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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小说]无名者之书[第39页] |
作者:askwe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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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41 维克托 “看紧点,知道吗?”瓦罗斯.萨顿的皮靴在木板上击打出很大的回音。他从木门上方的瞭望窗向里面张望,看见瓦斯曼的囚徒们正团团挤在一起,每一个都低头不语。 他们在被送进来的那一刻起就成了乞丐。除了随身衣物,身上的任何物品都被搜刮干净。这是瓦罗斯.萨顿看守俘虏的手段之一,为了防止囚徒利用随身的珠宝买通守卫逃跑。与其让他们去引诱看守们开小差,他说,不如事先下令把这些猎狗们喂饱。 “不会有什么问题?”维克托毫无阻碍地俯视整个船舱,看见瓦兰德亲王和乔瓦尼主教正团在一处,呆在最里面的角落里,不知道在谈些什么。还不到三天,里面的味道已经变得十分可怕,让人想起臭气熏天的城市公厕。 “应该不会。”幽影堡伯爵拿出一块手帕掩住鼻子,五官也挤在了一起,“连他们的饭食都是从小孔里送进去的,要逃的话除了能钻墙就只剩下跳海。” “这就好。”维克托迷上眼睛,这味道熏得他的眼球有点发干。刚开始,他对这种做法还有着一丝犹豫和自责。不过现在看来,这真是个绝妙的计策。只要不杀死他们,就不算违反宾客之道。他对自己重复着这句话。 “苏迪兰的昆都士城就要到了,我打算把赠给女王的礼物再挑选一次。” “需要我帮忙参考吗?”瓦罗斯今天相当热情。 “那是再好不过的了。”维克托说。同时提醒自己——千万别在他面前表现得有多聪明。 他们的船顺风而行,很快就进入了暖水湾。这里已经不属伊伦内海的地界,而到了风暴洋的范围,视野一下子变得无比开阔,深邃而辽远。远处,昆都士港白色的建筑在晶蓝的天幕下显得那样纯净耀眼,不染一丝尘埃。 “白城到了,大人。”哨兵站在桅杆的瞭望台上大喊,“我的眼睛能看见城市中心的主塔。” “升旗,表明我们的身份。”维克托命令。 说话之间,城市的缩影一下子变大了,两边都延伸至目力所及的边际。无数高塔像长矛一样从地面升起。而其中有一座特别高,正好处在城市的中央,如同一杆标尺,把昆都士港一分为二。现在还是白天,高塔上的火把没有点燃。一旦暮色降临,塔顶上的篝火远在二十里外都可以看见。 “昆都士的航标,胜利之塔。”老学究掀开舱门钻出来。“我早年周游大陆的时候,曾在船上远远地看见过它。这是古埃诺‘勇士之王’阿德纳克一世的杰作,在他彻底征服阿纳萨群岛之后。为了纪念这个伟大的胜利时刻,他命人在最后一战的出发之地建了这个纪念碑。算起来,这座高塔已经在此屹立了不下两千年的岁月。” 可惜古埃诺已经灭亡了两百年,这座高塔也不再是阿德纳克皇帝铭记胜利的纪念碑,它成了更为实用的东西。成了另一个国家,另一座城市的标志。维克托感到一阵莫名的悲哀。历史会抹去一切记忆,没有什么东西会成为永恒,我们过去所做的和即将所做的都是。 随着船只靠近港湾,高塔从一枚尖细的银针变成了一根擎天的巨柱。这纯白洁净得好像刚刚洗刷过一样。维克托留心地数着高塔上的窗户,想看看这么高的塔到底会有多少层。可是每次数到一半的时候就会自动出错,然后就必须从头开始。 “这么高的塔,就不怕被海风吹倒了?”他笑着问道,又突然觉得自己的问题傻透了。 “这塔重修过很多次了。”老学究凝视着那白色的石壁出神,“历史上,这座塔因为其重要的地理位置及作用,遭到了多次破坏。最严重的一次火灾烧掉了三层以上的所有东西,只留下一个光秃秃的底座。不过每到和平时期,昆都士的居民和统治者都会很乐意去修缮或者重建它。这一带属于多起伏的山地,可以种植的农作物种类十分有限,产量也不高。于是,一切财富收入都来源于大海和贸易,没有个像样的灯塔怎么行?” 维克托很有耐性地听他说完,越发觉得这个人的博学有些不可思议。他到底是谁?一个小细节令他百思不解—— |
回复886楼: LZ,可不可以请你回SW吧把《上古西斯的崛起》发完? |
“这么贵?”埃松惊诧。 “殿下。”埃尔默露出一丝苦笑,“这个地方是沙漠,水源比黄金还要珍贵。”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两个守卫突然闯入视野,吵吵嚷嚷地朝这边走来。不妙,被发现了吗?埃松顿时紧张起来。 “殿下。”埃尔默小声提醒道。同时下压手臂让他们弯腰躲避。“不要出声,看他们想干什么。如果被发现了,就——”他优雅地做了个割喉的手势。 那两个守卫似乎喝了不少酒,醉醺醺的,连步子都不大稳。其中一个年过五旬,头发已经花白。另一个还是个不满二十岁的毛头小子。他们边走边大声说话,头发花白的老头还不时地催促年轻人快点儿。两个人直走到埃松藏身的岩石前,同时拉出那话儿,撒出黄澄澄的尿。 “你说这叫怎么回事?”老头努力蠕动着因为酒精变得僵硬的舌头,声音粗粝的好像鬣狗在嚎叫,“他奥斯瓦的亲王在苏迪兰出事,应该去那里讨说法才对,跑到我们这里来宣什么令?害得老子大热天还要跑来看水。这种天会有谁来啊?没到这里就快热死了吧。” “你就少说点吧。”年轻人不耐烦地把最后几滴尿液甩出去,“反正也没人,躲在洞里还算凉快。现在时间还早,摸准了还能再睡一觉。喂,我帮你看着,查岗的人要是来了就叫你一声。” “那就谢谢了,晚上请你吃烤麻羊。”老人也撒完了尿,两人摇摇晃晃地往回走,不一会儿就转到山岩后面看不见了。 “就现在。”埃尔默第一个跳出去,双脚落在柔软的沙地上没有一丝声响。接着,埃松也跳出藏身处,紧紧地跟在他身后。 “小姐,请您再忍耐一下。”‘鸦影’安慰了一下伊内丝,拿起空空如也的水壶跟了上去。 “殿下。”乔斯.瓦萨跟着直起身来。 “藏好!”埃松忽然转身喝道。“呆在这里,等我们回来。”满脸麻子的侍卫队长惊讶之余猫下腰去,继续做蜷缩在岩石下的影子。 惶惶日下,三个人宛如一条拉长的斜影,步调一致地朝着水源地走去。滚烫的热风带来许多人说话的声音,从刚刚一老一少消失的地方传来。 他们至少有十五个人。埃尔默用手势告诉埃松。动作必须快。 泉水的叮咚声很完美地掩盖了三个人的动作。埃尔默负责盯住看守们的动向,‘鸦影’则是非常迅捷地用水壶装满泉水,只有埃松最为放松,埋下头,把嘴巴伸进小池喝了个饱。 就算身在天堂也不过如此。他终于明白那些长久干渴的人看见清水时的感情,丝毫不逊于守财奴看见黄金,或是权谋家看见梦寐以求的宝座。一种发自内心的疯狂。他笑着耸了耸肩膀。“埃尔默统领,水的味道甘美至极。” “殿下——”骑兵团的长官舔了一下干裂的嘴唇,毫无动摇,只是抬手将肩膀上的羊皮水囊扔过来。“多装点回去,这地方缺水,水源地很少。沙漠里的水大多都是苦的,有的还有毒。您刚才喝的够多了,其他人还呆在太阳底下饱受曝晒之苦呢。” 一席话几乎让埃松咬到舌头。 他竟然用这种口气和我说话,把我当人仆人来对待?伊西底亲王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等着,现在不是报仇的机会,今后有的是。他侧过脸,看见‘鸦影’正在用手掬水喝。 “把它都装满。”他把埃尔默扔给他的那些水袋都砸过去,其中一个正中独眼骑手的额头。 “殿下。”‘鸦影’的怒气显而易见,他甩掉了手上剩下的泉水。 连他也要造反吗?埃松低声咆哮,“把它们都装满,要快。” 独眼骑手愣了一会儿,开始依命照办,把那些空水袋一只只浸入小池中盛水。装满水的水袋暂时丢在一边的沙地上。等到差不多的时候,埃尔默便朝着众人躲藏的地方挥了挥手,几个随行而来的苏顿亲兵小心翼翼地跑过来,提走那些水袋。 风中的声音忽地变大了,并逐渐嘈杂起来:有争执叫骂的声音,咳嗽打岔的声音,还有慌乱的脚步声,以及隐隐其中的马蹄声。 |
“谁知道呢。”尖刺盔露出恶意的笑容,“瓦斯曼人脸上也没有写瓦斯曼啊。因此,我的规矩就是——凡遇到陌生人统统算作瓦斯曼人。来啊,把他们都带回班沙城去,交给奥斯瓦来的长官们发落,省得那帮家伙总在抱怨我们不守职责。” “走!”“走!”巡逻队嬉笑着大声吆喝,驱赶着身陷囹圄的埃松一行慢慢朝前走。如果有谁慢了点,立刻就会挨上一鞭子。除此以外,锋利的矛尖距离后背不足一尺,稍稍一触就会刺破皮肤,这种待遇还是伊西底亲王出生后第一次享受到的。 “那个曼达努拉亲王遇害,是什么回事?”他漫不经心地问。此举的意图是要找到一只愿意听他说话的耳朵。果然,这个方法立刻就奏效了。 “算你们倒霉。”那个用矛指着他的骑手回应,“那帮子奥斯瓦的老爷们给我们下的命令是:一天杀十个瓦斯曼人,这叫我们上哪里去找啊。这不,你们就送上门了。” 真见鬼,这叫什么破规定?埃松被呛住了,“到底是怎么回事?至少让我死得明白些。” “这个——”骑手的五官纠结在了一起,“听他们说,袭击曼达努拉亲王大船的人穿着北方人的衣服,手臂上却刻着瓦斯曼苏顿亲兵的眼镜蛇标志。在重伤了亲王后,另一帮穿着瓦斯曼服装的人赶来帮忙。表面上是赶走那些北方人,其实就是帮助逃跑啦,结果一个凶手也没抓住,好一出贼喊捉贼!”骑手激动得好像这帮人杀的是他的亲儿子,“这帮瓦斯曼人,真是坏到家了。自己做这种为人不齿的下三滥勾当,还想把罪责塞给别人。要不是他们的纹身泄露了机密,还真把他们都当成好人了……”他不停地絮叨,没完没了,听得埃松很想不顾一切地用刀子给他封嘴。 这种主意应该不是瓦兰德那鹅脑袋想得出来的。他越想越觉得事态严重。一定是亚力斯.菲尔德或是他舅舅出的主意,说不定还是维克托那小毛头的主意。好个搅混水又留底线——不管穿什么衣服,手臂上的纹身最能说服人,这是瓦斯曼人绝对无法抵赖的东西。他恨得咬牙切齿。现在同奥斯瓦之间的战争恐怕是不可避免了,可是母亲还不知道…… 迎风传来一丝木头烧焦的气味,挠痒了埃松的鼻子。哪里着火了?还挺大。 “喂,喂!怎么啦?”有人大喝。 “不好了!是海盗!是海盗!是海盗!” 队伍顿时慌乱起来。尖刺盔男子顾不上他们,带着大部分巡逻队疾驰而去。不远处,卡班城上火光冲天。 “现在怎么办?” “抄家伙。”埃尔默低吼。 那几个留下来看守的骑兵顿时惊慌起来。“你们是——” 没等他说完,一柄匕首的尖锋便刺进了他的喉咙。埃松看了一眼,正是刚才那个絮叨啰嗦,肆意谩骂瓦斯曼人的家伙。“记住,我们就是‘这帮瓦斯曼人,真是坏到家了!’” 几个家伙被轻易地解决,这时卡班城那边隐隐传来马蹄声和欢呼声。 “看来海盗被打退了。”埃尔默说,“此地不可久留,我们必须迅速离开,以免他们待会又会回来。” 天色临近迟暮,温度依然灼热逼人。埃松一行顾不上长途跋涉下的口干舌燥,纷纷上马疾驰,一直奔到太阳落山。 “歇一下吧,他们恐怕追不上来了。”年轻的苏顿骑士科文说道。他的马大汗淋漓,浑身冒着热气,胸腹急速收缩。 “是啊,人和马都跑不动了。”另一个骑手也喊道。 “那就歇一下吧,马的确吃不消了。”埃尔默掀开厚重的斗篷,捋去披盖在脸上被汗水浸透的湿发。“第一班由我站岗,第二班科文,然后依次类推。” “我就不必了吧?”乔斯.瓦萨连忙抢白,生怕这种苦差落到他头上。 “当然不必。”埃尔默回敬,“你是个连马也不如的懦夫,而卡班的巡逻队可比马厉害多了。”一阵哄笑骤然而起,却没有像他当初嘲笑埃尔默时那样戛然而止。不过,这还不是最让乔斯失望的。最让他难受的是——埃松也笑了,并且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殿下——” “他说的很确切,爵士。”伊西底亲王不打算给他讨回半点好处。经历过刚才的惊吓后,埃松懂得在这种情况下服从埃尔默命令的重要性。 乔斯.瓦萨无可奈何地垂下头,猛灌了几口偷来的泉水。 “喂,你看见‘鸦影’了吗?”有人突然问道,激起了埃松的紧张感。 “看看北方女孩在不在?”他马上问。 众人乱哄哄地挨个排查起来。很快,结果出来了,让他的心情一下子跌倒了谷底——‘鸦影’和北方女孩都不见了,而且消失的无影无踪。 |
“我们过去。”维克托把缰绳递给跑来服务的马夫,抬头看了看太阳。“时间还早,先休息。最终的光荣只属于最后的胜利者。”他拨开人群,缓缓前进,其他人紧随其后。人声越来越高,变得震耳欲聋,好似暴风雨扫过海面。 胜负常常会在一瞬间决出。很快,刚才的胜利者就在一片惊呼声中被打下马来。因为是头先着地,他很快就倒在地上不动了,被杂役们七手八脚地抬出场地。受了惊的战马冲出人群,一直跑到海滩上才停下来,悠闲地啃着地上的青草。 “真是一个饭桶,害得老子输掉了最后一个银币。”一名男子咒道。 “诸神该死!”他的同伴用手猛击了一下大腿,“希望现在的这个不要再是个——”他的话被一阵突如其来的惊叫所淹没。 又一个战士落马。腿脚骨折的马儿压住了骑士,人马都在痛苦地嘶叫,侍从们急忙上前帮忙。 无聊的比试。维克托转动着脑袋,把目光投向此行的真正目的地——西伊尔女王端坐在最高的看台上,身边环绕着她的领主和宫廷贵妇们,和下面的观众一样津津有味。她现在会想些什么呢?他试图猜测。这些人当然不可能成为她的丈夫,但是她却乐意观看这种耗时耗力的比赛。 “大人,您来啦。我已经为您找到了最好的位置。”亚力斯.菲尔德轻柔的嗓音把他的注意力唤了回来,“请跟我走。” 新的观看地点比原先的要好上十倍,离西伊尔女王的看台很近。坐在这里不仅可以毫无障碍地全览整个比武会场,而且只要微微地侧过头来,就可以在无人打搅的情况下欣赏美丽的女王。他是怎么抢到这个绝妙的地点的?维克托不禁怀疑。难道他在苏迪兰也有个人脉广泛的亲戚?不可思议的是,亚力斯.菲尔德在这些地方的表现几乎和他在战场上的一样棒。 比武从早晨一直进行到傍晚。中午的时候,侍从雷米.奥尔返回驻地带来了可口的面包夹香肠和抹了香草酱的烤鸡,众人边吃边夸奖厨师的手艺。维克托的比赛在下午,这时候大部分自由骑士和雇佣骑士已经败下阵去,所留下的几乎都是些有身份的领主。但是早上他们刚来时,看到的那个持有怪兽纹章的骑士留在了场上,一连数十战都未落下风。 “认识那纹章么,是哪家的?”维克托刚刚以一次完美的冲刺,把位来自特兰斯蒂、盾牌上饰有三朵白玫瑰的骑士挑翻在地。动作简练流畅,干净利落,博得了阵阵欢呼。甚至,西伊尔女王的目光也为他所吸引,多朝这边瞧了几眼。 扑哧——扑哧——胯下的马儿因为刚才的奔跑兴奋得打着响鼻。 “连你也在品尝胜利的滋味吗?”他轻柔地挠着马耳朵,黑马叫得更响了。 “不清楚。”浅水滩领主沉默后终于作出回答,由于比武的喧嚣,他不得不提高声调。“我只知道,那种怪物来自遥远的东方传说,整个亚斯兰大陆没人叫得出那东西叫什么名字,更别提用它来做骑士的纹章了。” 呼喝声再次响起,高亢悠长,带着野兽最原始而狂热的嘶吼。持有怪兽纹章的骑士又击败了一名对手——来自萨克文思王国王室的一位骑士——无锋长枪猛烈的一击几乎把他撞出去二十码远,在空中平行飞翔了一段距离后重重地摔在铺满细沙的场地上。落败者的头盔被落地时的猛力砸出了一个大坑,掐在头上拿不下来。 “他很厉害。”维克托评价,“会是个难缠的敌手。” 此话引来亚力斯.菲尔德难以揣测的微笑。“公爵大人胆怯了?”他的嘴唇弯成了一道细线,浅色的眼瞳闪闪发亮。 “怎么会。”维克托立刻回道,“勇士人人敬之,难道侯爵不是如此?” |
“现在香多了。”维克托打趣道,“你很难想象,早上令舅带我来时的那股味道,活像一匹牡马搅翻了粪坑。” “这算什么。”浅水滩领主笑着回答,“我可闻过腐烂的战场和坟墓的味道,那可比这个疯狂一百倍。”他们路遇一名无精打采的卫兵。对方一见公爵到来连忙立正,差点没把长矛脱手。“没让你看守的鸟儿逃走吧?”维克托伸手拍拍对方的肩膀,走了过去。 等到了关押瓦斯曼人的头等舱外,负责看守的士兵立刻朝他们两个行了个礼,然后伸手打开铁锁,推开木门。 舱里的两人立刻从手工织花地毯上爬起来,惊恐得好像小鸡看见了老鹰,直朝角落里躲藏,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亚力斯侯爵,你来请亲王殿下到其他的舱房休息。我有些话要和主教大人谈一谈。” “亲王殿下请吧。”浅水滩领主很有礼貌地伸出手臂,做出个请的姿势。 “舅舅。”瓦兰德显然被此举弄得不知所措。他现在怕极了瓦罗斯.萨顿和他的外甥,几乎把这两人看做是魔鬼的化身。 “没事的。”主教舅舅安慰他,打发他离开船舱。 “需要人在门外看守吗?”亚力斯.菲尔德问。 “不,让他们全都退出十步之外。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靠近。” “遵命。”浅水滩领主在离开的一刻随手关上舱门。现在,船舱里就只剩下他和乔瓦尼,正是个谈话的好地方。 “呃,公爵大人要向我这个老头子讨教什么吗?如果是关于瓦斯曼的军政秘密,恕我无可奉告。”胖主教显出了难得的忠诚和坚定。 “我自然不会为难主教大人,留您在这儿就是最好的筹码。”维克托走到他对面席地而坐,“我今天来此,只想知道一个名字的意思。” “谁?”他问。 “安特卫普。” “谁?!”胖主教突然提高音调,把维克托吓了一跳,也让他趁机抓住了其中藏匿的玄机。这里面大有文章,不知道是对谁有利。兴奋的火花自他心底燃起。 “主教大人似乎不喜欢这个名字?” “是谁,谁告诉您这个名字的?”他显得相当紧张,眼神也闪烁不定。 “大人真是多忘事啊,这个名字可是你亲口提起的。”维克托提醒他,“那天在我们请你去底舱休息的时候,你不是一连喊了好几声‘安特卫普’?” “是我么?”他蹙起眉头,声音又低了下去,然后一言不发地盯着地面。 “告诉我,他是谁?” “我不会说的。”乔瓦尼嘀咕着,“你可以杀死我,但我不会告诉你这个名字的意思。” 老家伙还挺犟。“不会?!”该给他点教训,这家伙绝不是个勇士。维克托从腰间拔出匕首,丢在面前的地毯上。 “你想干什么?”对方的眼睛立刻瞪大了,恐惧地盯着匕首。 “想干什么?”懦夫就不要充勇士。维克托心底暗笑。“我不会杀你的,不过我可以让你变成瞎子。”他用脚踢了踢匕首,锋刃在透进窗户的阳光下闪着白光。“你再不说,我就剜掉你一只眼睛。死是不会的,不过痛,那可就没人知道了,得自己亲自试试才可以。” “你敢——嘎?”他的声音拐了个弯,到末尾全部跑调。 “敢不敢,试试就行。”维克托捡起匕首,笑得很邪恶,尖锋滑向他的胖脸颊。 “啊——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要——”主教大人的尖叫声几乎把舱顶掀掉,“我说,我说,请您不要这样,不要这样。” 我还以为他真的硬起来了呢,抬举了他一下,真嫌多余。维克托扔下匕首,复又坐下。“说吧,我的耐心有限,对你来说机会只有一次。” “这——叫我怎么开口呢?”他使劲地蠕动舌尖,仿佛那儿刚被条毒虫蛰了。“此事实在难以开口。”他咂咂嘴巴,“希望姐姐能原谅我的诚实。” 哦!竟然会和毒蛇夫人扯上关系。维克托诧然。有意思,难不成老学究还上过皇太后的床?“不要磨蹭,说!” 乔瓦尼摸摸满是汗水的额头,极不情愿地开口道:“这还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那个时候我姐姐凯特琳刚和皇太子柯利文斯结婚,成了瓦斯曼的太子妃。有一年,先皇阿德纳克六世和奥斯瓦人打仗,把皇太子也带了出去,而且一去就是几年。这期间,他把皇后、王妃以及整个伊希底城的防卫都交给了当时的苏顿大统领雷吉诺德.安特卫普伯爵,那是个沉稳、强壮、充满智慧的男人,也是个在战场上百战百胜的名将。本来阿德纳克六世是打算带他去讨伐奥斯瓦的异教徒的,可后来一件小事让他改变了主意。可以喝口水吗?”他一脸凄苦的表情。 |
Chapter44 伊内丝 烟,火和血构成了全部的味道,让伊内丝透不过气来。真神,求您保佑‘鸦影’,让他逃离所有敌对的目光,平安回来。一具尸体就倒在离她不到一尺远的地方,破碎的脸庞上写满的都是恐惧。在刚才海盗的猛烈攻击中,整座小镇都化作了火海。 我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她尽量让自己躲在夜晚投下的阴影中,这是她现在唯一可以寻求的庇护。空气变得极度炽热,浓厚的烟味熏得她连眼睛都睁不开,这让她不自主地回想起许久之前的那个恐怖夜晚——同样充满了烟、火、血的夜晚。恐惧的味道久久萦绕,难以散去,也许还更胜以往。 “爸爸。”爸爸已经死了。这是她所面对的最痛苦的事实。“大哥。”大哥也已死了。悲伤像一把刀子戳刺着她的心。“爸爸,大哥,泰伦达……”伊内丝依次叫着那些逝去者的名字,能做的惟有等待,等待海盗离开,等待漫漫长夜过去,黎明的光辉照亮这个狭小的藏身之所。 “鸦影说的,等天亮了,我们就可以回家了。”她重复着这句话,给自己鼓劲,好像这就是一盏明灯,可以照亮漆黑的归家之路。 外面的声音依然吵杂:战马的嘶鸣,凄厉的叫喊,愤怒的狂吼,兵器的铿锵……每一种都散布着恐惧和死亡。在无数往来的声响中,有个脚步声越来越近,叫伊内丝全身都紧绷起来。她用手在地上一阵乱摸,摸到一块石头,准备在来人闯进来的时候出其不意地给予还击。 “小姐,是我。”鸦影的脑袋从拐角处冒了出来。伊内丝跟着大喘了一口气,扔下举起的石头。她差一点就要扔出去了。“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海盗呢。” “他们走了。”独眼骑手弯腰钻进来。“但有个不好的消息,我们的马丢了,两匹都不见了,估计是被抢走了。” “那就走路回家,我们还有腿啊。”现在只要能回去,伊内丝愿意吃任何苦,做任何事情。“是不是现在就走?”她挣扎着起身,双脚因为蜷缩了过长时间,麻木得失去了知觉。她不得不扶着石墙才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酥麻感顺着血管一直传到头皮。 “不,不,小姐。”鸦影示意她坐下,然后抓住地上尸体的一条腿,拖了出去,“我们等天亮了再走。黑夜中到处都是火光,很容易迷路。哦,对了,你饿了吧?我弄到了点吃的。” 吃的?刚刚因为恐惧,饥饿感很自然地让位给了紧张感。伊内丝几乎忘记自己一天一夜没吃东西这个事实。如今,海盗走了,绷紧的神经跟着放松下来。那只饥饿的怪兽便立刻在身体中膨胀了千百倍,变得难以忍受。 “那真是太棒了。”她鼓起掌来,把官家小姐应有的矜持风度全都丢在一旁,“真是太感谢你了,凯若.欧文。” 独眼骑手一愣。“小姐,你还记得我的名字?” “我怎么会忘记呢?”她痛苦地说。牙齿咬着嘴唇,直到咬出血来。我永远也不会忘记父亲、哥哥……还有一切我所爱的人死去的那个夜晚。永远也不会忘 记他们倒在屠刀下时的凄惨情景,还有那刺耳到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总有一天,我会把它们——这所有的痛苦,这一切的噩梦——都还给那老太婆,让她像条无家 可归的野狗那样哀嚎。 鸦影瞧出了她的心情。“对不起,小姐。”他向她道歉,“我又让你想起伤心的往事了。” “没关系的,凯若。”伊内丝擦去唇上咸咸的血水,口气坚定地说,“有些东西,不该忘记,更不能被忘记。”她突然觉得自己之前好愚蠢,像只乖绵羊一样听那老太婆的指挥。而现在,她又找到了真正的自己。 也许,这就是自由的力量。她自信地深吸一口气。 但是独眼骑手看起来却不大高兴,那只完好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沉默,变成了他们之间的全部语言。直至过了许久——东方微露晨曦,夜晚行将褪去——这个来自南方的自由骑手才再度开口,语调沉重地说,“复仇固然重要,但我希望的却是……小姐能够快乐。” 眼泪无声地从他残破的脸颊上滚落。年轻的骑手慌忙举袖擦拭,然后从衣兜里摸出两块黑面包,以及一大块变了颜色的干酪。“可能气味不怎么好,不过凑合着吃还是可以的。”他的声音因为哭泣而走调。 伊内丝接过一块,心头像打翻了一瓶毛地黄药汁那样苦涩。“谢谢。”她用力掰下一块,放在嘴里咀嚼。不管面包有多粗涩,奶酪有多坚硬,在她口中都像琼浆玉露般甘美。“好吃,真好吃。”她笑起来,眼泪无声地在心头流淌。 |
时间如流沙过隙般逝去。很快,黎明的清辉便透过破损的屋顶映在落满灰烬的地面上,好像青石上生长出的细小霉菌。“天亮了。”她仰望天空。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蓝,青灰中带着一丝玫瑰红。但是好美,美得令人忘记一切凡尘往事。 “是啊,天亮了。”独眼骑手抬起那只好眼睛,同她一样,神往着黎明的天空。 “也就是说……”她的心在狂跳,声音因为害怕而颤抖。“……我可以回去了?” “是的,小姐,您可以回家了。” 回家,我终于可以回家了!这一切多么像梦。伊内丝再也抑制不住胸中的激动,大声嚎哭起来。真神!她举起双手,向天祈祷。请您不要让这点小小的愿望也成为遥不可及的梦想,让它实现吧。请您保佑我平安回到家乡,见到妈妈,维基哥哥,还有下落不明的埃兰弟弟。请您保佑他们一切平安。我愿意将一切都奉献给您。 |
空气依然灼热呛人,但自由的快乐赋予了它无与伦比的美妙。 |
伊内丝深深xi上一大口,觉得它比醇酒更zui人,比鲜花更芬芳。 |
Chapter45 维克托 “亚力斯,我好像听见了伊妮的呼救声,你有没有听见?”维克托站在船头,海风幽灵般的手拉扯着他的额发和斗篷。 “公爵阁下,您是太思念妹妹,产生幻觉了吧。”浅水滩领主捋开一缕被风吹到眼睛上的头发,笑着说道,声音比海风还轻,“令妹怎么会在这里,在这种驶向东方奴隶市场的海盗船上?” 是啊,她在瓦斯曼人那里,是‘毒蛇夫人’美丽而高贵的囚徒。看来我真的该减减压了。维克托用手使劲按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它们正因为脉搏的律动而疼痛。那艘成功逃离包围圈的海盗船已经驶出他的视线,最后一点桅杆的末梢正缓慢没入大洋远方墨蓝的海水中。 可惜让它毫发无损地跑了。他回过头来,那艘被撞沉的快船正在不远处的海面上制造出一个巨大的漩涡。船上获救的少女和划船的奴隶被安排进船舱休息,财物则堆放在甲板上。而海盗们,刚刚被瓦罗斯.萨顿下令沿着船舷两侧斩首,尸体随即被抛入大海。 他们是在一个小时之前围住这三艘海盗快船的。当时这些满载着抢掠而来的财物和女人的船,像大腹便便的孕妇一样在海面上摇摆,走得比蜗牛还慢。超过四百名海盗正在为这次大丰收开着庆功宴,老远就能听见他们母猫叫春一般的歌声,震耳欲聋。 没有一个人发现维克托的战船正在靠近,甚至那些往来于甲板和桅杆顶端瞭望台的哨兵也喝得东倒西歪——两个趴在缆绳上睡觉。一个把头探出船舷,对着海水呕吐。 “追上去!”维克托命令,“通知其他舰船,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他们前面去!包围他们!” “遵命。”霍克船长的皮靴在木板上蹬出一路清晰的响声。他要把这个消息带给如今指挥作战的苏迪兰海军司令维尔班.多南爵士。正是因为他的力排众议,说服整个王家议会全力支持维克托,北境公爵才能带领苏迪兰的皇家舰队出海追击劫走了女王的海盗。 “苏迪兰的汉子们!”维尔班爵士高声叫道,“今天让这些盗贼也看看,在这片风暴洋上,是谁家的男人划船最快!下桨!” 为了防止惊动海盗,桨官没有击鼓,而是以口号指挥摇桨节奏。 三百支桨一同入水,步调协致,节奏如一。借着风势,‘皇家火龙号’像一条真正的龙那样展翅起飞。其他四艘战船跟着如跃出水面的飞鱼一般腾空而起,在浪尖上穿梭……五百米,四百米,三百米,两百五十米,两百米……距离近得几乎可以看清对方缆绳上的轱轳。 “收帆!准备投石机!”维尔班爵士大喝。满满的沥青桶从底舱被搬运上来,沿着船舷排成一行。一名肌肤黝黑的苏迪兰男子点燃手中的火把,高举向天。待会儿,他会用这个点燃投石机上的沥青桶,投掷向海盗船。 ……五十米,二十五米……距离越来越短。“弩炮就位!”他再次高喝。 终于,快船上的人发现了追赶上来的苏迪兰战船。宴饮喑然而止,慌乱的身影比织机上的梭子还要密集。 不可等对方做好还击的准备!“开火!”维克托吼道。 顷刻间,投石机扯开嗓子厉声呼啸,弩炮弓弦弹动铮然有力,无数石块伴随着燃烧的沥青桶像倾盆大雨一样泼向三艘海盗快船。尖叫声逆风传来,虽然减了七八分,却依然凄厉可怖。维克托清楚地看见火焰在对方的甲板上游走,贪婪地舔舐着所过之处的一切。其中要数靠得最近的那艘船上状况最糟。燃烧的沥青点燃了索具,并且逐渐蔓延,爬过绳子,登上帆布,涨成一个黄焰大瘤。在海风强劲的鼓动下,这艘船好像匹鬃毛着火的野马,在海面上狂奔乱跳。 “快!快!快去弄水!别让火落到油桶里!” “让他们各就各位!各就各位!就算把腰都划断,也要冲出去!” |
在这些尸体中,有个被砍断手臂的苏迪兰士兵还在呻(chuahua)吟。从他断臂的伤口里流出来的血,在地上蜿蜒成了一条小溪,最终和其他尸体里流出来的血汇合,聚成了一大滩血迹。虽然边缘部分已经失去鲜红变成紫黑,不过又湿又滑,稍不留神就会摔倒。 “放下武器,你们完蛋了。”他抽出剑走过去,“投降,或许还能得到宽恕。” 这些和士兵对峙的海盗发现来了个贵族,纷纷停止进攻,目光一致斜过,望着维克托。很快,有人就产生了动摇。“你说的话当真?” “北境公爵不说假话。” “他是北境公爵?”私语中满是惊奇的味道。“你能证明吗?”一个麻色头发,两颊上长满雀斑的男子嚷道。 “我的宝剑和戒指可以证明。”他举起长剑,剑柄上银色的灰熊脑袋在斜阳下闪闪发光。 “他没说谎。” “是真的。” 私语声再次响起,像骤雨一样洒落。 “我相信他。”刚刚插话的那个青年扔掉手中的剑,大声说道,“我愿意——”突然,一丝令人毛骨悚然的撕裂声打断他继续说下去,大约四尺长的冰冷钢铁从他胸口穿出,尖锋染成了赤红色。继而鲜血涌出他的嘴巴,阻塞了他的气管,发出可怕的嘶嘶声。 “看到了吗?这就是软骨头的下场!”他身后一个长着浓密黑胡须,满嘴黄牙,身材魁梧的海盗嚷道,“谁要是再提投降的事,得先问问我的剑答不答应!”行凶者拔出长剑,让尸体自然倒地,之后还在死人的衣服上擦干剑刃上的血迹。 他的举动震慑了余下的海盗,他们重新举起武器。 “你们打算顽抗到底?”维克托沉下脸。 “呸!”大胡子海盗出乎预料地朝着地上啐了一口,“管你是什么公爵,我们不和异教徒打交道,更不可能向你们投降。光明之主保佑每一个信仰虔诚的战士进入天堂。”他举起手臂,低下头去,做了一个祈祷的姿势。 “那么你就把自己的脑袋交给了地板。”维克托没等他再抬起头来,长剑旋动着斩下,一击就砍下了他的脑袋。那颗长满浓密毛发的圆滚滚的头颅弹跳着翻滚出去,脸颊上两颗黑色的眼珠睁得溜圆,大概在为自己的大意而愤怒。这下,其他的海盗统统成了惊弓之鸟,站在原地浑身哆嗦。有个家伙居然撒出了黄澄澄的尿,整条裤腿都热气腾腾。 “我们呢?”他们胆怯地问。 “送这些虔诚的信徒上天堂吧。”维克托命令,不想再和他们浪费口舌。 长剑陡然舞动,惨叫声赫然响起。被刚才的举动弄得不知所措的海盗根本毫无还手之力,纷纷倒毙在地。 “这是背信的行为。”亚力斯.菲尔德像幽灵一样在身后出现。 “对待异教徒不需要信义。”维克托旋身,傲然地注视着他。他对这舅甥俩的此等行为尤其反感。 “是嘛。”僵尸领主咧开嘴巴挤出一个苍白的笑容,“你终于也学会这样思考问题了。” “我可以学习嘛。”从你们那儿学来的。他隐去了中间的这句话,“这世上有什么东西是学不会的?”他说着把剑插回剑鞘,“女王呢?” “已经接到我们船上。” “很好。吩咐大家带走所有能带走的东西,然后凿沉这艘船。” “遵命。”浅水滩领主不大情愿地行了个礼。 接下来,时间巨人加快他的脚步,拖拽着太阳匆忙从西面的天空坠入大海。暮色席卷而来,铺满整个天幕。 “大人,另外两艘船逃走了。”站在瞭望台上的哨兵大喊,“追还是不追?” 说话之间,东边的海面已经被夜晚染成了黑色,另一艘船的身影也渐渐隐没。不可能再追上了。维克托凝望着光线渐暗的海面,下令返航。 之后,他去见了西伊尔女王。这位三十二岁的寡妇似乎受了惊吓,目光呆滞,一语不发,无论维克托对她说什么就跟没听见一样。你太心急了。他安慰自己。得给她足够的时间去忘记这几天的恐惧,神灵会对你露出微笑的。 两天后,他们的船队抵达了昆都士港,受到这座城市前所未有的欢迎。几乎所有的居民都涌上街道,在大街小巷里洒下代表胜利的白树鲜花,一时间香气溢满了空气中的每个角落。“胜利!”“英雄!”人们反复高呼这两个词,如同愤怒的大海将巨浪拍向海岸。当维克托走出船舱,站在船头的时候,欢呼声更加高涨到了极点。 我已经成功了一大半,这座城市和她的人民自心底表示出了臣服,剩下的只是…… “女王万岁!女王万岁!”人群再次高呼。他扭过头来,看见西伊尔女王换上了她的朝服,头戴玫瑰花冠,正缓慢步上船头高台。她一直走到他身边,举起双手。顿时,整个海港呼啸过一阵旋风,安静下来,数万双眼睛的目光全都集中到女王身上。 “我的臣民们。我——苏迪兰第十四世女王,莫尔斯特女大公,洛兰女伯爵西伊尔.苏彻此次遭遇大难,能够逢凶化吉,平安归来,全靠北境及图林根公爵殿下的冒死营救。对此我无以回报,只能以整个国家的命运和我未来的幸福作为礼物郑重托付,恳请他成为苏迪兰的国王,莫尔斯特大公和洛兰皇家伯爵。相信这样的勇士一定能捍卫我们的国家不受侵略,保卫我们的人民辛福安康!” “国王万岁!”一个靠近船头,头发花白的老人最先高呼。他单膝跪地,抽出宝剑置于地上。接着,亚力斯.菲尔德将自己的剑放在他的近旁。“国王万岁!”所有来自浅水滩的士兵倒下长矛,单膝下跪。“国王万岁!”维尔班.多南放下了他的硬弓和战锤。 “国王万岁!”“国王万岁!”更多的人重复这样的动作,像波浪一样推进。“国王万岁!”“国王万岁!”平民放下鲜花,士兵压低武器,领主高举旗帜。“万岁!”“万岁!” “勇士之王万岁!” “神圣的守卫者万岁!” 云集于昆都士港的二十万人齐声高呼。“国王万岁!”声音无比雄壮,直冲云霄。这一切来得是那么突然,让维克托刚刚的准备也成了流水,根本无法抑制心头的激动。 “这是我的荣幸,也是我的责任!”他高声喊道,似乎这样才能克服声音的颤抖。海港口里的欢呼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到这位新国王身上,听从他的命令。“对待敌人,我会像北方的飞熊一样勇敢!像北方的冰雪一样无情!对待人民,我会像北方的鲜花一样温柔!像北方的阳光一样温暖!” “万岁!”“万岁!”“万岁!” 平民们欢呼着将鲜花抛向天空。漫天的花雨宣布了亚斯兰一个新的格局的到来,一个属于北境王国九千年历史长河的最后奇迹。 |
Chapter46 克丽丝 也许坟墓里的气氛会比这里的更好。端坐在瓦斯曼皇家议事厅里的克丽丝注视着母亲那张阴沉的脸,一丝寒意在胸中冻结。 “这就是你费了千辛万苦,赶了六天五夜带回来给我的好消息?”凯特琳皇太后的脸色因为愤怒,惨白如雪。紧紧抓住王座扶手的枯瘦手指也不停地抽搐。“这真是 个好消息,至少在海盗打进来之前让我这个母亲有了充分的准备——我的卫士们,我的儿子们统统都是饭桶,连个女人都看不住!”她最后一声扬得很高,随之而来 的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母亲息怒。”皇帝里奥冷不丁来了一句,眼神始终未有一点离开他刚刚锉好的漂亮指甲,“当心哮喘病复发。” “你闭嘴。”老太后嘴唇颤抖得更加厉害,“这是我召集的家庭会议,不是你的御前会议,在这里你只是我的儿子。” “母亲。”卡梅德拉皇后当即不满地抗议。“皇帝陛下也是为了您——” “你也闭嘴!”‘毒蛇夫人’一点也不给儿媳面子,“不要喊我母亲,我可不记得什么时候生过你这个女儿。而且,我的儿子正是因为娶了你这个倒霉的女人,才会变得像现在这样是非不分,糊涂荒唐。你这丧气的女人现在又来这里喳喳呜呜,难道想咒我早死?!” 卡梅德拉顿时像挨了棍棒的狗,灰溜溜地夹起尾巴,坐在那儿生闷气。 议事厅里愈发地死寂,连呼吸声都被压制到了最低点。克丽丝小心翼翼地偏过脸去,望着埃松那张因为紧张而泛着青灰色的脸。他就像具摆了半个月的尸体,已经开 始腐烂。她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快感从小腹涌动到喉头,几乎要发出声来。真是活该!以前一直都是你设计让别人成为死尸,没想到这一天也会降临到自己头上。 “现在怎么办?我们现在不期望见到更多的战争。” 无人应答,没有一只眼睛看着她。 里奥换了把锉刀,漫不经心地修整着指甲的边缘,让它们呈现最完美的圆弧。其他人则和克丽丝一样,坐得笔直,一语不发。怒火随着无视的沉默在凯特琳皇太后心中越烧越旺,不一刻就变成亮晶晶的汗珠冒出额头。 “皇帝。”她喊道,“你是国家的主人,这件事理应由你最先拿出主意。” 里奥装作没听见,直到她叫了第二遍。“皇帝!你的意思呢?” “母亲。”里奥温柔地说,学着她刚才的口气,“这是家庭会议,不是我的御前会议。在这里我只是个儿子,理应听从母亲的安排。更何况,这里有三弟埃松,他的主意一向比我有用。您刚刚不是对我妻子说,我现在是是非不分,糊涂荒唐吗?” “你就不要再提他了。”凯特琳异常恼火,却又无可奈何,“全是因为他的自作主张,事情才会搞到如此糟糕的地步。现在你弟弟瓦兰德生死未卜,他竟然又把北方 女给弄丢了。居然还让一群海盗在我们的国土上横行无忌,把他这个堂堂的王子追赶得像丧家之犬,必须装扮成乞丐偷偷溜回来!” 噢,哥哥居然还会装乞丐,这个可从来没发现过,怪不到他会说费了千辛万苦。克丽丝几乎忘记母亲还在当场,肆无忌惮地发出笑声。今天这个会没有白来。她爱极了此刻的快意,爱极了埃松面对她笑容时的僵硬表情。“皇帝哥哥,都说母亲的话从来都是真理,今天听来一点也不假。” “为何?”里奥仿佛也为魔鬼所惑,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全然无视凯特琳皇太后可怕的表情。 “母亲刚刚不是说——”克丽丝故意侧过脸来,把目光偏至一旁,“——我的卫士们,我的儿子们统统都是饭桶。这话说得真是太贴切了,几乎可媲美光明圣典上的至理名言。” ‘啪!’毒蛇夫人终于忍受不了他们的放肆,重重一掌拍在面前的长桌上,倏地从王座上站立起来,大声咆哮,“够了!”克丽丝一惊,没敢再把话说下去。 此刻,这位瓦斯曼的第(插话)一夫人脸色难看至极,黄得好像秋末行将飘落的枯叶。 “现在国家大难将至,我的儿女——帝国的皇帝、亲王、还有公主,居然还在为了责任应该谁负推三阻四,说些不着边际的胡话?这样下去,我在受到真神的召唤,去那神圣的国度之后,这个国家该由谁来承担重任?!” 她一连吼了三次,依然是鸦雀无声,似乎坐在这里的都是雕像而非活人。 “既然你们都不开口,那么从现在开始,所有的事情由我安排。”她抚平裙子,复又坐下,“并且任何人都不得反对。”她不忘在最后加上这么一句。 妈妈又要把谁当成她的筹码,去交换利益了。克丽丝对此既熟悉又麻木。这些年来,她见过大姐,二姐,表哥,堂姐……许许多多的家庭成员就是在这样的会议之后 离开生活许久的家,去往远方,履行这样或是那样身份和血统赋予他们的职责。至于幸福,从来都不会出现在这种会议讨论和考虑的范围之内。她很清楚,母亲现在 需要一个盟友,哪怕只是暂时的。 |
“埃松。”凯特琳皇太后叫了儿子的名字,如今她手里剩下这个可以使用的筹码了。 “母亲。”伊希底亲王抬起头,然后又低下去,畏缩得像只见了猫咪的老鼠。克丽丝清楚地看见他脸上堆满不情愿的表情。但这根本无济于事,凯特琳皇太后是不会考虑他的心情的。在这件事后,埃松在她心目中的地位大打折扣。 其实我们都一样,在母亲的意志和她的利益面前一文不值,可以随时被丢弃。克丽丝觉得哥哥既可怜又可恨。从小时候开始,他就一直帮着母亲欺负姐妹们。他是她无处不在的眼睛和耳朵中的一个。如今换来这个结果,不知道他会不会有种吐血的感觉。 “现在首要的是——”凯特琳皇太后把话说得很慢,一边说一边看着儿子的表情,“重新和阿拉尔修好,以最大限度表示出我们的诚意。这是一个盟友,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希望也要争取,还必须维持到对我们有利的时机到来。” 无需再说下去,克丽丝就清楚母亲的意图了——联姻,重新提及埃松和阿拉尔琼安公主的婚事——这是现今唯一可行的联盟方法。他最终还是要面对这桩可怕的婚姻。克丽丝愉悦地享受着眼前的事实。不知道他有没有胆子弄出点意外来逃避。 “我打算把瓦兰德领地的北部,还有你在希德港、瓦伦港和威斯纳城的领地作为聘礼,赠给你未来的……” 敲门声响了起来,凯特琳皇太后停下发言,轮换着手指敲击桌面。“进来。”她喊道。 来人是莫里斯学士的学徒瑞文,手里拿了一封书信。这男孩的长相就跟他名字一样,黑黑的皮肤,乱蓬蓬的头发,活像只叫声嘶哑,惹人讨厌的渡鸦。 “皇,皇太后,陛下。刚,刚刚收到的,信。” “拿过来。”凯特琳皇太后命令。 男孩怯生生地靠近,把信迅速丢在桌面上,就像丢掉了一件可怕的凶器。 “退出去。”她旋即摆摆手,打发他离开。然后,揭开那封信阅读起来。虽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克丽丝从母亲的表情中可以看出,那封信的内容绝非好事。 “真是荒唐。”她扔下信笺,双手抵在太阳穴上使劲揉动。 “母亲,什么事?”埃松明知会招来一顿臭骂的情况下,壮着胆子问道。 “什么事?能有什么事?”凯特琳皇太后咬牙切齿地说,“西伊尔那婊子要结婚了,新郎就是北境的小崽子,婚礼十天后举行。” “什么?嫂子要结婚了?”里奥神经兮兮地喊道,叫凯特琳皇太后大为不满地皱起眉头。“皇帝,她已经和瓦斯曼没有任何关系,也不是这儿的寡妇皇后。”她语调冰冷地提醒他。 “这有什么关系。听到她结婚的消息让我高兴,母亲。”里奥打定主意让她吐血。对此,凯特琳皇太后冷冰冰地扫过一眼,不再理睬。 “埃松,你看看你给我惹出了多大的麻烦。”她指着三子鼻尖骂道,“还有你弟弟瓦兰德,一样都是废物。居然遇到风暴搁浅,还把北方佬奉为座上宾,四百个人不 费吹灰之力就成了阶下囚。出发之前,我费尽口舌让他选个好船长,最好用皇家海军里的爵士们。可他就是不信,偏偏选个伊班的走私贩做船长,还说不会引起别人 的注意,能够保持绝对忠诚。现在可好,那家伙没费一句话就替北方人服务了,连皇家火龙号也成了北方兔崽子的坐船。这样的耻辱对于瓦斯曼真是前所未有!咳咳 咳!”剧烈的咳嗽再次打断她的发言。一旁的侍女连忙跑过来,又是按(chuahua)摩,又是拍打。 他一定希望她这口气喘不上来。克丽丝发现埃松的嘴唇在微微颤动。那是愤怒的神色,不过哥哥巧妙地让它变成了畏惧和愧疚。她听过仆人们私下里提及埃松和母亲的那些事,知道他光鲜的背后有个怎样不堪提起的秘密。不论他表面上是多么顺从于她,最后留下的只有憎恨。 过了好一会儿,凯特琳皇太后才缓过劲来。“我刚才说的你都听明白了吗?”她问儿子。 “明白,母亲。”埃松冰冷地回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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