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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故事]周德东短篇恐怖小说《焚尸人》[第15页]

作者:马子莫多乱菊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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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幕青下楼之后,方里落关上了卷闸门,来到廖幕青办工桌前,发现抽屉没锁!他走的太冲忙,竟然忘了方里落四下看了看,然后慢慢拉开抽屉,里面只有一些文稿。抽屉下面是个小柜子,锁了。方里落灵机一动,把抽屉拉出来,朝里面看了看,黑咕隆咚,他把台灯拿下来,朝里看去,这次他看清了,里面竟然放着十几种
型号不一样的手机。
转眼快到XX年X月X日了。这一天是单数月份的第二个星期五,廖幕青又该给北京的小弓打电话了。
方里落找到经理,说他谈了一个洗发水的广告,万事俱备,只差去河南签合同。
经理很惊讶,没想到一个默默无闻的实习生竟然拉起了生意!方里落提出了一个条件:希望跟廖老师一起出差去河南。
经理很爽快,说:“没问题,让廖幕青跟你一起去。”
一个标准间,两张单人床,今夜,方里落将和廖幕青在一起度过,方里落要看看,1点33分的时候,这个“廖老师”有啥举动。
晚上,廖幕青问方里落:“小方,你睡哪张床?”
方里落说:“随便。”
廖幕青说:“你挑一张吧。”
方里落指了指中间的床说:“这里吧。”
然后,廖幕青就躺在靠墙的那张床上,一个人看电视了。
方里落离开房间,来到楼下的咖啡馆,给小弓打电话。
小弓说:“你老爸老妈真的会做这个广告吗?”
方里落说:“我来搞定。”
小弓说:“成本太高了吧?”
方里落说:“他们为未来的儿媳妇破点财,值得。”
小弓说:“你胡说什么呀!”
方里落一边跟小弓聊天,一边不停喝咖啡,他要保持兴奋状态,半夜千万不能睡着了。最后他叮嘱小弓,晚上廖幕青打电话,你一定要接听。小弓说:“好的。”
方里落回到房间的时候,廖幕青已经睡了。他那只黑色旧手机,孤零零放在两张床的之间的茶几上,方里落轻轻转进被窝,朝着廖幕青的方向躺下来,把头顶的小灯调的暗暗地,然后闭上了眼睛。
他必须留下一点光,这样才能监视廖幕青的一举一动。廖幕青的脑袋朝着墙壁,似乎睡着了。发出轻微的呼噜声。方里落没有放松警惕,他聆听着廖幕青的一呼一吸
墙上的钟缓缓移动,一点了,方里落的眼皮沉沉的,他狠狠咬了下嘴唇,清醒多了。
1点31分。廖幕青的呼噜声还是那么香甜,没有醒来的迹象。
1点32分。廖幕青依然没有一点动静,是不是墙上的钟不准?
1点33分了。廖幕青的呼噜声突然停止了,接着,他慢慢转过脑袋来,盯住方里落。方里落的心狂跳起来,从被子缝死死盯住对方。
 
廖幕青轻轻打开床头的皮包,摸出另外一只红色手机他在手里摆弄了一下,似乎在看时间,然后他走到方里落面前,弯下腰,从被子缝朝里看进来,方里落吓坏了,赶忙闭上了眼睛。
过了一会儿,廖幕青回到床上,开始按手机键。他只按了三下,然后就拿着手机把玩起来,最后放回皮包,轻轻躺下,转向墙壁,不再动了。很快又发出轻微的呼噜声。
今天晚上旁边有人,因此他没有给小弓打电话!
伴着廖幕青的呼噜声,方里落很快沉入梦乡。
第二天天一亮,方里落就醒了。他爬起来,走出房间。
下到宾馆大厅,给小弓打电话:“昨天夜里,你没接到他的电话吧?”
小弓说:“我接到了呀!”
方里落傻了,他半晌才说:“他说什么?”
小弓说:“她说了几句莫名其妙的话,然后就挂断了。”
难道,给小弓打电话的是另外一个人?这太巧合了吧?
就在1点33分时候,廖幕青拿起手机摆弄了一会儿……
回到房间,廖幕青正在刷牙,方里落单刀直入的说:“廖老师,我想问你一个事。”
廖幕青停下来,漱了漱口,认真地点了头:“你说。”
方里落盯着他的眼睛,说:“你的另外一个电话号码是不是XXXX?”
廖幕青说:“不是,XXX是我原来的电话号码,去年送人了,你怎么知道?”
方里落说:“我女朋友叫小弓,他手机里存着这个号码”
廖幕青想了一会,摇摇头说:“对不起,我实在想不起这个人。”
方里落判断不出他是不是在演戏,继续提示说:“过去她在北京一家化妆品公司工作,前年,她来旧泉市出差,请几个客户吃饭,你跟你太太一起去了……”
廖幕青说:“噢噢,我想起来了,那个女孩特别白!”
方里落说:“你把那个电话给谁了?”
廖幕青说:“公司的一个女孩。她早被辞退了。”
方里落彻底糊涂了。
 
不想更这个午夜凶铃的故事了,我换个长点的
 
《九命猫》
1.搭伴过日子(1)
  抗恐怖心理测试
  你家房间一角,突然出现了一个黑洞,从里面钻出来一只诡异的猫。
  而你的左右邻居家也出现了这样的黑洞,他们也都看见了那只猫。这只猫像老鼠一样在地下钻来钻去,谁都不知道它从哪里来……
  1月3日,你的左邻被煤气毒死了。
  蹊跷的是,1月14日,你的右舍也被煤气毒死了……
  好了,现在是2月2日,我在对你进行测试:
  1.两个邻居都是死于意外。
  2.他们的死似乎跟这只猫有关。
  3.他们是被人害死的。而这个凶手极其狡猾、凶残,那只猫是他为了转移大家注意力而制造的恐怖意象。
  4.这些都是周德东编造的。
  (答案在书中找)
 
这件事情发生在深城。
  中国的版图就像一只雄鸡,深城就坐落在北部的鸡头上,离国界不远。
  两个国家关系紧张的时候,剑拔弩张,就像颈毛乍起的发怒的公鸡。
  后来,两国友好了,双方的居民经常互相越过界河,到对岸做生意。
  在深城的大街上,经常可以看见黄头发、大鼻子的醉鬼,他们抱着酒就是抱到了幸福。
  深城是个县,不大,南城门到北城门三里三,东城门到西城门也是三里三。
  因此,经常听见深城人这样说:都住在这三里三,谁不认识谁呀!
  北城门外是一片平房住宅。
  生活在这里的人,都是深城的老居民。
  远处,可以看见深城监狱,高高的大墙,挂着带刺的铁丝网,据说通着电,当然谁都没试过。
  还可以看见岗楼。
  岗楼里站着威严的武警,刺刀闪着冰冷的光。
  晚上,那岗楼上的探照灯晃来晃去,戒备森严。
  我们现在讲石头胡同的故事。
  这是一排平房,家家独门独院。
  有一户人家,女主人叫朱环,丈夫叫李庸,两个人至今没有小孩。
  朱环有点胖,三十二岁了,脸蛋依然很光滑,算是有几分姿色的女人。
  她在医院当保洁工,工作很苦,工资很低。
  李庸在深城一家粮库打更。
  他比朱环大四岁,干瘦,还有点驼背,远远看上去,有点像老头。不认识的人,甚至以为他是朱环的父亲。
  两个人结婚五年了。
  李庸是濒县人,濒县和深城隔一条河,那河有个挺好听的名字——甲零河。
  他是顶替父亲工作来到深城的。
  他到深城粮库工作那一年已经三十一岁,却一直没有讨到老婆。
  经人介绍,他认识了朱环。
  两个人见了一面,互相都挺满意。
  朱环丧偶。
  她前夫叫欧利,死于一场车祸。两个人结婚三年,还没有孩子。
  朱环有病,不能生育。看了很多大夫,都治不好。
  就在李庸和朱环商量结婚的时候,朱环告诉了他一件事——她曾经被人强奸过。
  那是欧利去世前两三个月发生的事。
  朱环没有隐瞒,把那个人告了。
  那人被抓了起来,判了六年刑。
  朱环没有说那个强奸犯姓甚名谁。
  李庸也没有问。
  朱环说,欧利是一个通达的人,他的态度取决于朱环。朱环无所谓,他就无所谓;朱环很愤怒,他就很愤怒……
  这件事一点都没有影响她和欧利的感情。
  她最受不了的是街坊们的眼神。
  每次,她从邻居们面前走过去,都会感觉到他们在背后小声嘀咕什么,就像嚼一块口香糖。假如她回过头,他们就会蓦然住口。
  她知道,他们在谈论她。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
  街坊们把这块口香糖嚼得实在没有味道了,终于扔掉了。
  既然朱环对李庸讲了实情,既然她的前夫都没有因此嫌弃她,李庸当然更不会嫌弃她。况且,那都是过去的事。
  婚后,李庸再没有提过这件事。
 
2.搭伴过日子(2)
  李庸中年娶妻,像爱女儿一样爱着朱环,对她的关心和呵护简直无微不至。
  尽管生活一直很辛苦,但是,两个人很和睦。
  他们的婚姻像小米一样平凡、琐碎、质朴。
  李庸的爱好是抽烟,“羚羊”牌,多少年了从来没变过。这种烟的颜色像雪茄,很辣,四角钱一包。
  他一天抽两包。
  他从来不给别人发烟,也从来不抽别人的烟。
  他总是低着头抽烟,烟雾慢腾腾升起,就像是他的形体动作。
  说他像个老头子,还不仅仅是因为他老相,他的一举一动总是很缓慢。
  朱环的喜好浪漫一些——养鸟。
  这似乎不太符合她的身份。养宠物的女人,一般都很富裕,很清闲。
  朱环养的是一只鹦鹉。
  那是一只颜色古怪的鹦鹉(实际上,鹦鹉的颜色都挺古怪的)。
  它的背是绿色的,脑袋和脖子是灰色的,嘴是红色的,脖子上有一条紫色的道道,像个细细的围脖。
  朱环用木头为它制作了一个栖身的秋千。
  平时,它总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上面,直直地看主人吃饭,睡觉,聊天。
  令李庸最不满意的是,这只鹦鹉从来不学舌。
  买回它那天,朱环就逗它说话:“你好吗?”
  鹦鹉一言不发。
  “妈妈。”
  “爸爸。”
  “我饿了。”
  “我渴了。”
  朱环不停地说。
  鹦鹉像木偶一样看着朱环,始终不开口。
  李庸甚至怀疑它是个哑巴。
  朱环却不气不恼。每天下了班,都要精心给这只鹦鹉喂食喂水,极其细致。
  李庸觉得,朱环是因为没有孩子,寂寞,她把这只鹦鹉当成孩子了。
  朱环没有放弃。只要一闲下来,她就站在鹦鹉面前,逗它说话。
  “爸爸。”
  “妈妈。”
  “宝贝,你害怕吗?”
  “宝贝,你说话呀?”
  ……鹦鹉的嘴像被胶水黏住了一样。
  有时候,它会“呼啦”一下突然飞起来,在屋子里盘旋几圈,再稳稳地落在它的秋千上,随着秋千荡来荡去,注视着房子里的人和物……
  这时候,李庸才感到它是一个活物。
  那个秋千摇摆的幅度越来越小,终于停下来。它一动不动地站着,和那个秋千一样,变成了木头。
  是的,李庸一点都不喜欢它。
  吃饭的时候,它经常会像轰炸机一样把一粒粪便投放在饭桌上,甚至准确地投放在李庸的酒杯里。
  李庸抬起头,愤怒地寻找它。
  朱环就咯咯咯地笑。
  李庸不奢望朱环把它扔掉,只希望她能用链子把它固定,不要乱飞舞。
  朱环不同意。
  她说:“那样,它多痛苦啊。它也知道憋闷的。”
  她是个善良的女人。
  有一次,鹦鹉好像病了,不吃不喝。
  朱环竟然急哭了。
  李庸不理解她的眼泪。但是,他不恼怒,用粗糙的大手抚摩着朱环的头发,耐心地劝。
  朱环猛地把他的手打开,大声说:“我没在家的时候,你肯定虐待它了!”
  李庸不辩解,只是说:“不就是一只鹦鹉吗?它要是死了,我再给你买一只。别哭。”
  朱环的嗓门更大了:“你的心可真狠啊!就是有一天我死了,也没什么了不起,你可以再娶一个,是不是?”朱环发起脾气来显得有点凶蛮。
  “你是你,鸟是鸟。”
  李庸笨嘴笨舌地说。
 
3.神秘的戒指(1)
  朱环是个挺平常的女人,微微有点胖。
  她从头到脚都看不出什么特别来。
  只是,她有一枚令人刮目相看的戒指。
  那是一枚金戒指,很大,看上去沉甸甸的。中间镶嵌一颗绿绿的玉,大家叫不上那玉的名字,反正很漂亮。黄金有价玉无价,对于石头胡同的女人来说,这枚戒指绝对是一件奢侈品。
  偶尔,几个邻居女人在一起打牌,朱环那戴着戒指的手就特别显眼,大家总是要羡慕地夸几句。
  因此,朱环在邻居中的地位也就高了许多。
  蒋柒问过她:“这戒指很贵吧?”
  朱环笑而不语。
  “以前没见你戴过啊。是李庸给你买的吗?”
  朱环撇撇嘴说:“他会给我买这么贵的东西?那还不如放他的血了。”
  “那是你自己买的?”
  “那不是和放他的血一样吗?”
  蒋柒立即笑起来,说:“李庸如果知道这戒指的来历,那一定比放他的血还难受。”
  “你别胡说啊!”
  “那是哪来的?总不会是你捡的吧?”
  “你肯定猜不着,快打牌吧。”
  邻居们一直没有打探出这枚戒指的来历。
  其实,它在李庸心中也是个谜。
  他记得他和朱环刚结婚的时候,她并没有这枚戒指。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这枚戒指突然就出现在了她的手上。
  他曾经问过朱环。
  朱环含糊地说:“是我祖母送给我的。”
  朱环的祖母已经去世很多年了,死无对证。
  “我怎么不知道?”
  “为什么非得让你知道?”
  “你以前没戴过它呀。”
  “我舍不得。”
  “这东西值很多钱吧?”
  “我一个同学说,她去新加坡买过一枚戒指,和这个一样,要一千港币呢。”
  “一千港币能换多少人民币?”
  “至少换一千块。”
  “这么一个小东西值一千块?那还不如……”
  “卖了?”
  “你想哪儿去了。”
  “这戒指是有魔法的,你可千万别碰它,否则,你会倒霉的。”
  朱环说这句话的时候笑眯眯的,李庸却感到有些不舒服。
  朱环是一个心直口快的人,城府很浅,很少有什么事隐瞒李庸。
  但是,对于这枚戒指她却一直闪烁其辞。
  平浅的朱环突然有了秘密,对于李庸来说,这是一件趣事,就像一马平川上突然有了起伏的山。
  他不再追问这戒指的来历,甚至有意回避这件事。
  他小心翼翼地保护着朱环的这个秘密。
  他以为,终于有一天,朱环就会在一个夜里忍不住对他说:“李庸啊,我想对你说一件事……”
  可是,出乎李庸预料,朱环一直没有告诉他什么。
  李庸越来越对这枚戒指好奇了。
  他注意观察朱环,发现她把这枚戒指当成了命根子。
  平时,她上班从来不戴它,而是把它放在一个圆形的茶叶盒里,摆在梳妆台上。只有出去逛街的时候,或者和邻居们打牌的时候,她才会戴上它。
  每次她把它从茶叶盒里拿出来,都小心翼翼的,从来不会朝外倒,那样,会出现磕碰,弄不好就会留下划痕。
  她每次都慢慢扭开茶叶盒的盖,从上面伸进两根手指,把它轻轻夹出来……
  渐渐地,这枚莫名其妙的戒指,在李庸的心里结成了一个疙瘩。
 
4.神秘的戒指(2)
  李庸不打更的时候,偶尔睡不着,常常朝那个茶叶盒看一眼。
  他白班一周晚班一周。
  有月亮的时候,那个茶叶盒明晃晃地摆在梳妆台上,好像无声地和他对视。它的影子显得出奇的长。
  而没有月亮的时候,那个茶叶盒就是一个影影绰绰的黑影,越看越诡异。
  一天半夜,他半梦半醒地起了床,蹑手蹑脚地走向了那个茶叶盒……
  他学着朱环的样子,轻轻扭开了它。
  由于紧张,他弄出了声音。是盒身和盒盖碰撞出了响声,很清脆:“哐啷!”
  他吓得一哆嗦,猛地回头看朱环。
  她的脸朝着李庸的方向。
  但是,她的眼睛闭着,似乎没有醒。
  李庸静静注视了她一会儿,确定她没有醒,才慢慢回过头,继续开启茶叶盒。
  他终于把它打开了。
  奇怪的是,里面还是一个茶叶盒,它和外面的茶叶盒一模一样,只是略微小一些。
  他愣住了。
  这盒茶叶是他的一个表舅来串门时买的礼,茶叶早喝光了,而这个铁盒子挺好看,上面画着竹子和熊猫,因此一直没有扔掉。
  可它只是一个空盒子啊。
  他扭开里面的这个小盒子,发现小盒子的里面还有一个更小的盒子,就像一种叫“套娃”的玩具……
  他一层层地打开。
  扭开十几个盒子,还不见那枚戒指。
  他越来越感到害怕了。
  他不知道最后他会看见什么。
  终于,他打开了最后一个最小的盒子。
  里面装的似乎并不是什么戒指,而是一个亮晶晶的东西,好像还在缓缓地动。
  这是什么啊?
  他把眼珠凑上近前,仔细看。
  突然,他看清了那个东西,吓得尖叫了一声,“哐啷”一声就把那个最小的盒子扔到了地上。
  那是一只眼珠子!
  他叫了一声后,下意识地回过头去。
  朱环被他弄醒了,正在床上朝他看着。
  她只睁开了一只眼睛。
  那只眼珠子闪着亮晶晶的光,缓缓地转动着……
  李庸猛地从梦中醒过来。
  他听见朱环大声叫着他:“你怎么了?你叫什么呀?”
  李庸用被子擦了一下额头上的冷汗,说:“没什么……我做梦了。”
  “什么梦?”
  粗心大意的朱环第一次变得细心起来。
  “好了,睡吧。”
  李庸不想再回忆梦里的情节。
  “你到底梦见什么了?”
  李庸看了看梳妆台上那个茶叶盒,说:“我梦见了那个茶叶盒。”“然后呢?”
  “那个盒子里装的是一只眼珠子。”
  朱环的手一下抠住了他的肩。
  “你怎么了?”
  “我……”
  “你到底怎么了?”
  “我……我说出来,你可别害怕啊。”
  “你说吧。”
  “我刚才也做梦了……”
  “你梦见什么了?”
  “我梦见你爬起来,鬼鬼祟祟地走向了那个茶叶盒。你打开它之后,还回头看了我一眼,然后伸手抠出自己的一只眼珠子,放了进去……”
 
5.神秘的戒指(3)
  这个梦在李庸的心里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它成了一种暗示。
  从那以后,每次李庸睡不着,看那个茶叶盒,都觉得那里面好像有一只眼珠在看他。
  那只眼珠永远不睡觉。
  又一天晚上,他半夜里又梦见了那只眼珠,一下醒了。
  朱环在睡着,发出轻微的鼾声。
  房子里静极了,月亮半明半暗。
  他还是不放心地朝那个茶叶盒看了看。
  他倒吸一口冷气——他竟然又看见了那个眼珠。
  那个眼珠已经爬出了盒子,正在盒子后闪动着。
  他眯起眼,看清那眼珠的后面是一堆毛烘烘的身子。
  他的心放下来。那是他家里养的猫。
  猫躲在茶叶盒后面,挡住了一只眼珠,正在朝他看。
  可是,他接着就感到不对头了。
  这只猫深更半夜不睡觉,看他干什么?
  他在黑暗中紧紧盯着它……
  终于,他抵不住稠黏的睡意勾引,又沉沉地睡过去了。
  这天早上,李庸下了班,回到家。
  朱环上班去了。
  他本应该补觉,可是,他怎么都睡不着。
  他走到梳妆台前,不太麻利地打开了那个茶叶盒。
  里面空荡荡的,朱环的那枚戒指孤单地躺在里面。
  他把它拿出来,第一次认真地端详它。
  它就是一枚普通的戒指,不怎么漂亮,而且好像是镀金的。那已经暗淡的老黄色和玉的老绿色搭配在一起,显得有点古怪。
  李庸把它扔进盒子里,盖上盖,放在梳妆台上,钻进被窝睡了。
  那天晚上,朱环下班回到家,忙忙活活地做饭。
  李庸在看电视。
  电视上正在演一个磨磨叽叽的古装片。
  过了一会儿,朱环扎着围裙走到他的身旁,站住了。
  “吃饭了?”
  李庸的眼睛没有离开电视,问了一句。
  她没有说话。
  李庸感到有点不对劲,抬头看了看她。
  她不会表演,李庸一下就看出她的愤怒来。
  “怎么了?”
  “你是不是动我的戒指了?”她气冲冲地问。
  “我……没有啊。”
  李庸的心中升起一股黑暗。
  他想不通,朱环怎么能知道他动过她的戒指?
  “我不是对你说过吗?你不要动它!”
  “我真没有动。”
  李庸在这种小事上很少对朱环撒谎,但是他已经否认了,只好硬着头皮坚持。
  朱环用围裙擦擦手,白了他一眼,终于说:“吃饭。”
  那顿晚饭,两个人吃得很沉闷。
  天黑后,李庸在上班去的路上,一直在想,朱环怎么会知道他动过她的戒指?
  也许,那茶叶盒的摆放有记号,比如熊猫和竹子的图案朝外;也许,那戒指在盒子里的位置有记号……
  可是,她为什么对这枚戒指如此敏感?为什么别人一下都不能碰?难道,仅仅是因为她太喜欢它了?他和朱环之间本来是透明的,可是现在却挡上了一层阴影。
  在这个家里,所有的东西都应该是两个人的共同财产,李庸却感到这枚戒指例外。
  它属于朱环的私人物品。
  甚至,它也不属于朱环,而属于一只看不见身子和脸的手。
  这只手从黑暗深处直僵僵地伸向他的家,越来越近……
 
6.马尾巴
  这天夜里,李庸拿着手电筒在各个粮囤间巡视。
  天很冷,他披着一件羊皮大衣。
  他负责的是北区的粮食。南区归另一个更夫管。
  一个个圆形的粮囤就像一个个巨大的茶叶盒,每一个粮囤的后面都好像躲藏着一只巨大的眼珠。
  他忽然想起了朱环说过的话——你不要动这枚戒指,否则你会倒霉的。
  今天,他动了它……
  他竟然心虚起来。
  他裹了裹羊皮大衣,给自己壮胆:能有什么事呢?
  突然,有一个毛烘烘的东西从粮囤后冲出来,差点撞到他的身上,猛一拐,从他旁边冲了过去,他的手背碰到了那东西光滑的毛。
  他抖了一下。
  回过头,他用手电筒照了照,那个毛烘烘的东西已经不见了。一个个粮囤静静地戳着,像一个个胖子,戴着尖顶草帽,遮住了眼珠。
  只要一个人围着粮囤不停地转,那么另一个人就很难看到他。何况这里的粮囤无数。
  李庸的胆子挺大,这跟他的职业有关。他朝前追了追,终未看到那个东西的踪影。他放慢了脚步,不再找。
  他又联想到了戒指。
  实际上,他之所以害怕这个毛烘烘的东西,是因为他在潜意识里已经把这个东西和朱环的那枚戒指挂了钩。
  回到值班室还有一段路,中间隔着一个个粮囤,以及一个个雪堆。李庸从一个粮囤上拔出一根抽样的铁扦子,紧紧抓在手中。
  手电筒的光圈太小了,李庸一会儿照照前面,一会儿照照后面。
  天气寒冷,撒尿成冰。光溜溜的地面被冻得十分坚硬。
  他的脚步声很响:嚓嚓,嚓嚓,嚓嚓,嚓嚓……
  他的手背仍然存留着毛瑟瑟的感觉。
  他希望那个东西再次出现。不管什么东西,你之所以害怕,是因为你总是无法看清它,或者是突然看得太清。
  比如死亡的长相。
  现在,李庸希望看清它。哪怕它是一只长得像老鼠的狐狸,或是一只长得像狐狸的老鼠;哪怕它长着三只眼睛,或者没有眼睛……
  突然,那个东西又出现了!
  这一次,李庸看见了它的尾巴。那不像是狐狸的尾巴,更不像老鼠的尾巴,而是有点像马尾,或者说……像女人的头发。
  那尾巴(或者说那头发)一转眼就消失在粮囤的背后。
  李庸追过去,什么都没有。
  它和李庸捉起了迷藏。
  这个沉默的更夫有些恼怒了。
  他握紧铁扦子,在那些粮囤中间奔跑起来,想找到那个东西,一扦子穿透它的心脏。
  他的动作迟缓,跑起来像一只笨鹅。跑着跑着,他踩着了一个雪堆,摔了一个跟头,手电筒飞了出去,灭了。
  四周漆黑一片。
  他气喘吁吁地爬起来,在地上乱摸了一气,终于没有找到他的“太阳”。
  他决定放弃了。
  他在黑暗中,一步步朝值班室摸去。
  值班室在不远处,很低矮,被粮囤包围着,像一个坟墓。
  一路上,他没有受到任何阻挡。
  他进了值班室的门,立即伸手在墙壁上找电灯开关。
  竟然停电了。
  他在门口静静站了一会儿,然后,慢慢朝床上摸去。此时,他最担心的是在床上摸到那个毛烘烘的东西。谢天谢地,床上什么都没有。
  他躺下来,仔细听外面的动静。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窗外蹑手蹑脚地走过。
  不是动物,好像是人的脚步声。
  从那声音的节奏、轻重和谨慎里,他能感觉到那绝对是被人控制的两只脚。
  李庸爬起来,站在窗前听了一会儿。
  终于,他聚集全身的胆量,突然大喊了一声:“谁?”
  那脚步声一下就没了。
  现在,李庸没有勇气再走出去了。
  他静静等了一会儿,刚要回到床上,突然听见窗外传来一个声音,不男不女,很怪异:“你出来,给我梳梳头……”
  李庸的腿一下就软了。
  夜黑得像海底。
 
7.夜半歌声(1)
  一个月前,李庸在南区打更。
  那时北区的更夫叫麻三利。
  麻三利过去没有正当职业,一直在街上给人算卦。他表哥是粮库书记,后来他就被弄来打更了。
  南区临近热闹的街道,而北区连接郊区的田地。于是,两个人就调换了。
  李庸没有一句怨言。
  前不久,麻三利支支吾吾地告诉李庸,他在北区值班室打更时,半夜曾经听见窗外有人唱歌。
  “唱什么歌?”李庸惊骇地问。
  麻三利说,是一首解放前的老歌:“哎呀我的天呀呀,破鞋露脚尖。没人帮我补呀呀,想娶花媳妇。来了老媒娘呀呀,媒娘坏心肠。成心把我害呀呀,媳妇尿裤裆……”
  那歌声忽远忽近,似乎穿越了时空,一会儿飘回半个世纪以前,一会儿又飘到半个世纪以后,十分人。
  李庸说:“你不是会算卦吗?掐算一下不就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吗?”
  麻三利说:“唉,我那是糊弄人的把戏。”
  后来,麻三利还向表哥汇报了这件事,被骂了一顿。
  书记说:“瞎胡闹!那一定是有人装神弄鬼,想偷粮。夜里要经常出去转一转!”
  有一天,麻三利上班的时候,悄悄带来了一个阴阳先生。
  他请那个阴阳先生给驱驱邪气。
  阴阳先生一走进北区值班室就说:“这房子进来了一个冤鬼。”
  麻三利问:“什么来头?”
  阴阳先生走着梅花步,在房子里转了一圈又一圈,很负责地说:“我此时只能看出他是一个死在枪弹下的冤鬼,其它还看不出来。”
  他转了很长时间才停下来,闭目掐算了一阵子,对麻三利说:“找到答案了。”
  “怎么回事?”
  他告诉麻三利,这里过去是一座老房子,房主是一个老太太,当年她的男人被抓去当兵,结果死在了战场上。
  这个女人一直守寡,守了四十年。
  前些年,在一个夕阳红的时辰,这个老女人终于跟一个说书的老男人走了,他们渡过甲零河,到濒县搭伴过日子去了。
  她嫁走后不久,这一片地皮被公家买下来,建了粮库。老房子被夷为平地,建起了粮库值班室……
  阴阳先生说:“这缕阴魂早就回来了,几十年郁积不散,已经顽固,无法驱走。”
  “那怎么办啊?”麻三利问。
  “你别急,我去请教我师父,明天再来。”
  次日,阴阳先生果然又来了。
  他捏了一个惟妙惟肖的面人,摆在这个值班室房顶,一只手伸出去,指着濒县的方向。
  从那以后,麻三利果然再没有听见有人唱歌。
  阴阳先生说:“冤有头债有主,我用面人给它指路,让它跨过甲零河,去濒县找那个老太太了。”
  “那老太太最后怎么样了?”李庸问。
  “我听说,她不久就疯癫了,上吊了……”麻三利说。
 
8.夜半歌声(2)
  李庸躲在床上,越想越怕。
  那个阴阳先生描述的情景,清晰地浮现在他眼前:
  一个新兵,穿着黑色粗布军服,扛着一杆长长的步枪,裹挟在一个乱糟糟的队伍中,深一脚浅一脚朝前走。
  他归属步兵十八团。现在,他们奉命跨过嫩江,寻找抗联三支队,要把大名鼎鼎的李朝贵消灭。
  荒山野岭,白雪皑皑。
  没有人知道李朝贵在哪里,连长说朝前走就朝前走。
  他们正在漆黑的雪野里前行,突然发现远处出现了一支队伍,只听黑暗中有人喊了声打,就“噼里啪啦”打起来了。
  没想到,很快他们的背后又出现了一支队伍,前后当然都是李朝贵。这个新兵吓得大脑一片空白,扔了枪,双手抱着脑袋,蹲在一棵大树下,抖成一团。
  没想到,一颗手榴弹正好落在他身旁,“轰隆”一声,他就上了天。
  他的身子先掉下来,然后是大腿,胳膊,半个脑袋……
  他的脸还完整,只是后脑勺被炸没了。
  他零碎的尸身上裹着破碎的棉絮,浸着鲜血。
  战斗结束了,黑糊糊的荒野上,除了枯树、冷雪就是横七竖八的尸体,他们都静静地躺在那里……
  一只受惊的田鼠从洞里探出脑袋来,四下看了看,又缩了回去……
  一截树枝“啪嗒”一声掉下来……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属于这个新兵的那条断臂上,有一根手指试探着动了动……
  接着,他的半个脑袋,他的胳膊,他的大腿也开始慢慢地移动……
  终于,这些尸块凑在了一处,重新组成了人的样子。
  他艰难地站起来之后,基本还是原来的样子,只是脸色白惨惨的,眼神直勾勾的。还有,他全身上下血淋淋,黑色粗布军服被炸得到处是窟窿眼。
  他捡起一顶棉帽扣在脑袋上就走了。走出了一段路,突然感到身上缺一点什么东西,就停了下来。
  原来,他发觉他的生殖器被炸飞了,没有组装,于是,他又木木地返回来,在雪地上的尸体之间仔细地寻找……
  天色太暗了,他终于没有找到。
  他丧失了耐心,拾起一把军刺刀,割开一个尸体的裤子,麻利地割下那个人软塌塌的生殖器,安在了自己的两腿间。
  他试着走了几步,似乎很满意。
  于是,他摇摇晃晃地朝家乡方向走去了……
  这是伪康德十一年冬天的事儿,这个新兵刚刚被抓来当兵才几十天。实际上,次年八月日本鬼子就投了降,步兵十八团的国兵在金水车站向苏联红军交了枪械,全体解散……
  新兵要在天亮之前渡过江去。
  江那边,是他的家乡,有他心爱的女人。两个人成亲才半个月,他就被抓来当兵了。
  士兵回到了那座熟悉的房子里,回到了他媳妇的身旁。
  有了女人,有了炊烟,生活变得美好起来。
  他一直跟在媳妇的身后,看着她一个人做饭,洗衣,发呆,睡觉……
  他一直不曾摘下那顶棉帽。
  他一直在背后对媳妇笑着,脸很白地笑着。
  有几次,媳妇感觉到了什么,猛地回过身,和他对视一阵子,又慢慢地转过身去了。
  还有一次,媳妇在梦里猛地回过身,一下就看见了他,他正朝她僵硬地笑着,她惊叫一声,一下就醒了,手忙脚乱地点上了油灯,回过身来惊惶地寻找他……
  她没有找到他。
  她长舒一口气,灭了灯,又躺下了……
  新兵像影子一样跟随了媳妇五十多年。
  有时候,他甚至忘记了自己曾经打过仗,忘记了自己已经死了。
  他常常有一种错觉,认为他和媳妇还是夫妻,他和她正一起过着平静的生活。
  媳妇的脸一天天地衰老了。
  新兵偶尔站在镜子前,看见自己依然青春的脸,会蓦然一惊——他的相貌还停留在被炸死前的样子。
  这提示了他的性质。
  终于有一天,接近衰老的媳妇跟一个陌生的男人走了。
  新兵一下就变得孤零零了。
  他手足无措地傻站着,迷失了方向。
  他脸上那挂了五十多年的笑终于一点点消退了。
  他的脸一点点变得阴森。
  他身上惨白的肌肉一点点变得焦黑、枯槁,终于从身上一块块掉落下去……最后,他仅仅剩下了一具黑糊糊的尸骨。
  接着,他的家也被铲平了,建起了值班室,一个陌生的打更人住了进来……
  李庸不知道在窗外叫他梳头的人是那个老太太,还是那个死在战场上的人。
  他似乎听见那久远的歌声又在窗外隐隐响起来:
  “哎呀我的天呀呀,破鞋露脚尖。没人帮我补呀呀,想娶花媳妇。来了老媒娘呀呀,媒娘坏心肠。成心把我害呀呀,媳妇尿裤裆……”
 
9.黄 太(1)
  李庸一宿都在胡思乱想。
  天亮之后,他走出门,看了一眼红彤彤的太阳,使劲吸了一口寒冷、新鲜的空气,感到骨骼“喀吧喀吧”地健壮起来。
  他怀疑昨夜是哪个人在装神弄鬼,吓他。
  为什么要吓他呢?当然不是吃饱了撑的。
  一定是想偷粮。
  他对自己的表现很惭愧。
  他是一个更夫。猫不能怕鼠,哪怕鼠长得比猫还大。
  他赶忙查看粮囤。
  所有的粮囤都完好无损。
  他提起的心落下来。
  这个猜疑被排除之后,他又开始胡思乱想了。
  也许真是那个冤魂又回来了……
  回家的时候,李庸的步履显得有点沉重。
  他走的是一条偏僻街道。他发觉,路上寥寥的几个人都是女人,而且都是背影。
  奇怪的是——这几个女人都梳着马尾巴。
  大清早天更冷,她们都扎着厚厚的头巾,一条条的马尾巴从头巾下垂下来。
  她们都在急匆匆地赶路。
  李庸忽然感到这几个人都有点诡异。他想追上其中一个“马尾巴”,看一看她的脸。正左右张望时,又有一个“马尾巴”出现了,她没有扎围巾。她似乎想躲开李庸,迅速折进了一条胡同。
  李庸快步朝她追过去。
  那条胡同其实不是什么胡同,只是两个单位大墙中间的空档,沟通着两条街道,最多可以通过两个人。
  李庸动作不敏捷,他摇摇摆摆地跑起来,粗笨的脚板踏得窄仄的胡同都动起来:噔!噔!噔!噔!……
  终于,李庸接近了她。
  一般说来,在这样一条偏僻的胡同里,一个女人听到身后有人追上来,一定会紧张地回头看。
  可是,这个“马尾巴”却一直没有回头,只是低头朝前走。
  李庸从她身旁挤过去,回头看了一眼。
  他呆住了。
  是个男人。
  李庸认识他。
  他叫黄太,是李庸的邻居。李庸当然认识他。
  黄太好像跟朱环同岁。他一直没找到老婆,和瘫痪的老母亲在一起生活。
  这个人没有职业,嗜赌。他昼伏夜出,邻居们很少见到他。偶尔,他和邻居迎面碰上,就谦卑地笑笑,然后,快步走过去。
  石头胡同的人都有点瞧不起他,因为他不务正业。
  不过,他还算是个孝子,一直服侍着老母亲。
  他的头发留了很长,平时总是在脑袋后一扎。
  留这种头的好像有两种人,一是画家,一是流氓。在李庸看来,这两种人都不是正经人。
  黄太停下脚,不自然地朝李庸笑了笑:“是李哥啊。”
  李庸憋不住一下笑出来。
  “你笑什么?”
  “我把你当成女的了。”
  黄太的眼睛迅速转了转,在想什么。
  李庸马上感到这句话会引起黄太的猜疑。在这样一条偏僻的胡同里,你追一个女人干什么?但是,他一时又没有想出合适的注解。
  “你有事吗,李哥?”
  “没有。你去哪儿呀?”
  “我去买早点。”
  黄太的眼睛充满了血丝,一看就是熬夜了。而且,他的头发一绺绺黏在一起,那是因为出过很多汗。
  李庸知道,这家伙肯定是赌了一宿。他家离这里至少有四条街道,他不可能跑到这里来买早点。
  “那你去吧。我回家睡觉去。”
  “好,再见。”
  “再见。”
  两个人的对话有点尴尬。
  黄太和邻居们总是保持着距离,总是很客气,从不开玩笑。其实,邻居们也都和他保持着距离。大家都在安分守己地过日子,谁都不想惹麻烦。
 
10.黄 太(2)
  大家的心里似乎都清楚,别看黄太很老实的样子,其实他是一个很深邃很鬼祟的人。
  他戴着面具。
  谁都不知道他摘掉面具之后是什么样子,谁都不知道,他夜里出了家门除了赌博还干些什么。
  到目前为止,黄太还没有祸害过哪个邻居。他的态度似乎是:兔子不吃窝边草。但是,谁都知道,兔子饿极了的话,说不准连窝里的草都吃呢。
  离开黄太之后,李庸很后悔追上了他。
  他从那条胡同钻出来,回到了街道上。
  太阳冉冉升高。那几个梳马尾巴的女人倏地都不见了。街道上的行人多起来,都是上班族。
  李庸迷惑地想:那几个“马尾巴”去哪里了呢?
  这种迷惑是没有道理的。如果那几个“马尾巴”一直在原地急匆匆地赶路,那才叫恐怖。
  李庸忽然有了一个可怕的想象:
  另外那几个“马尾巴”也许都不是女人,都长着黄太的脸!
  正在胡思乱想,李庸突然听见一声尖厉的刹车声。
  李庸猛地站住脚,一辆卡车奇巧地停在了他身旁。
  之所以说奇巧,是因为这辆车刚刚碰到了他的袖管,甚至没有碰到他的胳膊。
  但是,他还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奇怪的是,大白天,这辆车却开着灯。
  司机是个男的,他探出脑袋,骂了一句:“你是不是找死啊!”
  李庸急忙朝前走了几步,让开了路。
  卡车灭了火。它“轰隆隆”地发动了半天才吃力地起步了。
  李庸抬头朝卡车的尾巴看去,它的车号是:京K66848。
  李庸在路边怔忡了半天。
  他忽然觉得有一种神秘力量在支配着这辆外地卡车。
 
11.不翼而飞(1)
  二○○一年一月三日这一天,朱环家出了一件大事——朱环的戒指被人偷了。
  这是接下来一系列恐怖事件的一个小小序幕。
  朱环下班回来,好像有什么预感,径直走向了那个茶叶盒。
  当时,李庸还在蒙着被子大睡,朱环进门,他并不知道。
  朱环站在梳妆台前,紧紧盯着那个茶叶盒,过了半天才把它抓在手中,扭开。
  里面空空如也。
  她把它重重地放在梳妆台上,返身走到床前,用力把李庸推醒。
  “你干什么呀?”
  “我的戒指呢?”
  “戒指?我不知道哇。”
  朱环就不再问他,手忙脚乱地到处翻找。
  “你是不是戴到医院去了?”
  “我什么时候上班戴过它?”
  朱环把梳妆台上的瓶瓶罐罐都划拉到了地上,还是没有找到。
  一股无名火陡然冲上了她的脑门。
  “你一个大活人在家,怎么连一个戒指都看不住?”
  “你再想想……”
  “想什么?丢了!”
  “真是见了鬼了。”
  李庸一边嘀咕一边爬起来,帮她一起找。
  其实,李庸很希望这枚戒指在家里消失。自从有了这枚戒指,他总是遇到不吉利的事。
  比如那个毛烘烘的东西。
  比如那个半夜让他给梳头的人。
  比如那天清早大街上出现的几个“马尾巴”。
  还有那辆差点要他命的大卡车……
  可是,看到朱环如此沮丧,他又希望找到这枚戒指,让她高兴起来。
  沙发下,柜子空,地板缝,电视后……最终没见到它的影子。
  一枚戒指,它怎么可能不翼而飞呢?
  李庸更感到这件事情不对头了。
  朱环脸色阴沉地坐在床上,越想越生气,趴在被子上哭起来。
  李庸走到她身旁,小声劝道:“别哭了,没用。”
  朱环一下坐起来,盯着李庸说:“你是不是把它扔了?”
  “好好的一个东西,我扔它干什么呢?”
  “你认为它来路不明,一直耿耿于怀,当我不知道?”
  “我就是真想扔它也得和你商量啊。”
  “要不然就是你把它送人了!”
  “我怎么能把你的东西送人呢?”
  “家里只有一个人,不是你干的是谁干的?”
  李庸有点生气了,说:“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朱环转过身去,给了李庸一个脊梁骨。
  李庸摇了摇她的肩,缓和了语气,说:“朱环,你能不能告诉我,这枚戒指到底是怎么回事?”
  朱环立即转过身来,说道:“哎,李庸,你为什么对这枚戒指总这么敏感呢?”
  “不是我敏感,是你敏感。”
  “你不要打听这件事了,对你没好处。”
  “可是,我想不通……”
  “它都丢了,你还有什么想不通?”
  “肯定不是你祖母给你的。”
  “你怀疑我?”
  “那你为什么不说实话?”
  “那好,我告诉你,是一个相好送给我的。”说完,她把头转向别处。
  李庸知道她说的是气话,就不再追问。
  他转头看了看门窗,说:“会不会是有人进来过?”
  朱环冷笑了一下,说:“大白天,谁那么大胆?”
  “不一定。”
  “那就是哪个邻居干的。”
  “你别乱猜。”
  朱环突然咬牙切齿地说:“不行!我跟他没完!”
  “跟谁?”
  “偷我戒指的人!”
  “还说不准是怎么回事呢。”
  朱环不理李庸,站起来,几步跨到院子里,破口大骂起来。
  太阳温柔地向西坠落,染红了天边的几朵云彩。
  左邻右舍都下班了,家家的烟囱都升起了炊烟。
  “你个***不要脸,三只手伸到我家来了!不怕烂掉手指头?我知道你是谁!你赶快把东西送回来,别等我到你家翻出来,那时候你就现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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