我极好,他这样说我不是故意的!”说完即催那高亚权道:“权哥,你先回房去吧,我一会来寻你。” 高亚权点了点头,梅雪萍就叫了个家人欲搀他而出,没想到这个当口上,莫家父女已来到中厅,正好将那高亚权截住。莫一非见了他们三人的情景,大致猜了七八分出来,当下叫道:“权少爷,多日不见,既然身体不佳,何不让老夫给少爷诊一诊?” 高亚权听了他的声音不由得浑身一震,随即颓然坐下,良久方开口道:“莫叔叔,亚权无德,事已至此,不想劳烦叔叔和之愁妹子悬心忧念,故不忍孱弱相示,望叔叔原宥小侄任性!” 堂上诸人见他这般难堪悲苦,不由皆在心中感叹起来,那莫知愁早就止不住暗泣了起来。 梅雪萍真恨不得将那高亚权立时架出厅外去,她知道这人宁可自己暗地里独自舔舐伤口的鲜血,也不愿当众忍受这般难堪的凌迟,正想寻个由头带了高亚权离了这里,那莫一非道:“权少爷这说的是哪里话,老夫也是看着少爷长大的,算不得外人。既然少爷还叫我一声‘叔叔’,老莫哪里能眼看着少爷受苦,一点援手也不加?”顿了顿又道:“难道少爷对老夫心中有什么芥蒂,连看个诊都不肯么?” 高亚权无奈,只得依允下来。 于是梅雪萍命一个家人将高亚权搀入侧屋,请莫一非为他诊看。她就在中厅依旧坐了,相陪欧少川与莫知愁。 欧少川见高莫两家相熟,所以也不当那莫知愁是外人,直截了当问梅雪萍道:“雪萍,近日衡教还有人来为难你么?” 梅雪萍道:“这事权哥已经摆平了,他也是为了护我周全,结果双眼被衡教中人所害。少川哥哥,他是全心待我。如今落了残疾,难免心绪会难受一些,请你不要为了三言两语的事生他的气。” 欧少川点了点头道:“但愿衡教的事果真被他摆平了。”随即又道:“我近日听说有几个势力与你们为难,可是真有此事么?” 梅雪萍皱眉道:“权哥早有退隐江湖之意,只是那时我被席姝围捕,他匆匆救了我出走海外,后来又为了我的事回来与衡教斡旋,结果坏了双眼。仓促之间,都来不及行金盆之仪。有些帮派见他落残,也时时前来滋扰。”顿了顿又道:“这些事情他多少都知道一些,所以他已经够烦的了,少川哥哥,你切莫恼他。” 欧少川道:“雪萍,我自当尽我所能来助你。不过,你不要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他身上,也要留一点来关照一下自己!” 说话间,莫一非已进了中厅,那莫知愁赶紧迎了上去,叫道:“爹爹,高大哥的眼睛还有救吗?” 莫一非皱了皱眉,又看了看梅雪萍和欧少川,并不言语,只是摇了摇头。梅雪萍顿时酸悲起来,心道:“权哥说他的眼睛救不回来了,看来果真如此。” 中厅诸人皆是心情沉重,不多时就草草了结了对话,陆续散去。 |
丁桥镇扫风堂。 这一日季振鸿的心情糟糕至极。 当日周先生设法将那羊脂玉镇纸狮子从原家取了来,立时就呈给了他。他把玩了一阵甚是喜欢,却不意没多久又失了盗,他想多半就是高亚权的所为。因了忌惮高原两家不可轻犯,他只得暂时收了这口气。没想到那高亚权在江湖上消失了大半年,一现身却是盲了双眼,他觉得报复的机会来了,于是就暗中指使手下弟子冒充银钩山庄行盗,嫁祸于人。但他觉得这样还不够,仅仅是小打小闹,所以接下来想再策划几个大动作,让那银钩山庄元气大伤,他也可从中牟获巨利。 他打算接下来绑了一个银钩山庄中分量较重的人物,勒索一大笔钱财。无论如何,至少要把镇纸狮子的本要返回来。 他筹划了多日,将目标锁定为高家的少夫人梅雪萍,但是那梅雪萍日日与高亚权相伴,极少行出门户,所以他有些逮不着机会,于是他就将目标转移为方少威。 安排停当,他安心卧倒酣眠,但没想到第二日醒来,却发现自己的须发一夜之间被人悉数剃光。 季振鸿大惊,什么样的人才有手段在自己熟睡之时神不知鬼不觉做出这等事来!这样的人在彼时彼刻,要他性命是易如反掌之事。 惊悚了好一阵,他只得收回之前所有的部署。银钩山庄,看来高亚权落了残疾还是动它不得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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