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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千面记[第22页] |
作者:一贝于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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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华与白承宪由大凌河北上后折西而行,直至凌源,他们登岸将一众村民送到了城中,即东归衡教总坛。原来这混沌山脉下周匝数百里的大小城池市镇,皆有衡教势力盘踞。正所谓“天高皇帝远”,这些地方因处辽西之北,明帝国的主力戍军并未遣来此处,于是年深日久,此处的百姓倒反而先知有衡教,其次才知有帝王。 那混沌山脉,由十七座连绵的主峰构成,主峰之下,屏障无数,雄踞于南北走向的松岭以北、大凌河的西岸,乃是松岭诸山中最高最险峻的一段。云雾缭绕间,奇峰倾侧,望之疑心天地横斜;重峦叠嶂处,嵯峨蔽日,攀之惟余兴叹难度。松根盘于绝壁之上,长瀑坠于激流之中,岩崖如被开天神斧劈削,陡峻之极,虎难踞,龙愁盘,凡夫俗子,于万仞之上往下看上一眼,就已手足酸软,心胆俱裂,只怕在茫茫雾海中踏空了一脚,立时就堕入万劫不复之境。所以居于总坛中的人,武学修为皆有一定境界,否则在这样的险地,是连山都上不来的。 白承宪早已派遣手下飞报总坛,俞华等人骑行到山脚,就见到一名白袍青年领了一众人在入山之处等候。那白袍青年身形与俞华相若,腰间佩了一柄蒙古刀,深褐色微卷的头发齐肩披散开来,深棕色的肌肤,晶莹的双眸深邃冷漠,左耳还带着一枚金色的圆环。 他见俞华等人来到,即上前躬身行礼:“白虎堂吉达,恭迎教主回返总坛!” 俞华知道他乃是俞济棠四个弟子之一的白虎堂堂主,便点了点头。白承宪在衡教的地位比吉达要低得多,所以就走在白虎堂诸人之后。于是一干人等前引后拥,就将俞华迎上山去。 这混沌山脉十七座主峰,起始处第一座即是造化峰。俞华等人在山间行了近一个时辰,脚下显出一条宽阔的砖道,紧接着入了山门,他们终于来到山腰的一处开阔地带,通向山中。只见绿树掩映之间,可见远处座座玲珑楼阁,红墙碧瓦,这便是衡教总坛最外围的几处建筑了。 这造化峰的半山腰上,有一大片半月形的平坦山地,这衡教的总坛即设在居月弦中心的衍转神殿中,面南坐北,背倚的高山通向造化峰的顶巓。 此时已是午后,俞华一路行去,只觉得离去此地数年,自己所熟悉的楼台景致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一时回忆起旧日的种种,也想起自己当初灰心绝望,决意出走的情形,如果不是后来梅雪萍最后舍命相救,恐怕自己今日到不得此地,也不知尸骨弃于何处。念及世事造化无常,他不由得心情沉重起来。 |
他们一路行到山地中心,只见三重高大的屋宇出现在眼前,这些屋宇皆是重檐歇山式的殿堂,因为依山而建,一重高过一重,每重殿堂之下,皆是百来阶依山堆砌的宽阔高台,鳞次栉比,气象森严。这便是衡教总坛所在之处衍转神殿了。 吉达与俞华拾阶而上,白承宪等人只能在外候令。两个人到了最高一重殿堂后,跨进门去,只见阔大的内堂两侧立了四根两人合抱的顶梁红木柱,木雕嵌金的地平上设了一个紫檀浮雕的旭日山河万木百宝座,这就是衡教教主之位了。 两侧柱前,各设了几把黄花梨的梳背玫瑰椅,而这些椅子的主人全站在两侧迎接俞华的到来,俞华认出他们乃是青龙堂主王瑞钧、玄武堂主甘兰和落日七组的执掌,因了席姝不到,朱雀堂主之位空置无人。教主座下立着一人,身着霜色亮银长袍,清瘦颀长。待他察觉俞华入堂,便转过身来。只见其人与俞华容貌颇有几分相似,白皙如玉,星目丹唇,五绺美髯垂拂于前,多一分嫌太稠,恐减了秀雅;少一分怨近疏,怕寡了威仪。谦谦风度不露欲壑难填、机关算尽,倜傥翩翩掩了不择手段、杀机万端,正是俞华之父,太白星主俞济棠。 |
俞济棠见到俞华,立时春风满面,作礼相贺:“教主如今安然归来,实是衡教齐天之福!太白领全教上下,恭祝教主福寿绵长,愿教主统领我教,光耀世间,称雄武林!”一言既罢,其余人等也齐声致贺。 俞华点了点头,便一径走到教主之位上落了座,一时侍者奉上茶来,俞华少不得与众人相谈了一阵。俞济棠虽为俞华之父,但在衡教中儿子与他依然是上下的关系,所以仍以俞华为尊。不过众人都清楚这都是场面上的功夫,俞济棠自立了儿子为教主,在教中一人坐大,而俞华向来不会忤逆他老子的意愿,再加上旧日其他护教星主都已为俞济棠所灭,所以衡教更是被太白星主操控手中,以至于俞华出走了多时,这俞济棠还能对衡教上下铁桶一般瞒了数年,直到逮了梅雪萍回了总坛,大家才渐渐知道了事情的一部分真相。 俞济棠因打算和儿子独处一阵,没多久就以俞华远来劳乏为由,终止了他们的对话,于是众人就躬身作礼,相辞而去。 俞济棠待他们走了个干净,便走到俞华身前道:“教主几年在外受苦,太白不能随行左右关照,在总坛日思夜念,忧虑焦心,悔之无及。没料到今日老天垂怜,能让教主逃脱大劫,功成回返,太白喜出望外。还望教主念在昔日情分上,原宥属下。” 俞华见他说得恳切,不禁忆起父子间的一些往事,俞济棠对其他人再寡情薄意,但对于自己的养育之恩是真实的,想来自己出走在外,他除了应对衡教上下内外诸事,还要悬心自己的下落,虽然这种忧虑是带有目的的,但也不能说没有一点亲情的牵挂,于是俞华心中对他原有的怨恨之意,立时被消去了几分。但要把往事一笔勾销,俞华觉得自己还做不到,沉默了半晌,才开口道:“爹,事已至此,我也不想多说什么了。不过孩儿有一事不明,请爹爹明示。” 俞济棠一愣,虽然昔日俞华与自己独处时也曾以父子相称,但自从两人决裂以来,互不通问了数年,如今听到俞华呼自己为“爹爹”,他感到有些意外。随即他觉得俞华是打算和解了,心中便欢喜起来,温言道:“小华,你只管说来。” 俞华道:“孩儿在松岭上,看到衡教弟子冒充赤箭门人,取人子女,盗人先人身体,不知为何,请爹爹明示。” 俞济棠淡淡一笑,取了茶呷了一口,才开言道:“教主,你南行了几年,不太清楚这里的状况。五年前明金大凌河一战之后,关宁铁骑被后金摧毁,关外再无明军精锐,辽西已是岌岌可危。衡教因了局势动荡,要巩固扩充势力,招新不可小觑。而流民多奸狡之辈,心意不定,不预先使些手段,让他们一心归附,只怕往后还会多生变故。本座的手段出格了一点,但也是指一条明路让他们走啊。” 俞华反问道:“明路?” 俞济棠答道:“以前后金只因了民力物资经不得久耗,作战都以劫掠为主,到如今却是攻城夺地,蚕食关外。那后金之汗皇太极,在二月便已改国号为清,现在对辽西以致关内虎视眈眈。本教总坛要不是设在混沌山脉之中,只怕也会受到冲击。这些流民逃到山中散居开来,兵锋一到,只怕也难逃一死。如能收聚来为我所用,他们又能受衡教的庇护,这不是极好的一桩事么?” 原来那日所谓“赤箭门”的一干贼人,确实是衡教中人所扮。那贼首被俞华压制、情急拼命时使出的却是斧法,已让俞华起疑;之后这些贼人受挫奔逃、遇到衡教围堵都没显出多少慌乱,更让俞华认定事情并不如表面看来一般简单。深夜之中,一众教众居然能赶到一个荒僻的山村接应教主,如果俞华能相信白承宪所言,岂不成了笑话吗? 这俞济棠为了短时期内扩大势力,打算将附近各处流民半流民集结到松岭之北。有些不肯归附的,他便命人扮了红脸白脸一齐上,恩威并施,百般滋扰,迫得别人只得背井离乡,来到混沌山脉。因为流亡于此,这些人到了也只得受衡教摆布,那日如果俞华没有一路随同西山诸村的人到凌源,教白承宪下不得手,只怕这些人也在混沌山脉中充作了役力。 明了了前情后果,俞华心道:“爹爹还是老样子,行事不择手段,口里却是说得冠冕堂皇。”于是不再和俞济棠纠结这些山民的问题,对俞济棠道:“爹爹,孩儿无能无德,这教主的大任弃了数年不顾,现在想来也再难以服众了。我这次来,打算辞去教主之位,求爹爹原谅孩儿不孝,成全了我的心意,放我和雪萍离去吧!” 俞济棠听了他的话,心中不悦,开言道:“小华,自从你落生,尚在襁褓之中就已经历了无数风浪,当初没有为父护持,你如何能存活到今日,习得一身本领,还坐了教主的尊位?为父殚精竭虑,也是为了你的将来打算,希望你能光大衡教,称雄于世。为父只认你一个儿子,费了多少精力和岁月在你身上,如今你就这么说走就走,将为父弃于不顾么?” 俞华一时语塞,半晌才道:“爹爹,你多次教导过孩儿‘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可孩儿做不到。我和你是两样的人,我做不成你希望的儿子,心也不在衡教了,这样的一个人,你硬扣在此地又有什么意思呢?” 俞济棠冷笑一声道:“那梅姑娘和你也算是世仇了,你果然放心留她在你身边相伴么?” |
俞华心道:“我和雪萍的事,三言两语跟他说不清楚。就算说清楚了,也要提防他会不会生出些变故来,还是先堵了他的嘴,让他不要插手的好。”计议一定,便开口道:“雪萍对孩儿是真心相待,如果她有害我之心,今日我也回不到总坛上来。雪萍待我情意深重,我也已娶了她为妻,决意与她同生共死,请爹爹,还是全了孩儿的心意吧!” 俞济棠沉默了一阵,冷然道:“好哇!好哇!好哇!”一句话连续重复了三次,俞华听在耳中只觉得心惊肉跳,不知道他接下来要打什么主意,要如何发落梅雪萍。但他非常清楚俞济棠的性子,你越想劝他别做什么,他就越会把事望绝里去做,所以他不敢出声,只看俞济棠还有什么后话。 父子两僵持了一阵,俞济棠才慢条斯理地开了口:“小华,你如今也成了人了,为父不能再为你继续拿主意了。你不理会为父的养育之情也罢,不要这教主位子也罢,不告而娶这些我都不和你计较了,既然你执意要走,走前还是与为父办成了那件事,我就再也不阻挠你什么了。” 俞华心道:“他终于说出来了。”于是开口道:“要我和你一起去试炼谷取《衡衍诀》,对么?” |
俞济棠点了点头,开言道:“小华,为父也清楚,为了这一本镇教神功,我们付出了多少代价,你也吃足了苦头。但是要重振我教声威,寻回镇教神功,是第一要紧之事,身为衡教中人,责无旁贷!” “当年你娘有了身孕,我料想老教主虎毒不食子,他和你娘到底是父女至亲,你娘应该性命无忧,但我若留在衡教,肯定难免一死,我不愿你从小就没有父亲,只得出逃避祸。却没想到这么一走,却是生离死别。待我回来打探时,却听说你娘和老教主一齐失踪,直到今日也没有现身,想来应该都没有生还的希望了。” 俞华听他说到这一段往事,只觉得心情沉痛,也不好说什么,只得静静地立在一边听他往下讲:“老教主从你娘手中抢了你来,命随侍唐绍增抱走,然后继续一路追赶了去,后来不知所踪。说来这唐绍增也算是你的恩人,我一时不到,教中想杀死你的人也不在少数,都是他将你保了下来。只可惜他早死,不然镇中知岁那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哪里跑得了那么远!” 俞华听到他说到梅雪萍的双亲,不由得心内一震。原来当日欧世光出关,得知女儿携子出逃怒不可遏,带了随身近侍去追,在造化峰上拦截了欧雪君三人,抢去了年幼的俞华。欧雪君只得先顾少川这一头,掩护梅柳夫妇抱着少川逃入试炼谷,那欧世光就带了一众近侍追了进去。 而唐绍增本来接受了欧世光的严令处死俞华,但他料想这孩子是欧世光的亲外孙,如果欧氏父女后来若能和好,而自己却杀了教主的孩子,不做足了冤大头?况且对一个婴儿施以毒手,这种事他也做不出来,于是便对欧世光的命令秘而不宣,这俞华到底是逃过一劫,活了下来。 想不到的是这欧氏父女入了试炼谷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两代教主一齐失踪,镇中、知岁也去向不明,造化峰上的总坛简直乱得如同炸开了锅。因了当初跟着欧世光去追击的近侍只剩了一个唐绍增,所以只有他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于是他就被教中一干人等拉去反复审问。那唐绍增素来与梅柳夫妇交好,知道欧氏父女不出,若供出梅柳夫妇也入了试炼谷,等待他们的必然是举教追杀,于是既不吐露欧世光要处死俞华的命令,也对梅柳夫妇的下落一概推说不知。没想到待俞济棠现身后,他把唐绍增救护儿子的恩德扔过一边不管不顾,却更凶残地逼问梅柳夫妇的去向,最后唐绍增受刑不过,只得趁俞不备,寻了自尽。 这俞济棠虽不知梅柳夫妇曾出入过试炼谷,但是推想欧雪君必然交代了二人一些重要的事情。所以着人遍寻天下,追查梅柳夫妇的下落;同时也力主让年幼的俞华做衡教的主人。那荧惑星主金载燚头一个不服,与俞济棠内讧,进而发展到与衡教决裂,金载燚便带了所部的教众破门而去。于是偌大一个衡教,结果四分五裂,造化峰的总坛上只剩了太白与辰纪两个护教星主。 那辰纪星主叶兆铭却是无心世事纷争,醉心各类杂学,多年前救了一个女童回来,名叫周云蓉,收作了徒弟。他与俞华倒是意气相投,于是便把自己一些绝学教授给了俞华,其中就有令人百变难测的易容之术。那俞济棠见辰纪没什么野心与自己争雄,便一人坐大,立俞华做了教主。梅柳夫妇逃到江南,与他无争,他也就暂时罢手,一心在总坛经营,这造化峰上,自此总算是有了一段安定的日子。 俞济棠曾从欧雪君口中得知了一些试炼谷的秘密,于是对秘道中的《衡衍诀》念念不忘。但是他也知道秘道之门设了机关,非得要修炼《衡衍诀》之人或五大星主一起发力才能打开。因了自己的私心,他一直没有把这秘密吐露出来,待到有一日他终于寻到了流传于西域的吸星大法,至此衡教其他星主就陆续沦入一场浩劫之中。 |
这吸星大法,本源自北宋年间逍遥派的“北冥神功”,可夺人内力,在江湖上称雄一时。但一则功法太过霸道,心术不正的人习练之后,夺人毕生所修,甚至伤人性命,为武林不齿;二则所吸功力如果不能及时融合,对施展者也会反噬。所以这种危险的功法习练者日益减少,最后在中原武林绝迹,倒是在西域保存了下来。这俞济棠费尽心思,终于寻回了吸星大法的习练要诀,便与儿子一起修炼,到了大成之日,他便带领衡教教众,首先向金载燚发难,终于灭了荧惑一支的势力,教俞华收了金载燚的内功。 这俞华自小在造化峰的无忧谷中长大,只是俞济棠操控的一个傀儡。世间的纷争,俞济棠给他挡了许多去,所以这两父子的个性大不相同。俞济棠冷酷自私,城府颇深,而俞华则心存良善,不好杀戮。施展吸星大法收了金载燚的功力后,荧惑星主功散人亡,这俞华没料到自己居然杀了人,一时只惊得失魂落魄,而俞济棠却不以为意。而后得了梅柳夫妇的下落,更是追至江南,最终夺了镇中星主的内力,而知岁则遁去无踪。 辰纪见荧惑、镇中先后身死,意识到了自己的危急,只得带了周云蓉不告而别。虽然辰纪星主叶兆铭擅长易容之术,与周云蓉改装后隐藏在民间,但那俞济棠心思细腻机敏,知道周云蓉自小有哮病,一直断不了龙胆泻肝丸和南蕃犀角粉两味药,要得到犀角,就只能到城中的几个大药铺里去买。俞济棠着人在药铺里明察暗访,果然找到了周云蓉的下落,就将她擒了,押到总坛上来。终于迫得辰纪现身,俞济棠与他大斗了一场,击败了辰纪。于是俞济棠便将周云蓉投入饿狼之中,强逼着俞华也收了辰纪的功力。至此衡教五大星主,世间只剩了两个。 |
可没料到的是,这荧惑、辰纪两大星主的内力性质相克,水火不容,俞华吸收后没法子融合,结果遭受反噬之苦,生不如死。俞济棠虽寻了奇药来克制,但是只能延长俞华十年的寿命。俞华本来被逼着杀死了辰纪就心里淤堵万分,这么一来更是冷了心。他在这一连串的争斗中也看透了自己的父亲,于是就悄然下了造化峰,远远遁去。 俞济棠见儿子不言语,方又续道:“唐绍增曾说过,老教主和你娘都进了试炼谷,我看他们父女俩十有八九还是陷落在里面了。就算不是为了《衡衍诀》,我们也要为了他们进去看看究竟。收了其余四大星主的内力是多么不容易的事情,现在我们也都办成了;小华,特别是我一度以为知岁可能寻不到了,没想到你最后也得了她的内力,化险为夷。这么难的一道道关卡我们都能闯过来,现在一切都放在眼前了,你为教中人,为人子,难道就要在这个关头上不顾而去么?” 俞华的一双琥珀如笼罩了一团迷雾,半晌才道:“为什么你不联合其他四个人与你一起去试炼谷,偏要把他们一个个杀死呢?” 俞济棠道:“试炼谷是个险地,这些人各怀鬼胎,与我一起入关不可能一条心去查探,搞不好还没有回到总坛来,我就给他们联合起来害死了。非常之事,能者主之,要想办成这事,只能在他们联合之前逐一击破,不然不要说我,就连你也难逃一死!” 俞华心中一凛,半晌方道:“爹爹,我答允你就是。不过事成之后,请爹爹言而有信,放我和雪萍两人离开此地!” 俞济棠道:“好吧,我答允你。不过,你再也不回来见我了么?” 俞华被他这么一问,觉得心中抽痛起来,看那俞济棠虽然风华依旧,但鬓边已开始飞霜,想来其人虽然成了一方枭雄,但所经历的皆是枕刀舐血的生活,内心也难得宁定过,如今连唯一信赖的儿子也要弃他而去,这俞济棠就算做到了独霸天下的地步,也实际上是个可怜人。一念及此,他缓了语气道:“不会的,孩儿心中依然感念爹爹的养育之恩,我会回来见你的。” 俞济棠才点了点头。俞华见他宽心,便问及梅雪萍:“爹爹,现在雪萍身在何处?孩儿想入关之前与她见上一面。” 俞济棠道:“我让她住在清心阁中。你要见她就去吧,不过晚间就回到这里来,让为父给你接风洗尘。我们明日就入关。” 俞华一愣:“这么快?” 俞济棠道:“这几日一直阴雨不断,这一两日好容易停了雨,只怕错过时间,我们入关又得要等。” 俞华知道通往试炼谷的山路遇雨湿滑,不宜行走,听了俞济棠的解释就不再多言,只又问道:“雪萍现在身子怎样?已经痊可了吗?” 俞济棠道:“那日我在海宁寻了她来,她失血太重,我也是费了很大的气力才救过来。现在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不过这女子我听说轻功高超,所以就给她吃了些药散。” 看到俞华面露不满之色,俞济棠冷笑道:“如果我不这么做,她要是半路跑掉了,你还会待在此地么?不过你放心,她现在只是不能自由行动,等我们功成回返,她吃了解药自然没有大碍。” 于是俞华便拜过俞济棠,匆匆离开衍转神殿,往忘忧谷而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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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华出了衍转神殿,往半月的另一端下走去,他走进一片草木茂密的山地,恍如在一片浓绿的厚毯中前行,走了近小半个时辰,来到一处山谷,傍晚的光从密林的空隙间投射下来,把山间清冽的河水打上明暗不一的色彩,有几处低矮的瀑布如少女白色的素练挂了下来,发出哗哗的水声,俞华见所见闻所闻,嗅到山间草木的芬芳,想到要见到梅雪萍了,心中振奋万分,于是加快了步子,不一会就到了一片开阔的谷底。但见:群山翠黛,环抱四周,碧空浮云,如堆絮,如雪山,谷中绿草如茵,万木葱茏。忘忧谷,果然是个山明水秀的好地方。 俞华赶到自己旧时所居之处:因了山间湿气较重,所以他所住的屋子底层是架空的,上有三层之高,名为“清心阁”。俞华只见那绿树之间,透出黄绿相间的琉璃屋瓦,玲珑的翘角飞檐,朱红柱子,顿时激动起来,奔了过去。 背景乐——梅雪萍的笛声:http://music.163.com/#/song?id=25918295 俞济棠早就关照忘忧谷中的随侍之人尽皆回避,所以他一路行来,都不见什么人。待到他奔到清心阁外,高阁之上传来一阵呜咽婉转的笛声,松涛至,檐铃动,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俞华知道是梅雪萍在吹笛,心中一痛,蓦地生出多少“近情情怯”的感受来,在门外默然立了一阵,迟迟没有入内。 自从沧浪岛上他与席姝对话被梅雪萍撞破,俞华就一直无法面对这个曾被自己设局蒙在鼓里的女子。现在到底是要和梅雪萍照面了,他心里曾把这个时刻假想了无数遍,但真的临到了眼前,他却希望它能推得后一点,再后一点。 笛声终于止了,他犹疑良久,终于定了心思,轻轻推开户门,跨入屋内,移步而上。他觉得自己心跳的声音是那么重,那么急,连带着整个人都有些呼吸艰难。终于到了第三层上,门的那一边必然就是梅雪萍了,可他现在却怎么也过不去。 也不知道捱了多久,他听到里面的人问话了:“你们要来做什么?”原来房内的梅雪萍早已听到有人上楼的声音,但是外面的人上来了却迟迟没有进来,她不禁心下生疑,于是干脆开口问了出来。 俞华深吸一口气,将房门打开,只见那梅雪萍,终于挣脱了死神,精神渐复,拥了一袭薄薄的兔裘,坐在窗下。本来现在已是暮春时节,但是连日阴雨,再加上她身体依然有些虚弱,所以才比寻常人穿的更暖一些。她白皙的面容上没有多少血色,看上去好像一面半透明的青玉。 |
待得她转过脸来看清来者,不禁呆了。这两个人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做什么,就这么愣愣地对峙了一阵。梅雪萍渐渐别过脸去,颤抖抖地要立起来。俞华见她这般艰难,不禁心中酸痛,赶上前去搀住了她,却听她一下子哭了出来,心下更是怜惜,将她调转过来,拥在怀里。 梅雪萍哽咽了半日,才语不成调地哭道:“我为什么还没有死?”俞华一惊,道:“别胡说了!你要死了,我可怎么办?” 那梅雪萍知道是俞华本尊来到,但她习惯了他扮作高亚权的样子,所以最初有些适应无能。熟悉的人,却生着陌生的面孔,令她感到有些隔膜,而这隔膜,更让她意识到俞华的身份。虽然自鬼门关魂游归来,时时思念着这人,但她目下对他的心绪,是复杂的。他并不是毫无干系的高亚权,而是自己仇敌的儿子,父母兄长的接连惨死,自己接下来承受的苦难,都是拜他父子所赐。所以第一眼见了俞华,她都不知道自己该用一种怎样的态度去面对他。爱恨交织的火焰灼得她身心都是痛,她只想逃开了去不见他。但是被他搀起来抱在怀中后,她觉得自己又是那么需要他,怎么也离不开他了。苦痛无奈之中,只恨自己怎么也死不成,徒然淹留在这污浊的人世上含羞蒙耻,百般为难。情之所由,禁不住怨念起来。 梅雪萍不答俞华的话,只是一个劲地哭泣。她自沧浪岛上与俞华分离之后,也憋闷得够久了。况且目下她除了哭,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如何面对他。这么一来,那泪水益发地汹涌,直把俞华肩上胸前的衣服尽数濡得湿透。那俞华一开始慌了手脚,但后来也渐渐明白她需要发泄,所以就索性由着她了,只将她拥在怀中,不时在她的腰背上轻轻地拍抚,如同哄弄一个任性的孩子一般。 梅雪萍不知哭了多久,最后只觉得气短声促,头晕眼花,所幸她还倚着俞华,因而不需要多少力气撑住自己的身体,不然早就不支倒下去了。男人为什么这么可爱,就是因为女人可以对他撒撒娇,示示弱,哭哭鼻子。心爱的女人如是这般,往往会激发他们的保护欲,唯恐自己对她宠得不够、爱得不够。这是一种多么美妙的感受,所以多少女子宁愿自讨一些苦来吃,同时也要让她的那个他心痛一回,折腾得两个人沸反盈天,精疲力竭,要的不就是这样一种苦乐相伴又甘之如饴的体验么? 俞华察觉到梅雪萍的哭声渐渐小了下去,就将她横抱了起来,放到床上。她不愿躺下,俞华就取了枕头垫在她的腰下让她半坐半卧。也顾不得自己衣衫湿透,给那梅雪萍拭去了眼泪,就忙不迭地给她取了茶水,喂她喝下。待到她情绪平复下来一点,他才松了一口气。低声道:“雪萍,都是我不好,让你受了这么多苦。你原谅我,好吗?” 梅雪萍本来面上无多少血色,但是这么一通猛哭下来,眉眼颊上添了许多桃花,更是显得楚楚可怜。她听俞华求情讨饶,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应他。原谅?这个词俞华说出口有多么轻易,可梅雪萍要做到又有多么艰难?他怎么可以这样自私自大,以为自己可令梅雪萍轻轻揭过所有的一切?可又能要他怎么说呢?梅雪萍头又痛了起来,身子不由一歪。俞华赶紧托住了她,换了个朝向坐在她的身后,让她倚着自己。梅雪萍默了一阵,方开口道:“我也不知道我该怎么做。我心里乱得很。” 俞华顿时明白了她的心情,不由轻叹了一口气。若以前他并没有高亚权这个假身份,可能两个人也走不到一起去,如果那样,现在看来会不会对俞梅二人而言更好一些?当初他对真正的高亚权百般逼迫,作出这么个局来,恐怕一百个人里有一百二十个都觉得无法认同。他对梅雪萍,心里是又愧又爱的。换了是另一个人,也许会压抑住心中的爱意,让那女子离自己越远越好。可他俞华则偏偏不是那样:既然生命要走到终点,怎样也要把那梅雪萍娶到手中,才不枉自己在轮回六道之中修得人身,活了一世;只要有朝一日他俞华这祸端从世界上消失,梅雪萍自然安然无虞。多少时日,他自以为得计,自以为把一切都安排得妥当,现在才明白自己有多么愚蠢自大。目下两个人虽然都闯过了生死之关,但是面对起现实来却又是如此的不堪与无奈。梅雪萍不知道她该怎么做,他俞华又何尝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他一字不提自己千里迢迢、跋山涉水的艰辛,一字不提自己数月以来、数次险阻的危急,也一字不提自己无时不刻、对她相思担忧的煎熬。他现在只觉得自己是一个罪人,不仅欠了她全家,还骗了她,负了她,差点害死了她。本来劫后重逢是多么可喜可幸的事,但现在看来,却殊无欢乐之意。这两人,愁闷相对,一时气氛又冷沉了下来。 |
俞华见梅雪萍不再言语,就扶她卧倒,对她缓缓道:“雪萍,我知道你心里为难,我也不想逼你。你现在还是先调养好身体为重,我……就不扰你了。” 背景乐:http://music.163.com/#/song?id=25918279 梅雪萍心内一震:“你要去哪里?” 俞华琥珀色的眸子深了深:“雪萍,我近日有些事情要去办,可能没法过来瞧你。你就在这里好好休息,我事情一完,就接你走!” 梅雪萍盯着俞华瞧了半日,方开口道:“你有些事情要办,是什么事?” 俞华料不到她要这般刨根问底,默了默方道:“你不用问了,总之,别胡思乱想。我定会回来接你离开这里。” 梅雪萍冷然道:“你还当我是傻子么?你是要和你爹一起进秘道去,是不是?” 俞华心内一震,随即双眼不由微眯起来,他盯着梅雪萍反复审视,眼内精光隐现:“你怎么知道的?” 梅雪萍不去回答他的问题,只说道:“如果你要去,我要和你一起去!” 俞华面色肃然,断然道:“不行!那个地方你怎么能去?” 梅雪萍恨声道:“我为什么不能去?你想就这么撇下我么?” 俞华听了这话,觉得梅雪萍很担心自己的安危,他心中也忖道:“试炼谷中有镇教神功其实也并不是秘密,雪萍的双亲都曾是护教星主,她知道这事也不奇怪。”想到这里,声气便柔软了下来:“雪萍,你的身体还没有复元,别逞强了!你要相信我,别为我担心。”顿了顿又道:“你哭了这么久,还是先睡会儿。不耽误你休息了,我先走了!” 梅雪萍见他要走,禁不住要坐起来扯住他的手臂。俞华见她不舍,忍不住俯下身来拥住了她,将她按倒在床上,强行吻住了她娇艳的双唇。梅雪萍想推开他,却被那人死死地箍住了双手,挣扎了一阵子也只得罢了,由着他在自己的唇中攻城夺地,进而推波助澜。俞华与她缠绵了许久才停歇了下来,他抬起头来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就立起来如风一般地离去了。 梅雪萍想追出门去,但是她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却已再也无力站起身子。她心里仿佛有一只受惊的鸟在拼命地扑扇着翅膀,再也无法平复自己起伏的心情:当初席姝将森枝的功力贯给了她,就绝了她自修神功的念想。但如今她将功力输送给了俞华,又死中求活,目下秘道中的秘笈又算近在眼前了,这一切似乎是冥冥中注定的安排,所以她心中也燃起了争夺之意。她知道俞华父子就算入了秘道,也是怎么都无法找到秘笈的,而且森枝夫人曾言明,没有秘道全图入了试炼谷,也是九死一生。那里面的险境,令她非常担心俞华的安危。可是这一切,她又如何去对俞华诉说呢?她急得心如火焚,哪里又能安睡得下? 俞华则不知梅雪萍内心涌动的风云,怏怏地离了忘忧谷,直往造化峰的顶巓返去。待他到了衍转神殿,已经是日落时分了。 俞济棠见他归来,即设宴把酒,给他接风洗尘。俞华只是淡淡相对,与父亲没有多少言语。俞济棠见他对自己依然是满腹的怨恚,只作不知。两父子草草吃了一餐,各自散去,只待第二日开关破锁之时的到来。 |
待得第二日旭日东升,俞济棠即召来俞华,他挑了八名教中弟子,一行十人,望混沌山脉深处而去。这造化峰,乃是混沌山脉十七座主峰中的第一座,与其余诸峰相连。那俞济棠父子要去的秘道,相当于后面几座连续主峰的一条通山隧道,被人工凿通,成了衡教的秘地。 他们在盘桓迂回的山道上行了约莫半个时辰,终于来到隧道的入口。俞华定睛一看,只见那是一个巨大的山洞,上刻“绝地”二字,洞边一碑,上面也刻了两行字:“潜龙横贯千仞峰,飞猿难度愁云谷。”那俞济棠早已踌躇满志,迫不及待,第一个迈步入内,于是俞华等也跟随在后,鱼贯而入。 他们燃起火把,在洞中行了一盏茶功夫,就被一扇厚重巨大的石门挡住了去路。俞济棠见了那石门,心中顿时生出多少感慨来。俞华见他那激动不能自抑的样子,心内也是好一阵翻腾:为了打开这道关卡,多少人被害了性命,他不禁也想到梅雪萍和自己昨日那场并不愉快的会面,顿时觉得黯然伤怀起来。 那俞济棠见他一脸的惨然,微微一笑,道:“教主,多少年来,两位欧教主失踪在外,无处可觅。也许时至今日,我们才会知道他们父女的下落,请教主不要再迟延,与在下一起通力开关,入内探查罢!” 俞华也不再多言语,他在俞济棠的指引下,看到石门上设了数个推手。原来这石门设计得非常奇妙,不仅厚重,而且有感应机栝。《衡衍诀》神功及诸支流的功力,施展出来各有不同的振幅,如果感应到的振幅不对,这石门也是无法开启。此外隧道中也有火山,倘若硬要用炸药破门,就会引动隧道之内的机关,导致内藏的炸药也爆炸起来,使内部的火山变得更不稳定。是以俞济棠忍耐了这么多年,都不敢轻举妄动,强破而入。 当下他们父子也不再拖延,各选了一个推手握在手中,俞华按父亲的指引,两人按照土、金、水、木、火的顺序,施力数次,那推手在他们的几番努力之下,终于震颤起来,俞华只觉得好像推动了一个巨大的转轮,渐渐地那石门运转起来,他和俞济棠停下手来,未几,那石门终于颤巍巍地向一边移开,他们面前终于现出了秘道入口的样子。 这石门开后,立时一阵强劲的山风贯穿入内,扫了多少隧道中的积闷之气出来。秘道入口的两侧墙壁上显出两只如鹰头般的石雕,因无法与外界沟通,内中深邃幽暗,俞华心道:“这么黑暗的所在,往里面走不知要多久的时间,不知道火把够不够用。”那俞济棠好像很明了他内心的想法,在洞门口待了一阵,就用手中的火把点燃了一只鹰头内的燃物,顿时仿佛有一道火龙从鹰头中“豁”的一声跳出,从那侧的墙上一路飞窜入内,一条长长的甬道清晰地显现了出来,俞华诸人见状大吃一惊,俞济棠见状微微一笑,如法炮制,又将另一只鹰头点燃,于是甬道另一面也如是亮了起来,照的整个秘道亮堂堂的如金色的地宫一般。俞华和那八名教众都不由深深为这气势所摄,同时也有些疑惑地看了看俞济棠。俞济棠知其心意,淡淡说道:“以前欧教主曾带我来此,所以这个机关我是知道的。不过里面走不了太远我就不知道路况了,我们须得小心行事为是。” 俞华立时就明白了,他才知道原来此地也曾是自己父母私会之处,他不再深想下去,只在心中暗暗祝祷:若娘亲真的逝在此地,怎样也要护佑我找到你,怎样也要助我平安出去见到雪萍!如是反复暗念了多遍。 原来这秘道的照明机关,就是列于两侧墙壁上的的轨道,内中注入大量鲸油及各类混合燃物,年深日久虽已固化,但受热之后立时引燃,而且非常耐烧。入关处的大门一开,空气涌入,即可引燃。而大门一两个时辰封闭之后,秘道中的空气只可支撑着再燃上三四个时辰,随后这秘道的火焰就熄灭了。那俞济棠自然也是知道的,于是就知会俞华诸人:“教主,这石门开启后一两个时辰会自动闭合,我们在这秘道里只能呆上三个时辰即返程,不然可能会被闷死在里面!” 言罢他满面红光,双目灿然。他见俞华迟迟不动,便催道:“教主,现在我们必须得抓紧时间。我们还是赶紧进去查探两位欧教主的下落吧!” 俞华听罢,也没应他,自行先入了秘道,那俞济棠紧随在后,于是这十人终于入了关。 |
梅雪萍自俞华去后一直不能安眠,纠结到半夜里才意识朦胧起来,到了清晨她从睡梦中惊醒,想到俞华父子就要入关,心中甚为俞华担忧,只恨自己周身无力,无法赶去伴他左右。恹恹地梳洗过后,倚在窗下发怔。 突然听到有人上楼,梅雪萍只道是侍者送来早饭,也不想去搭理。没料到房间的门被推开后,走了两个人进来,其中一人叫道:“雪萍,快跟我们离了这里吧!” 梅雪萍认得是欧少川的声音,不由心中一惊,抬头看时,见到另一人乃是席姝,顿时怒火中烧:“你来做什么?还嫌我死得不够么?” 席姝早就料到那梅雪萍对她不会有什么好声气,面无表情道:“雪萍,这次我不是来害你。以前的事,再对你抱歉也是无用。我们这次来,真心想带你出去。俞星主不在教中,这是个绝好的机会,如果你再不走,他回来了还要害你!” “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么?我不走!” 欧少川急了起来:“雪萍,现在不是赌气的时候!我们是真心想来救你,才千里迢迢从海宁赶了过来。你如果不信她,总不会认为我也存心害你吧?” 梅雪萍思忖了一下,道:“现在俞华也差不多跟那个老贼一起要开关入秘道了,我担心他会有危险,你们可带我去找他么?” 欧席二人听了皆是一愣,席姝面色凝重,不发一言。欧少川道:“雪萍,秘道的情况,我并不清楚,如果连俞华都会有危险,你进去岂不是送死?你且先与我们离了这里,俞华出关之后,自会来寻我们,你还是快些做好打算,千万不要自误。” 梅雪萍摇头道:“他不肯带我进去,但是我是死也要和他死在一起的!” 席姝冷冷一笑:“你现在这个样子,连路都走不了,进去了也只能拖累他,倒真是打算和他死在一起呢!” |
原来席姝自那日被俞华所弃,在落英馆外大哭了一场,哭得晕厥过去,随后就发了一阵高烧。欧少川甚是担忧她,便与温嘉树作别,留在松风谷照顾她。 那席姝闷闷地在床上卧了几日,性情大变,一反平日里的精干智慧,变得凡事怠惰,甚至半日都不说一句话。却独独见了欧少川就辞色甚厉,手边一应物事皆在他面前又摔又打,对他更是百般作弄刁难。欧少川渐渐悟出她是颇厌恶自己这张与俞华酷肖的脸,所以就把自己当成了俞华的替代品,发泄心中的怨恨。他一开始多少觉得这女子不可理喻,但是后来想到她的遭遇,心里暗暗道:“席姑娘其实也是很可怜的,大哥这般待她,她怎能不伤心呢?如果出出气能让她好受点,就由着她罢!”于是连续了七八日下来,那席姝只把个手上的物事摔到无可再摔,对那欧少川骂到无话可骂,作弄得没有别的花样了,才愤愤地歇了下来。可接下来又对那欧少川不发一言,冷面相待,倒让那欧少川觉得比被她咒骂那会儿更让自己手足无措。对着一个根本就不搭理你的人,你能有什么法子一直耗在她跟前呢?就在欧少川败下阵来,闷闷地打算要离去时,那衡教的弟子便将梅雪萍被带往总坛、俞华北上的消息报了过来。 欧席二人听了皆是一震,那席姝反复思虑了一阵,终于对欧少川破天荒般开了“金口”:“欧公子,若雪萍这次活得过来,你想不想救她回来?” 欧少川听了震惊万分,他没料到席姝居然有出手救梅雪萍的意思,一时不清楚她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那席姝看出了他心中的疑虑,便辩白道:“我与雪萍到底是做了几年的姐妹,说一点感情没有也是不可能的,既然俞华的事已了了,我在这世间就只欠先师和雪萍两个人了。星主不见得能容雪萍,留她只是为了逼迫俞华跟他去试炼谷罢了,我们可以趁着他们不在的时候去把雪萍救出来,不然后果难料。不过这丫头见了我是不会听劝的,我看还是你跟我一起去比较好。” 欧少川知那席姝是俞济棠的首徒,投靠追随森枝母女也是受俞济棠所遣,所以对她的言语依然是半信半疑,不敢贸然答应。那席姝便道:“我以前所行所为,只是为了俞华,和星主无关。救雪萍一来是还债,二来让那俞华出来见不着她急一急也好。他得了好处,还想轻飘飘一走了之,没那么容易!”说到最后,简直是咬牙切齿了。 欧少川哭笑不得,终于信了她,想到自此他要和席姝相伴一段时间,又能救回雪萍,顿时心里振奋起来,于是满口答应。两个人就不再耽搁,立即打点行装,也往辽西而来。 欧席二人晓行夜宿,虽在陆路上没有俞华行得快,但因了俞华在海上被颜世杰所阻,所以倒反而比俞华更早到达混沌山脉。那席姝一路上虽对欧少川依旧冷冷相待,但也比在松风谷时和气多了,欧少川则是心满意足,觉得有席姝在侧,目下乃是他一生中最快意的一次远行。 欧席二人没有立即上造化峰去,只隐伏在附近的一处酒楼中打探消息,得知梅雪萍住在忘忧谷中。待席姝从一个熟识弟子那里了解到俞华已返总坛,第二日就要入关后,这一日和欧少川天不亮就动身,攀上造化峰,一径儿寻到梅雪萍这里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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