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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原创故事:半壁风云八千里 |文 才娜[第10页]

作者:猗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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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 志气
宗磐没有占到静舒的便宜,就在太宗的授权下心安理得地做起了卖官鬻爵的勾当。想来投军的人必须先交二两报名费。想要被录用,就得打通与低层官吏的关系。想要谋个一官半职,就得再交一笔和长官的见面费。总之,一个投军的人必须花百十来两雪花银才能入围。普通百姓家的孩子根本玩不起这场高消费的游戏。宗磐则赚了个钵满瓢满。而且,为了堵住大家的嘴,宗磐选择了利益均沾。
宗弼虽然也拿了宗磐的银子,但对宗磐的做法还是很担心。他问宗磐道:“殿下这么做,会不会太张扬啊?这些靠钱买官的人,真的能拉出去打仗吗?”
宗磐大大咧咧地笑道:“哎呦,老四你这可真叫杞人忧天。上次你把赵构吓了个半死,这次还不就是手到擒来吗?那些宋人,他们根本就没什么像样的军队,我们随便出几个人就能把他们打垮。你看帖末合,当年打得多轻松啊。都是两只眼睛,一张嘴,你比他差什么呀。”
“可是……”宗弼依然心存疑虑。
宗磐摆摆手给宗弼分析道:“没啥可是的。你也不想想,羊毛出在羊身上,我收银子是为了啥呀?武器不要钱啊?粮草不要钱啊?有些人想做官,只能是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大家各尽所能才能齐心合力达到目的对不对?”
宗弼质疑道:“可这样招上来的兵源能行吗?”
宗磐像个行家里手般地笑道:“谁一生下来就会打仗?现在还不到过年,离出征还早着呢。你不会训练他们吗?再有,打仗也不靠蛮力对不对,要拼智慧,要斗智斗勇。”
宗弼辩解道:“殿下,打仗并不像您想的那么轻松,必须真刀真枪。”
宗磐摆摆手说道:“行了,行了。打仗的事我肯定不如你明白。愿意说你和斡离不还有帖末合说去。我呢,就只负责帮你招兵买马。其他的,你随意就好。”
“殿下……”宗弼还想解释几句。
但宗磐却无心听宗弼“废话”,他岔开话题说道:“听说弟妹怀孕了?你才结婚几天,弟妹的肚子就有动静了?尿性啊你!正好这些天有人送我鹿心血,待会都打包给你带回去。”
“不不,这怎么好意思。”宗磐的出手阔气倒让宗弼不好意思起来。
宗磐笑道:“客气啥!你看,等咱们捉了赵构,你是又能抱上儿子,又升官进爵,还有比这更好的事吗?”
宗弼本来不看好宗磐的做法,但抬手不打笑面人,何况宗磐也是出于对他的信任与好意才这样做,怎么也不好驳了他的面子。无奈何,他只好顺了宗磐,由他折腾。收下了鹿心血的宗弼又对宗磐说道:“殿下,我今天来还有一件事想请您帮忙。”
“客气啥!有话直说嘛!咱哥俩谁跟谁!”宗磐很仗义地说道。
宗弼说道:“转过年来咱俩不是要领兵去抓赵构吗?如今咱们从汴梁城带来了很多能工巧匠,我寻思着让他们给咱们制造一些好用的兵器出来。要是兵器好用,咱们的士兵就可以避免不必要的流血和牺牲了。”
“你说得对。不就是刀枪剑戟吗,我会督促他们赶工出来的。”宗磐承诺道。
“呃,我想拜托殿下帮我打造的兵器主要有铁浮屠、拐子马、滑车这么几样。与宋军相比,咱们的优势在于骑兵。我想给咱们的骑兵全副武装起来,这样就能让他们在两军对阵时所向披靡了。殿下请看,这是武器和铠甲的设计图纸。”宗弼解释道。
宗磐虽然看不懂图纸,但也装模作样地点头称是道:“真是太好了。你放心,我一会儿就亲自去和那些工匠们说。咱俩这次准备得这么充分,看来一定能凯旋而归!”
“那就拜托殿下了。”宗弼又跟宗磐客套了几句,便起身告辞。
宗弼走后,宗磐为了掩人耳目地做做样子,亲自去找中原来的匠人师傅们商议打造兵器的事。可工匠们这么多,到底应该把这么露脸的差事托付给谁呢?左思右想,宗磐忽然想起了给皇城设计铜坐龙的水心父女。对于这对父女擅长铸剑的事,宗磐也有所耳闻。既然他们又有技术又有想法,那把这件事托付给他们简直再合适不过了。
水心父女正在设计开荒用的农具时,宗磐便带着随从们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水心父女闻言不敢怠慢,忙向宗磐叩拜见礼。而宗磐见他们向自己叩拜,也毫不谦让地欣然受之。
宗磐大模大样地斜着身子坐在了桌子上说道:“你们不用紧张。本殿下今天过来是有正经事来找你们办。听说你们会打造兵器,我这儿有图纸,你们照着这个给我尽快造出来。”
水心爹自从被邵若寿逼着制造毒箭之后,就很讨厌打造兵器的这份差事。人最初发明武器是为了狩猎防身。后来,世上没有比人更强大的物种了,人就开始用武器互相厮杀,以便攫取最大的利益。而水心爹虽然是个铸剑师,但由于金宋大战让他家破人亡,他也讨厌极了战争。在他看来,能和女儿在战乱中再次重逢无异于菩萨显灵。为此,他在心中暗自发誓余生不再铸剑,不再用自己的这身本事去做与杀生害命有关的一切。而金国太子爷的驾到很有可能会让他打破自己的立下的誓言。万般无奈,水心爹只好向宗磐说道:“殿下,小老儿和小女虽然会锻造器具,但我们确实不会铸剑,打造兵器也不在行。殿下不如另请高明。”
宗磐闻言老大的不高兴道:“你们不会铸剑?我怎么听说你们在山西时曾经锻造过一把宝刀帮着晋王攻破了毛贼们的山寨?”
“殿下,那都只是谣言,我们父女都没有这样的本事。”水心爹推辞道。
宗磐皱眉道:“老头儿,我可是奉了皇上的旨意叫你们为国出力的。你会也说不会就犯了欺君大罪!”
水心爹连忙下跪求饶道:“殿下,小老儿真的不会。您就不要再逼我们了。”
宗磐的耐心被水心爹推三阻四的样子磨没了,他把图纸往桌子上一拍,怒喝道:“老头儿,你可别给脸不要脸!我一个太子,我金枝玉叶屈尊降贵跟你这样的草芥说话,你还跟我扭捏作态!我看你真是活得不耐烦了!不管怎样,你必须在五天之内给我把这些东西都做出来。否则,我就把你女儿卖去烟花巷!”
“殿下,殿下!您可千万不能这样啊。不是我不愿意为您效力,实在是……”水心爹跪爬上前抱着宗磐的腿向他辩解。
宗磐一脚踢开水心爹,他狠狠地说道:“老头儿,咱们五天之后见!”说完,宗磐便带着一群人回去了。
水心一直在旁边吓得不敢说话,直到宗磐的人走出了房间,她才赶忙上前扶起父亲,劝道:“爹,您可别跟太子唱反调。人家是皇帝的儿子,咱们谁都得罪不起。”
“可我已经发誓此生不再铸剑了,难道要因为畏惧权贵折了自己的志向?水心,‘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我虽然是个命如草芥的人,但也有做人的底线。不管怎么说,铸造兵器这事我是绝不可能答应他的。”水心爹坚决地说道。
“可是,爹,那不行啊。我们都是没什么背景的小人物,怎么能跟他这样的人一争高下呢?要不,咱们还是和婆卢火将军一起想个办法吧?”水心焦急地劝道。
水心爹摇摇头说道:“这点小事就不要让他费心了。他的急脾气要是知道了肯定压不住火,到时候肯定会更麻烦。爹有办法。你不要担心。对了,你先把我锻造好的农具交给晋王和希尹大人,让他们看看东西行不行,不行的话咱们也好赶紧改良。”
水心虽然放心不下,但爹既然打定了主意,她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好抱起了新出炉的农具走向晋王府。
注释
本章宗磐对水心父女的逼迫改编自《水浒传》 第三回 史大郎夜走华阴县 鲁提辖拳打镇关西
 
93 偿债
“给阿玛请安。”设也马怯怯地走上来,给宗翰见礼。
宗翰懒懒地应了一声问道:“转过年你就得跟你四叔出征了。你的功夫练得怎么样了?”
设也马答道:“儿子会的不过是粗浅的行军拳法,不敢在人前卖弄。”
宗翰见设也马说话办事不得要领,不由得急躁地骂道:“行军拳法怎么了?那是克敌制胜的有效方法。你还看不起它……”
设也马被宗翰反驳得不敢说话。
宗翰扫了一眼儿子,又问如盐道:“如盐,我素日里教你的自保手段,你可学会了?”
“这个么,兄弟就不敢班门弄斧了。”如盐这才明白,原来宗翰是想让他给设也马做陪练。宗翰说道:“不用瞎谦虚。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会也说不会,那样的谦虚我不喜欢。”
如盐答道:“呃,就算是会了吧,不过我的拳法还不是很熟练。”
宗翰点头道:“你现在就用行军拳法跟设也马比试比试。我倒想看看他到底有多大本事。”
“啊?阿玛,我。”设也马很是为难。
宗翰皱眉骂道:“别废话,让你上你就上,屁话一车,像个娘们儿!”
如盐也很紧张:这套拳法得怎么打呢?无论自己输赢,可能都会惹宗翰父子不高兴。
设也马见没了退路,只好紧紧腰带,对如盐做出个请的手势。
“小郎君,得罪了。”如盐寒暄一句,迅速出击。
拳来脚往不过几个回合,如盐已经占尽上风。宗翰在一旁看着又高兴又生气。徒弟举一反三,儿子蠢笨不堪。设也马要是这样出征,非让人剁成肉馅不可。
“招打!”如盐虚晃一拳向设也马的左眼打去。设也马忙躲闪,哪知脚下却被如盐得了机会,只觉得膝盖一软,人就跪在了地上。
如盐心想:我也见好就收吧!于是,他忙上前搀扶设也马。哪知设也马并不服气,竟再次出手打向如盐。如盐差点中招,心想:罢了,不过是陪太子读书,有什么可较真的。就趁机败给他算了。
如盐边打边退,设也马则越战越勇。
宗翰对如盐的心思再明白不过,他提醒如盐道:“你敢在我眼前做戏!你输了我就抽你!”
“哥哥,设也马郎君真的厉害,我不是他的对手。”如盐慌乱地说道。
“少废话,给我打!”宗翰下了死命令。
如盐得了宗翰的口谕,只能全力应战。这样一来设也马很快就不行了,最终他被如盐反剪了双手动弹不得。
“王爷,咱们今天就练到这吧。”如盐叫停道。
“好,这才是我教出来的徒弟。哈哈。”宗翰笑着示意如盐过来。
如盐客气地说道:“哥哥,我侥幸赢了设也马郎君,您不会怪我吧。”
宗翰笑道:“怪你?如果是换做我,直接给他个窝心脚。那他现在还起得来吗?嗯,你果然伶俐,是个可塑之才。”
如盐笑道:“那都是哥哥教的好。”
宗翰又瞪了儿子一眼,说道:“光听你说还以为你有多努力呢。结果却败得这么丢人。我看,等天冷了你就去买块豆腐冻一夜,再拿它把自己拍死算了!省着跑去战场上丢人。兄弟,咱们里边喝茶。”
宗翰拉着如盐走开了,把设也马晾在了院子里。自此之后,设也马不敢懈怠,每天都在刻苦练功。
有道是好借好还,再借不难。
年下,纳臣带着几名心腹来会宁府索要曾借给金国攻打赵构用的马匹。自从把马匹借给了金人,他的部落实力有所下降,附近的部落为争水草跟他的部落大打出手。奈何纳臣缺人少马,被人打了个稀里哗啦。他思量着自己的失败与金人借马有关,所以找金人帮自己报仇雪恨也是合情合理的。既然梁王南征功劳最大,再加上借马的关系,纳臣觉得投奔宗弼肯定有戏。然而,事实远不如理想来得完美。
“帮你不是不行。可你也看见了,现在大金正在忙着剿灭南宋小朝廷,实在是抽不出来军力啊。常言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呀,早晚有报仇雪恨的一天。”宗弼应付道。
“王爷,我的仇人在您的军队面前不过就是一群鼠辈,只要您随便叫上几个人,就足以替在下报仇。若得王爷相助,小人愿意为大王效犬马之劳。”纳臣给宗弼磕了几个头。
宗弼忙扶纳臣起来道:“你这是干什么!我也没说不行。可是这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啊。再说,事情也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还什么‘我随便叫几个人’,你以为这是市井无赖打群架呀?我虽然不能给你什么承诺,可我也能给你指一条明路。不如你去求求晋王,马是他的人朝你借的,找人帮忙当然要找他。他若点头,我一定出兵。”
纳臣失望之余又很不甘心,他只好按照宗弼的指点来见宗翰。宗翰见纳臣进来,忙叫如盐上茶。他见纳臣一脑门官司,便问道:“可汗看上去不是很高兴,难不成是我府里哪个奴才失了分寸,得罪了可汗?”
纳臣强打精神答道:“是在下无能,不敢怨恨别人。”
宗翰见纳臣心中有事,便说道:“可汗不要兜圈子,有话请直说。”
纳臣叹了口气道:“这事,若非当世英雄,恐怕不会有人能帮得了我了。”
如盐对纳臣献茶道:“可汗请喝茶。”
纳臣一碗茶“咕咚”一声吞了进去。瞬间,热茶就变成了热泪。他可怜巴巴地又说了一遍自己的请求。
宗翰听了纳臣的来意,陷入了沉默。
看着宗翰沉默的样子,纳臣心想:看来没戏。
半晌,宗翰说道:“你有难处。但是马匹我们还真是暂时不能还给你们。如盐,你怎么想?”
如盐答道:“王爷,就目前的形势来看咱们的重点是往南边打,分兵作战确实不可能。可听说和可汗争夺水草的那支部族也经常骚扰边民。这样的恶人不除,我大金天威何在?”
宗翰点头道:“这么说,你是主张帮可汗的?”
如盐答道:“咱们帮着可汗复仇,其实就是在帮我们自己解忧。不过呢,咱们明着出兵讨伐,显然有悖朝廷的心思,帮只能暗中相助。咱们可以出些物资,让可汗自己筹备人马,然后名正言顺地复仇。王爷以为如何?”
宗翰赞许地点点头,笑道:“你这小子真是越来越有长进了。我且问你,钱从哪出?你可别打国库的主意。咱们老祖宗的规矩是不许那样的。”
“这个么……”如盐转转眼珠,笑道:“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这钱得王爷亲自去筹,别人都没戏。”
宗翰见如盐卖关子,便催促道:“别装神弄鬼,快说怎么办。”
如盐附在宗翰耳边说出了自己的主意。
宗翰听完,脸都红了,他皱眉说道:“你好没正经,这不是美人计吗。不行,我不去。”
如盐问道:“王爷不愿意去,又还不上可汗的马,岂不是要失信于天下?”
宗翰憋得一脑门汗,最终一拍大腿道:“去就去,我豁出去了!”
纳臣不明里就地看着如盐,如盐咬着嘴唇不让自己笑出声。
慈仪正在和墨染学琴,听宫女报说晋王求见,心不由得猛烈地颤了一下。自从祭天回来,俩人就再也没说过话。现在宗翰突然来找她,慈仪也觉得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应对。
“来者是客,公主还是见一面吧。”墨染劝道。
“好吧。请他进来。”慈仪听从了墨染的意见,吩咐宫女道。
得知了宗翰的来意,慈仪拒绝道:“这些军国大事,我一个姑娘家怎么好插手啊?”
宗翰被慈仪噎得很是尴尬,问道:“妹妹还在生我的气啊?”
慈仪反问道:“这不是你教我的吗?咋了?错了?”
“呃……”宗翰被慈仪挤兑得不能答话。
慈仪更加生气地质问道:“管也不对,不管也不对,你到底想让我怎么办?”
宗翰紧张地说道:“希望妹妹能帮我这次。”
慈仪白了宗翰一眼道:“银子在我哥手上,你缺钱就朝他要呗,找我有什么用?”
宗翰只好陪着笑脸说道:“殿下不听我的,钱只有妹妹能要出来。”
慈仪瞪着宗翰道:“所以你跑我这儿来抱佛脚了?”
宗翰硬着头皮跟慈仪解释道:“妹妹,我们若能帮纳臣可汗渡过难关,将来也会省下对付边患的精力。请妹妹以大局为重。”
慈仪听了这话更是生气,她说道:“什么大局小局的,我就是个不懂事,胡搅蛮缠,一身公主病的人,根本不懂你的理想抱负,你回去吧,不要再来找我了!”
宗翰知道慈仪对自己心中有恨,自己在伤了她之后又来求她,被拒绝是个必然。无奈,宗翰只好灰头土脸地退了下去。
等在皇宫门外的纳臣见宗翰一脸难看,就知道肯定是办砸了。而如盐却乐颠颠地跑上去问:“怎样?一切顺利?”
“都怪你,让我自取其辱。”宗翰骂了句如盐,又很惭愧地看了一眼纳臣。
如盐笑道:“可汗放心,只要我们王爷出马,您一定会如愿以偿的。”
“啊?唉……”可汗觉得如盐是在逗他,低头长叹一口气。
“可汗不要灰心,且在这里暂住几天,一定会有好消息的。”如盐很确定地说道。
宗翰说道:“这样吧,可汗先回馆驿,等我回去与大家重新计较,实在不行,就拿我自己的钱借给可汗办事。”
“这怎么好意思。”纳臣诚惶诚恐。
“没关系。应该的。”宗翰笑道。
宗翰辞别纳臣,回去的一路上一言不发。他这才明白自己在长白山时的狠心拒绝对慈仪造成了多大的伤害,如今就是想要赔情都没有挽回的余地了。感情真是个棘手的难题。
慈仪靠在墨染的怀里哭道:“我根本就没法做到释怀。这么久了,我以为不见他就没事了,结果一见到他又是这样。道理说得好简单,可我根本做不到。”
墨染安慰道:“公主恼他也是人之常情。你对他有怨气,发泄出来就好了。”
慈仪问道:“爱恨不是两回事吗?怎么我对他的爱变成了恨?”
墨染思索片刻打了个比方说道:“白天会变成夜晚,夜晚过去又是新的白天。爱可以变成恨,但是恨过了还会是爱。是新的爱,不是过去的那种了。”
“真的吗?”慈仪有些不信。
墨染笑道:“公主可以试一试。”
“怎么试?”慈仪问道。
墨染建议道:“公主就先帮了晋王这次,之后看看自己还恨不恨。”
慈仪很是犹豫,但她最终还是点头道:“好,我试试。”随后,慈仪就辞了墨染,去找宗磐。
 
94 岁末
宗磐听说慈仪的来意,就白了她一眼道:“你可真是吃一百个豆不知道腥的玩意。他那样对你,你还管他?别管我要,我没钱!”
“哥哥。”慈仪撒娇。
宗磐很恼火地说道:“有钱也不借他,让他去死好了!”
慈仪只好亮出底牌道:“哥哥,我这样做可不是为了他。我是为了你。”
“啊?”宗磐大惑不解。
“你募兵赚了多大的好处,满朝文武没有不知道的。前几天有几个人还在父皇面前参了你一本,父皇因为这事也是好没面子。可他们没有拿到你的证据,所以父皇才没来问你话。哥哥还是赶紧想办法把这不义之财找个借口花出去,将来被人追查起来,也能将功折罪不是?”慈仪劝说道。
“可,那可是我辛苦赚来的钱。”宗磐依旧是一副守财奴的样子。
慈仪只好亮出了杀手锏道:“哥哥若遭人非议,将来还怎么能继承大统呢?”
宗磐闭上眼睛,揉了揉太阳穴,最终答应道:“好吧,好吧,你们赢了!你要多少钱?”
“越多越好。”慈仪答道。
宗磐气得倒仰,道:“你,当我是金矿银矿啊。白银一百万两,我就这些了!”
“一百五十万两。”慈仪讨价还价道。
“就一百万。”宗磐坚持道。
“好吧,那就一百二十万成交。”慈仪狡黠地笑道。
宗磐气得胡子都飞起来了,他指着慈仪骂道:“你真是不分里外,我咋有你这样的妹妹啊!”
慈仪朝宗磐做了个鬼脸,去他的账房提银子去了。
次日,慈仪亲自把银票送到了纳臣手里。纳臣拿到银票激动得热泪盈眶,忙对慈仪大礼参拜。
慈仪对纳臣说道:“马匹、兵器、军资都是要花销的。可是,我也只能帮你这么多了。大金虽然是大国,可大国也有大国的难处。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若是这些银子能帮可汗早日达成心愿,平定草原,你的部族和我们大金世代交好,永止兵戈,从整体来看,这几个钱也不算多。”
纳臣又是谢恩又是磕头。
宗翰在一旁看了也忙称赞慈仪道:“妹妹果然深明大义。”
慈仪微微一笑,道:“我是大金的公主,为大金做事是应该的。”
宗翰愣了一下明白过来才说道:“公主圣明。”
慈仪嘱咐道:“好了,等你们有了钱,别忘了还给本宫。可汗请随晋王去写个借据,写好了叫人给我送来。救急不救穷,这个道理可汗一定是明白的。”
“一定一定。”纳臣嘴里答应着,心里却在想着:这真是个有算计的公主。
“那么,本宫还有事,告辞。”慈仪说完就带上侍女回了皇宫。
如盐看了眼宗翰,只见他一脸的落寞。如盐在心中暗笑:人家不爱你了,跟你端公主架子了,你也就满意了。人都一样,到手的不珍惜,失去的就是好。说白了就是贱!
送走纳臣一行人等。宗翰对如盐道:“我还以为筹不到钱,兄弟真是料事如神啊。”
如盐也很是八卦地问道:“哥哥要不要跟公主言归于好啊?”
宗翰叹息道:“我哪有脸再去见她?是我愚蠢,伤了她。她虽然帮我,但我却并不奢望她能原谅我。”
如盐摇头道:“不会的,哥哥想要与公主复合,那就一定可以复合的。”
宗翰拒绝道:“那可不行。那就成了我是为了利用她才跟她在一起。那样的话就更是伤她,是在往她的伤口上撒盐。我不能那么做。”
如盐笑道:“浪子回头金不换。哥哥是不能原谅自己吧?”
宗翰说道:“我欠她一个人情,将来一定得还。唉。纳臣有了钱就会去和其他部落的人厮杀,这样他们就无暇骚扰咱们的边境。我们就可以一心对付赵构,没了后顾之忧。”
如盐点头道:“是呢,兄弟也盼着哥哥的铁骑能早日一统天下。”
“你真这么想?”宗翰问道。
如盐笑道:“哥哥,天下本就是一家。兄弟之间有分歧是平常事。但再怎么打架,闹别扭,也不能分家。我并不在乎汉人女真人的分别。我只希望有力量的一方能多出一份力气,尽量不要让这个家散了。”
宗翰赞道:“想不到你还有这样的见识,我还真是小看你了。”
如盐笑道:“兄弟原本没什么出息,只是整天和哥哥在一起,顽石也能变成珠子了。”
“你小子就是太会哄人。”宗翰戳了如盐的脑袋一指头道。
几天之后,希尹来见宗翰汇报道:“王爷,纳臣有了消息。他已经打败了仇人,讨回了血债。这是他给王爷的致谢信和一些谢礼。”
“是吗。”宗翰笑道:“这确实是好消息,但我怎么不觉得高兴呢?”
希尹笑道:“王爷是担心纳臣日渐强大,成为我们在北方的隐患?”
宗翰点头道:“是啊。纳臣只是一条困在水坑里的龙。他现在虽然像个泥鳅,但是我有预感,他早晚有土包子开花的一天。”
王爷,要不我们先下手为强?趁早除了他们?
宗翰摇头道:“现在大金的主要兵力都在对付南宋。我也实在是不想招惹这群鞑子了。”
希尹说道:“可是,万一……”
“别吃了,别吃了,你也说句话。”宗翰抢下了如盐嚼着的奶酪。
如盐舔舔嘴唇,又吮吸手指头,道:“王爷,依奴才看,草原上的部落那么多,大家各自为政,人心不齐,成不了什么气候。就算想闹事,怕也不容易。一时间似乎不足为虑。”
宗翰追问道:“那么将来呢。怎样才能控制住他们?”
“这个么。”如盐挠挠脑袋,道:“那些小部落如果不和小国联手,就好办多了。”
“小国。”宗翰重复了一遍如盐的话。
希尹说道:“王爷,草原辽阔,毗邻西夏,又易于与亡辽的余党勾结在一起,我们若是能监视鞑子们和他们的往来,北方也就稳定了。”
宗翰点头道:“你去通知镇守西北的银术可和拔离速让他们加强防卫。”
“是,属下遵命。”希尹说完就领命而退。
 
有点忙,楼主继续加油哦!
 
95 小吃
一盏灯下,宗望在整理地方官员们的报告的摘要,准备把重点汇报给皇上;而墨染在就着灯光缝补阿京的衣服。见灯光暗淡了,墨染又拨了拨灯芯调亮了光线。她笑着说道:“这灯油想必是用懒妇鱼的油熬制成的。懒妇变成鱼之前自己就不好工作,变成鱼之后也见不得别人工作。用它的油点灯,灯是点不亮的。”
宗望听了,抬头笑道:“懒妇鱼?这莫非是《太平广记》中的故事?老祖宗们的想象力还真是丰富,连鱼油都能编一段故事出来。对了,染儿,你觉得迪古乃怎么样?”
“什么?”墨染没听明白宗望的意思。
宗望解释道:“哦,我是问你觉得迪古乃是不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
墨染思量一番道:“他虽然说话有点像你,但办事还是很牢靠的。”
宗望笑道:“我办事不牢靠呗?”
墨染笑道:“你这人想法太多,我都不知道你下一刻会做什么。因为我猜不透你,所以觉得不牢靠。但实际上,我似乎也很期待你的不牢靠,我也好想知道最后的结果是什么。”
宗望说道:“那你就得踏踏实实地跟我过日子,不然怎么知道故事的结局?”
墨染问道:“你干嘛要提迪古乃将军呢?”
宗望思量道:“弦子也要长成大姑娘了。我想着让她跟你一段时间,等再过几年帮她找个好男人嫁了。她是我生死兄弟家的孤女,我既受人之托,就得忠人之事。”
墨染点头道:“那你为什么把她许配给迪古乃呢?迪古乃回京,怕是还要等上几年吧。干嘛不直接许配给现在就在会宁做官的心腹?比如阇母大人,他也很好啊,人又正直可靠。”
宗望笑道:“因为阇母不惦记你,迪古乃惦记你。”
“你!胡说什么。真是小人之心。”墨染羞红了脸。
“防人之心不可无。防人的就是小人啊?君子坦荡荡,难道君子都是明知被算计,也不能做防范的傻子?”宗望反问道。
墨染懒得跟宗望打嘴仗,道:“我说不过你,你赢了。不过,说正经的,迪古乃心细,弦子敏感,俩人倒是正合适。”
宗望点头道:“既然这样,明天我想请他来府里吃个饭,让他俩见上一面。”
“好呀,我去准备菜。”墨染也笑着应承下来。
家宴上,宗望和迪古乃一边闲话,一边喝酒吃菜,相谈甚欢。墨染和弦子忙里忙外,没多一会儿,饭桌上已经摆满了七八样色香味俱佳的佳肴了。
迪古乃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真是太麻烦王爷和夫人了。”
宗望笑道:“家里少有来客,许是你来,她才高兴做。染儿,弦子,剩下的交给丫鬟婆子们去做吧。迪古乃不是外人,你们也来一起坐下吃。来,替我给他斟一杯酒。”
“好。”墨染应了一声,便给迪古乃倒满了酒。她挨着宗望坐在了炕沿,服侍着二人吃喝。
“不劳夫人动手,我自己来就好。”迪古乃偷眼观瞧墨染,心想:许久不见,这美人出落得越发晶莹动人了。而且,她看夫君的眼神竟然是如此的柔和依恋,和初见时的惊恐逃避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宗望笑道:“你也不必拘礼,这是家宴只管尽情欢乐便是。对了,黄河决口的赈灾,进展得还算顺利吗?”
“这次决口太严重。属下一直都在忙着借粮筹粮,现在还没有力气去做灾后的重建。这册子里是详细的记录,请王爷过目。”迪古乃递给宗望一个册子。
宗望略翻了一下,道:“粮食是个大事,百姓们吃不上饭一定会闹起来的。”
迪古乃趁机说道:“王爷,属下想跟朝廷借粮,等将来丰收了再还给朝廷。地方官仓里的粮食已经告急了。”
“将军镇守的河南可是很繁华的地方呢,那里的百姓可比咱们这儿的有钱多了。”弦子插嘴道。
迪古乃说道:“姑娘所言极是。只不过,当地的乡绅们都不喜欢我们女真人,我去借粮,也经常吃闭门羹。但是,我又不能跟他们翻脸,闹得狠了,他们又会说蛮夷无礼之类的闲话。”
宗望笑道:“这好办。既然乡绅们有粮,你回去就做两副匾额。对那些愿意给你交粮食的,把写着赈济灾民的匾额挂在他们家的门上。至于那些不愿意借你粮食的,你就写一块为富不仁的匾额挂在他们家的门上,不许让他摘下来。”
“这个法子好,对那些爱算计的人,就应该好好羞臊羞臊他们。”弦子赞道。
墨染也称赞道:“人一旦有了温饱,就会求名求利,你这一招专能治他们求名的心思。”
迪古乃拜谢道:“多谢王爷指点,等我回去了,一定照做。”
宗望说道:“此处虽曾是南朝的都城,但是现在已经归了咱们所有,稳定民心无非是让耕者有其田,有其产。有恒产者有恒心,我认为比起一味地平叛讨逆,先让当地的百姓过上安居乐业的日子更重要。百姓一旦吃饱了肚子,过好了日子,谁还会撇家舍业地闹着要推翻大金呢。再说,市井小民,在乎的不过是柴米油盐,谁当皇上日子久了对他们来说还不都一样。”
迪古乃赞道:“王爷真是一针见血。”
宗望笑着建议道:“别光说赈灾,你也跟染儿讲讲汴梁城现在的样子吧。”
迪古乃道:“哦,说起来,我还给夫人带了不少当地产的糕点。夫人当年在我们的营寨里时,就带着很多糕点啊。”
墨染不好意思地笑道:“让将军见笑了。我确实喜欢这一口吃食。”
迪古乃讲道:“现在汴梁城早就恢复了秩序,百姓们的日子算是过得有条不紊,不似当年那般混乱了。夫人不要担心,我们本来也是为了治世不是为了乱世的。”
弦子见二人聊起了汴梁城的糕点,便凑趣地说道:“汴梁城虽然有精美的点心,但咱们家这边也有地道的小吃。将军,您尝尝这个。”说着,弦子就用汤勺舀起一勺带着汤汁的皮冻似的吃食放在了迪古乃的碗里。
迪古乃端起碗仔细打量着这块“皮冻”,只见它形似凝脂,外层被油煎的金黄焦脆,看上去就是很好吃的样子。迪古乃咬了一口,果然,这凝脂似的皮冻就着芝麻酱的酱汤和香菜、蒜末、黄瓜丝在一起口感真是好得没话说。迪古乃赞叹道:“我离家这么久,不知道什么时候咱家这边又出了这么一道美味!”
弦子得意地笑道:“将军吃着还行吗?这是我的发明哦!”
迪古乃惊喜地称赞道:“弦子姑娘还真是心灵手巧,不知这美味叫什么名,是怎么做出来的?”
弦子笑道:“这东西我还没想过给它起名字呢。不过,它的材料倒是很普通。这冻子是用绿豆粉熬出来的。如果没有绿豆粉,红薯粉、土豆粉也可以熬制。等熬出的粉定了型,再把它切成块,之后放在油锅里慢慢地煎成金黄色就可以了。我比较喜欢吃老一点儿的,硬一点儿的,所以火大点儿就能煎出锅巴来。至于配料么,您要是嫌做芝麻酱汤麻烦,也可以用骨头汤来配它。切半个茶叶蛋放在汤里和粉块一起盛出来吃最好吃。”
迪古乃听完了小吃的做法,忽然想起了一个问题,他笑道:“既然这东西制作也并不麻烦。食材的主料也不精贵。这要是带回河南那边推广开来,说不定还能给饥民们救救急呢。”
弦子连忙也叫好道:“我本来只是为了解馋做着玩儿的,既然将军能拿它去赈灾,派上大用场,我一会儿就把它的制作方法给您写在纸上。等您回去了叫厨子们学着做就是了。虽然不见得有多好吃,但好歹也能凑数帮大家骗骗肚子啊。”
墨染笑道:“怎么会不好吃呢?人在饿极了的时候,什么都好吃。估计你这道小吃在灾民们看来就是蟠桃会上的美食了。不过,这么好的东西必须得有个像样的名字才行。叫什么好呢?”
宗望接过话茬道:“这小吃本来就是个很实在很朴素的东西,既然它是用绿豆粉熬制成的,又是在油锅里煎出来的。那就叫‘煎粉’好了。吃食这东西千万别起名起得太花哨。太花哨的东西不接地气,人吃完了会飘起来的。”
大家听了宗望的一番理论都连连点头称赞。
迪古乃一边品尝着煎粉,又一边滔滔不绝地跟大家讲了很多外边的故事,弦子听入了神,手撑着下巴,看着迪古乃的神采飞扬。宗望见状心中就有了计较。
菜过五味,宗望问迪古乃道:“今天这顿饭吃得还好吧?”
迪古乃称赞道:“好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菜了,夫人真是手巧。”
宗望笑道:“既然你喜欢吃她的菜,我就让她教会弦子,让弦子将来做给你吃。”
宗望的一席话让迪古乃和弦子都感到过于突如其来,俩人都有些不好意思。宗望对迪古乃道:“弦子是将门之后,以前在皇宫里历练过几年,通达事理。现在帮着染儿一起打理王府。咋样,相中没有?”
在迪古乃看来,虽然弦子算不上是美人,但她的这番经历却非常难得。而且是跟着墨染学做事,那一定不会有错。于是,迪古乃笑道:“全凭王爷做主。”
宗望又问弦子道:“迪古乃是我的心腹,他年轻能干,又没有婚娶。”
“王爷不必跟我说这些。你们要是吃完了,我就捡碗了。”弦子边说边撤下了自己的碗筷和桌子上的空盘子出去了。
“到底是姑娘,再泼辣也怕羞。”宗望笑道。
饭后,迪古乃留在王府里向弦子学习煎粉的制作方法。宗望则带墨染上街置办年货。熙熙攘攘的大街让墨染重新找到了过去的感觉。这里虽然是会宁,但是街市上却是似曾相识的样子。
这里,好像汴京啊。墨染东瞧西看。
“喜欢吗?”宗望得意地问墨染道。这年货大街的布置是他让人仿照汴京的样子规划出来的。他不惜人力财力兴师动众,只为让墨染故地重游,博她一笑。
墨染也看出来这街市的妙处,她指着一个角落说道:“那时,我就是在那角落里开义诊摊子的。好多人在排队。都是穷人。”
宗望笑着问道:“你有没有想到有一天你会救了一位王爷呢?”
墨染摇头答道:“都是病人罢了,我哪里会去想他是王爷还是乞丐。”
宗望有些失望,但又不甘心地问道:“那现在呢?我在你眼中总比乞丐强一点了吧?”
“我还是更喜欢庄子的齐物论。好香啊!”墨染被一阵阵飘来的香气所吸引。她眼前一亮,难怪这香气如此熟悉,眼前竟然有很多家汴京的糕饼铺。墨染惊叹道:“天啊!我不会是在做梦吧?”
宗望见墨染高兴,走上前买了一包点心给她,道:“尝尝看,是不是你喜欢的口味?”
墨染把点心捧在手心,轻轻咬了一口,露出了幸福的笑容。她对宗望说道:“太正宗了,你也吃一块。”
宗望低头把墨染吃剩下的那块送进嘴里,道:“是好吃,有种很特别的味道。”
墨染再次脸红。
宗望解释道:“上次见你喜欢这些零食,我就叫人去汴京把那些做点心的师傅们请到这里,也省得迪古乃又要为报效朝廷又要惦记着你的喜好。”
墨染笑道:“原来点心是山西的醋师傅做的。”
“小妮子,我这样疼你,你还笑我。看我怎么收拾你。”宗望扔给点心铺的老板一锭银子,道:“把你家的里屋借我一用,好好做你的买卖,不许进来。”
老板乐得高兴,他接了银子,给宗望带路。
墨染惊惶,道:“不行,不行啊。啊!你放我下来。”
宗望不顾墨染的挣扎,扛起她大步流星地走进了里间屋,结结实实地收拾了她一顿。
注释
宗望的支招出自鬼谷子 《鬼谷子》 吉林文史出版社 2011年1月
 
96 论道
元旦的次日宗翰与如盐来到邢王府,宗翰与宗敏议事,如盐则去给秦夫人请安。
闻听阿离合懑逝世,秦夫人感伤道:“才辞旧岁,又添新坟。八老太爷这一走可真是金国的损失啊。不过,好在他把最宝贵的一生所知都留了下来,也算他没白在这世上走一遭。”说完,秦夫人又送给如盐一套新棉衣。
如盐十分喜欢,道:“干娘又要看管小郎君,又要给我做衣服,真是辛苦您了。”
秦夫人答道:“王爷从山里带回来一个厉害的女先生,自她来了,我才得闲给你做衣服。”
如盐好奇道:“啥样的女先生?长得好看吗?”
秦夫人说道:“小郎君和她倒是投脾气,现在早起晚睡地在跟她念书。”
“啊?这么厉害。长得好看吗?”如盐颇为惊奇地问道。
秦夫人奇怪道:“人家会教书就行了呗,你管人家长得好不好看做什么。”
如盐嬉皮笑脸地说道:“我不是替干娘担心么。万一干爹相中了她,收了房怎么办?”
“你这孩子,真是少打。”说着,秦夫人就扬起了手。
窗外“嗵”地一声巨响,把秦夫人吓了一跳。她对如盐说道:“你快出去替我看着点小郎君,不要让他贪玩伤到自己。”
如盐撇嘴道:“干娘好偏心,就知道疼儿子。我不去,我也怕被炮仗崩到。”
“快去!”秦夫人踢了如盐一脚,如盐才下炕出门。
乌禄与合剌在院子里正与一个身着枣红大袄的女子在放鞭炮玩。这女子一手捂着耳朵,一手持香点爆竹,她刚跑开,院子里就又出了一声巨响。
“姐姐真是太厉害了!”乌禄拍手笑道。
“还是你这先生带劲儿,我跟着梁王府的夫人念书,她就不肯和我出来放个鞭炮玩。”合剌很羡慕地说道。
“要不然你也别跟着她去学了,还是和我一起跟姐姐学吧。”乌禄邀请道。
合剌摇头拒绝道:“我不。梁王的夫人是南朝的帝姬,很有学问的。你这山村里来的姐姐虽然会玩,只怕教不了我什么。”
乌禄觉得合剌说话很伤人,反击道:“哼。你这书呆子。学问哪里是别人教的,那都是自己研究的。”
合剌不服道:“见贤思齐明明就会学得更快一点,干嘛要闭门造车呢?”
乌禄说道:“别人的东西只能借鉴,最终还是要靠咱们自己去想去做。”
合剌奇怪地问道:“这话是谁告诉你的?”
“我姐姐就是这么说的。”乌禄很有底气地说道。
合剌讥笑道:“只有村姑才这么说。”
乌禄恼了,他指着合剌骂道:“你先生才村姑!你妈才村姑!你们全家都村姑!”
合剌自尊心高,哪里容得了乌禄这般辱骂,立即动手与乌禄厮打在一起。红袄女子上前拉架,竟也被踢了几脚。
如盐见状,忙在合剌身后锁住他的双臂,阻止道:“好了,好了,大过年的。两位小郎君都不要闹。”
合剌被如盐拉住施展不开拳脚,反被乌禄得了机会又踢了两脚。
“你这孩子,怎么还跟人家动手啊?”红袄女子批评乌禄。
乌禄争辩道:“他先打的我。”
“谁让你骂我全家。”合剌气不过。
乌禄纠正道:“是你先骂我姐姐的。你不服我们重新骂一遍。”
“好了!你再胡闹,我就揍你!”红袄女子对乌禄抬起了拳头。
“我维护你,你还打我。”乌禄很委屈地说道:“我去告诉阿玛。”
如盐连忙拉住乌禄道:“小郎君,王爷在和晋王商量八老太爷的葬礼,你可别去闹,小心挨打。”
“八爷爷……”乌禄很难过地叹道:“再也听不到他给我讲故事了。”
“他讲的那些故事有啥可听的。不过是族里的陈芝麻烂谷子。要听就听三皇五帝太史公。只有史记汉书三国志上载了的才叫历史。八爷爷说的那些,简直就是不登大雅之堂的野狐禅。”合剌再次露出了鄙夷的眼神。
乌禄要与合剌争辩,红袄女子按住他,对合剌说道:“小郎君只说对了一半,中原文明当然叫人钦佩。可小郎君想读懂中原文明,就必须先了解自己的族史,如果没有族史做参照,你读中原文明就无根可依,就算通读,终究也不能为己所用。到头来只是死读书罢了。”
“听见了吧,你个书呆子。”乌禄朝合剌吐舌头。
“那好,你学你的,我学我的,咱们走着瞧,倒要看看将来咱俩谁学得好。”合剌也不示弱。
“比就比。我还怕了你不成。”乌禄应战。
“乌禄,不许与人逞口舌之快。”红袄女子批评道。
乌禄为了转移红袄女子的注意力,笑道:“姐姐,我给你介绍个人吧。这位是我如盐哥哥,现在跟着晋王做事。哥哥,她是我先生,文茵姐姐。”
文茵这才端端正正地给如盐见礼。
如盐也还礼,笑道:“先生还真是厉害,我头一次见小郎君这么听话。”
“他不听话,我就打到他能听我说话为止。”文茵霸气地说道。
如盐笑着指点乌禄道:“你也有今天!”
乌禄抱着文茵的腰,脸在她的肚子上蹭着,赖皮赖脸地说道:“姐姐,新年新气象,我们不要再互相伤害了好不好?”
文茵拉开乌禄,正色道:“不想讨打就给我乖一点。”
合剌看不下去道:“你还算个宗室子弟吗?管先生叫姐姐,管奴才叫哥哥。似你这般,简直丢光了我们贵族的颜面。”
“哦?你还长颜了?”乌禄仗着有如盐和文茵撑腰,道:“如盐哥哥可厉害了。他是阿玛的干儿子,我叫他哥哥怎么了?你想叫还轮不到你呢。”
合剌翻着白眼说道:“奴才们不过都是靠溜须拍马上来的小人,有什么厉害的。”
乌禄见合剌不信,于是叫板道:“如盐哥哥能把那树梢上的鸟巢摘下来。”
合剌抬头,好大的树,好高的鸟巢。他咧着嘴说道:“那个鸟巢我们掏过几次都不曾摘下来,他要是能摘下来,了不起我也叫他哥哥。”
乌禄赶忙补了一句:“你说话算数!”
合剌骄傲地说道:“我是贵族,岂可失信于人?”
“好,说话不算数就是***。”乌禄看向如盐,道:“哥哥,合剌跟我显摆一天了,我实在受够了他的傲慢。你给他点颜色看看,让他知道啥叫人外有人。”
如盐也看着那树犯难,但话已经被乌禄说满了,自己要是不上去,以后怕是都会被这些小兔崽子们看不起。没办法,如盐只好紧紧腰带,攀爬上树。很快,如盐拿到了鸟巢。他端起鸟巢给他们看。
乌禄叫道:“我们看到了,你快下来吧。”
如盐把鸟巢拴在腰带上,原路返回。冬天东北干冷,树枝也变得很脆。就在他下到一半的时候,一个树枝被踩折。如盐失去平衡,从树上摔了下来。正在他闭眼等死时,却被人从半空中推向一侧,紧接着,这人抱着他一起滚出去很远。
如盐睁开眼睛一看,自己竟然压在了宗翰身上。他惊讶地问道:“哥哥,怎么是你?”
“上树?你咋不上天呢?看把你能的!宗翰起身拍打着身上的土批评如盐道。起身后,宗翰又转过脸去凶两个孩子道:“就这么一个破鸟巢。你们就那么稀罕吗?”
合剌吓得缩在了乌禄的身后。乌禄上前道歉道:“王爷,是我不好,害得哥哥险些出事。”说完,他把合剌从身后拉出来,道:“快给王爷认错。”
合剌见是宗翰,不敢淘气,立即深施一礼对宗翰道:“是我们不好,王爷见谅。”说完,合剌见宗翰脸色不好看,就想着溜走。
乌禄见了忙叫住合剌道:“你刚才怎么说的?我哥哥可是拿到鸟巢了。”
“啊?还真叫啊。”合剌为难道。
“谁说话不算数谁是***。”乌禄不依不饶。
合剌无奈,只得向如盐作揖道:“哥哥在上,受我一拜。”
“罢了罢了。鸟巢给你们去玩吧。”如盐把鸟巢递给两个孩子。
合剌见宗翰脸色不好,接了鸟巢拽着乌禄快快地走了。文茵也跟着离开了。
宗翰转过身子看向如盐。
“对不起啊,哥哥。我,我再也不敢了。”如盐也赶紧低头认错。由于如盐感受到了宗翰明显的怒意,他咽了口吐沫说道:“那个,哥哥,我去跟干娘再说句话。”说完,他就一溜烟地回了屋。
看着如盐的背影,宗翰在心里想着:这小子,身手真够敏捷的。既然这样的树他能爬上去,那么若是宫墙呢?他也应该能像猫一样地行走如飞吧。
 
98 巧遇
几天后,南征的人马在宗弼的率领下浩浩荡荡向南而去。可他们刚一离开会宁,宗翰就在自己的外宅里骂上了街。“***!”宗翰把茶杯砸了个粉碎。
原来,给宗弼宗磐等人送行之后,太宗有意无意地对宗翰说了句“万一江南战事吃紧,就征调一部分西北军过来”的话。宗翰对此不以为然,因为西北是当年他和众位将官费尽心力才打下来的,现在为了监视耶律大石和西夏的动作,他更是叫银术可派重兵把守。宗翰曾几次三番向太宗强调过西北在军事上的重要性,可太宗却因为担心太子的安危,做出了丢西瓜捡芝麻的决定。
宗翰气恼地骂道:“他这就叫卸磨杀驴!当年太祖把皇位传给他就是最大的错误!他除了知道给自己的女人置办衣服脂粉,给儿子争功劳,还懂个狗屁!”
耶律余睹道:“梁王此去凶多吉少,毕竟北方人既不熟悉水战,又是那样的兵源。恐怕到时候真会让我们去给他们擦屁股呢。”
萧妃也说道:“王爷啊,我们还是要提早做打算,以防万一。”
高庆裔见时机来了说道:“娘娘说的在理。我们的主力都在西北,而且西北中原的局势也相对较好,王爷雄才大略,完全可以盟主一方,何必屈居人下呢?”
宗翰皱眉不语。
此时,又有人附和高庆裔,纷纷表示如果王爷有志向,属下们愿意誓死效忠。他们很清楚,一旦宗翰自为就会成为新一朝的天子,他们就会理所当然地成为开国元勋。那样的话,宗翰的政权就会再次成为契丹人的天下。
纠结万千的宗翰看幕僚们蠢蠢欲动的样子,心里更是焦躁得很。无奈,他只能挥手让众人先散去。
人们走后,宗翰整个人都陷在了太师椅里,他仰头闭眼道:“头疼。”
如盐转到他身后,帮他揉按上太阳穴。
“他们说的你都听见了?”宗翰问道。
“嗯。”如盐应了一声。
宗翰问道:“你说我要不要那样做?”
如盐笑道:“哥哥自己定夺。”
宗翰笑道:“我要是真自立为王,就封你做我的御前侍卫。你,替我管理御林军。”
如盐说道:“真有那一天,哥哥身边人才济济,哪里还用得着我呢。就连给你端茶倒水的,也会是比我机灵几百倍的人。”
宗翰听他语气低落又吃味,笑道:“八字没一撇的事,你也要吃醋。”
“哥哥,要不咱们别想这些了。想了也没用。咱们去街上看戏听曲好不好?以后谁要是问哥哥军国大事,哥哥就给他说戏。再说,萧妃娘娘不也经常这样劝您的吗?耶律余睹将军说最近画梁阁新来了个会杂耍的姑娘。要不,哥哥也别闷在家里了,就出去散散心吧?”如盐建议道。
宗翰笑道:“对!我还得喝花酒逛窑子,时不时做些荒唐事,直到皇上对我放心为止。”
如盐赞道:“哥哥真是聪明人!”
“走!咱们逛街去!”说完,宗翰就带着如盐走出了晋王府。
宗翰带着如盐穿街过巷,路过一堵高墙时,听见里边有众多年轻女子的喝彩声。宗翰抬头看,见半空中飞起来一个蹴鞠。蹴鞠起跳得又高又稳,院子里每每有人叫好,就知道踢蹴鞠的人一定脚上功夫了得。于是,宗翰问如盐道:“你会踢这玩意吗?”
“不会。这都是些很风流的人会的把戏。”如盐答道。
“咱们也进去看看,做一把风流人。”宗翰说着就向名叫画梁阁的院子走去。
原来花团锦簇的院落里有个高扎发髻的女子正在踢球,球在她的脚下和身旁上下翻飞,就像一只围着她振翅飞翔的小鸟。一群女子围着踢球的姑娘拍手叫好,场面很是明艳媚人。正看到好处,蹴鞠竟向宗翰迎面飞来。宗翰用肩膀止住了来势凶猛的蹴鞠,让蹴鞠顺着身体滑向自己的脚面,也凑趣颠了几脚,又踢还给了那个女子。这球技高超的女子正是前文书提到的狸奴。
狸奴停了蹴鞠,问宗翰道:“喂,你是谁?”
“我。”宗翰不进风月场所,不知道该怎样与这女子搭话。
如盐见状,笑道:“我们是卖油的,路过姑娘家,见姑娘踢得好球,就冒然进来,姑娘勿怪。”
“卖油的?我怎么没见过你们?”狸奴问道。
“哦,我们是外地来的,才到会宁府没几天,所以姑娘不认得。”如盐继续撒谎。
狸奴笑道:“你们看我踢球踢得怎么样?”
“竟比男人们踢得还好。”宗翰赞道。
狸奴说道:“既然大爷也觉得好,那就给点赏钱吧。”
如盐立即地上了十五两银子,对狸奴道:“我家大爷请姑娘喝茶。”
狸奴并不接银子,看着宗翰笑道:“我家吃茶,五十两起价。”
“姑娘的茶是金子做的吗?”宗翰问道。
“吃不起你们还是回去吧。我也乏了。”说完,狸奴就带领着众人离开了院子,把宗翰和如盐晾在一边。
宗翰捡起被落在院子里的蹴鞠说道:“还是个烈性的妞。”
“这样的妞才有意思。”如盐摸着下巴坏笑着说道。
宗翰戳了如盐一指头,骂道:“小小年纪,不学好。”
如盐委屈道:“我是跟着哥哥进来的。”
“怪我喽?”宗翰边说边抬起腿假意踹了一脚如盐。
注释
本章改编自冯梦龙《三言》卖油郎独占花魁
 
99 埋伏
行军路上,宗弼看不惯宗磐闲在无聊,终日和玉盘鬼混在一处的样子,就把他安排在了先锋营。虽然宗弼完全不指望他能上阵杀敌,但也盼着他能知道行军作战的艰辛。而自从宗磐进入了先锋营,全军的行进速度就越来越慢,越来越慢。慢到金军眼睁睁地看着高宗从浙江逃入了大海也没能赶得上。
眼见好好一个立功的机会就这样被浪费掉,宗弼压不住火,自带队伍赶上了先锋营,责问先锋官为何前进速度如此之慢。
先锋官满腹委屈地辩解道:“太子殿下水土不服偶感风寒,不许我等加速前行。”
宗弼一听,胸中的火苗腾起老高,心想:这才叫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于是宗弼恕先锋官无罪,叫宗磐去队伍的最后压阵。不要给大家添乱。
“太子殿下身体不舒服,要不,你就留在他身边照顾他吧。”宗弼对一直跟在宗磐身边的设也马说道。
可设也马却态度积极地说道:“不,我出来是打仗的。我能行。让太子殿下去压阵吧,我愿意留下来做四叔的开路先锋。”
宗弼本想打发了设也马给自己减轻累赘,无奈设也马再三坚持。宗弼拗不过他,只好夸赞道:“不愧是将门之后,虎父无犬子。既然这样,你就依然在先锋营效力吧。记住,凡事要多请教主将,你年轻,做事不要鲁莽。”
“是,末将记住了。”设也马点头道。
然而,宗弼很快又后悔自己做出的决定。有人告诉他设也马在行进时发现了一小撮山贼却并没有趁机歼灭,而是请示主将延误了战机。主将责问时,设也马又说是元帅让他请示主将的。宗弼想到这是宗翰的儿子,不好多说,没奈何只好自己背上了治军无方的黑锅。而众人见主帅不责怪设也马,也都敢怒不敢言。毕竟,设也马是有来头的皇三代,就算是出了事也不可能被追责,虽然大家都觉得不公平,但也只能在私下发发牢骚。一个群体里最怕的就是不公平,尽管身份不能改变,但是大家还是希望个体能够受到平等的待遇,而宗弼这样的息事宁人最容易叫人离心离德。
当然,宗弼并没有想到放走这伙山贼的严重性。望着莽莽苍苍的长江,他的脑子里只有一件事,就是快点出海抓大鱼。得知长江对岸有人把守,宗弼想抓几个当地的百姓问一问守军的情况和江对岸的情况。
兵卒们找来了几个百姓,再三逼问都没有问出对岸的情况。只有一个百姓看不惯宗弼的骄横,很嫌弃地说道:“黄河水患你们见死不救,如今又想过江祸害人,别白日做梦了。”
宗弼听了很是恼火。可百姓说的也没毛病,自己上次南下是没顾得上许多,只是忙忙叨叨地带着劫掠来的财物返回了会宁府。但自己堂堂一个兵马大元帅,怎么能被一群草民任意羞辱?于是,宗弼命人吊打这个爱说实话的百姓。
其他的百姓见宗弼不讲道理,知道不能吃眼前亏,都纷纷上前劝道:“王爷,我等只是从灾区逃过来的流民,对这里的风物并不熟悉。只是,小人们也听说在这金山之上有座龙王庙,那里地势最是险要。王爷想要排兵布阵,不妨去那庙里居高临下地看一看,一定比我们这些愚民说得明白。”
宗弼闻言就放了几个百姓,决定亲自去龙王庙看个究竟。设也马立功心切,央求宗弼带上他一起去。宗弼心想:只是打探情报,又不是两军阵前的短兵相接,应该也没什么可担心的。所以就带上了设也马同行。
宗弼和随从们快到龙王庙时,耳听得从庙堂里传来一阵鼓声。宗弼警觉,问随从们为何击鼓。有随从答道:“汉人们供奉神仙的地方大多讲究个晨钟暮鼓,想必是击鼓叫寺院里的僧众们出来吃饭。”
宗弼对神佛之事一无所知,见随从说得肯定,也就信了。一行人等来到龙王庙下,耳边又响起了一通鼓。宗弼疑惑道:“吃一顿饭要击鼓两次?这是庙里的规矩?”
不待随从作答,四下里杀声震天。原来,被设也马放走的那伙山贼把金军的消息报告给了韩世忠。韩世忠料定宗弼会去金山查看地形,就在那里预先设下了埋伏。从庙宇里和四面八方忽然杀出上百名的伏兵。宗弼大惊,顾不得许多,忙催战马杀出一条血路,逃向自己的水寨。而设也马却不如宗弼有自保的能力,被伏兵生擒活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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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 家宅
宗翰自从被踢球的狸奴拒绝后,就开始了对她半真半假的追求。此时,他正与新欢在品茗聊天。
狸奴感慨道:“我是为了报答一个人的恩情才来到这边的。可没想到来了之后,竟然落在了这样的地方。唉,现在我好想找个能替我赎身的人带我回家。”
她说的这番话倒是实情,当初耶律余睹叫她过来说是为了诱惑宗翰,狸奴为了报答李万年的葬父之恩也就答应了。她原以为自己能够以侍妾的身份被送进晋王府,可怎么也没想到耶律余睹在强占了她的身子之后,又把她卖进了烟花巷。虽然耶律余睹不许她接待闲杂的客人,并会按月给她送来些银子。但狸奴依然觉得自己被人欺骗了。自己当初一片丹心只为报恩,而这世界远比想象来得更现实,想到这些,狸奴对这个充满了欺骗与交易的狡诈世界也满怀恨意。
宗翰听了狸奴诉说的半真半假的身世说道:“想不到你还是个很懂得情义的人。你是西北人,为了报恩竟来到了东北。一个姑娘家能做到你这份儿上还真是不容易啊。”
狸奴被宗翰的夸赞说得很是惭愧。对她来说,现在已经没有报恩不报恩这么一说了,唯一的希望就是能早一天从这肮脏的地方脱身返回故乡。
宗翰继续说道:“不过,世人都喜欢看报恩的戏码,却容易忽略比报恩更加重要的事。有时候,人与人之间的报恩都是小恩小惠上的人情往来,其实这根本不值一提。我以前听说过一个刺客的故事。这个刺客名叫要离,他受吴王阖闾所托去刺杀庆忌。要离不过是个杀猪的,他想到自己被国君看重,为了把戏演得像一些,竟然让吴王斩杀了他全家,并请求吴王砍断了他一条胳膊。后来庆忌把他收留为自己的亲信,他果然杀掉了信任他的庆忌。最终,他也觉得自己是个不仁不义的人,就选择了自杀。所谓的壮士断腕说起来其实是个非常糊涂的烂账。但人都是这样,喜欢刺激的、惊心动魄的情节而忽略了事件本质的非正义性。要离确实是完成了任务,也成就了自己,但他想过这样做给后人留下的祸端吗?难道庆忌被刺杀,他的国人就会因为感动于要离的壮举而放弃复仇?吴越两国的世仇才是最要命的吧?可人们都肤浅,只喜欢看血腥的要离与情色的西施,我真不知道要离和西施有什么可歌颂的?这是情谊?这是阴谋啊!”
狸奴听了宗翰的一席话,心下很是疑惑地想着:难道他已经看出来我的身份了?
宗翰对狸奴道:“要是有机会,我就把你买下来,送你回家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还是早些回去的好。”
“你说的是真的吗?”狸奴有些不信。
“那当然,难道还让你一直沦落风尘不成?”宗翰承诺道。
不等二人说完,如盐就一头扎了进来。他顾不得礼数,附在宗翰耳边低语。
宗翰听完立即起身,示意如盐快跟他走。
望着二人远去的背影,狸奴的眼神逐渐暗了下来。
 
相府此时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家丁院子见主子回来,忙迎上前去带着宗翰去看老夫人。原来设也马被擒的消息已经沸沸扬扬地传到了会宁府,老夫人心疼孙子,听了这个消息就急得背过气去了。如盐忙叫人去请墨染,自己则跑去画梁阁通知宗翰。
老夫人见到宗翰就抓住他的手问道:“粘哥,儿啊,设也马是不是真的被捉去了?他可还活着?”
“额妮,消息未必是真的,你不要听信传言。”宗翰劝道。
老夫人不信道:“你怎么知道不是真的?”
宗翰安慰道:“设也马就算被捉了去,我想他们也不会轻易杀了他的。额妮且放宽心。”
“放宽心?我怎么能够放心啊。当初,你这个做阿玛的怎么就舍得让他出去历练历练呢。就算你不喜欢他额妮,可他总是你亲儿子吧。我就他一个孙子,你竟这般狠心。”老夫人不停地埋怨宗翰道。
就在这时,下人进来通报道:“王爷,梁王妃求见。”
宗翰听说甚是不快,心想:女人就是麻烦。他吩咐道:“如盐,你去安排一下,叫她客厅等着,我一会儿就过去。”
老夫人听说是宗弼的妻子要来,心里咯噔一下,道:“这消息假不了了,她都来了。你们别让她去客厅,让她来这跟我说说,我要知道真相。”
宗翰心想:这可真是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他劝老夫人道:“额妮,梁王妃有我们招待就行,您歇着吧。”
老夫人急了,她厉声道:“哎呀!你怎么这么啰嗦!我说让她进来。你听不懂吗?”
宗翰无奈只好由着老夫人的意思来。
分娩在即的宁哥由丫鬟搀扶着走了进来,她一看见宗翰就跪倒在地,磕头如鸡啄碎米哭道:“王爷,求求您救救我家乌珠吧。”
宗翰忙搀起她,道:“有话慢慢说,你身怀有孕不要激动。”
如盐给宁哥搬了一把软椅,让她坐下说话。
老夫人问宁哥道:“孩子,乌珠他们真的是被困黄天荡了?”
“老夫人,若不是我的夫君命在旦夕,我岂敢来府上叨扰。满朝上下,能救他的除了王爷再难找出第二个了。求求您!求求您!”宁哥泣不成声。
老夫人忙问道:“那,设也马他……”
“设也马郎君立功心切,随王爷去勘察地势时就中了宋人的埋伏。他早就被被宋人抓了去了。”宁哥意识混乱,完全没注意如盐给她递眼色。
“啊!”老夫人一头栽倒,再次晕了过去。
宗翰大叫道:“额妮!额妮!”
墨染忙再次过去抢救老夫人。
宁哥发现自己说错了话,害得大家手忙脚乱的,但错已铸成,悔之晚矣。
如盐见她尴尬,劝说道:“王妃娘娘,这里人多,进进出出万一碰到您不好,您先移步会客厅吧。一会儿王爷会见您的。”
宁哥点头,步履艰难地退了出去。
见老夫人有墨染和弦子护理,宗翰才放心去见宁哥。
 
宁哥艰难地给宗翰赔罪道:“王爷,我实在不知道贵府有这样的事。我也是听到了消息一时急昏了头才冲撞了老夫人。万望您见谅。”
宗翰摆手道:“无妨。”说完,宗翰便把从书房带来的图纸展开,对宁哥道:“这张图是我找人绘制的黄天荡一带的航道路线。我料两军势必交兵于此,所以几个月前就做好了。不过我见皇上钦点蒲璐虎做了监军,想着一定是有必胜的把握,于是就没有做锦上添花的事。”
“锦上添花那都是势利小人的做派。王爷宅心仁厚,必然要做雪中送炭的人。如盐趁机夸赞宗翰。
宗翰问如盐道:“兄弟你看,梁王现在在这里,四面有宋兵围攻,他想要回来,该怎么走?”
如盐凑上去锁着眉头看了一会道:“无路可走。”
宁哥听了脚跟不稳,晃了两晃。幸好有丫鬟扶着才没摔倒。
宗翰问道:“如果是你,你当如何?”
“除非上天遁地。对呀!没有路,开出一条路不就得了。反正京杭运河也不是盘古开天时就有的。”如盐灵光乍现般地说道。
宗翰笑着点头道:“孺子可教。”
如盐笑道:“我又知道什么,是王爷教导有方。”
宗翰又问道:“你且别得意,你这样开路逃匿,宋军必然知晓,若要追上来,你又怎么办?”
“打呀。他追我就打。”如盐答道。
宗翰笑道:“人家的可是大船,结实着呢,不怕打。你的是小船。”
“这,这个么。”如盐转转眼珠,灵机一动,笑道:“曹操打孙权用的也是大船,结果还不是割须弃袍了?诸葛亮草船能借箭,祭东风火烧联营。能不能成事原不在大小,要看谋略和智慧。”
宗翰终于满意地想着:这小家伙还是有些小聪明的。若勤加调教,将来也必将是可用之人。于是,宗翰问宁哥道:“王妃娘娘觉得他说的如何?可有不妥之处?”
宁哥终于懂了,忙向宗翰拜谢。
宗翰忙阻止,道:“娘娘还是快做安排吧。”
宁哥深以为然,她拜谢宗翰的指点迷津,并许诺将来另有报答。
宗翰叫人送宁哥等人回去。
如盐见她们走远了,才卟哧一声笑出来。
宗翰问道:“坏小子,你笑什么?”
如盐笑道:“我笑梁王和太子殿下奉命讨伐不成,倒成了劳工,去给南方的水利枢纽做工出力去了。搞不好这条航道通了,又是一条南北通舟的运河,又是一条水上长城呢。”
宗翰也笑道:“该帮的咱们也帮了,能不能走得出来,就看他们本事了。”
如盐笑道:“有太子殿下统兵他们必然能一日千里全身而退呀!”
宗翰教训道:“臭小子,不许说话这么刻薄。说话刻薄的人没福气。”
如盐这才止住笑问道:“哥哥,设也马郎君可怎么办?”
宗翰摇头叹道:“随他去吧。我是不会为了那个败家子动一兵一卒的。再说,他们出去的时候不就是分兵两路的吗?水路被围,陆路来救不就行了?”
“可,额妮那边怎么说?”如盐和老夫人在一起日子久了,相处甚欢,老夫人就让他改口叫娘。如盐则是给个架子就往上爬,让叫就叫。
“只能跟她编个瞎话了。若是动了西北守军,西夏和鞑子必然闹事。为了他一个人兴师动众,实在得不偿失。”宗翰说道。
如盐赞道:“唉!哥哥这也叫大义灭亲吧。兄弟佩服得五体投地,无以言表。但愿旁人也能理解你的苦心。”
宗翰苦笑了一下,道:“还是去看看额妮怎样了吧。”
话音未落,有人报告宗翰说慈仪来见。宗翰叫人把慈仪请来客厅。
慈仪见了宗翰便开门见山地说道:“我已经求父皇调娄室将军去解救设也马郎君了。若是他去,一定能马到功成。”
宗翰皱眉道:“谁让你擅自去求皇上的?娄室有要事在身,怎么可以因为救一个小子因私废公?”
慈仪反问道:“打仗有什么可着急的?今年打不下来,明年还可以打。可你就这么一个儿子,你忍心看他就这么完了?他要是真有好歹?你可怎么对得起老夫人?”
宗翰冷哼一声道:“人各有命。我早就和你说过,军国大事你少管,你就是不听。”
“又不让我管?我不管,那个萌骨人能和你善罢甘休?”慈仪质问道。
“此一时彼一时,岂可混为一谈。”宗翰解释道。
慈仪听宗翰这样说话,忽然想起太宗给哥哥提亲时也说过这样的话,她指着宗翰骂道:“你们这些男人,都不是好东西,一个个都是见利忘义!”
见慈仪气呼呼地走了。宗翰也觉得自己又说错了话,他埋怨自己道:“我发现我这人就是不招人喜欢。她也是出于好心。可。唉。”
如盐劝解道:“哥哥不要自责。您和公主都没有做错。她想成全你一家平安,叫娄室将军去援救,是至情。您出于战略考虑,决定放弃小郎君,是至理。”
宗翰奇怪道:“既然是有情有理,怎么就不能合情合理呢?”
如盐说道:“因为忠孝难两全啊。哥哥不要烦恼,还是去画梁阁找狸奴姑娘玩耍吧。”
宗翰苦笑道:“十万大军兵陷黄天荡,额妮又卧病在床,我要是还跑去玩耍,岂不真成了不忠不孝之徒?你还是随我一起去看看额妮,陪她聊天解解心烦吧。”
“嗯。”如盐应了一声就和宗翰一前一后地走向后院,如影随形。
 
102 绝地
宁哥从晋王府得了主意,立即叫人送信江南。不料自己这一折腾,肚子疼得受不了。有婆子叫小厮去请稳婆。宁哥躺在炕上大汗淋漓,说不尽的痛苦让她只想立时就死过去。
稳婆来接生了大半天,孩子也没能降生。过程中有丫鬟一直给宁哥灌参汤提精神,可宁哥竟然身体越发沉重,连叫也不叫了。众人见情况不好,都乱了阵脚,毕竟王爷不在,万一王妃有闪失,全府上下还不都得跟着殉葬。为了不担责任,丫鬟婆子们都急匆匆地问圆珠拿个主意。
可圆珠却淡漠地说道:“我又不是郎中,能有什么法子呢。你们还是赶紧去请个有本事的人来给娘娘助产吧。我也去给菩萨烧个香,祈祷娘娘母子平安。”说着,圆珠就携了侍女走向王府内的佛堂。
下人们见圆珠如此,也不敢多说,只好速去晋王府接墨染过来。
墨染赶到梁王府时,得知宁哥就要不好了。墨染闻言不敢耽搁,忙快步向里屋跑去。
此时的宁哥躺在床上四肢僵硬冰冷已于死人无异,产房内充斥着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对此,墨染并不觉得恶心,因为她早在军中给伤兵们包扎伤口时就已经适应了这股味道。墨染立即吩咐人准备热汤,又迅速地给宁哥下了几处针灸。少顷,宁哥的手指动了动,墨染才松了一口气。这产妇总算是有意识了。于是,墨染一边叫人喂宁哥喝汤,一边再下几针。这几针是通过刺激穴道,调整胎位。但墨染心里很清楚,以眼下这种情况,母子只能保住一人。于是她退出产房,向圆珠请主意,问道:“夫人,若是大人和孩子只能保一个的话……”
圆珠问道:“但不知道娘娘肚子里的是男孩还是女孩?”
墨染答道:“这我可不知道。”
圆珠擦着眼泪说道:“王爷在外征战生死未卜,娘娘肚子里的孩子也不知是男是女,万一王爷有事,好歹也得给忠臣留个后啊。保孩子吧,万一是男孩呢。”
墨染听了圆珠的解释心里虽然很不是滋味,但也只能按圆珠的意思去办。
宁哥幽幽地睁开眼睛,看向众人,忽然她觉得又是一阵剧痛,她大叫了一声,用所剩无几的力气把腹内的胎儿带到了人世,自己就撒手人寰了。
孩子的啼哭让在场的每个人都感到了欣慰,可遗憾的是,这个苦命的孩子一落生就没了娘。
婆子们抱起婴儿给圆珠报喜,道:“夫人,是个小郡主。”
“娘娘呢?娘娘怎么样了?”圆珠忙问道。
人们忙换上一副悲伤的面孔答道:“夫人节哀,娘娘薨了。”
圆珠哭得泪飞如雨,她拼命地推开众人,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进了产房。她对着宁哥的尸体大声哭嚎。
墨染不愿意看圆珠的样子,向她道别。
圆珠擦去眼泪,道:“真是太谢谢夫人了。来人,去账房给夫人取二百两银子过来。”
墨染婉拒道:“治病救人医者本分,夫人不必客气。您还有后事要处理,我和弦子就先告辞了。”
“好好,来人啊,备车送夫人回宋王府。”宁哥说道。
墨染道谢,与弦子离了梁王府。出了梁王府,墨染一眼瞧见了宗望和他身后的马车。
“染儿。辛苦了,里边怎样了?”宗望关切地问道。
墨染叹了一口气,神情很是沮丧。
弦子把里边发生的事如实地告诉给了宗望。宗望立即明白了梁王府里肮脏的勾当。他对两个女子说道:“咱们先回家吧,回去再说。”
三人上了马车,弦子担心地问道:“王爷,梁王府以后会不会找咱们的麻烦?虽然说夫人尽力了,但梁王能相信吗?”
墨染也自责道:“我都不知道这事会有这么复杂。早知道会给你带来麻烦,我就留在晋王府照顾老夫人了。”
“你来救治才不会给他们借口。染儿别多想,就算天塌下来不是还有我吗。”宗望劝道。
墨染说道:“我都后悔跟你来这里了。当初你只说让我过来行医。我哪里知道行医还有这么多的麻烦。照这么看,就算我能保她们母女平安,也还是会得罪人的吧。”
宗望笑道:“那是她们的事,你只做好自己的事就好。”
墨染问道:“我是不是特别笨啊?总在给你添麻烦。”
“谁说的?我的染儿最聪明。”宗望把墨染搂进怀里,在她的额头上烙下一吻。
 
宁哥托人送来的锦囊妙计让宗弼感到绝处逢生,升起了强烈的求生欲望。于是他身先士卒,率领众将领用一日一夜的工夫把老灌河的故道挖开了三十多里,顺着水渠急速逃往建康。韩世忠原想困死金军,没想到竟被宗弼用遁地之术给逃掉了。为了捉住宗弼,韩世忠命人扬帆摇桨急起直追。宗弼见韩世忠穷追不舍,只得按照锦囊里的计策放火烧了他的战船。火攻打了韩世忠一个措手不及,他只好不得已暂停了追缴行动,带着兵卒们扑火救船。而设也马也趁此机会从囚牢中逃了出来。
韩世忠见金人已经从水路逃跑,心知他们必定会从陆路返回会宁。于是,他推算着宗弼的行进速度,打算等他们登陆之后,再堵截追缴一次。
宗弼如同脱了网的鱼,不顾一切地向北逃窜。到了扬州,由于粮草不足,宗弼决定弃船上岸。这几天水上人家的生活实在是让他受够了。都说江南是人间天堂,不成想自己这次出征险些真的上了天堂。想到自己大败而归,宗弼的心情很是沉重。原本想指望着靠这一仗建功立业,给自己在朝廷里挣些个脸面。可照这样看,以后恐怕都只能低着头走路,夹着尾巴做人了。都怪太子不中用,招募人马时就敢搞吃拿卡要的一套,带了这帮走后门进来的兵将,打仗不输才怪。自己也是拿人家手短,要他的补药干什么。而且,西北的娄室为了给他解围,一路袭杀,带病上阵,身中三箭不曾后退一步,这才拖住了宋人的追兵,让他有了逃命的机会。这样的大的人情,自己将来拿什么还?且不说人情债还不起,迄今为止设也马依然下落不明,就这样回去可怎么有脸见大哥?宗弼思前想后,竟郁闷得哭了起来。
正在这时,有人报告说设也马郎君回来了。宗弼大喜,忙擦去眼泪,请设也马来见。
设也马要给宗弼见礼,宗弼忙让他坐下说话。设也马简要地讲述了自己的逃跑经历,就跟宗弼说了一件他看到的军情:“四叔,我看韩世忠带着一队人马向平江方向去了。想是他觉得我们会在那里,等着伏击我们呢。”
宗弼忙问道:“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设也马点头道:“是真的,我亲眼所见。”
宗弼大喜道:“太好了,这几天我被他一路追杀,逃得辛苦。今天报仇的机会就到了。我也要让他尝一尝被人追着打的滋味。好,你去休息,我带上人马去教训教训姓韩的老小子。”
设也马点头道:“嗯!四叔一定要暴打他一顿,也替我出出这口恶气。”
“好,韩世忠毫无信义。我这次抓到他一定把他脑袋打出屁来。”宗弼狠狠地说道。
宗弼为了不让宗磐拖他后腿,让宗磐留下来看守大本营,自己带人亲自去偷袭韩世忠。
行至五阵东,宗弼忽然听到鼓声雷动,紧接着伏兵四起,有的将士尚未明白过来,就已经成了刀下之鬼。宗弼来不及指挥战斗,眼见宋军一批跟着一批地向前推进,这些宋军手执长斧,上砍人,下砍马,把自己的人**进了水边泥沼之中。宗弼见大事不好,赶紧带上残余的人马一溜烟地向大本营逃窜。
韩世忠哪里肯放他北走,亲率精锐骑兵一路追杀。
宗磐见宗弼兵败如山,忙带领驻扎在营房的留守部队出去营救。
玉盘见金人们已经无暇顾及她了,心想,这倒正是个逃回去的好机会。忙换上了侍女的服装,偷偷地跑出金营。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能跟着韩世忠回去。所以,即便是两军混战,她也丝毫不觉得害怕,竟冒着被砍杀的危险向南跑去。
 
103 败北
一仗下来,宗弼的人马被打得溃不成军,四散而逃。想到金人编书对宋廷的诋毁,韩世忠本想生擒了宗弼,又一想与其杀掉他,不如留他一条活命让他害怕一辈子。这样等他回去之后,就会跟其他的金人讲宋军的厉害,以后要闹事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放肆,罢了,穷寇莫追,由他去。
宗磐见玉盘不在,拒绝和宗弼一起回去,说一定要找回玉盘再走。
宗弼阻止宗磐道:“还找她?她说不定已经死在乱军中了。”
宗磐却坚决地说道:“那不行!我死要见尸。”
宗弼见宗磐糊涂,便骂道:“你这人好没轻重,我们刚逃过一劫,你就饱暖思淫?”
宗磐也不甘示弱地还嘴道:“放屁,敢情你的女人都安安稳稳地待在会宁,我的女人有事,你就不管了?”
宗弼说道:“还怎么管?你看看我们现在还剩下几个活着的人了?你要女人,会宁也有。这回,我是不会由着你以公谋私的。马上北返,绝不可以在这里耽搁。”
宗磐讽刺道:“你个连女人都保护不了的**,打仗没本事,逃跑倒快。你怕死就回去。我是再也不会跟你一起出来了,简直丢死人!”说完,宗磐骑上马,向南疾驰而去。
宗弼气得嘴唇发抖,他对众人大骂一声道:“你们都愣着干什么?去两个人把太子追回来,他要是不肯回来,你们就把他给我绑回来。其他人,跟我撤。”
韩世忠与玉盘相见,二人唏嘘不已。玉盘对韩世忠赞道:“这次金人被将军杀得大败而归,看来我宋氏的中兴武功之最非将军莫属。”
韩世忠说道:“多亏帝姬相助,末将才赢了金帅。这一仗让他们长了记性,估计他们以后也不敢轻举妄动了。”可韩世忠思量再三还是问起了璎珞的安危。
玉盘听了很是心凉,她心想:我这样帮他,他到头来却只问璎珞。于是她哭道:“璎珞已经被金人折磨死了。”
韩世忠惊讶道:“什么?可我怎么听说她跟在晋王身边。”
玉盘继续撒谎道:“那是以前,我出来没多久,就听说她遭了不测。将军节哀。”
韩世忠惊闻此言,已经全然感受不到胜利带来的快乐了,整个人陷入了悲痛之中。玉盘看着他的样子,又是解恨又是气恼。
这时,只听军营外有人大呼小叫。韩世忠从悲痛中醒来,问何人在此喧哗。
兵卒献给韩世忠一把刀,禀报道:“将军,外边有个金国的将领,他说是来找他女人的。若是将军肯成人之美,甘愿把此刀献给将军。”
韩世忠看向玉盘问道:“莫不是寻你来的?好大胆的狗贼,他带了多少人马?”
“一人一马。”兵卒答道。
玉盘看了虎翼刀,心中百感交集地想着:这个太子真是个傻子,只身前来竟不怕死吗。
韩世忠道:“真没想到金营中竟然有人有如此胆略。我还以为个个都像他们的主帅一样没用。不过,帝姬既然已经回来了,他就休想再带走。来人,传我的军令,把他给我拿下。”
“慢着。将军休伤他性命。”玉盘制止道:“这个人虽然莽撞,但我在北国多亏他照应。虽然我曾经是帝姬,可既然已经被金人玷污了又何必回去遭人耻笑。他既然来接我,我跟他回去就是了。”
韩世忠劝道:“帝姬这是何苦,你才出虎穴哪能再以身犯险?”
玉盘笑道:“能再见将军一面,我心满意足,此生再无他恋,盼将军珍重,玉盘告辞。”说完,玉盘辞了韩世忠,随宗磐而去。
韩世忠完全不能理解玉盘的心思,只好命将士们原地待命,不许袭击北返的二人。
玉盘见了宗磐问道:“你还敢来找我?就不怕被宋人绑了去?”
宗磐答道:“你都被他们抢去了,我再怕得不敢来找,那还算逑爷们儿?”
玉盘问道:“万一你有个好歹,大金的江山传给谁?”
宗磐笑道:“哎呀,就算我真的有一天做了皇帝,要是被人议论说打仗为了逃命连自己的女人都不管了,那还有什么意思?”
玉盘笑道:“殿下不必妄自菲薄,你还是很有担当的。将来一定能成为一个好皇帝。”
宗磐感慨道:“将来的事谁知道去。万幸,大战之后我还活着,还能见到你。”
玉盘的心忽然变软了。以前,她是极其讨厌这个低俗粗鄙的金国太子的,服侍他不过是为了能够变相报国恨家仇。可经过这件事,玉盘发现这块扶不上墙的烂泥也有可爱之处。她爱韩世忠又能怎样呢?就是骗他璎珞死了,他也只留下了虎翼刀没有选择她。既然如此,骏马驮着痴呆汉,美妇长伴拙夫眠,也就没有什么可悲哀的了。
太宗率领群臣亲自迎接宗磐等人班师回朝,龙车凤撵,旌旗招摇,场面甚是壮大。
在宗弼看来,太宗的迎接是对他绝大的侮辱与讽刺。仗打成了这个样子,捡条命回来,托了太子的福气,皇上和满朝文武竟然来接。这些人一个个在背地里还不知要怎样嘲讽和议论他呢。与其这样,当初自己就应该像项羽一样,死在外边。当真无颜见江东父老!
宗磐没有那么多的羞耻感与负罪感,他只觉得自己能活着回来正应了吉人天相的老话,自己是紫微星转世,以后一定能君临天下。当他见到太宗和皇后来接他时,涕泪交零地说道:“
母后啊,儿子还以为不能回来尽孝了呢。能活着回来,全靠祖宗积德啊。那些蛮子全然不是人,刁蛮凶狠!以后咱们可不能轻易发兵攻打了。”
宗望一旁听了心下甚是不屑,心想:这样不求上进的人怎么能执掌社稷江山。
太宗也庆幸自己的接班人能活着回来,这个儿子虽然没什么大出息,但现在看来,再征伐南宋也确实不明智。而且,就算是打,还能派谁呢?帖末合吗?他当然能一鼓作气夺下江南,但是,那样一来他的声望就太大了,功高震主,到时局面就没法收拾。所以,宁可不打,宁可跟宋人划江而治,也不能把刚收回来的兵权再交出去。想到这儿,太宗对宗磐等人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乌珠,你征战辛苦,朕特地准备了庆功宴为你们接风洗尘。”
宗弼听了脸一阵红一阵白,只能叩谢皇恩。
酒宴上,宗弼面对与同僚们的推杯换盏如坐针毡,只希望自己能快点喝醉找借口先回去。宗磐却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他一边开怀畅饮一边听着来巴结皇上的人给他歌功颂德。
“乌珠,若下次再南征你可有把握抓到赵构?”太宗问道。
宗弼听了问话,紧张得汗都下来了。他连忙答道:“皇上,依臣之见,胜算不大。一路上盗寇四起,对我军的行进造成了很大的阻碍。这些毛贼也是打着反金复宋的旗号在那里闹事的。加之,宋军将士已经不再是早年时那样懦弱可欺。所以臣以为即便是要攻打南宋也不可急于一时。”
太宗问道:“宋军真有那么强吗?”
“韩世忠的人马简直就像天神一般。”宗弼很是羞赧地答道。
宗磐也说道:“是啊,父皇,我们之所以无功而返,不是我和元帅不努力,实在是宋人太强悍,真是神一样的对手啊。”
听了宗磐的解释,宗弼的内心已经完全崩溃,心想:要不是有你这样的队友做监军,我何至于败得如此凄惨?!
“宋军的将领倒不足为虑,可得不到百姓们的拥护,以后怕也难办。”宗敏说道。
宗磐建议道:“父皇,儿臣倒是有个办法。上次山东的刘豫不是献城给梁王?不如咱们还是按照册封大楚皇帝的办法,这次整个大齐皇帝出来。刘豫好歹是个汉人,汉人管理汉人,汉人该不闹了吧?”
“皇上,我们当年虽然册封了张邦昌,可臣上次南下的路上也不太平。就算是再立一个刘豫,想来也未必就能如何。”宗翰反驳。
“那你倒是说说,还有别的办法吗?”宗磐不服。
宗翰答道:“婆卢火已经去了那边,如果假以时日,一定会……”
“婆卢火?拉倒吧。他就是个只会打打杀杀的匹夫。他要是会治理,猪都能上树。”宗磐听到婆卢火的名字就想起了他的拳头,所以马上否定了宗翰的意见。
而太宗也怕宗翰借机扩张势力,便也附和道:“婆卢火虽然是一员上将,但朕也怕他不会与汉地百姓相处。算了,今天是大喜的日子,我们且喝酒,山东的事以后再议。设也马,听说你被宋人拿了去,你阿玛可是急坏了。你还不快去敬你阿玛一杯酒?”
“是。”设也马应了一声,走到宗翰近前,给他敬酒道:“阿玛,儿子回来了。让阿玛担心了。”
宗翰竟不应声。
在场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这对父子,大家都觉得老子英雄儿**这样的事情不合情理,同时又对这样的事喜闻乐见。
注释
宗磐对韩世忠评价改编自《金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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