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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原创故事:半壁风云八千里 |文 才娜[第9页] |
作者:猗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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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本卷为您展现的是十二世纪塞北与江南的别样风情。 长白山是东北第一名山,泛灵信仰遍及在广袤的黑土地。 黄天荡大战不仅打退了金军的二次南下,也对两国关系起了转折性作用。 本卷的上半部讲述的是东北人对故土的深情厚谊,下半部带您看浪花淘尽英雄! |
78 御状 太宗祭天长白山,众人随行。路过一片荒野,太宗抬眼看去,地势平坦,土地肥沃,草木茂盛。于是他不禁感叹道:“这可真是一块风水宝地啊。” 宗磐听了太宗的赞叹,上前献殷勤道:“父皇,儿臣特地让此地的官员为您留出这样的一片地。若是父皇有兴致,咱们即可在此处围猎。” 太宗点头道:“好,太子孝心一片。既然是你特地为朕准备的,朕就成全你的美意。我们今天就在这里安营落脚。” 宗磐立即叫所有人开始做准备。 正在大家忙碌之际,守在太宗身边的慈仪听到不远处有骚乱的哭喊声。于是她对太宗道:“父皇,我听到有人在哭,好像在喊着什么。” “哦?是吗?朕怎么没听见。”太宗也侧耳倾听。 慈仪又听了一会儿,确定地说道:“父皇,真的有人在哭。声音是从那边传过来的。” “这朗朗乾坤,还有人过得不痛快吗?”太宗皱眉,对慈仪道:“儿啊,你去替父皇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好。”慈仪一蹦三跳地跑了过去。 太宗心想:姑娘大了不中留,难得她没有去找帖末合,还愿意跟我待在一起。 |
不多时,宗磐和其他人陆续到场。 太宗对宗磐横眉冷对地质问道:“你说,这片围场到底是怎么来的?” 宗磐还想继续撒谎,慈仪劝道:“哥哥,你就实话实话吧。父皇已经都知道了。” 宗磐看了来告状的百姓一眼道:“父皇,这都是一群杀不尽,死了白死的刁民,您别听他们的。” 太宗一步上前抽了宗磐一个大耳光骂道:“放屁!民为国本,农田是百姓赖以生存的根基,你毁了他们的家园,只为享乐,还说是为了孝敬朕!” 宗磐被打得坐到地上。太宗骂他,他也不敢回嘴。太宗气得发抖,指着宗磐说不出话,激烈地咳嗽起来。慈仪忙上前给他端水捶背。 太宗喝了水,又问众臣道:“都说说吧。这事该怎么办?” 大家看皇上激怒,都不敢轻易做声。皇上看没人说话,便点名宗翰道:“帖末合,你说。” 宗翰答道:“皇上,为今之计还是要把这块地退给百姓们。毕竟这地要打理起来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百姓们受了损失的,朝廷就折了银子赔给他们。不过,这都是表面功夫。做样子给人看的。” “那么,解决这事的根本在哪里呢?”太宗听完宗翰的回答,心气稍微平静些许。 宗翰说道:“整顿吏治。肃清朝纲。对那些无视朝廷法纪的人,就该法办。不然,朝廷的威严何在?” “嗯,太子办事不利,罚俸一年。其他的大小官员,一律撤职查办。”太宗做出了决定。 宗磐一听到罚钱,忙上前求饶。 “滚下去,给朕好生反省。”太宗怒目宗磐。宗磐只好灰溜溜地走了。 太宗对众臣道:“想不到一出门就遇见这样的事。朕整天在会宁城,什么都不知道,你们一个个的竟然也不告诉朕。欺压百姓,草菅人命,我们这样和当年的辽国有什么区别吗?’ 众臣噤声,不敢答话。 太宗又训示道:“前行的路还有很远,若是碰上这样告状的,你们不许阻拦,都让他们来见朕,说给朕听。” 众人都高呼皇上圣明。百姓们也下跪山呼万岁。 太宗对宗敏说道:“斡鲁补,你替朕安抚百姓,务必彻查和太子一起经营祭天事宜的官员们,哪个敢贪污受贿,鱼肉乡里,都一一写清楚,对这些人面兽心的东西一定严惩不贷!” “臣遵旨。”宗敏领旨,带百姓们下去详谈。 待众人散去,慈仪对太宗道:“父皇,哥哥虽然也是一片好心,可好心却未必能办好事。” 太宗叹息道:“朕也知道你哥哥是个不堪重任的人,可没想到他连这样的事都办不好。真是高看他了。” 慈仪建议道:“父皇,要不然别让哥哥做主管,让他去配合别人打打下手,做事也得慢慢学。一朝一夕肯定不成。” 太宗感到很是头疼地说道:“可谁愿意带他呢?” 慈仪说道:“人选可以以后再定。不过,治国这样的事一定要托付给有本事的人才行。” 太宗看出了慈仪的心思,笑道:“你有人就直说,不用垫这么多伏笔。” 慈仪也笑道:“帖末合就很好啊。” 太宗笑道:“就知道你要跟朕说他。可朕还想着让他处理西北军务呢。” 慈仪劝道:“父皇,帖末合这次征战回来,已经让西夏和亡辽余党们谈虎色变了,估计他们也不敢顶风作案。就暂且让帖末合抓抓内务,也能帮着父皇减轻负担嘛。” 太宗笑道:“帮朕减轻负担,你说得好听。你是看他这次受了伤,怕他再有三长两短,嫁不成吧?” 慈仪被说穿内心,很不好意地辩解道:“哎呀,父皇您这是怎么说话。儿臣虽然不会治国,但还能向父皇举荐能人,也算尽孝了嘛。” “让朕想想。”太宗思量道。 “快点想,想好了我去传旨。”慈仪催促道。 |
79 璞玉 宗敏把百姓们安顿在一旁,单向带头告御状的粗衣女子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宗敏请那女子坐下,又和气地问那女子说道:“这位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带着乡亲们喊冤告状,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回禀大人,小女子名叫文茵,是北地汉人。我们家只有我和我爹两个人相依为命,过的是渔樵耕读的日子。本来,我们家也有几亩薄田,靠着地产的那点收成也是能赖以谋生的。不曾想祸从天降……”说到这儿,这名粗衣女子就哽咽起来。 宗敏见她情状可怜,就亲自给她递上一杯热水,又安抚道:“文茵姑娘,你且不要哭,有什么冤屈只管和我说。既然皇上已经接管了你们的案子,那么我就一定能尽力去把这案子办好,给你和乡亲们一个说法。” 文茵强忍悲伤,哽咽地说道:“中秋节之后,村长就来家里找我爹谈话。他叫我们把田地腾出来给他,说朝廷要用。可地是我家的祖产,不好就这样轻易丢弃。村长说不动我爹,就放下一句狠话回去了。再往后,村长就派捕快来我们村抓人。凡是被带走的人都会被关进牢房。乡亲们不忍心看自己的家人遭受折磨,就纷纷让出了土地。” 宗敏打断文茵的陈词,关切地问道:“等一下,你们把地给了官府。官府可有赔给你们相应的补偿银子?” 文茵摇头道:“家家户户都是拿着地契去牢房里领人,哪见有人拿过什么赔偿款的?” 宗敏皱起眉来,倒吸了一口凉气,说道:“这就有问题了。当时太子在应承置办围场做圈地时,确实从我这里领取了不少赔偿百姓们的银子钱。我们都是怕圈地会伤及百姓的利益,便提前约定尽量不要占用农田。若是不得已占了农田,就要赔给百姓相应的银子。后来,我还收到了太子差人送来的账本。账本上清清楚楚地写着你们每家每户领取的银钱。看来,这笔钱是被一些目无法纪的贪官污吏给黑掉了,账目也是假的。” 文茵叹息道:“反正,我们是没有见过朝廷补给我们一文钱的。” 宗敏了然地点头说道:“我明白了。姑娘别哭,这摊子事就算是没有皇上的许可我也管定了!”宗敏说罢就提起笔来写下了批捕文书,并叫侍卫们把村长、官差、地痞无赖一干人等火速缉拿归案。 当涉事人等被带到时,宗敏让文茵、众乡邻与村长、官差等人当堂对峙。面对人证物证,村长只好低头认罪。但他颇为不忿地喊冤道:“王爷,就算下官办事不利。可克扣百姓赔偿款一事,您纵然把我千刀万剐我也不背这个锅。您若不信,可以叫人去我的家宅搜个遍。我若贪污了一钱银子,便永世不得超生。” 宗敏摆摆手说道:“就算你没有贪污,你迫害百姓也一样永世不得超生。赔偿款的去向本官自会追踪,你这样的连苍蝇都算不上的蛆虫就等着朝廷的最终发落吧。” 一干人等被押解下去后,宗敏又亲自把赔偿款发放给了百姓们,对众人好言相劝。百姓们得到了钱又领回了土地,都对宗敏交口称赞。 宗敏送走了百姓,又对文茵说道:“你的冤屈我都知道了。只是,这件事的罪魁祸首恐怕是我一时之间不能给你一个满意的交待呢。” 文茵叹息一声说道:“如果说这件事像大人所说会牵扯到太子,我也知道您的难处了。您已经帮我们惩治了那些直接祸害我们的恶人,我们也算是出了一口气。宋神宗早就死了,世上哪还能出得了包拯那样的青天大老爷呢?” 这句无奈的反问激得宗敏立即写下了一份奏折,他对文茵说道:“姑娘且在此稍后,我这就去面见皇上弹劾太子!” 不待文茵表态,宗敏便已经快步走出了帐子。文茵被扔在了帐子里,只好枯坐着等待宗敏的归来。 正在她等得百无聊赖之际,从帐子外边跑进来一个衣着华贵的小男孩。这男孩正是乌禄,他听说阿玛要陪着太宗巡幸长白山,便心里长草似的吵着要跟去。秦夫人也觉得与其牛不喝水强按头地逼着孩子读书,倒不如让他跟出去玩玩散散心得更好。就这样,乌禄也跟来了长白山。 乌禄见阿玛不在,帐子里只有个土里土气的村姑,便问文茵道:“你是谁?看见我阿玛了吗?” 文茵问道:“你阿玛莫非就是帐子里身材魁梧的王爷吗?他去见皇上了,估计要得一会儿才能回来呢。小郎君不妨在这里稍等片刻。” 乌禄很惊异文茵一口流利的女真语,便好奇地问道:“看你的打扮不像是女真女子,但你的女真话说得倒是地道。那你会说汉语吗?” 文茵笑道:“我们村是个胡汉杂居的所在,我会女真语不足为奇。汉语是我的母语,我当然会说。” 乌禄闻听此言来了兴趣,忙问道:“那,你会写汉字吗?” “我只认识几个字而已。”文茵谦虚地说道。 乌禄把文茵的客套当成了实话,他有些失望地说道:“本来我还想问问你‘虎’字和‘豹’字的区别呢。虎和豹既然都是长大了的猫,为什么两个字的差距这么大?” 文茵笑道:“如果是楷书的写法,这两个字的差别是很大。要是换成篆字,倒是还讲得通。”说完,文茵蘸着杯子里的水给乌禄演示了两个字的篆字书体,并解释道:“篆字的‘虎’就像是画的老虎的正面,这上头是它的王字斑纹,下边是它的两只前爪。再看‘豹’字,它的右半边类似老虎舒张开的身体,而左边的立猫旁是豹子身上圈圈点点的花斑。总之,这两个字写得还是很像虎豹本身的。” 乌禄听完恍然大悟,他起身给文茵见礼道:“原来姐姐是有大学问的人!方才是我狗眼看人低,不识金镶玉,姐姐勿怪。” 两人刚重新认识,宗敏就进了帐子。他对文茵说道:“皇上听说了太子的所作所为,就叫人打了他五十板子让他长长记性。念在太子是初犯的份上,皇上对他小惩大诫。” 文茵听了忙跪谢宗敏替她伸张正义。宗敏搀扶起文茵,又问乌禄说道:“你这孩子,大白天的不想着去看看书,就知道东跑西跑。” “阿玛,我听说看书一定要等到晚上在邻居家的墙壁上凿个洞借光才能读书。人家古代的先贤就是这么干的。我得向古圣先贤学习才对啊!”乌禄狡辩道。 文茵纠正道:“小郎君说的这个人叫匡衡。他小时候虽然读书刻苦,但是长大后做官却是个拘泥于小节的人。西汉有个抗击匈奴的大将军陈汤,他击败匈奴后,还说了一句被人们千古称道的狠话‘犯我强汉,虽远必诛’。匡衡因为听说陈汤贪了缴获的战利品就要弹劾他。好在汉元帝看在陈汤用最小的成本做出了最大的功绩的份上没有追责陈汤,反而给他加封了关内侯。而匡衡呢,他到后来却把国家的土地变成了他的私产,被汉元帝贬为平民。由此可知,匡衡是个有些小聪明,但没有大智慧的人。小郎君还是不要把这样的人树成榜样的好。” 宗敏听了文茵的一番见解连连称赞。 乌禄央求宗敏道:“阿玛,文茵姐姐懂得可多了。要不,您也别再给我请什么先生了。我就想跟她学。” 宗敏也觉得文茵是个难得有见识的人,便请文茵留下做了乌禄的先生。 注释 文茵告状改编自《聊斋》“席方平”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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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 表白 就在兄弟两人逗弄着小豹子玩时,忽然,帐子外边传来了一个声音:“帖末合,帖末合。” 耳熟能详的叫喊声让宗翰打一个激灵----看来自己命中的天魔星又来了!果然,话音刚落,慈仪就从外边跑了进来。她见宗翰正不务正业地聊猫逗狗,便气不打一处来地问道:“你这一天都去哪儿了?怎么才回来?” 宗翰很不喜欢被人监视、束缚,他冷淡地问道:“咋了?” 慈仪并不看宗翰的脸色好坏,依旧兴冲冲地对他说道:“人家有好消息要告诉你。” “啥?”宗翰问道。 慈仪笑道:“父皇说了,等咱们回去了,他就让你辅佐他处理咱们大金国内的大事小情。至于西北那边,你就不要管了。有事让银术可和娄室他们直接请示父皇就好。” 宗翰这才明白原来自己被削了兵权。他是武将出身,没有兵权就意味着武将生涯的结束。可他并不想这么早就结束军旅生涯。因为他的理想就是保家卫国,战死沙场。 “本殿下提前恭喜你荣升了。”慈仪笑道。 宗翰沉默无言,被削去兵权对他来说无异于一个晴天霹雳般的噩耗。他真的不知道自己何喜之有,喜从何来。 可慈仪并不理解宗翰的内心,她奇怪地问他道:“你咋不高兴啊?” 宗翰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才问慈仪道:“比我有本事的人多了,皇上怎么想起来让我佐政的?” 慈仪献宝般地说道:“当然是我跟他说的了。怎么样,还是我旺夫吧?” 宗翰有些恼了,他批评慈仪道:“军国大事你一个姑娘家能不能少掺和?少说两句没人把你当哑巴!” 慈仪见宗翰不领情,态度又这么坏,不禁生气道:“我还不是不想你死在外边?” 两人的争吵惊到了小豹子。阿福张牙舞爪地做出一副防御的架势。它的举动更是激怒了慈仪,她指桑骂槐道:“这样的**你还养着。小心将来吃了你。” 宗翰也反击道:“从小就养在一起的怎么会如此不通情达理?” 慈仪指责道:“你这叫养虎为患。这**不是狗,不是猫,喂不熟的。要是想养,就该放到笼子里,不听话就打它,再掰掉它的牙齿。那才安全。奴才就是奴才,不能和主子没大没小。**就是**,不能把它当成人。” 如盐早就听出了慈仪话里有话,只是碍于她是公主才不好说什么。 宗翰对阿福招手,阿福就颠颠地跑了过来跳进宗翰怀里撒娇。阿喜见了也不甘示弱,走过去争宠。宗翰对慈仪道:“你对它好,它也会对你好。我不信养不熟。而且,我没有奴才只有兄弟。” “王爷少说两句吧。”如盐见形势不妙,上前劝道。 慈仪听如盐说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扬起手甩了如盐一个嘴巴,道:“主子们说话,你个奴才也敢插嘴!” 如盐没想到慈仪这般恨他。他生生地被慈仪打了个跟头,怀里的银梳子竟也掉在了地上。 “慈仪!你别太过分!”宗翰怒目慈仪骂道。 如盐正想捡起梳子,慈仪却一脚踩在了他的手腕上。她附身捡起了梳子,质问宗翰道:“这梳子分明是你送我的,怎么在这奴才身上?该不会是被他偷去的吧!” 宗翰见如盐疼得紧咬嘴唇,上前一把推开慈仪,扶起如盐道:“给你你不要,我就送给他了。” 慈仪见宗翰向着如盐,气得嘴角都颤抖起来。她指着宗翰骂道:“早就跟你说过,就算是我不要的东西,你也不许送人。要是送给萧妃也就罢了!偏偏你送给这**的奴才。帖末合,你什么意思啊,在你心里,我还不如一个奴才重要吗?” 宗翰本来就气恼慈仪帮的倒忙,而慈仪一番没深浅的话更是点燃了他心头的怒火。他厉声对慈仪说道:“对!他就是比你好!像你这样只知道胡搅蛮缠,无理取闹,除了一身的公主病的人到底哪里还像个公主?” 慈仪被宗翰骂得泪落如雨,道:“我不像公主?那是因为你从来就没有把我当成公主来宠。好啊,我不如这个奴才。你跟你的奴才还有两个**过去吧!去你的破木梳,谁稀罕!”说着,慈仪就把木梳摔给了宗翰。 宗翰抬手接住飞来的木梳,又把它转手给了如盐。慈仪见状更是怒发冲冠。她掀起门帘,破门而出。 如盐担心地问道:“哥哥这样说她,她会闹的。” 宗翰冷哼一声道:“她就没有不闹的时候。” 如盐解释道:“我是怕皇上为难您。我去请她回来,你们好好说话。” 宗翰拉住如盐制止道:“别理她,随她去。你怎么样?看看,脸都被打肿了。坐下,我给你擦药。” 被宗翰这样关切,如盐忽然产生了一种很幸福的感觉,他对宗翰说道:“我不要紧,哥哥不必如此。” 宗翰不理如盐,自顾投了凉毛巾让他敷脸,又给他的手腕涂抹上了活血化瘀的药膏,帮他揉捏着手腕。宗翰对如盐说道:“慈仪骄纵惯了,欠管教,你别和她一般见识。” 如盐笑道:“不要紧,从小到大我没少挨打,都习惯了。” 宗翰叹道:“太祖起兵时,慈仪还是个连牙都没长齐的小娃娃。等她长大了,辽就被我们打败了,所以她根本就不知道被人怠慢轻贱的滋味,所以她也不会尊重人。但我知道这种被人轻贱的滋味。我早年间和太祖去朝贺天祚帝,天祚帝让太祖给他跳舞助兴。太祖不愿意,毕竟谁都不想像小丑一样被人戏耍的。再卑微的人也有他的尊严。” “但他可是天祚帝啊。”如盐觉得难以置信。 宗翰答道:“当时,谷神劝住了太祖,又编了个谎话跟天祚帝把这事敷衍过去。我们回到部落后,天祚帝容不下我们派兵来缴。我们也早就受够了辽人的欺负,于是就起兵造反了。” 如盐很兴奋地问道:“所以哥哥那时候就是元帅了?” 宗翰点头笑道:“嗯。当时我也才只比你大几岁而已。” 如盐摇头道:“唉,我可没法跟哥哥这样的神人相比。” 宗翰笑道:“我哪是什么神人,不过是身边有很多能人罢了。若是我也像慈仪那样态度倨傲,你觉得还会有人愿意帮我吗?” 如盐点头道:“正所谓,海参,海参,山珍……” 宗翰笑道:“你是不是想说山不厌高,海不厌深?” “对对,我就是想说哥哥有海纳百川的心胸。”如盐笑道:“我书念得少,哥哥不要笑我。” 宗翰不以为意道:“慈仪才是没见过世面。她骄纵得很,小家碧玉大家闺秀都算不上。兄弟莫怪,哥哥替她向你赔罪了。” 宗翰这样客气倒让如盐不好意思起来,他连忙说道:“哎呀,哥哥言重了。这都是小事情,不用赔罪的。” 宗翰却很坚持地说道:“那可不行,你我是生死之交,她打你就是打我。” 如盐咧嘴笑道:“让哥哥这样一说,我都不觉得疼了。” 兄弟二人相视一笑,便陷入了很默契的沉默中。此时,帐子里也响起了阿福和阿喜的打鼾声。 慈仪跑出去很远后发现宗翰根本就没有追过来。她想到自己对宗翰的一往情深就这样被他毫不珍惜地践踏,就气鼓鼓地一路小跑奔向天池。 注释 1.宗翰明升暗降的史实依据元代脱脱编撰《金史》 中华书局 1975年7月 2.金辽史实依据元代脱脱编撰《金史》 中华书局 1975年7月 |
82 回心 看着在和阿文玩翻绳游戏的墨染,远远地坐在一旁的阿京依然在纠结自己到底该怎么做。不杀墨染就对不起额妮,杀了墨染就对不起弟弟。怎样做能让大家都满意,杀还是不杀,是个问题。何况,宗望带他出门的主要目的就是让他照看好弟弟和墨染。毕竟,宗望要在太宗帐下听差,不可能随时随地都陪在墨染的身边。正因为如此,他才想着把自己最看重的人托付给自己最亲近的人。阿京虽然也明白这其中的人情关系,但是他心中仍然期待着自己能有个完整而幸福的家庭。在阿京看来,杀人虽然容易,可真的要是杀了墨染的话,恐怕自己连对家庭和睦的一丁点的希望都会一起失去吧?菩萨畏因,凡人畏果。阿京就是个纠结于因果之间、早早就失去了童年快乐的悲情少年。 “哥哥,你也过来和我们一起玩吧。”阿文邀请阿京道。 阿京撇着嘴用鼻子哼道:“翻绳有什么可玩的?那都是女人和小孩子才玩的把戏。” 阿文停下手问阿京道:“那什么才是男人该玩的游戏?” 阿京确定地答道:“当然是打猎了。” 阿文闻听有些自卑地答道:“可是我还不会骑马……” 阿京讽刺道:“你总在一个女人身边待着,慢慢就会变成一个娘娘腔,永远也学不会骑马。” 阿文不甘示弱地还击道:“谁说的?我还可以每天都见到阿玛,倒是哥哥你,整天和额妮在一起,才会变成娘娘腔!” 墨染本来觉得两兄弟的对话十分有趣,她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不忍打断。但见阿文说话中带出了吵架的势头,墨染忙劝阻道:“小郎君不可以这样说话,要对长辈有礼貌。” “是,姨娘。”阿文对墨染的教导言听计从。 阿京听了撇着嘴说道:“还姨娘,看你叫的那个亲热!” 阿文对阿京说道:“墨染姨娘是阿玛的女人,哥哥也要这样称呼她的。” 阿京倔强地扬起下巴说道:“我就不叫!轮得到你个小毛孩子来管教我。” “看来见贤思齐这样的道理你是不会懂了。”阿文也斜着眼睛讽刺着阿京。 墨染笑道:“好了,男孩子不要逞口舌之快,只知道斗嘴不会真抓实干的人才是娘娘腔。” 阿文笑道:“我才不和他斗呢。” 阿京觉得自己势单力孤,说不过这两个人,只好闷闷地出了帐子。走到厨房,他看见厨子们正在忙忙碌碌地准备晚饭。一个厨子正提着一只鸡在拔毛放血。鸡血的腥味飘入了阿京的鼻子。 忽然,阿京心生一计:虽然我不好动手杀她,可是若是她死于意外,不就跟我没有关系了吗。她死于非命的话,阿玛和弟弟也就都不会责怪我了。想到这儿,阿京偷了一小瓶鸡血出来,又把元妃给他的药粉兑了一些进去。阿京一边摇晃着瓶子一边想着:只有这样才能确保她必死无疑。 阿京回了帐子,趁墨染领着阿文出去解手,就赶忙把鸡血涂到了墨染的枕头边缘。他在心中想着:今晚就是这女人的死期了。得了手的阿京赶紧跑出帐子。他跑进入树林后,就赶忙丢掉了手中的小瓶子,依靠在一棵树上深呼吸平静着自己的心神。阿京心想:不管怎么说,我已经尽力了。这女人死了,阿玛就会回家了。 可现实总是太过残酷。不待他幻想完将来一家人幸福美满的样子,就觉得手背传来了一阵蚀骨般的痛感。阿京定睛一看,吓得惊叫失声!原来,他的手正被一条手腕粗的大蛇咬得鲜血淋漓。 因为他方才的一通忙活,和着药粉的鸡血味也传染到了他的身上。这味道招来了林子里的长虫。长虫并不知道自己面前的是人不是鸡,只觉得气味鲜美就咬了下去。 阿京只觉得自己手臂发麻,眼前发黑。他心中暗想:糟糕,我这是被毒蛇咬了。趁着自己神志清醒,阿京忙忙地跑向帐子求救。可刚跑到帐子门口,阿京就晕倒在地。 这时,墨染正好带着阿文解手回来。阿文眼尖,看到了躺在地上的阿京。他跑过去推着阿京叫道:“哥哥,你怎么了?” 墨染也赶忙跑上前去。看着阿京表情痛苦,身体抽搐,墨染立即拖着阿京进了帐子。灯下,墨染看清了阿京被毒蛇咬得发黑了却已经停止流血的手,她立即施救,并安慰阿文不要紧张,哥哥不会有事。阿文也跟在墨染身边配合她解毒救人。 少顷,阿京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哥哥,你可算是醒过来了,我都好担心你。”说完,阿文用力地搂住阿京的脖子。 “快放手。”阿京被阿文抱得透不过气,猛烈地咳嗽起来。 墨染拉开阿文道:“小郎君不要闹,你哥哥已经没事了。” “我还活着吗?”阿京问道。 阿文答道:“那当然了。可我们看见你躺在地上的时候,你真的快死了。” 墨染劝阿京道:“小郎君,野地里到处都是虫蛇,你要小心啊。” “是你救了我?”阿京惊讶地问向墨染。 阿文抢先回答道:“是啊,要不是姨娘在,哥哥就见不到我了。哥哥,你快谢谢姨娘吧。” 阿京心想:我是为了害人,不成想倒遭了报应,这真是自作自受。 墨染给阿京拿出一个香包道:“这个香包是我刚做好的,本来是想送给王爷防蚊虫的。小郎君先拿去用吧。我再做一些出来就是了。” 阿京接过香包,低头道:“我欠你个人情,将来会还你的。” 墨染笑道:“这点小事,不值得报恩。小郎君好好休息吧。” 阿京回头去看床铺和枕头。毕竟,那是他做过手脚的枕头。 墨染笑道:“小郎君不用担心,我已经在这帐子的四周洒上了雄黄粉。蛇什么的不敢近前。” 阿京这才明白过来,就算是把鸡血涂在枕头上,其实也并没什么用处。但这枕头毕竟不能再用了。于是阿京对阿文说道:“我不喜欢这个枕头,把它给我扔了。” 阿文不解地问:“为什么呀,哥哥,这是好的枕头啊。” 阿京支支吾吾地说道:“反正我就是不喜欢。” “唉,好吧。你可真任性,我去扔。”阿文抱起枕头走了出去。 墨染对阿京道:“小郎君先歇一会吧。我去厨房给你端饭过来。你想吃什么?” “什么都行,就是不吃鸡。”阿京想起厨房里的一地鸡毛和那条大蛇就是一阵心惊胆战。 听说阿京被蛇咬了,宗望忙回到营帐探视,虽说他不怎么和阿京说话,但毕竟父子连心。当他看到墨染喂阿京吃饭一幕,悬着的心才放回了肚子里。宗望批评阿京道:“我还说让你保护姨娘和弟弟,现在倒成了她在照顾你。” 被宗望一说,阿京也很羞愧,自己还真是一事无成,既没有完成额妮的嘱托,也没有完成阿玛的嘱托,害人不成反害己。 墨染笑着对宗望说道:“不要说他了,他还是个孩子呢,能把自己照顾好就不错了。你也赶紧去洗手吧。阿文,给阿玛盛饭。” 阿文很痛快地答应了一声跑去给宗望准备碗筷。 阿京心里一阵难过,为什么从小到大自己就没能吃上过这样一顿团圆饭呢。 “小郎君,你怎么哭了?”墨染问道。 阿京看向宗望,跪在他的脚下道:“阿玛,等这次回去,我们一家能不能也这样吃一顿饭?” 宗望爽快地答道:“可以啊。你姨娘做的菜比这些厨子做的都好吃。你想吃,随时都可以吃。” 阿京见宗望误会,忙解释道:“阿玛,我是说,您和额妮还有我和弟弟,我们全家人一起像这样吃饭。哪怕饭菜不好吃,但就像这样,一起安安静静地吃一顿饭。” 宗望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反问道:“你觉得那可能吗?” 阿京说道:“不可能是因为你俩都不想努力试一下。” 宗望沉吟片刻道:“回去的事回去再说。染儿,一会儿你多穿上点,我带你出去看月亮。” 墨染拒绝道:“我不去,小郎君才受了伤,我得留下来照看他。” 宗望说道:“他已无大碍,你看着他他也不会马上就好。有阿文在就够了。你好不容易才出来一趟,不玩玩多可惜。” 墨染无奈地笑道:“月亮在哪不能看啊,你还真矫情。” 宗望狡辩道:“那可不一样,长白山的月亮更好看。” |
83 山盟 宗望和墨染两人同乘一匹马往山上行走,越是往高走,马就越是喘着粗气。墨染见马实在是太辛苦了,对宗望道:“要不我们下来走吧。马儿都走不动了。” 宗望闻言,便抱墨染下马道:“你真是善良,对人好,对马也好。” 墨染说道:“我对小郎君再好,他想要的也是他的父母。等回去了,你就搬回那边跟他们住着吧。毕竟,你们才是一家人。” 宗望反问道:“我和他们是一家人?那么我和你呢?不是一家人?” 墨染笑道:“我和你可能只能算是同路人。” 宗望对墨染的说法表示赞同,他笑道:“我们一起走过青城、汴梁、保州、开京,现在又到了长白山,将来还有很多地方要走。真庆幸一路上有你。” 墨染正色道:“我是认真跟你说的。” “我也是认真的。”宗望岔开话题道:“长白山是我们和高丽的界山。从对面的山坡下去,就到高丽了。所以这山至少有一半是我们的。过去,我们的祖先和高丽人的祖先常有往来。最初女真人的各个部落总是互相杀戮,是高丽人来这里帮我们制定了法律。我们为了答谢他,还把族里的一个贤女嫁给了他。” 墨染很感兴趣宗望讲的故事,问道:“是吗?那么这位贤女她一定很漂亮吧?” 宗望笑道:“六十多岁的女人,也没什么漂不漂亮的。” 墨染很惊讶地问道:“啊?六十多岁的贤女?” 宗望解释道:“那高丽人已经很老了,谁知道他能活几天。难不成我们要把十六岁的大姑娘给他?” 墨染笑道:“你们可真会算计。” 宗望继续讲道:“有段时间,我们的祖先还被高丽人统治过。不过后来过得不痛快,祖先们又自立门庭了。再后来,高丽人看中了我们的土地和物产,想要抢占我们的土地。” 墨染笑道:“嗯,你们女真人岂是能屈居人下的?他们必然打不过你们。” 宗望笑道:“对,我们就是这白山黑水间驯不服的海东青。再加把劲儿,咱俩马上就要登顶了!” 墨染不解地问道:“你们打打杀杀为的是什么呢,人生不过百年,活着时的东西死后一样也带不走。” 宗望反问道:“不打仗我怎么可能遇见你呢?如果遇不见你,打赢了又有什么意义?” 墨染已经彻底被宗望的厚黑击败了,她大口喘着粗气道:“我累了,走不动了。要不咱们还是别去了吧?” “那怎么成?来,我背你去山顶。”说完,宗望就背起墨染向山顶走去。 山顶,圆月当空,夜风寒凉。宗望给墨染系紧衣服,对她说道:“这下边就是天池了。” “呀,好美的月亮,又亮又圆。”墨染顿时觉得不虚此行。 宗望问墨染道:“染儿,你可知道这山为什么叫长白山。” 墨染猜测道:“是因为这山常年白雪皑皑吗?” 宗望摇头解释道:“所谓的长白,就是长相厮守,白首不离的意思。” 墨染不信,笑道:“真的吗?你们这么粗犷地地方会有这么缠绵的山?不会是你杜撰的吧。” 宗望连忙解释道:“这是书上写的,可不是我瞎编的。” 墨染笑着点头道:“看来你们女真人也是很期待团团圆圆,长长久久的,这和我们汉人是一样的。” 宗望颇有兴致地提议道:“难得皓月当空,不如我们也来个海誓山盟如何?” 墨染摇头拒绝道:“别发誓,我不信,你也做不到。” 宗望忍不住笑道:“你这么不相信我?” 墨染答道:“你对我的感情早晚也会像月亮这样,由圆变到缺。” 宗望连忙说道:“但还会变回来。若不然,我这月亮定是让天狗给吃了。” “去你的!讨厌。”墨染忍不住笑了出来。 宗望对着圆月、群山与天池郑重盟誓道:“我,斡离不发誓,要让我的染儿快乐一辈子,成为天下最幸福的女人。若有负染儿,就让我身败名裂,下地狱下油锅,永世不得超生。” “快别说了,吓死人了!”墨染阻拦道。 夜空中没有星星,月亮显得十分明媚温柔。借着月光,山形清晰可见。但雄伟的夜山总让人感到紧张害怕。墨染不自主地贴紧了宗望道:“这里美得有点恐怖。我想回去了。” 宗望亲了亲她的头发,道:“那咱们就回家。” 回去的路上,墨染忍不住又回头看天上的月亮,真美,这样的夜晚。 “噗通!” 宗望耳听得远处有声响,说道:“好像是什么东西掉进了水里。是那个方向传来的,咱们过去看看。” “嗯。”墨染应了一声,和宗望上马奔驰而去。 二人赶到天池边时,发现池面上正泛着汹涌的涟漪,似乎有什么东西正被浪花顶出水面。而且,浮在水面上的东西正以极快的速度向岸边漂移过来。宗望忙按住宝剑迎上前去,只见天池泛起一个巨浪,水面上的东西被浪花推到了他的面前。宗望捡起落水者,再抬头看时,只见一条粗长的尾巴在水面上甩了一下,又扎进水中,汩汩的浪花不断地涌向四面八方。那是什么东西?是鱼吗?宗望来不及多想,忙把落水者拖到岸边,迅速抢救。 “这不是慈仪吗!”墨染惊讶。 “咳咳。”慈仪咳嗽两声,吐了几口水出来,才睁开眼睛。当她看见宗望赤裸着上身压在她身上时,便立即尖叫挣扎起来,并努力地护住自己的身子。 宗望见被慈仪误会,忙起身对墨染道:“我去生火,你先安抚一下她。” 墨染把披风披在了慈仪身上。慈仪又忍不住伤心地哭出来,待定了心绪才告诉宗望事情的来龙去脉。 慈仪哭着问墨染道:“你是汉人,斡离不是女真人,你俩竟然过得那么和美。我和帖末合可是青梅竹马,他一点都不喜欢我,还待我如此狠心……” “公主对晋王的真心日月可鉴。”墨染劝道。 慈仪听了心里更加难过,她问道:“日月都能看见,难道他看不见吗?他眼睛是瞎的?” 墨染说道:“想让他看见,公主只能用他认为的好去对他。” 听了墨染的话,慈仪若有所思。 宗望也安慰道:“不管怎么说,你也不能不爱惜自己。衣服也干得差不多了,我们送你回去。想开点儿吧,再不开心的事天一亮就好了。” 慈仪点点头,骑上了宗望的马,随他们返回了营帐。 宗翰听说慈仪高烧不退不肯见他,只好去给太宗赔罪。 太宗见是宗翰,便对他说道:“乌珠燕尔竟不贪儿女新欢,他来和朕商量铲除小朝廷的事。你既然来了就也出个主意吧。” 宗弼说道:“上次要不是黄河被决堤,我肯定能捉住赵构捉。这次我打算来个搜山检海,一定要抓住这条落网之鱼。” “你的理想很好。可赵构过了黄河,现在又有长江天险做屏障,想抓怕也没那么容易了。且不说他,我问你,黄河决堤后,你有没有去赈济灾民?”宗翰问道。 宗弼挠挠头说道:“灾民?河南有迪古乃盯着,山东的刘豫向我献城。我着急回来,救灾的事就交给他们去办了。” “皇上,既然赵构已经弃了中原两地的百姓,黄河泛滥,两岸遭灾。臣请减免当地人三年税赋,以安民心。”宗翰奏请。 太宗点头道:“这是正经话,朕准了。那么你觉得征缴小朝廷一事……” 宗翰说道:“南方湿热多江河,我们的骑兵在那边发挥不出优势。更何况,我们北方人也不适应那边的生活。进攻不容易,治理更难。” “天无二日民无二主,我们应该趁着大金将士士气旺盛时征讨逆贼。”宗弼向太宗劝谏道。 “这样吧,你先去练兵,待水军练好了,再征讨小朝廷不迟。”太宗觉得还是宗翰的提议更稳妥,但他也没有否定宗弼的想法。 宗弼见太宗定了注意,知道再多说也没有意思,就借口先下去了。 宗翰向太宗下跪请罪道:“昨天臣与公主口角险些害死公主,臣罪该万死。” 太宗扶起宗翰道:“朕都听说了。是朕教女无方。不怪爱卿。” 宗翰自责道:“不,是我说话难听,让公主生气了。” 太宗叹息道:“唉,你们都一天天大了,朕也一天比一天老。慈仪这丫头,心眼儿不坏,只是脑袋一根筋。她呀,从小最喜欢粘着你。说来你们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吧。何况,在宗室子弟里,朕最看好的也是你。放眼朝野,只有让慈仪嫁了你,朕百年之后才能走得放心。你今天也跟朕说句实话,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慈仪,有没有想过要娶她?” 宗翰很是认真严肃地答道:“回皇上,臣在心里一直都把慈仪当成妹妹看待。我们既然是兄妹,又岂能婚配?” 太宗听宗翰这样一说,心里就凉了一半,道:“那好,朕明白了。等回去之后,我让皇后把你的想法慢慢地告诉她。现在跟她说急了,朕怕她受不了。” “皇上,臣是一介武夫,实在是配不上公主。承蒙公主多年错爱,臣无以为报,愿意肝脑涂地效忠大金。”宗翰表态道。 太宗赞道:“嗯,好,这才是男子汉该说的话。”太宗在心里想着:既然不嫁女儿也能让这头倔驴为我效忠,那就不如省下女儿,让她嫁得更有用才好。 注释 1.女真初受教化的史实依据元代脱脱编撰《金史》 中华书局 1975年7月 2.策划攻打小朝廷史实依据元代脱脱编撰《金史》 中华书局 1975年7月 |
84 山泉 宗磐看过了慈仪便在自己的帐子里骂道:“帖末合不过是仗着自己有功,***真把自己当人了,这么不识抬举。” 玉盘劝道:“殿下不要恼啊。常言道,强扭的瓜不甜。就算我们撮合慈仪妹妹嫁入王府,将来她得不到丈夫的宠爱,日子过得该有多凄惨啊。所以,不嫁就不嫁吧。再说,皇帝的女儿不愁嫁。” 宗磐苦笑道:“不愁嫁是当然,可是我就是觉得很没面子。她厚着脸皮整天往晋王府跑,到头来让人家一句尽孝尽忠的就给推辞了。这叫什么玩意。我就是看不上帖末合眼高于顶的样子!他对我从来不正眼看,对父皇虽然君臣相称,可却没有对太祖的那份尊敬。我还指着他给我拉磨,没想到他这就跟我撩蹶子了!” 玉盘笑道:“功臣嘛,有本事的人往往自负。不过不要紧的。殿下,晋王不是还有个儿子吗?” “设也马?那可是个文不成武不就的烂泥啊。当真扶不上墙。比我还烂。”宗磐连连摇头。 玉盘心想:亏你还知道自己很糟糕。她对宗磐笑道:“殿下不必妄自菲薄。皇上有心学汉制,殿下的福气还在后头呢。设也马虽然顽劣,但终究是晋王的骨血,我们若是对他的儿子好,他这个做阿玛的,怎么会不知道,怎么能不领情呢?” 宗磐这才明白过来,他点头道:“说得也是啊。我这就让人去打探设也马的喜好,投其所好地拉拢他。” 玉盘笑道:“殿下不要那样做。他一个小毛孩子,又没什么功劳。殿下还用巴结他?” 宗磐问道:“那怎么办?” 玉盘提议道:“我听说晋王一直嫌弃设也马郎君没用,不喜欢他。要是梁王这次南征能带上设也马,让他有尺寸之功的话,不就一举两得了吗?” 宗磐点头道:“对对,这样更好,我还不用出力,只要顺水推舟就好。” 玉盘又说道:“梁王不是要搜山检海么,那他肯定需要很多人马。殿下可以借这个机会替他征兵。这些人是您自己挑选出来的。将来,您也是有自己队伍的人了。” “哎呀,你可真是女诸葛呀。帖末合累死也活该,你是没看见,当天我被父皇骂得抬不起头时,他说要整顿吏治,说要严查。你说,我都那个德行了,他还落井下石。这是要把我往死里整啊!”宗磐一边称赞玉盘,一边痛骂了一顿宗翰。 玉盘劝道:“殿下别生气,他有本事,您得还指着他拉磨呢,驴总是脾气很倔的嘛。” 宗磐恨恨地说道:“等我大功告成,第一件事就是卸磨杀驴。” 玉盘听了含笑不语。 本章后半段百度禁发,请读者去连载阅读查阅。 |
85 大事 当归心似箭的阿京兴冲冲地跑进王府时,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元妃披头散发地追着下人们满院子跑,边追还边骂着:“你个狐狸精,还我的脂粉来。” “额妮。”阿京顾不上许多,跑过去拦住元妃。不想却被元妃劈手一个耳光,骂道:“没用的东西,你回来干什么!你们爷儿们都和那骚狐狸过去吧!” 阿京顾不上脸疼,对元妃说道:“额妮,阿玛一会儿就过来和我们吃团圆饭。” 元妃不敢相信地问道:“你说什么?” 阿京说道:“阿玛要过来看您了。额妮,您的脸怎么了?” 元妃忽然惊慌失措般地用手抚摸着自己的脸,她自言自语道:“我的脸?快去帮我把胭脂找出来?我的胭脂呢。为什么没有了?没有它,我会变老的,王爷就会讨厌我,就不会回来了。给我,把胭脂给我。”说着,元妃抓着阿京的脖子往死里卡。 “松,松手。额妮。”阿京被卡得几乎窒息,求生欲让他一脚踢开了元妃夺路而逃。 阿京跑出了王府,与宗望装了个满怀,他对宗望说道:“阿玛,不好了,不好了,额妮疯了!” 宗望闻言很是诧异:“疯了?” “您快看看她去吧。我先把弟弟带回别院。”说完,阿京抱起阿文,头也不回地逃命去了。 宗望见阿京语无伦次,知道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只好自己进府探个究竟。果然,下人们见了他纷纷求救,院子里鸡飞狗跳,沸反盈天。 宗望走上前扯住元妃,问道:“你怎么了?是我。” 元妃疯狂地挣脱了宗望道:“你走,你快走,我没有化妆,见不得人。” 宗望也看清了元妃的脸,她的脸上竟有乌青的斑点。于是,宗望问元妃道:“你的脸怎么弄的,为什么有黑斑?” “黑斑?”元妃颤抖地掏出怀里的镜子,看着自己脸上的变化,她大叫着:“把我的胭脂给我。” “娘娘,胭脂已经用完了。空瓶子早扔了。一个侍女大着胆子说道。 “你们快把胭脂给我。”元妃哭喊着叫道。 宗望见元妃已经神智失常,俨然是个疯子,便命人用绳子捆住她,把她抬进房间。 “你是怎么伺候她的?她怎么会成这个样子?”宗望斥责下人们。 “王爷,奴婢们真的不知道这是怎么了。想是王爷出门,娘娘思念成狂,所以……”下人们小心地回复道。 宗望气愤地骂道:“就算是想我,那她也不至于会疯吧?” 下人们很是害怕地答道:“王爷,奴婢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宗望无奈地骂了一声,便吩咐道:“来人,赶紧去别院给我把小夫人请过来。” 墨染查看了元妃的病情,对宗望道:“你怎么才来通知我?” 宗望皱眉道:“已经来不及了吗?” 墨染叹息道:“是啊,娘娘中毒太深。这脸上的乌青不是毒斑,是尸斑。我没办法,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阿京跪在墨染面前哀求道:“神医,你连高丽辽东一带的时疫都能治好,连我的蛇毒都能治好,额妮的这点病一定难不倒你。你给额妮看看吧。”说着,阿京就给墨染磕头。 墨染拦住阿京道:“小郎君快起来。不是我不救她,是我真的无能为力。我医术不精,对毒药没有研究。何况,咱们发现得也太晚了。不过,这是一种极厉害的慢性毒药,平时看不出来,一旦发作就连大罗神仙也回天乏术了。” 阿京起身对宗望道:“阿玛,我去请太医。额妮不能死。” 宗望无奈道:“太医院的那群人还不如你姨娘呢。也罢,死马当成活马医,你想去就去吧。” 阿京急匆匆地出了王府。 “我一回来就听她喊着胭脂什么的。会不会和胭脂有关?”宗望命人把元妃常用的胭脂拿过来。 墨染依次检查良久,对宗望道:“娘娘这些胭脂都是上好的,并没有问题啊。” 宗望问侍女道:“既然这些脂粉都没问题,她要的到底是什么胭脂?” 侍女回答说:“是一瓶高丽胭脂。” 宗望不禁奇怪道:“高丽胭脂?哪来的高丽胭脂?是谁送来的?” 侍女答道:“是萧妃娘娘差一个戴面具的人送来的。” 宗望听说过宗翰有个戴面具的侍妾。这侍妾是南朝的帝姬,国仇家恨,保不齐是她做的手脚。但是,就算仇恨再大,她也不会亲自给元妃下药,再给元妃送过来,那样就太张扬了。而且,元妃和她有什么仇怨,要加害她也应该是加害萧妃啊。冒然叫她过来,不但问不出什么,还会得罪人。何况,元妃已经不行了,再纠缠下去只会引起更大的骚乱,所以还是息事宁人吧。 后来,太医们一个接一个地进来诊脉,又一个接一个地败下阵来。阿京送走了太医,才绝望地对宗望道:“阿玛,看来额妮真的没救了。” 宗望劝慰阿京道:“去给她准备后事吧。你已经尽力了。” “都是高丽胭脂惹的祸!”阿京恨恨地骂道。 “别瞎说。”宗望拍拍阿京的肩膀。 “女为悦己者容。她涂脂抹粉也是为了你。王爷就留下来送她一程吧。”墨染劝道。 “知道了。”宗望有些意气消沉地答道。元妃毕竟是他的结发妻子,她出了事,宗望心里也不好受。 墨染表态道:“要是给娘娘办白事需要我帮忙,我一定有力出力。” 闻言,宗望很是感动地说道:“她那样对你,你竟然这么说?” 墨染答道:“先死为大。生前的恩怨也是人走灯熄。” 阿京听了墨染的一番话,也感动得掉下了眼泪。 宗望对墨染说道:“心意到了就好,你不懂我们这边办事的规矩,且带着阿文去宫里住几天,等忙过去了,我再接你们回来。” 墨染点头应允,她很清楚宗望的心思,他不让她参加并不是因为规矩,而是为了让她避嫌。 萧妃闻听元妃出事立即暴打了璎珞一通,逼问她是否知情。 璎珞恨极了萧妃,而元妃的殒命却让她出了一口恶气。虽然璎珞也怀疑过如盐,但想到若如盐真有这般手段,将来倒是能与这些人一较高下。而自己已然是个无力回天的废人,倒不如死了干净。 眼见璎珞奄奄一息,有人报知萧妃说如盐求见。萧妃心想:王爷回来之后都是住在王府服侍老夫人,这奴才来找我一定是来通知我王爷会过来的消息。于是,萧妃命人带如盐进来。 如盐给萧妃请安道:“娘娘,王爷今晚说要来看您,先让奴才带上礼物禀报您一声。” 萧妃翻了个白眼,道:“哼,亏他还想着我。我还以为他要做驸马了呢。” 如盐笑道:“给娘娘道喜,王爷已经拒绝了公主的求婚。” 萧妃眼前一亮。 如盐继续说道:“王爷心里一直都只有娘娘,不肯接纳公主。” 萧妃大喜,笑道:“还是你看得透彻。你既然这般精明,就替我问问这奴才是怎么谋害的元妃。嘴还真硬,打得都快死了,什么都不说。” 如盐回禀道:“娘娘,依奴才之见,元妃娘娘遇害与这位姑娘并无关联。” 萧妃一听就恼了,她质问如盐道:“我让她去送的胭脂,与她无关难道与我有关?” 如盐不慌不忙地说道:“娘娘不要着急。听奴才给您慢慢儿的说。如今,皇上有心学汉制,可朝廷里总有些功臣仗着资格老跟皇上提祖制。若学汉制,将来就是父业子承;若学祖制,就是兄终弟及。宋王出使高丽可是出尽了风头,奴才听说皇后娘娘还曾想给宋王和高丽的公主保媒呢。高丽虽然是小国,但若是宋王娶了高丽公主,意义也是非同小可。” 萧妃质疑道:“但是宋王不是没同意联姻高丽吗?” 如盐笑道:“那是他有自知之明。树欲静而风不止。宋王虽然不动声色,毕竟也是树大根深。皇上只怕是将来还是要在他和太子之间做抉择啊。” “所以太子就先下手为强了?有道理!”萧妃顿悟。 “还有,宋王的小夫人给皇后娘娘开出来的药,竟然出了事。”如盐压低声音说道。 “那才不是。那是因为……”萧妃话到嘴边突然咽了下去,笑道:“对,你说的这个也对。幸好咱家王爷没可能与他们相争。” 如盐对萧妃欲言又止的原因心知肚明,他说道:“是啊,现在王爷只管内务,不问外事,必然平安无事。” 萧妃奇怪道:“你说什么?王爷不问外事?” “呃,奴才多嘴了,这是皇上的意思。”如盐谨慎地回答道。 萧妃听了转转眼睛计上心头,对如盐道:“行了,我都知道了。你且把这婢子带下去,我还要准备迎接王爷呢。” 如盐应声扶起璎珞,带她离开了是非之地。 出了萧妃的屋子,璎珞对如盐道谢道:“多谢大人相救。” “让姐姐受委屈了。”如盐安顿好璎珞,又出钱给她请了郎中,才放心离去。 |
86 汗青 见宗翰来了,萧妃立即拭去眼泪,用一张泪痕未干的脸对宗翰笑面相迎。 “你哭了?”宗翰问萧妃道。 萧妃哽咽道:“想起宋王府的事我就有些伤心。想来斡离不对朝廷忠心耿耿,他的妻子竟然遭此不测。” 宗翰皱眉道:“元妃出事和斡离不忠心耿耿有什么关系?” 萧妃把如盐的解释原封不动地说给了宗翰,又补充道:“太子真是歹毒,为了争皇位,竟对无辜的人下手。” 宗翰不语。 萧妃又说道:“若是宋王倒了,下一个怕就是你了。” 宗翰依然沉默。 萧妃终于忍不住了,她催促宗翰道:“王爷,不如我们早点离开这是非之地,我可不想像元妃那样。” 宗翰问萧妃道:“说了这么多你有证据吗?” “那倒没有,但女人的直觉是最灵的。”萧妃直率地答道。 闻言,宗翰不屑地笑道:“什么直觉,还不就是瞎猜。” 萧妃不服道:“瞎猜?王爷可是生生地被皇上削了兵权啊。” 宗翰说道:“我在外边打了十多年的仗,余生只想把会宁府变成比汴梁城更好的地方。” 萧妃苦口婆心地劝道:“会宁府再重要还能比你的前途更重要吗。我是你的妻子,我和你说的这些可都是为你好。” 宗翰冷笑道:“自然,你在辽国就做过王妃,肯定比我有见识。有道是妻贤夫祸少。你要是真为我好,就让高庆裔他们消停点,别没黑没白的在我眼前折腾。我没那个心思,也成全不了你们。” 萧妃闻言气愤地说道:“你!我好言相劝你不听,早晚有你后悔的一天。” “多谢娘娘指点迷津。”宗翰敬谢不敏地说道。 萧妃见宗翰远去,恨恨地骂道:“呸!真是头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倔驴!看来只有断了你的退路,你才能往前走。” 如盐见宗翰面沉似水,知道不宜多说话,如影随形般地跟在他身后。宗翰突然站住,如盐一个不留神,撞在了他的后背。如盐忙向宗翰赔罪道:“对不起啊,哥哥,撞疼了吧?” 宗翰笑道:“不撞一下我还以为你把舌头落在那宅子里了呢。怎么不说话,哑巴了你?” 如盐很尴尬地说道:“我以为哥哥和娘娘拌了嘴不高兴,所以……” “兄弟,你对我没了兵权这事怎么看?”宗翰问道。 如盐笑道:“哥哥没听人说么,铁甲将军夜渡关,朝臣戴露五更寒,日出三竿僧还睡,原来名利不如闲。兵权没了就没了吧,我看挺好。” “可我总觉得我让一大群人失望了。”宗翰自嘲道。 如盐笑道:“他们呀!哥哥别管他们,他们想闹有本事自己闹去,干嘛拉您做垫背?” 宗翰说道:“过去,我一直以为统领千军万马冲锋陷阵是我的理想。现在,我觉得如果不去带兵,就在老家脚踏实地地为家乡父老做点事也没啥不好的。” 如盐立即表态道:“对嘛!管他们咋想干啥,哥哥顺着自己的心意就好。虽然我没什么本事,帮不了哥哥什么,但我还是想看着哥哥干出一番事业来的。” 宗翰觉得心里暖暖的,他笑道:“那么,你现在就跟我去做一件大事。咱们去见八叔,把他讲的族史都记下来。” “好啊,先把族史整理出来,这样会宁府也是个有来历的古城了。哥哥真是个有大智慧的人,编史是功在千秋的大事,太重要了。跟在哥哥身边就是好,总有长见识的机会。”如盐很激动地说道。 宗翰戳了如盐一指头道:“油嘴滑舌。自从遇见你,我家就再没买过糖。” 说笑间,两人到了阿离合懑的府上。阿离合懑是太祖的第八个兄弟,虽然年老体衰,但见宗翰前来问史,却还是抖擞精神将自己所闻所知一无保留地告诉给了宗翰。 阿离合懑对宗翰说道:“如今我们灭了宋,收编了不少汉臣,这对大金是好事。但好也不是绝对的好,汉文明比我们女真文明先进太多太多了,我们要强国,必然会学汉典,袭汉制。可我们不能数典忘祖,邯郸学步。既要学习别人的长处,也不能忘了自己的长处。这才叫有出息。” 宗翰点头称是,见阿离合懑喘着粗气,又忙端水给他喝。 阿离合懑猛喝了几口水,便又对宗翰说道:“虽说咱们女真人的文化不如汉文化那么高。可是,我却觉得咱们的文化在汉文化面前也没什么可自惭形秽的。想来,咱们的祖先早在千百年前就在这片土地上建立了扶余王国。虽说扶余国讲究的还都是奴隶和奴隶主的关系,可他们和西汉王朝也有往来了。说起来,这也是咱们有根有据的历史了。再往后,我们这边还开创过一个渤海国。我们的渤海国和唐有往来,连国都都是按照长安城的样子修建的,官员们也有三省六部的制度。此外,渤海国和突厥、回鹘还有新罗、倭奴都有往来。不过,倭是当时的叫法,现在他们美称自己是日出之国了。那时候,咱们这边的人也学了不少唐朝先进的学派、宗教、礼法、歌舞、建筑等等吧。虽然这些东西都是学人家的,可见贤思齐对咱们来说绝对没有坏处。不过,咱们也有自己的长处。这边有不少大江大河,我们东北也出过不少航海家呢。” “是啊,要是没人会出海行船,咱们怎么会跟倭人互派使者进行交流呢。”宗翰点头附和道。 阿离合懑拉着宗翰的手说道:“说了这么多,我就有一个心得感悟。从先祖创世一直到咱们这代,咱们这个民族一定是有自己的文化底蕴的。虽然我们的文化可能不如汉文化那么光彩照人。但它既然能流传下来,就一定有它能够存活下来的道理。” “是什么道理呢?”宗翰追问道。 “就是我们这边的文化符合我们的生活,它是扎根在这片土地里的有根有源的东西,所以才能长寿。每个能传承下来的文化和延续下来的民族一定都有它的优点和生存之道。”阿离合懑说道。 “八叔说得太对了。”宗翰附议道。 “你被剥去了兵权,心里肯定很难受吧?”阿离合懑笑道。 “没有。我不难受。对我来说干啥都是一样干。”宗翰表态道。 阿离合懑摇头笑道:“你小子现在还没想明白呢。你说你不难受,其实都是装糊涂骗自己而已。八叔告诉你一句话,你要记住。以前你是个当兵的,你觉得披坚执锐、开疆拓土才是有出息的表现,觉得男人只有当兵才算得上是在保家卫国。其实事实并非如此。你南征北战地戎马倥偬,难道只是为了守护土地吗?国土上孕育出的各地文化难道就不该守护了吗?什么叫‘保家卫国’?不是说只有上战场的人才有资格这样说。保护、继承发扬先祖们优秀的传统文化也是保家卫国啊。你守护的国土是有形的,而我说的传统文化是无形的。有形的好守护,无形的不好守护。在八叔看来,你放下刀剑拿起笔墨的选择并不比那个投笔从戎的班超差。班超辞职是因为他的那份抄写员的工作没什么意义,所以他选择了热血报国。你呢,把咱们祖上的文化传承下去,让后世儿孙们都知道,这是有意义的事。所以,还是你的选择更胜一筹。” 被阿离合懑这样一说,宗翰也觉得自己没什么可憋闷不开心的了。他笑着对阿离合懑说道:“八叔,我一定会好好努力帮着皇上治理国家的。” 阿离合懑点头赞道:“好啊,有你这句话,八叔就放心了。帖末合,你说什么叫‘生’,什么叫‘死’呢?” 宗翰觉得阿离合懑是在担心自己的身体和寿命,就忙劝慰道:“八叔何必想这些?孔子不是说‘未知生焉知死’吗?您现在只是偶染风寒,等病好了就没事了。您千万别总想着生死之类没影的事。” 阿离合懑笑道:“傻小子,我可不是在担心自己的生死。我都活了这么大岁数了,才不在乎自己哪天死呢。我觉得,被人记住的东西才是有生命的,被人忘却的就是死的。所以说‘虽死犹生’这个词并不是没有道理的。一段岁月、一段历史要是被人忘却了,只是记录在书稿上,那是没有意义的,那么这段历史就死了。只有它能像流传在街头巷尾的小曲小调一样,它才是活着的。哪怕是把历史胡编乱造成一个故事,把历史人物写得面目全非,只要有人看,那么就会有人知道这个故事,了解这段历史。每个人的生命都是有限的,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遗忘。再怎么伟大辉煌的王朝,一旦被人遗忘,那就等于它从来都没有在这世上来过是一样的。那真是太可悲了。” “八叔,我明白了。我一定要把族里的故事传扬下去,让更多的人知道。”宗翰又问如盐道:“兄弟,刚才八叔说的那些话你都记住了吗?” “我都记得一清二楚呢。”如盐又把阿离合懑讲述的历史复述了一遍。阿离合懑听完如盐的复述,喜道,我们的故事终于可以流传下去了。只要后继有人,我死也瞑目了。 宗翰听了很伤感地劝道:“八叔,您一定会好起来的。” 阿离合懑笑道:“好什么好。我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体什么样吗?昨天,皇上叫蒲璐虎来看过我。他的那点儿心思我还能不懂。蒲璐虎骄横鲁莽,不是能继大统之人。”说着,他又拉着宗翰的手道:“孩子,大金的皇位绝马虎不得。将来亲族中若有贤能之人,则推举他上位,若不然,不然就守住祖宗的家法。万不可任人唯亲!” 宗翰承诺道:“我都记住了,八叔放心。” 阿离合懑道:“当年,当年太祖托付你替皇上打下万世基业,你做的很好。八叔也托个大,求你守住咱们女真勇士用血换来的万里河山,你可能答应八叔?” 宗翰点头道:“好,八叔,我答应您。” 阿离合懑笑着点点头,对如盐道:“孩子,你来。” 尽管如盐很害怕这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却还是笑着问道:“老王爷有何吩咐?” “虽说我们是初次见面,可我一打眼就知道你是个伶俐的孩子。其实呢,粘哥的阿玛撒改和太祖都是世祖的儿子,撒改是长子,性情仁厚,太祖是次子,精干练达。世祖虽然传位给了太祖。不过,我却更敬重我的大哥撒改。所以在子侄辈里,我最喜欢的就是我这个侄子。他也是像极了他的阿玛,为人实在厚道。这种性格要是放在寻常百姓身上,那是再好不过。只可惜他错生在了帝王家。所以,我希望你能长长久久地留在他身边,帮助他,保护他。”阿离合懑对如盐嘱托道。 如盐为了哄老头高兴,信誓旦旦地说道:“老王爷放心,我一定鞍前马后地效忠王爷,不管到了什么时候,一定保他周全。” 阿离合懑拉着如盐的手道:“孩子,我时日无多了,你可要说话算数。一言为定,咱们拉钩! ” 宗翰眼见这一老一小拉钩盟誓,心想:八叔久病在床,脑子也糊涂了。如盐不过是个手指头刚长齐的娃娃,如何保护我? 阿离合懑又对宗翰说道:“如盐比你身边那些居心叵测的契丹人强多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粘哥,你对他好点儿。” “诶,好,一定。”宗翰有口无心地应付着阿离合懑。 注释 宗翰访问阿离合懑史实依据见元代脱脱 编撰《金史》 中华书局 1975年7月 |
87 偏方 静舒趁着给元妃吊丧的名头来会宁觐见皇后。她这次觐见主要还是希望能够扩大与金国的商贸往来。当她走进皇后的寝宫见墨染正在给皇后请脉,便给皇后和墨染问安。 墨染给静舒还礼,又问道:“殿下母妃的病情可有见好?” 静舒笑道:“多亏了夫人的良药,母妃的病已经大有好转了。自从见了夫人高明的医术,我也开始对学医感兴趣了。现在,一般的头疼脑热我也知道该怎么给人开方子了。” 皇后闻听便凑趣问道:“既然如此,你倒是看看哀家的身子该如何调养?” 静舒听皇后说话就像肺部有杂音一样,笑道:“依我之见,娘娘这是热毒、虚火造成的。若是想调养身体,就该先清火。” 皇后看了眼墨染,便称赞静舒道:“公主还真是有真才实学。墨染夫人也是这样说的。那么,你既然能看出病根,就一定能有治愈的法子吧?” 静舒笑道:“娘娘想要清火,不妨试一试熊胆粉。那东西是清火的上好药材。” 皇后皱眉道:“熊胆啊?猎熊太麻烦了,闹不好会出人命。可熊胆只有很小的一块,很快就会吃完。我这是常年的老毛病,想要指着熊胆养病,不知道要杀死多少活熊呢。” 墨染也说道:“娘娘,您想清火不一定非得用熊胆。萝卜蜂蜜汁、猪肺粥、肉炒大蒜、杏仁粥这些食品都可以代替熊胆帮您清火解毒啊。” 静舒笑道:“夫人说的那些诚然是错不了的。只不过,熊胆的疗效比您说的那些都要略胜一筹。娘娘要是有需要,我们高丽可以向您进贡熊胆。这样就不必贵国的人来费力进山捉熊了。” “为这点小事劳民伤财终归不好。”皇后婉言推辞。 静舒却说道:“做这件事并不费力。娘娘,我们只要是一头活熊就够了,因为它的胆汁就可以不断地产生。这样一来,我们不用频繁进山捉捕黑熊,只要捉住一头或几头把它们养起来就好。需要熊胆时,就划开它们的肚子,取完了胆汁再给它的伤口缝合起来就可以了。” 弦子听完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她质疑道:“真如公主所说,那熊岂不是生不如死?唉,不要说用它的胆汁入药,我光是听了浑身的汗毛就都要竖起来了。” 被弦子一说,静舒觉得很是尴尬,只好笑着对皇后说道:“我只是给您说个建议。至于要不要采纳,还全凭娘娘说的算。” 皇后笑道:“多谢公主一番好意。容哀家再考虑考虑。不过,公主来找哀家一定是有别的正事要说吧。” 静舒忙切入主题道:“娘娘,上次我们托宋王转交给皇上的与贵国通商的文书,不知皇上是否……” 皇后笑道:“本来皇上是有心和你们通商的。可偏巧宋王府出了这档子事。这样的节骨眼儿上就算是朝廷同意两国通商,只怕贵国也赚不到什么银子吧?” 皇后的一番话说到了静舒的痛处,她辩解道:“娘娘容禀,我们高丽的胭脂真的是植物油做的,对人不会有任何伤害。宋王府出了这样的事,我虽然也很是遗憾,但,但它真的和我们的胭脂没有关系啊!” 皇后见静舒有些着急,便笑着说道:“公主放心,事情早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既然是两国通商,那么也不在乎这一早一晚。” 静舒见通商的请求再次被拒绝,也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只好对皇后说道:“真希望宋王妃的死因能早一天真相大白,我们也才能跟着沉冤昭雪了。” 皇后又劝慰了静舒几句,就叫人送她去馆驿休息。 待太宗并着一双儿女过来看她时,她就向太宗提起了静舒的来访:“她人虽然小,却特别地伶俐可爱,言行得体。长得也俊俏。” “比儿臣还美吗?”慈仪表示不服。 皇后笑道:“自然没有你好看。” “可见人家王室的教养还是很好的。”太宗说道。 皇后附和道:“说来,咱们大金和高丽渊源不浅,虽隔山隔水,却也相依相存。” “母后想亲上加亲?可我们不一直都娶渤海人的女儿做媳妇吗?”慈仪问道。 “此一时彼一时。当年太祖是为了拉拢渤海人一起对抗辽国。现在与高丽人结亲比娶渤海人的女儿更有价值。你觉得那高丽公主怎么样?”太宗给慈仪答疑之后,又问宗磐的意向。 宗磐不屑地笑道:“她就是个小黄毛丫头。跟斡离不的侍妾根本不能比!” 皇后瞪了一眼宗磐道:“当然不能比。人家是公主,你说的那个算什么。你父皇是问你觉得公主品行如何?” 宗磐这才说道:“父皇,儿臣只见过她一面,哪里知道她的品行。” 太宗见宗磐愚钝,只好交底说:“你若多了高丽的支持,将来就算有人反对你,你也多了一个筹码。” “皇上既然有这样的打算,可要早点跟人家提出来。这样的好姑娘,可别让别人抢去了。”皇后说道。 太宗笑道:“嗯。年下太忙,等过了年朕就派人去高丽提亲。” 慈仪听了太宗和皇后的一番计较只觉得一阵心凉。父皇和母后如此现实,真不知自己将来能嫁到哪里,能不能卖上价钱。也许在他们看来,女儿和一头年猪也没什么区别吧。 “等一下,等一下。父皇要给儿臣说亲,好歹也要让儿臣对那公主有个了解不是?”宗磐提议道。 皇后笑道:“好啊。你能和她多亲多近的话,将来她嫁给你也会容易一些。对了,她跟本宫提过猎熊取胆的事。要不,你就借着这个由头跟她去狩猎互动一下如何?” 宗磐忽然间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深山老林,四野无人,寅吃卯粮。这是多么合情合理的一件事啊。再说,要是生米煮成熟饭,那么这个公主岂不是百分百会嫁给他了?于是,他连忙向皇后应承了这件事。 皇后见宗磐态度很是积极,便笑着对他说道:“你去猎熊时一定要跟那公主说明白,只要她愿意嫁给你。那么咱们和高丽通商也不是问题啊。” 宗磐听了皇后的建议连连称是,他又对太宗说道:“父皇,梁王要南征,儿臣想着替他征兵,为他分担些负担。” 太宗应允道:“征兵、制作兵器都是要花费银子的,你只管去朝斡鲁补要就好。另外,朕以为乌珠这次出征一定能成功,所以朕想让你做他的副帅。你有战功,在加上高丽的姻亲,将来说话一定更有分量。” “还是父皇心疼儿臣。”宗磐笑道。 “这傻小子。”皇后很爱怜地锤了宗磐一拳。 注释 1.本文清火偏方因人而异。 2.本章观点依据 中国人对道家和道教的推崇与应用最早可以追溯到汉代。在前汉时,皇帝为了休养生息,尊崇黄老之学,提倡“无为”“清静”。到了后汉,以黄巾起义为代表的农民起义军以老子为旗帜,号召人民起来摧枯拉朽,以道家理论为外形的道教雏形也正形成于这一时期。道家与道教在唐朝完成了合璧。唐高祖奉老子为祖先,在羊角山为其修建老子庙,尊老子为太上玄元皇帝。唐玄宗时,道教更为盛行。皇帝命令生徒学习《道德经》《庄子》《列子》《文子》,令士庶人家家家购置《道德经》。天宝元年,皇帝将老子升入上圣,四配为庄子(南华真人)、文子(通玄真人)、列子(冲虚真人)、庚桑子(洞虚真人)。此时,道家人物已经成了道教的偶像,道家著作也成了道教经典,道教与道家融为一体,二者并称,不作区分。 参考文献 王沐 道教与道家的关系及其区别 《湘潭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 1986 (2) :3-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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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 务农 婆卢火接到了宗翰给农民分牛打造农具的指令,就热火朝天地忙碌了起来。正当他和水心研究该怎样根据东北的土地改良农具时,有侍卫报告说:“将军,几个农民因为分耕牛的事吵了起来,求将军给他们个公道。” 婆卢火与水心对视一眼,惊讶地说道:“衙门给他们分几头牛就是几头牛,哪那么多废话!” 水心笑道:“能为牛争执不休,说明农民们还是很看重春耕的。你不如好好给他们调节调节。” 婆卢火一边叫侍卫放农民们进来,一边自言自语道:“越是没见过世面的人就越爱在这鸡毛蒜皮的事上计较个没完!” 不多时,有三个身穿厚厚的棉衣的农民走了进来。他们见了婆卢火都给他下跪请安。 婆卢火清清嗓子问道:“你们仨是咋回事?因为什么吵起来了?” 为首的一个年龄稍大一些的农民说道:“回禀将军,我们本是三兄弟。衙门分派给了我家十九头牛。本来,我们是个大家庭来着。但不巧我家老爷子在拿到牛的几天之后就撒手人寰了。爹一死,我们三兄弟就想着分家过。可十九头牛没法平分给三个人。因此,我们几兄弟就因为分牛的事争吵了起来。” 婆卢火皱眉道:“你家老爷子走之前也没跟你们说牛的分配办法吗?他要是有遗嘱,咱们就按遗嘱来分牛。” 为首的农民苦着脸说道:“将军可别提我家老爷子的遗嘱。他呀,人老了,也糊涂了。按照他的那个说法,牛根本没法分。” 老二也说道:“将军容禀,我家老爷子是这样说的。他说,咱家大哥对这个家的贡献最大,所以一半儿的耕牛归他。我是老二,可以分去四分之一的牛。至于我家老三,只能得五分之一的牛。将军您听听,什么叫四分之一、五分之一?难不成我们还得把牛切碎了分开吗?” 婆卢火思量片刻笑道:“还真别说,你们这一家子,只有你家老爷子是明白人,你们兄弟仨都是糊涂蛋!” 三兄弟被婆卢火的一席话说得面面相觑,不知婆卢火何出此言。 婆卢火笑道:“这样吧,我再借你们一头牛,你们再分分看。” 三兄弟依然觉得不可思议,还问婆卢火道:“将军要借我们牛,我们给您写个借条吧?” 水心见这几个农民笨得灵巧,笑道:“不用写借条。我来帮你们算算这个帐。你们原本有十九头牛,现在将军又借你们一头牛,就是二十头牛。老大占一半,就是可以拿去十头牛。老二占四分之一,就应该得五头牛。至于老三么,你是五分之一,那就是四头牛。十头加五头加四头,一共是十九头牛!” “可是,可是,将军说还借了我们一头牛呢?”老三问道。 “他又没跟你们立字据,牛他收回去了。你家的牛也还是原来那些。”水心笑道。 三兄弟点点头都觉得有道理时,忽然,老二又提问道:“夫人,还是不对呀!您刚才的分法是按二十头牛分的,不是按十九头牛分的。” 婆卢火摆摆手说道:“你还有完没完?我可跟你把话说明白,这牛不是你们老爷子留给你们的遗产,是官府分给你们的。现在,我说就按这个办法分。你们要是觉得十九头牛不好分,那我就收回十头牛给别人,剩下的你们哥仨平均分。” 三兄弟闻言都赶紧保留意见,听从婆卢火的安排。 婆卢火又教训三兄弟道:“有道是‘兄弟同心其利断金’。你们几个可倒好,因为几头牛就能吵个没完没了!亏你们还是一奶同胞呢!” 三兄弟被婆卢火训斥得很是羞愧,都纷纷向他赔礼道歉,并表态回去之后一定互相帮助,把日子过好。 打发走了三兄弟,婆卢火对水心说道:“让你见笑了。外地人都以为东北人不爱计较,可实际上他们计较起来并不比别的地方的人强到哪去。” 水心笑道:“这没什么,这样的事哪都能见到。亲兄弟为了争夺家产闹得手足反目、行凶伤人的事也有不少。这三个农民出了事还知道来见官,懂得依靠官府。可见他们也不是愚昧无知,起码眼里心里还知道个王法。虽然他们脑子不太灵光,可好歹算是懂规矩。” 婆卢火说:“没错。这地方的百姓虽然看上去脾气很暴躁,但并不是胡搅蛮缠,蛮不讲理。” “是啊。我还以为你们这里的人在讲道理时都是比拳头的大小呢。如今见了才知道,原来大家都是遵纪守法的。”水心赞道。 “越是能打的人就越不愿意用拳头解决问题。相反,倒是那些没什么本事的人才到处撩闲惹事。人家不搭理他,他倒得意地以为自己耀武扬威的样子很了不起。这种人,就像是在鹰的面前夸耀武力的鸡一样。只有虚张声势的人才好战、喜战。这是个什么道理呢?我还真没想明白。”婆卢火摇头叹道。 水心笑道:“这大概就叫缺什么吆喝什么吧?” 婆卢火说道:“你说得对。跟他们忙活了一上午,又费心又费脑。要不,我带你去吃鱼吧?今天是渔民们醒网的日子,咱们跟去拉网出力肯定能分到鱼吃!” “啥叫醒网啊?”水心很是好奇。 婆卢火说道:“那是个声势浩大的仪式,我笨嘴拙舌的也解释不清楚,你看了就知道了。对,咱们也请老泰山同去。” 带水心父女去看醒网是因为婆卢火怕他们因为受不了东北的冬天而讨厌会宁。婆卢火心想:想要让外地人尽快融入东北,就得让他们尽早适应这里的生活。而冬捕是东北人的一大特色活动,带他们去自己的辖区的渔场看看说不定会让他们有所收获。 水心很是好奇地问道:“这样的数九寒天你们也能打鱼吗?哦,对了!我听说过二十四孝里有个卧冰求鲤的故事。难不成你们还真是这样捕鱼的吗?” 婆卢火笑道:“这样的天穿上貂皮大衣出门都嫌冷,你还整个卧冰求鲤,那还不把人都冻死了?” “那你们是怎么打鱼的呢?我明白了!‘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你们肯定是披着斗笠在江上垂钓的是不是?”水心又根据自己年幼时学过的诗句往出猜。 婆卢火大笑道:“你说的一个老头儿坐在小船里垂钓,那可能是江水不上冻的南方吧?没准南方人可以品味这样的生活。但是你钓的不是鱼,是寂寞!我们这边的冬天要是坐在江边整什么‘禅意’‘愿者上钩’,估计不出一盏茶的功夫钓鱼的人就冻成雪做的兵马俑了!实话实说,我们这边出不了什么厉害的文人骚客。因为我们的生活太实在,说话太直接,人的想法也太务实。所以,我们的人确实很难写出什么锦绣文章。不过,我敢说你要是看过了我们的人是怎么打鱼的,你也会喜欢这里的。” 水心笑道:“那我倒是真想一睹为快了!” 水心的爹也附和道:“写不出锦绣文章也不丢人。能在这样艰苦的环境下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地活着本来就是件很了不起的事了。” 三人边说边走就来到了大鱼场“鸭子泺”。水心远远地就看见一群扯红挂绿的人在渔场附近又唱又跳,便很奇怪地问道:“那些人在干什么?是在做法事吗?” 婆卢火笑道:“这才叫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呢。今天咱们正好赶上了鱼把头带着大家祭祀湖神。这个法事叫‘祭湖醒网’,意思就是通告各路神仙,我们要来湖里打鱼了,请神仙们保佑我们能打到大鱼。咱们赶快过去吧,一会儿萨满法师就要焚香祷告了。” 当三人走到近前时,见萨满法师正把九柱高香分别插进三个香炉,随后他又绕着湖面上的冰洞边走边念叨着什么祝词。大法师把一碗酒递给鱼把头,鱼把头接过酒碗就跪在冰洞前向上天高喊着:“冬捕大网醒好了,祭湖神喽!”人们听鱼把头念完了开场白,就把贡品纷纷倒进冰洞,把糖果洒向天空,绕着渔场转了三圈。 水心又惊奇又激动地问道:“仪式就到这里了吗?那些糖果可以拿回家吃吗?” 婆卢火笑道:“你且别说话,这仪式马上就要到最重要的一步了。” 水心忙闭起了嘴,紧张而全神贯注地看向渔场。只见鱼把头把鱼叉刺向冰洞,再提鱼叉出水的一刻,一条巨大的胖头鱼就跟着从冰洞里跳出了水面。水心见那胖头鱼足有一个五六岁孩子大小,不仅瞪大眼睛惊呼道:“我的天!这是鱼吗?该不会是和毛驴串种了吧?” 婆卢火被水心逗得前仰后合,道:“哎呀妈呀,你可真有才!鱼还能和毛驴串种!” 水心不好意思地拍了婆卢火一巴掌道:“人家从来就没见过这样的大鱼,咋了,让你见笑呗!” 婆卢火强忍着笑意道:“没事,我不笑。水丫头,你知道这湖的过往吗?” “不知道,愿闻其详。”水心向婆卢火请教。 “过去辽国还在时,这里是契丹贵族的渔猎场。辽国皇帝圣达宗喜欢吃冰鱼。所谓的冰鱼就是从结冰的湖面下跳上来的鱼。这个皇帝每到冬天就会带着家眷们来咱们这儿吃鱼,弄什么春捺钵。他会让奴仆们用刀子去刮蹭湖面上的冰。等冰磨得薄了,能看见水下的鱼时,他就先过去‘冰港观鱼’。什么时候觉得风雅得差不多了,他就会叫人把冰面砸开,这样一来,鱼就会自动跃出水面。”婆卢火绘声绘色地讲述道。 “真的吗?鱼还能自己往外边跳?”水心有些不信。 “嗯,可能是水下憋闷,看不见太阳它们心里也烦闷吧。不过,只要一上来,它们就会变成鱼肉火锅的主要食材了。”婆卢火笑道。 “你刚才还说只有南方人有情趣呢。这个辽国皇帝也是挺会玩儿的嘛!”水心笑道。 “那当然,人家是城里人,当然会玩儿。不过,玩儿也别玩儿大了。什么事一旦过了度,那就玩物丧志,乐极生悲了。比如我们在抓耶律延禧时,那时他老人家还带着一帮亲兵卫队的打猎呢。鱼对人来说就是个吃食,打鱼是我们这里人的一种养家糊口的生计。它是过日子用的,不需要搞得那么花里胡哨。你要说饮食是文化,那我没意见。但我不喜欢人在吃饱喝足之后,还糟践生灵,或是把粮食用来做玩具,那就是吃饱了撑着了的表现了。”婆卢火说道。 水心父女听了婆卢火朴素的感慨都觉得十分有道理。这时只听远处传来了渔场上男人们喊号子的声音,和几只土狗欢快的“汪汪”叫声。 婆卢火看着远方说道:“你们看,那是渔民们在拖渔网上岸呢。看他们这么吃力,这网下去肯定能抓上来不少大鱼。” “咱们也过去帮个忙吧!”水心很兴奋地拽着婆卢火和父亲就朝渔民们走了过去。 注释 婆卢火分牛改编自元代脱脱 编撰《金史》 中华书局 1975年7月 |
90 灵感 太阳西斜时,渔民们收了工。婆卢火等人也把渔民们作为谢礼送给他的一条大鱼带回家做了鱼头火锅。 水心一边吃鱼一边赞不绝口地说道:“这鱼肉可真嫩啊!一点都不腥,倒是有些许香甜的味道。” “不腥就对了。新鲜的鱼虾都没什么腥臭味。有味儿的,那都是不新鲜的了。”婆卢火边说边把挑好刺的鱼肉夹到水心的碗里。 水心心中很是感动,没想到婆卢火看上去这样粗糙的男人在疼爱妻子时也能如此心细体贴。婆卢火问水心爹道:“老泰山,咱们这儿的生活您还适应得了吧?我走之前,这里还是一片废墟呢。回来之后,皇城也算是初见规模了!” 水心爹说道:“我原先并不知道这里长什么样。如今看了才知道,原来和汴梁城是一般模样。适应倒是很适应。只是,我没看出来金都和汴梁有什么区别。” 婆卢火被水心爹的疑惑问得不知该如何对答。他沉吟片刻,问道:“老泰山,依着您咱们的皇城应该和汴梁城不一样吗?可当时太子和邢王是为了安抚归顺过来的百姓的思乡之情才这样修建的。这样难道不好吗?” “好是好。不过,谁能看出来这里是金都啊?你们辛辛苦苦地建立了个王朝,到头来都城还是别人的老腔老调。那么,到底是你们打下了汉人的天下,还是汉人把你们的桑梓之地据为己有了呢?”水心爹笑问道。 婆卢火放下筷子,心里也开始觉得有些不对。他挠挠脑袋说道:“这么说,我们折腾了大半天,其实是把自己变成了汉人啊!” 水心爹笑道:“汉人的文明开化程度高,将军变成汉人倒也不丢人。只是,将军要是做不成自己,岂不是成了邯郸学步?学习别人的长处之后也要把它消化理解成自己的东西才行。不然照搬照抄是一定会吃大亏的。” “哎呀,老泰山不说,我还真没想到!怎么办?怎么才能又跟汉人、契丹人亲如一家,又能保持咱女真人独立的个性呢?”婆卢火向水心爹请教道。 水心插话道:“皇城是没法改了。要不,咱们给皇城加个金都特有的小物件吧?自古以来,皇帝们都是和龙有着扯不清的关系。汉人们当然也对龙比较有感情。咱们可以设计一条龙,但不同于长久以来人们见惯的龙。” “这倒是个好办法。你想设计啥样的龙呢?”婆卢火追问道。 “常见的龙都是盘成一团的。我们可以把龙改成坐着的姿态,让它踩着云朵,端坐在皇宫里。比如,它的左前爪与左后爪可以是用腾云的雕塑连在一起的。落在地上的右前爪可以与右后爪相接,这样这条龙就能坐稳当了。它的尾巴可以是朝外边卷起来的,和它头上的鬃毛平行在一条线上。这样的话,这条龙就可以又别致又生动地守护着金都了。另外,我看你们女真人很喜欢海东青,那不如把龙嘴按照鹰嘴的样子改造一下。你们的生活离不开马和狗,就按狗的坐姿设计吧?”水心建议道。 “太好了!你这样的安排就是把我们这边***常生活都体现在它身上了,这构思真是太妙了。不过,龙的尾巴能做成断尾吗?”婆卢火问道。 水心父女互相对视一眼,他们不解其意,问婆卢火为什么。 婆卢火解释道:“这和我们这边‘秃尾巴老李’的故事有关。它讲的是一个女人在江边洗衣服时忽然就睡着了。后来,她回家之后没多久就生下了一个长着龙尾巴的男孩。这男孩的舅舅讨厌男孩是个妖怪,就想用斧子劈死他。孩子在逃出家门时被他舅舅砍去了半截尾巴,人也化作一团火光消失了。后来,江里有条白龙兴风作浪,危害一方。就有一条秃尾巴的黑龙来与白龙争斗厮杀。百姓们都给黑龙助威,看见黑龙占上风时就扔馒头、大饼给它;看见白龙占上风时,就用石头砸它。后来,黑龙赶跑了白龙,保护了一方太平。百姓们为了纪念黑龙,就把它们打斗的江命名为黑龙江。我觉得这个故事编的倒是有情有义,所以,希望能用黑龙的尾巴给咱们的龙做尾巴。” 水心父女听了这个故事也都觉得龙尾巴的典故很好,就接受了婆卢火的请求,并与他约定先画图稿给朝廷交上去。若是太宗也同意这样的设计,便加工制作出来。 后来,水心的构思与建议立项成功,铜坐龙的出现也为金都会宁增添了光彩夺目的一笔。铜坐龙的制造让水心意识到了工艺与生活的关系。再好的作品一旦远离了人们的生活也是不会有长久的寿命的。做一件东西想要让大家都喜欢、都接受,那就得让这件东西充满日常生活的味道。按照这个领悟,水心又先后设计出了颇具地域风情的双鱼纹铜镜和讲述汉文化民间传说诸如柳毅传书、达摩过海、鹿鹤同春等纹样的铜镜。这些铜镜不仅反映了女真人的生活,还把多彩多姿底蕴深厚的汉文化介绍给了生活在东北的原住民。因此,作为异文化交流的方法与证明的铜镜得到了金源人民的喜爱。 然而,有人开心就有人不开心。圆珠眼看象征着多子多福的双鱼铜镜被抬进了宗弼和宁哥的新房,她也是在不屑、不满之余也泛着些许醋意的。虽然圆珠对自己委身给宗弼这样的事倍感羞耻,虽然她在内心深处是不认可自己这段荒唐的姻缘的,但眼看着自己的男人明媒正娶各方面都不如她的女人,圆珠也很不甘心。自己来到北国偷生忍辱是为了什么呢?难道就是为了给人做个侍奉主母的侧室?想起了当初和姐姐玉盘的约定,圆珠不再纠结于小三上位之类的狗血式儿女情长。而是把精力与心血都投入在了自己的学生合剌身上,只要合剌能学有所成,能够有机会继承大统,那么自己所有的付出和隐忍就都是值得的!而想实现自己的理想,就必须找到一个强大的依靠。她和合剌能指的上的当然只能是宗弼。可宗弼却和他的青梅竹马终成眷属,这是会影响她的理想的实现的。 最终,圆珠打定了心思,负重前行。 注释 本章出典考察有:查干湖冬捕,铜坐龙,黑龙江传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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