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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千面记[第23页] |
作者:一贝于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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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少川与席姝在北上辽西的路上 |
梅雪萍不去理会席姝的揶揄,对她伸出一只手,只道:“拿来!” 席姝不解其意,问道:“你要什么?” 梅雪萍冷冷道:“你们以为我不知道么?我的身子早就复元了,可那老贼不知道给我吃了什么,让我一直这么歪歪倒倒卧在此地,别人不清楚,你席姝肯定清楚解药在哪里!” 席姝恍然,从自己的背囊中取出一个锦袋来,掏出一小包药散,道:“解药就在这里,你要就拿去罢!” 梅雪萍见她神情自若,不由开口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席姝美目一翻,斜了梅雪萍一眼,方开口道:“我和你本来就没什么冤仇,以前对你那样,不过是因为那个没良心的东西!现在该解决的都解决了,我也被他废了一身的功夫,差点没被他宰了,早就恩断义绝。如今我干嘛还要与你为难?” 梅雪萍听罢嗤笑了一声:“活该!” 欧少川看她俩气场又开始不对劲起来,赶紧插话转移她们的注意力:“好了,那么接下来你真要去找俞华么?这样毕竟太危险了,我劝你还是和我们一起走吧!” 梅雪萍皱眉道:“我心意已定,不会改变的。就算你们不带我去,我自己怎样也要一路寻了去!” 席姝冷笑道:“那秘道的门就算打开了,过上一两个时辰也会自动封闭。你自己寻了去,可能到得门前,也给封在外面,无计可施了。你心意再定又有什么用呢?” 梅雪萍听罢对席姝怒目而视:“还不快滚!我的事不需要你操心!” 席姝冷哼一声,背转过身子就要出门,被少川一把拉了回来。欧少川道:“既然如此,席姑娘你就带我和雪萍一起去秘道吧。我也有些担心大哥的安危,此外……”他顿了顿才开言道:“我想见见我娘是不是真的在里面。” 梅席二女听了欧少川的言语,不禁心中都有些讶然,随即也生出隐恻之心来。席姝略一思忖,断然道:“好吧,我带你们去!”她想到梅雪萍还没有吃早饭,就从包袱里掏出几个点心来,递到少川的手上,向梅雪萍那儿瞧了一瞧。少川会意,就拿给了梅雪萍,道:“雪萍,一会果真进了去,没气力是不行的,你怎么着也要吃点儿。”梅雪萍心内明白,也就不再与他们纠结,当下赶紧吃完,服下解药,立时觉得周身通泰,活跃焕发了起来。她匆匆入房换了身轻便衣服,又择了几件,最后取了一个牛皮袋子,连着自己的竹笛一齐打了个包袱,背在身上。席姝对清心阁甚是熟悉,便寻了几条结实的长绳分发给了欧梅二人,欧少川就将自己的一把短剑给了雪萍作防身之用,三个人收拾停当,就急急奔下楼去。梅雪萍出了清心阁,才知道席姝早以朱雀堂主的身份,命忘忧谷中的教众尽皆散去,所以三人一路望造化峰顶巓而去,路上几乎没有人阻挡。 |
三人赶到衍转神殿,欧少川行在正中,席梅二女左右相随。席姝道:“这里是衡教重地,也是俞星主所居之处,现在他多半也和俞华一起往秘道过去了,我们现在也要快点儿,否则被封在外面,就怎么也进不去了!” 说话间,突然殿内涌出一群人来,三人定睛一看,为首的一人身着银灰色的大襟长袍,身材高大挺秀,面目棱角分明,剑眉秀眼,英气勃勃。梅雪萍大吃一惊,正是从前在海宁原家庄外,从白檐高手中救下自己的人。 席姝见到来者,心内一惊,随即冷冷道:“王堂主,你带着一群人拦我去路,这是什么意思?” 那人展颜一笑,道:“席大姐,今日你终于回归总坛,可喜可贺!听星主说大姐此番立了大功,我们其余三个弟妹,对你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大姐远途跋涉归来,理应给你洗尘接风才是,不然我们一起去偏殿坐坐,大家一起叙叙旧,喝喝茶,然后给你摆个宴席庆祝可好?” 席姝笑道:“不敢当!不过阿姝有要事在身,王堂主还是先放我们一行去混沌山脉,我们完事后再一起叙旧也不迟。” 那人依旧春风满面:“哦?不知大姐有什么事这么要紧,一定要去本教重地?” 席姝道:“王瑞钧,你是决意挡我去路了是不是?!” 王瑞钧脸色一变,冷冷应道:“席大姐,星主有令,在他与教主入关期间,混沌山脉不许他人擅入!大姐知道教规严苛,可别让小弟为难!” 席姝道:“我等此番前来,是事出有因。衡教传教百多年以来,教主皆是由上一任教主指派,至于星主所立的俞教主,手中并无信物,名不正言不顺,导致我教中杀戮不断,元气大伤。这位欧公子,也是前教主所生之子,与俞教为同胞兄弟,教主信物已传到他的手中,所以该入衡教重地的人应该是他!你们还不给我们让路么?!” 王瑞钧心内一惊,没想到事情会发生这样的变化。他略一思忖,对身边一个教众道:“你快去叫老余过来!”随即对席姝又笑道:“兹事体大,我王瑞钧不敢擅作主张。不然席姑娘待星主与俞教归来,再作道理,席姑娘意下如何?” “休想!王瑞钧,你果真要误我衡教大事么?” “那好,席姑娘可否请欧……公子把教主信物拿给我们开开眼?” 席姝也不多言语,对欧少川丢了个眼色,欧少川会意,就将信物掏出,王瑞钧仔细一瞧,却是一个黑沉沉的令牌,非金非玉,雕刻极尽工巧。这时他叫去寻的余副使也赶到了,他定睛一看,对王瑞钧点头低声道:“的确是教主信物。” 欧少川手执信物,神色肃然,朗声道:“见执令牌者如见教主,你们该怎么做难道还要我教么?” 这些人皆是心中一凛,不约而同看向王瑞钧。王瑞钧眉头一皱,心里开始感到为难。这时席姝不想再给他时间多想,厉声道:“怎么样?王瑞钧?你阻挡教主去路,是想作乱造反么?!” 王瑞钧心道:“这个欧公子看样貌的确是俞华的同胞兄弟,又是欧姓,教主信物传到他手中应该不会有假。他们三个人进去,应该不会给俞华找麻烦。试炼谷中险境甚多,他们也不见得能活着出来,既然他们执意要找死,我干脆装装糊涂,让他们过去也无妨。”于是定了心思,笑道:“既然是教主亲临,又有信物在手,王瑞钧哪里不敢遵令?不过席大姐,你们见到星主后,还是把前情后因分辩清楚,免得瑞钧在星主面前为难。” 席姝笑道:“你既然如此识趣,这个自然!”于是不再理睬王瑞钧,对欧梅二人道:“我们走!”王瑞钧到底还是没有给欧少川行礼,也就冷眼看他们过去了。 |
于是席姝领了欧梅二人,从衍转神殿中走出,直奔混沌山脉。梅雪萍心里好似有一团火在熊熊燃烧,恨不得立时飞到俞华身边去。他们在路上狂奔了多时,终于来到秘道之外。 席姝领他们到了石门所在,那里依然门户敞开,但石门已渐渐开始闭合,只剩一人可过的门缝。席姝道:“他们进去了一个多时辰了,我们要快点儿!”说完就要当先入内。 欧少川把她往回一扯,道:“席姑娘,里面是险地,你还是别进去了。” 席姝道:“怎么?现在我没利用价值了,就要把我一脚踢开了?” 欧少川奇道:“你怎么认为我会这么想?席姑娘,你已武功全失,里面不是耍处,我不希望你在里面有什么意外。” 席姝道:“你少操心我吧。我没看到俞华在里面怎么死的,不会甘心的!” 欧少川没料到她居然会这么说,一时哭笑不得,不知该怎么回应。一边的梅雪萍本来见他俩站在入口处口水官司不断就很不耐烦了,听了席姝咒俞华死,更是心中恚怒,冷冷说道:“恐怕谁死在前面也说不定呢!你们要吵就一边儿去,别给我挡路!” 席姝撇撇嘴,硬是抢在梅雪萍之前进了石门。那梅雪萍更怒,奔进去后冲在席姝之前,欧少川扶了扶额头,也赶紧追了进去,紧紧跟在了席姝身后。于是这三人都入了秘道,紧追俞华一行而去。 |
俞氏父子领了八名衡教弟子,一路前行。他们在甬道里走了一阵,来到一个宽阔的大厅,俞济棠道:“这里历来是教主竞争者聚集的地方,我们过了这个大厅,面对的才是真正的试炼谷。历代教主的竞争者,死在里面的大有人在,所以我们一定要小心应对,稍不留意,就什么都完了!” 俞华等人听罢,皆是神色凝重,点了点头。俞济棠其实还有一些话没说出来,历代的教主竞争者之所以能生存下来,是因为他们都见过秘道全图,知道这些险境该如何施展自己的功夫规避。而俞济棠一行人,只能摸着石头过河,危险几率就高了好几倍。俞济棠不言明这一点,是不想给俞华等人增加压力,于是这十个人小心翼翼,行出大厅去。 那俞华是衡教历代唯一一个没有经过试炼谷考验的教主,当年俞济棠保他为尊时,荧惑星主金载燚极力反对,对俞氏父子颇有微词。俞华也因了年幼时几次差点被金载燚杀死,心中对金颇有些厌恶。这试炼谷大家都进不去,教规就成了一纸空文,最后教主之争俞济棠占了上风,金载燚愤而出走。那俞华知道自己的尊位来得不稳当,所以自幼一心苦修武功,只望能有朝一日压倒其他星主,让别人对自己心服口服。可这一日真进了试炼谷,他往日的雄心壮志却已烟消云散,能活着出去找梅雪萍,成了他唯一的心愿。 出了大厅后,他们看到一块石碑,上书“天五”。俞济棠见了,沉声道:“天五生土,前面行走,要多注意脚下的路,还要留意周围的山石会不会有什么异样。”众弟子皆应了一声,继续前行。行了一阵,隧道虽然依旧宽阔,但脚下的路已成了土路,高低坎坷,不再平坦。那八名弟子走在前面,俞华走在中间,俞济棠行在最后。行了一阵,俞华突然感应到一阵古怪的风从两边扫来,立时叫道:“小心!”立即将最前方两名弟子推倒在地,紧接着一个后翻跃了回去。只见两块吊着粗链的千斤巨石从半空里对撞下来,内向一面皆布满了尖利的长刺,来势汹汹,惊得后面那一众衡教弟子个个跳了回来,卧倒在地的两人动弹不及,早已心胆俱裂,身子一蜷抱住头惨叫起来。那两块巨石撞在一处,发出震耳的轰响,收势不住,又对撞了好几下,直震得碎屑四下,盖了地上两人一身一脸。待得一切终于消停下来,那两个弟子抖抖索索从烟尘里抬起头一看,只见那巨石就仅悬在自己头上半尺之上,若被它们击中,且不要说被撞死,身上也必然是被那些生锈的长刺刺出多少透明窟窿了。想到自己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回来,这两个弟子都后怕不已,其余的人也都觉得心惊胆颤。 俞济棠冷哼了一声:“这才只是个开始,难道你们就不敢往下走了吗?你们不是衡教中的精英弟子么?居然这般胆小!”这些弟子皆知俞济棠的脾气,不敢出声,更不敢附和。谁要是现在做了出头鸟,保不准就被推倒最前面去。而适才两个走在最前面的人,只得从地上爬起来,鼓起勇气继续往前走。 这样的巨石他们后来又经历了三四次,这十个人学了乖,总算是避的避退的退顺利通过,俞济棠皱了皱眉,从背囊里取出一副银色的手套戴了起来。俞华知道这副手套是从一种特殊矿石中提炼出来的金属,锻成细丝编制而成,造价奇高。戴在手上可直接抵挡且不受任何利刃的侵害,且手套上也缀满了如鲨鱼牙般锋利的细刃,轻轻在敌手身上一挥,对方立时皮开肉绽,鲜血长流。这俞济棠平日里并不常用这兵器,他这个举动,也看得出巨石阵虽然没有伤着他,但也已给他造成了巨大的心理冲击。 |
避过了巨石阵,他们走了一程,隧道两壁渐渐收窄,他们觉得前方又有险境了,于是把步子放慢了一些,走到后来,隧道窄得只能容一人通过,面前终于显出一个的椭圆形的深坑。众人见这坑圆周平整,下面也是空空平坦如笸箩一般,显然不是天然形成,顿时都住了足,不敢冒进。他们四下里张望了一下,没有看出周围有什么异常,突然一个弟子叫道:“你们看上面!”俞济棠等人抬头一看,只见圆坑的正上方高悬着一块巨大的石杵,一样是椭圆形,正好与坑大小相合,众人顿时明白了这道机关实际上就是副巨大的杵臼。 俞济棠寻了块石头,扔到坑中,那石头甫一落地,上方的石杵就迅速地砸了下来,只听“咚”的一声巨响,待那石杵收上去后,坑底的石头已被砸为齑粉。 俞济棠的眉头皱了起来,这坑左右窄小,前后距离却甚远,光凭跳跃是过不去的,且石杵砸下后,刚好也封堵了前路,使他们也无法在石杵既落的时候通过。如果不抢在石杵落下之前出坑,下场必然是被杵为肉泥,这里该要如何通过?众人不由又抬头看了看头上那石杵的底部,经过了多次的敲击,已经变得圆润光滑,那乌沉沉的颜色,是多少鲜血染成的呢?这十人的心情沉重了起来。 俞济棠冷冰冰地扫了那八个弟子一眼,开言道:“你们有没有谁有把握带条绳子先冲过去?只要到达坑的那一边,就在对面将绳索绑好,我们一个个攀过去,这样就不会触动坑底的机关了。” 那八个弟子皆低下头来,半晌不发一言,适才那石杵落击之神速众人都看得清楚,他们都觉得自己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之内就能通过臼坑。 俞济棠见他们不回应,怒形于色,喝道:“怎么,我们今天走了这么一点路就回去么?” 有个弟子一咬牙,开口道:“星主,那石杵落下了还没完全收上去时,我就趁这机会奔过去,应该会有几成把握!” 俞济棠大喜,便同意了那弟子的提议。那弟子便解了背上的藤牌,将长绳的一端绑在自己身上,默祷了一阵,眼神突然凌厉起来,便取了身边一块大石,往臼坑中扔了过去。 只听“轰”的一声巨响,那石杵落了下来,这弟子看准了石杵升起的时机,猛然发力奔了下去,没想到那石杵升到了一半,这弟子还没有来得及奔到臼坑的中心,石杵就又落了下来! 俞华一直紧张地看着那弟子的行动,一见不妙,就跳过去抢那条绳索。这弟子只觉得身上一紧,已经被俞华给拖了回去,只听一声惨呼,石杵落下,已砸断了那弟子的一条腿。 这弟子痛不可当,哀号连连,众人围上来看他的伤势,右腿腿骨已断,仅剩皮肉相连,血流如注,未几就昏了过去。俞华正打算给他施救,那俞济棠早抢了上来,一剑将那弟子给刺死。 俞华惊道:“爹爹,你为什么要杀了他?!” 俞济棠冷然道:“他已经没救了!我们还得要赶路,带不了他走,耗在此地他也是个死,不如给他一个痛快了断!” 俞华不语,心中忿然道:“这人的伤止血包扎一番不一定会死,何至于做得这么绝?”眼光再一扫其余的弟子,皆是面色凛然。事已至此,他也知道和俞济棠在此口角,于事无补,只得站起身来,盯着眼前这一副杵臼沉思。 |
他突然注意到石杵上有一些棱角和深坑,仔细地审视了一番这些棱角深坑的距离,便开口道:“也许要通过此地,关键不在这个坑,而是在石杵上面。” 俞济棠双眉一皱,问道:“怎么?” 俞华道:“爹爹,你看那石杵上的棱角深坑,据我看来,不太像是天然形成,倒像是人刻意凿出来的一般,伸手踏足,还是可以在上面攀援的,不然我上去试试,也许能攀到对面去。” 俞济棠道:“既然是这样,徐晖你去试试罢!” 那个叫徐晖的弟子就是走在最前方两人中的一个,听了俞济棠的话顿时脸色一白,嗫嚅道:“星……星主,我……我跳不准……会……会摔下来的……” 俞济棠正待发作,俞华道:“爹爹,这事他没把握就别勉强了,过不去的话死再多的人又有什么用呢?” 俞济棠方道:“你小心一点,千万别出事!否则我们返程时大门打不开,也都会死在里面!” 俞华起初只道俞济棠纯粹是出于父子之情不愿自己涉险,现在才知道原来还有这么一层用意在里面,当下也不多言,将背上藤牌解下,绑好了长绳,往回行了二十来步,看准了落点,便发足飞奔过去,凌空一跃,准准地落在了石杵之上,牢牢地把住了几处棱角,稳住了身形,接着就往对面的那一端攀援了过去。 俞济棠等人在下面看得心惊不已,没想到关键果然是在石杵之上,只要俞华一个松手失踏,等待他的都是无可挽回的结局。过了两盏茶的功夫,他终于攀到了石杵的尽头,于是发力一跃,往臼坑的那一端跳去,没想到落地时脚下一滑,没有立稳,眼看着要滑下坑去,唬得俞济棠等人惊呼一片。那俞华反应奇速,赶紧攀住手边的一处山石,总算没有落下去,待他攀上对面的空地,这一端的人都惊喜地叫出声来。 于是两端将绳头固定,俞济棠等人就一个个攀绳而过。他们想到还要原路返回,所以就没有取下绳索,继续前行了。 |
继续往前走,他们觉得脚底的路上出现了越来越多的沙,落足处也越来越松软,俞济棠道:“有古怪,徐晖,朱崇,你们留意一下前方的路会有什么变化!” 那徐晖、朱崇各自应了一声,行得更慢了一点,隧道之中已是一大片沙地,越往前走,脚下的沙土就越来越松软,走得越慢,就陷得越深,俞济棠九个人才悟到他们已经走到一处巨大的流沙地带。 俞济棠心道:“这样慢慢走下去,岂不要陷落在里面?”于是施展起轻功,几起几落,一下子跃到队伍的中间去,叫道:“别磨蹭了,快走!否则就陷下去出不来了!”俞华等人不敢怠慢,也都紧随而前。他们就在这流沙地带挣扎了一阵,轻功高低立即就区分出来:俞氏父子皆能轻松而过,甚至踏沙不留痕,剩下的九名弟子有的还能应付得过来,不至于陷落,而有的则步履艰难,越行越陷得深,以至于惊声叫出来。那俞济棠丝毫不予理睬,只一刻不停地往前赶路,但又不敢行在最前面,便一个劲地催促前面的弟子再快一点。 俞华见有两名弟子腰以下的部分已陷在沙土之中,情况万分危急,于是将一条绳索抛了出去,打算把两人拉扯出来,但是这么一来,他就走得越来越不轻松,也渐渐地感到自己双足越来越沉重。他心中焦急万分,蓦地看到隧道侧壁上有一处孔洞,心里便有了主意,赶紧从兜囊里取出一只飞镖,系上绳索抛了过去。那飞镖就穿孔而过,俞华便一跃而起,扯住过孔的那段绳索跳了下去,那两人就这么被俞华一带,总算从沙土中脱身而出。 |
过了流沙区,隧道宽敞了许多,路也比较平坦,但是经过了前面的数道考验,俞济棠一行人丝毫不敢大意,一路前行。走在最前方的徐、朱二人,更是小心翼翼,但俞济棠走在后面,总在不停地催促他们要走得再快一点。 他如是这般呼喝了多次,仍嫌徐、朱二人走得太慢,便觉得这两个人惜命,故意不把他的命令当回事,一想到三个时辰到了,他们可能还赶不到要去的地方,他顿时火了,便大声喝骂起来。可这么一叫不打紧,只听前方忽然隆隆作响,惊得俞济棠一下子收了声,这九人望前方一看,只见远处滚来了一块球形的巨石。 如果看了秘道全图,就知道这一段路有些地方安置了大石,多数没有固定得很牢,如果一群人通过,脚步声稍微重一点,这些石头就有可能被震下来,更何况俞济棠这般大声呼喝?这块大石从高处落下,一径儿向他们碾压过来,俞济棠等人大惊失色,赶紧调转过头往回跑去。 俞华在奔跑中,看见一处山石壁上有个站位,便一跃而上,那大石就贴着他的身子滚了过去,让他逃过一劫,但其他的人就没有那么幸运了,除了竭力狂奔之外,别无他法。俞济棠边逃边在心中想:不如就奔回流沙坑,让那石头陷下去,我们就安全了。却没想到他们逃得快,那大石滚得更快,这般下去,可能还没有到流沙坑那里,八人中就可能会有人被碾死。 只听“轰”地一声巨响,俞济棠等人回头一看,松了一口气,但随即就叫起苦来。原来那大石滚到隧道一处低矮的地方,一下子被卡住了,动弹不得,但也正因如此,通向前方的道路被封得死死的,他们既过不去,俞华也困在里面出不来了。 |
俞济棠正在烦恼,大石的那一头就传来俞华的声音:“爹爹,你们现在没人受伤吧?” 俞济棠恨声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问别人!你出不来的话,我们也出不去了,这可如何是好!” 那一头俞华听了他的话,不由暗忖:“如果我没有那三大星主的内力在身,被困在里面他会这么急吗?”这么一想,便对俞济棠烦厌起来,心里埋怨:“要不是拜你所赐,我哪里会被提拉到这么个鬼地方来!”于是想戏弄他一番,便做出一副伤心欲绝的腔调,哀哀地说道:“爹爹,事已至此,我一点法子也没有了,看来老天是要绝了我们,没想到今日你我居然死在这里!” 那俞济棠急得气血逆流,脑中的经脉都要崩裂开去,他运足了内力,一掌又一掌地击在大石上,简直如同蚍蜉撼树,那千斤的巨石纹丝不动,一点反应都没有,俞济棠都要绝望了。那一干衡教的弟子更是目瞪口呆,成了座座木雕泥胎。 俞华待他打得够了,才开言道:“爹爹,如果早知有今日,你还会不会逼我进来?” 俞济棠无计可施,听俞华这么一问,也悔上心来。他不是不知道试炼谷中危机四伏,但是亲身经历过,他才知道危险大得超乎自己的想象。俞济棠几十年来经历过无数风浪,在一些特殊的时刻也曾想象过自己会如何死去,却怎么也料不到是今日这样的死法:既不是寿终正寝,也不是轰轰烈烈,而是试炼谷的一小半路都没有走到,就活活地在里面困死,这是一种多么窝囊的死法! |
俞济棠突然想到一个茬,怒从心头起,恶狠狠地盯向徐晖、朱崇二人,那两人见俞济棠这副凶狠的模样,顿时明白了他要迁怒于己,腿脚一软,都跪了下去。俞济棠骂道:“都是你们两个没用的东西!要不是你们故意不听我的话,我们何至于此?去死吧!” 俞华在那一头听得分明,他本来还想作弄俞济棠一番,却没料到这人急怒之下,要杀人泄愤,只得停了自己的恶作剧,急急叫道:“爹爹,我想到个法子了!” 那俞济棠本来打算用手套抓死徐朱二人,听俞华这么一叫,顿时如同溺在大海中的人抓到了一块漂浮的木板,又惊又喜,颤声道:“有……有什么好法子?” |
俞华道:“爹爹,我这边先在石头的脚下挖一个大坑,然后你们那边的人就一齐发力把这石头推到坑里来,只要石头上留出足够的空隙来,你们就可以爬过来了。” 俞济棠一听,心里连赞妙计,但随即也悟到俞华刚才都在戏弄他,不由得心中暗恨。想到前进回返都不能少了儿子的助力,他只得收了心中的不满,说道:“时间也不多了,快点儿挖罢!” 于是俞华便取了随身所佩的短剑开始掘坑。所幸此地距流沙坑不远,土质较为疏松,俞华挖了好一会儿,总算在大石脚下掘出一个深坑。俞济棠这边的八个人得了俞华的许可,便开始一齐发力推石。那徐朱二人因了这么一连串的事件,都生出惧意来,也对俞济棠隐隐有恨,要不是因为俞华被困在了里边,他们倒宁可这大石堵在路上,让他们结束了这场冒险。那大石因被俞华掘了一部分立足的土去,就有些松动的迹象,俞济棠等人险中求生,个个尽力,那大石终于被推得向前一滚,下面小半截落下了大坑,露出一条容一人过的缝隙来。俞济棠等人便一个个爬了过去,与俞华会合。 俞济棠依旧命徐朱二人走在前面,俞华出策出力解了众人的危局,那俞济棠见了他只说了一句:“走罢!”便不再多言。俞华知他识破了自己适才作伪,引他抓狂失态,所以他肚里还在恼恨,便默不作声,跟在了他后面。 |
这九个人学了乖,知道前面的路不可发出太大的声响,以免又触动巨石,所幸接下来的路程没有再出现什么险情,走了好一程路,他们终于看到了第二块石碑:“地四”。 《尚书大传·五行传》有云:“天一生水,地二生火,天三生木,地四生金。地六成水,天七成火,地八成木,天九成金,天五生土。”众人看了这块碑,便知道前方的机关皆是利金之属了。于是个个收了刚才的庆幸,又凝神戒备起来。 走了一阵,他们眼前出现了一段木板铺设的路,远远地延伸向前方,他们立即警觉起来,最前方的徐朱二人更是小腿隐隐发颤。俞济棠在后面厉声喝道:“怎么又慢下来了?快点儿走!” 徐朱二人心里暗骂:“又要快,又怕死,做老子的还不及儿子的一半!”但也只得稍稍把步子迈得再大一点。走了一程,突然两人足下一空,那木板居然翻转开来,露出一个大豁口,失踏的徐朱二人仓促间抓持不住,一下子滑了进去,只听两声惨叫,已然毙命。 其余人大惊失色,赶紧退了几步回去,只见那木板已然复原,就好像从未有人踏上去一样,如果不是刚才亲眼所见,众人简直难以察觉这木板原来有一些是活动的。俞华走上前去用长剑按压了一下那活动的木板,露出下面的机关来,众人才看清原来这木板之下只架了一个横轴,所以才能两头翻转,而底下遍布尖利的钢锥,摔下去的人,自然身体被刺出透明窟窿来,徐朱二人就是这么死的。 俞济棠道:“教主竞争虽是生死考验,但目的不是为了让闯关者死,所以这秘道里的机关设置虽然厉害,但都有破解之法。”他顿了顿又道:“这些活板,下方正中都设了一个轴,所以只要轻功高超,而且步步都能踩踏在轴的位置上,便可安然过关。我们还是用刚才的法子,先着一人带着长绳过去,然后我们剩下来的就攀绳通过。你们谁来试试?” 这群弟子听俞济棠说“试试”,心里皆想:“这哪里能算‘试’?一脚踩空,就再也没有下一次了。”眼见这木板铺了长长的一路,都觉得自己很难保证一直不失踏出错,于是又都沉默下来。 俞济棠见他们如此,冷哼一声,怒道:“一群feiwu!”那俞华见此情此状,便出声道:“既然有法子通过,那我来罢!”没想到那俞济棠道:“教主,不劳你大驾了,这一次换我过去就是了!” 俞华一愣,看出他还有气。原来这俞济棠待俞华这傀儡教主,心情不错时倒还做出一副和颜悦色兼尊卑有别的样子来,若是触怒了他,他当着教众的面便冷言冷语,说话夹枪带棒,若是和俞华私底下相处,少不得申饬一番。俞华只得缓了声气,拦了他道:“既然这些机关都是考验教主的,怎可让星主代劳呢?还是我来罢!”于是这段路就又由俞华来开道。 |
梅欧席三人匆匆赶到杵臼处,见到那里系在两端的绳子,又看到地上倒毙的死尸,查探一番,也就大致推测出俞华等人在此地通关的情景。梅雪萍道:“他们留着绳子不动,正好为我们所用。不过最好一次过一人,不然欧大哥你先过去吧!” 欧少川道:“我看,还是先让席姑娘过去吧。” 梅雪萍道:“你先攀过去,然后接引她,这样不更好么?” 席姝见梅雪萍这么坚持,心内一动,随即说道:“这么件小事还能争上半天,你们慢慢聊,我先过去了!”说罢也不看他们的脸色,自行先攀了绳索望对面而去。那梅雪萍拦阻不得,只得恨恨地看她过去了。 原来这梅雪萍颇恨席姝杀了森枝夫人,一心想在此处寻机复仇。她本打算教欧少川先攀过去,到了席姝再攀时再来发难。若断了绳索让席姝落坑受死,那欧少川在对面过不来,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无计可施了。没了绳索她一样也能从石杵上攀过去,那欧少川就算再气,也总不能杀了她吧? 却没想到席姝一眼就看出了她的用心,让她无从下手。于是接下来再攀俞华等人遗下的绳索时,都是席姝先过,然后轮到欧少川,那梅雪萍只得做了最后一个。 |
“啊!——”一声惨叫,一名衡教弟子已经被四面射出的巨大飞轮切割为数截,破碎的肌体落了一地,俞济棠等人已顾不了太多,个个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往机关外逃去,一个弟子落在最后,逃得慢了点,被俞华一扯,拖了过去,差点也被飞轮切去了双腿。 俞华等人通过活动木板那一关后又闯了几关,来到一处大厅,由于没有秘道全图,他们触发了机关,待俞济棠等人逃出大厅后,想起刚才的情景,个个后怕不已。 八名弟子目下还剩四人。走了一会儿,刚才那名被俞华所救的弟子突然跪倒在地,泪下如雨,对俞华哭道:“施展怀感激教主救命之恩!但实在不想再往前走了,恳请教主赐我一个全尸,宽宥小人不能追随护佑之罪!”声未落,唯恐俞华上来阻拦,已将暗中备好的匕首推入心脏。 俞华大惊,奔上来扶住他,但眼见那人是不活了。俞华黯然将那人的尸身放下,现在跟在身侧的弟子只剩了三个人,那三个人见施展怀所为,俱是心中剧震,亡魂失魄。俞济棠则火冒三丈,切齿骂道:“没用的东西!”怒目圆睁,正瞪向剩余的一个弟子,那人发觉被俞济棠盯上,不由得魂不附体,双腿如筛糠一般,抖战着软了下来,立时跪倒在地。 俞济棠怒道:“怎么了?快给我走!不然我就砍了你扔下去!”那弟子心中皆是怨恨,突然跳起来一刀砍向俞济棠,俞济棠不怒反笑,立刀在手,立时就格住了他的一击,他正要对那弟子痛下杀手,突然眼前一花,那人早被俞华抢到一边。俞华叫道:“你们俩给我罢手!”那弟子惊乱之下,还要砍向俞华,早被俞华在肩腢和孔最两穴上各戳了一下,于是半臂酸麻,落刀在地。那弟子如痴如昏,软倒在地。俞华就转过身来对俞济棠道:“你别逼他了,我过去就是了。” 俞济棠心中不由一惊,万一俞华在下一道关卡闯不过去,他自己一人无法打开关口石门,到时候要出关都难了,正要出言拦阻,突然听到远处有人叫道:“俞华!你等一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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