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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瓶邪]无题[第9页] |
作者:hanzhongxia12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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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人的记忆很奇妙,明明是全程都在参与的过程,明明刚刚结束,回想起来却全都是一片模糊,发生的一切都弥漫着一种朦胧的,不真实的感觉。 张起灵回到了吴邪的房子,独自一人。 明明曾经也是这样的,房子里空空荡荡的,世界是黑白色的,可当他打开门,几个月没有打扫的屋子里扑面而来的不仅仅是灰尘。 他恍然,只有自己了。 只有自己了。 他木然地走到了床边,坐了一会,鬼使神差的,他又走到了床的另一边——吴邪的那一边,缓缓地躺了下去。 曾经在这里睡觉的人从美国回来就一直在医院里,经过了几个月,床铺上一点他的味道都没有了。 他好像突然消失了。 什么痕迹都没有了。 张起灵渐渐地,将自己蜷缩了起来。 半晌,他又睁开眼,双手交叠,一只手摩挲着另一只手上的戒指。 —— 今天是吴邪的葬礼。 雨下得很大,张起灵穿着以前经常穿的黑色衣服,像以前一样戴着黑色的兜帽。在雨水的中,他就像一个模糊的影子。 他没有上前到人群里去,也没有撑伞。就远远的站在那里,将整个身子暴露倾盆大雨下,眼神漠然的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与他没有关系。 冰冷的雨水拍打着他,脸上湿乎乎的一片。即使是有温度的,也会迅速地冷却,麻木的皮肤是不会感受到的。 —— 他们都说,我是神明。就连吴邪也是。 可是一个拥有最漫长的生命,却无牵无挂、永远孤独的人,怎么会是神明呢。 只不过是一抹灰色的影子,一个永不消散的幽灵,孤独地游荡在世间罢了。 我是一个没有过去和未来的人......如果我在这个世界上消失,没有人会发现。 ——你如果消失了,至少我会发现。 “可是你死了啊,吴邪。"他喃喃道。 可是你,死了啊。 —— 雨还在下。 |
13 “再——喝一个——!”胖子高举着酒瓶子,眯着眼凝视了一会,然后猛的灌了下去。 这是吴邪走后的第五年,今天是他的忌日。 张起灵默默地接手了吴邪的铺子,胖子也从巴乃搬到了杭州,跟张起灵一起继续经营吴邪留下的一切。 喝着喝着,胖子突然开始猛掉眼泪,也不说话,就那么坐在这里。 半晌,他吸了吸鼻涕,突然开口道:“吴邪真的......很不容易。” 张起灵坐在旁边,静静地看着、听着。 “他的鼻子坏了,也不跟我说——我自己看出来的。” “他受了很多苦很多苦。” “明明他才是最不该牵扯进来的,明明他才是最不该成为那个狗屁佛爷的人。” “他考了很好的大学,有了很好的工作,将来可能还会有很好的......”很好的姑娘,很好的家庭。胖子顿了顿,又灌了一口酒,将后半句混着酒咽了下去。 “我叫他天真,但他一点也不天真,我就是感觉他很干净。”胖子的声音带了哭腔,“就你看他的眼睛,你就、你好像就能看到那种很清很清的水。” “混这一行混的太久了,我打小就混,真的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干净的人。” “他娘的,”他骂道,“就算是阎王爷不高兴咱盗斗的,第一个被拉下去的也得是咱啊......他才干了多久啊他......” “***是真的、”他胡乱抹了抹脸上的鼻涕和眼泪,“***是真的、真的......” “真的很想他啊......” 张起灵听着,开了一瓶酒,又开了一瓶酒,末了又将另一瓶倒掉了一半。 “少喝点。” —— “新老板,我要结婚了。”王盟说着,给张起灵递上来一份大红色的请柬,“我想请新老板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说起来比较神奇,王盟在单身了十几年,在当初老板回来后请了三天假寻找真爱,居然真的找到了。王盟本来对自己脱单这事已经不抱希望了,当时去相亲只是应付应付家里人,结果那个姑娘也是,两人一拍即合,本来是假装的,结果时间拖得实在是太长了,互相看看也都看得过去,终于决定结婚。 自己这位新老板本就沉默寡言,在老板去世后更甚,王盟也只是走个流程,不太能指望他能答应。 新老板很奇怪,明明数十年如一日待在店里的是自己,他却也有点呆,总是要看什么东西都要看很长时间。就比如现在,王盟拿着请柬的手在空中滞留得都有些酸了,新老板还在看。如果不是王盟自己找人做的,十分确认它就是张红色的卡纸,王盟还以为这请柬喜庆的外表下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嗯。” “好嘞新老板你不去也......嗯?!”新老板答应了? 新老板在自己愣神的时候就走了。 王盟总感觉自己这位新老板走路就像飘起来一样,什么声音和痕迹都没有,或者是他本身就给人感觉很不真实。 |
14 王盟老家在农村,一有人家结婚全村都会来祝贺蹭饭的那种,到了晚上更是热闹,处处张灯结彩的,一抬眼都是明艳的大红色。 张起灵在给了红包、勉强地说了句“新婚快乐”后就一直坐在灯光顾及不到的角落里。 王盟和他的新娘正在一个桌一个桌地敬酒。新娘的五官不是很出众,但是很爱笑,是一个很热情的女子。 他俩敬完了一圈,最终来到了只有张起灵一个人的桌子前。 “新婚快乐。”张起灵抬眼,“我是替他来的,不用了。” “他”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那怎么行?老板照顾了这小子十几年,就算他本人来不了,还是要敬的。”新娘子自然是听王盟说起过他,拉着王盟各倒一杯,一饮而尽。 “还有一杯酒,是敬您的。”新娘说,“您也照顾了王盟几年,还替他来到这里,这份心意,您不说我们也知道的。” 张起灵不再说话,只是站起来还敬了两杯。 王盟和新娘走了,周围重新安静了下来。其实也不算安静,只是相对面前热闹的晚宴来说的,又或者是张起灵自己觉得周围是没有什么声音的——与他无关。 很热闹,但是跟自己没有什么关系。 或者说,现在已经没什么跟自己是有关系的。 张起灵看着周围,红色的灯笼,红色的囍字,红色的桌布,红色的花......那样鲜艳的颜色,一切明明与大海,与沙滩,与那天的傍晚没有一点点的相似之处,可是恍恍惚惚,他好像看到了自己和吴邪身穿白色西装,在美国那堪称简陋的婚礼现场一样。 他看着吴邪给自己戴上戒指,看着吴邪脸上的笑容......哪怕是幻觉,是假象,是下雨天触底即碎的泡沫,就像短短地沉醉在酒精带来的快乐一般,哪怕他已经活了那么久的时间,他也愿意这荒唐而又令他沉迷的时间能长一点,再长一点。 但他又并不认为自己喝醉了,世界上没有任何的酒可以灌醉他张起灵,那么面前这张属于吴邪的脸...... 他眨了眨眼,吴邪的脸消失了。那是一个骨瘦如柴的男孩,可以说他的面容跟吴邪没有半分的相像。 我疯了。张起灵想。我居然...... “都看到了吧。”一个声音响起,带着明显的被强行改变的感觉。 张起灵抬起头。一个戴着黑色面具,穿着黑色斗篷的男人从黑暗的地方走了过来,一条红色的绳子在他惨白的脖子上分外显眼,斗篷下隐隐约约地露出几根金色的发丝。 “是幻觉,也不是幻觉。”男人说。 “张家人。”张起灵开口。 “不必这么警觉。”男人的声音里带着连变声器也挡不住的无奈,“我已经不是了。” “我是来帮你的。” “吴邪他......并没有进入轮回,或者说,他没有全部进入。” |
15 “吴邪他......并没有进入轮回,或者说,他没有全部进入。” 男人抱起那个又黑又瘦的孩子。 “他......”男人顿了顿,终究没有说出个因为所以,“......他因为一些原因吧,灵魂成为碎片,附着在其他的灵魂身上。” 张起灵眼睛微不可查地睁了一下,“怎么回事。” “这种事儿嘛,咱也不好说......”男人试图用吊儿郎当的语气掩盖,刚开始的神秘感荡然无存,“反正......反正就是附着在别人身上,然后就可以收集起来让他复活呗......” “不可能。这违背......”张起灵很想让自己相信眼前这个男人,却又克制地告诉自己这是假的。 “这又不是将魂魄从阴曹地府里拉出来,或者直接在尸骨上生肉,可以说因为灵魂不完全,所以刚好可以躲避掉这些规矩。”男人从怀里掏出一块黯淡无光的石头,“这是养魂石,就像这样......”他的手里掐了一点不明成分的粉末,放在那个孩子鼻子下一撮搓,孩子瞬间晕了过去。 “不用担心,就是让他睡一会,对他没有坏处。”男人敏锐地感受到看上去面不改色的张起灵的心情起伏,小声嘀咕道:“啧.......还真是一点没有变......” “阵法什么的都已经给你弄好了把这块石......哎呦我去!我在帮你啊!”男人猛的一侧身,躲过了张起灵想去扯下面具的手。尽管他的嘴里骂骂咧咧的,但依然非常细致地跟张起灵说这块石头的用法:“......就是把它放在那些人旁边,然后等上一个时辰,就是收集好了。” 他又看了看张起灵,补充道:“灵魂碎片是附着在别的个体上的,有或者没有对个体本身并无影响,至于你为什么会看到他的脸......” 男人似乎想到了什么:“......关系太好了吧可能......别疯掉了就好。” 说罢,他把那个孩子往张起灵怀里一塞,“我可等不了一个时辰,你自己爱信不信的。”说完就转身,准备要走。 “你是谁。”在他转身的那一刹那,张起灵的脑海中好像突然划过了一段非常非常久远的记忆。可是实在是太快了,根本没有办法捕捉到。 戴着面具的时候看正面看不出什么来,转过身来的背影反而更加的清晰。张起灵看着男人的背影,只觉得越发的熟悉。 “你以后可能会知道,也可能不会知道。”男人一边往前走,一边继续他这种飘忽的句式。 “为什么帮我。”张起灵看着桌子上的石头,将怀里的孩子揽了揽。 男人停了停脚步,似乎是在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 “真的是在帮你吗......”他轻声问道。 ”......可能是因为我太闲了,可能是因为咱俩有缘,也可能是因为......”他迈开了步子,短促地笑了一下,声音迅速地消散在黑暗里。: “害,咱俩挺像的。” |
16 张起灵离开婚宴后,硬是在车上把孩子抱够了一个时辰后,又接着开车到了很远的一个孤儿院,把孩子放下后才回去。 一切都忙完后,他瞄了一眼表,已经凌晨四点了。 他靠在车里的椅背上,摩挲着手上的戒指——这个动作打五年以前就有了——每次他的手指抚过那块玉,总会莫名地感到一些放松。 吴邪啊...... 他不是没有想过,后半辈子就那样守在吴邪的墓边,也不是没有想过,在参加完葬礼后找一个寂静无人的地方,了结了自己。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他看着吴邪的棺木下葬,现在不像以前,墓室连守墓的空间都没有——当然这不是原因。 他只是觉得,没有意义了。 他想要将自己放在那个有吴邪的地方,但吴邪已经离开了。 张起灵站在暴雨下。真的很冷,很冷。让人清醒,面对现实。 了结也好,守墓也罢,他已经活的太久了,好像对于生离死别之事——包括这个世界上最在乎的人,都已经淡然了...... 淡然了......吗? 张起灵看了看副驾驶座上的石头。 好吧,吴邪。 无论你在哪里。 至少......至少你让我,找找你。 多久都行。 一片也好。 —— “我要走了。” 张起灵收拾好只有一个背包的行李,来到店里,对胖子说。 “小哥你要去哪啊?这次要多久?”胖子只以为张起灵这是又有什么事情。 张起灵没有说话。 “......小哥?” “我可能回不来了。”张起灵说。 张起灵知道吴邪对于胖子来说也很重要,只要他开口,胖子一定会马上收拾,跟他一起去。 但是这次不一样。吴邪的灵魂碎片不会是在同一个地方,同一时期一起被放出来。 它可能下一秒就会出现,也可能几百年都不会出现,亦或是随着宿主的消逝永远地消失。 张起灵活得起,等得起,找得起,但是胖子不行。 胖子对于自己,好像说了很多,又似乎从来没有说过什么关于自己的事情。 他应当是一个很有主意的人。 但是从北京到巴乃,又因为吴邪从巴乃到杭州。 为了兄弟,为了感情,一次次地放弃掉自己。 在哪里都过得下去,但哪里都不是他想要的归宿。 “我去找吴邪。”张起灵没有瞒他。 “找......天真?可他不是......”胖子有些诧异,可过了一会,他又有些高兴,哪怕这个事听起来很离谱,可他还是选择相信张起灵:“这种事怎么能少得了我胖爷?小哥你一等,我收拾收拾......” “不用。”张起灵开口,“我去,你留下。” “要很久,可能永远不会找到。” “胖子,你应该有自己的生活了。” 张起灵这话说的太直接,乍一听有些许驱逐的味道。可胖子听后一愣,接着笑道:“也是......唉你胖爷这辈子可真的是好苦——其实也挺好的,能有这么好的兄弟。” “我真挺想去的,那个家伙指不定在哪偷偷笑我现在。你都这么说了,那他肯定下了一堆套子等我去钻,我可没他没那么天真,就......不去啦。就是小哥你也别总在外边,抽空也得回来看看。” “不管怎么说,你俩永远都是我最好的兄弟。” 他上去抱了抱张起灵。 “不管是吴邪还是你,我在这里。” |
17 找吴邪......的残魂这事,没有什么线索,也没有什么可以引导的工具,真的就是纯用眼睛去看,用感觉去猜。 照那个男人所说的,张起灵每经过一个人都会没有痕迹地看对方的脸。 只要第一眼看到的是吴邪的脸,那么十有八九便有吴邪的残魂在上面 非常麻烦,但也很直接。 那是以前。 这种生活,张起灵不断地、一遍又一遍穿梭在世界的各个人群中的生活,已经过了二十年。 明明碎片越找越多,剩余的越来越少,可他现在一抬眼,看到的离他近的人全都是吴邪的脸。 一个个地排查下来,没有一个是有碎片附着的的。 不是这个。 张起灵看着从他面前经过的人,然后眨眼。 画面瞬间从模糊变得清晰,只是眼前的人他并不熟悉。 对于眼前出现幻觉这件事,其实他并不是很在乎。虽然给自己带来了麻烦,但是他很愿意看到吴邪。 虽然知道,幻觉与否,都是假的。 他在乎的是,幻觉越来越严重,可他反而越来越看不清吴邪的脸了。 视觉是没有问题的,那么问题就出在了记忆上。 他在忘掉他的脸。 最近,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张起灵总会做一个梦。梦里吴邪向他笑了一下,然后跑进了人群里。 而那一群高矮胖瘦各不相同的人,全都长着同吴邪一样的脸。 他在梦里焦急地找啊找啊,找啊找啊。 这个不是他,那个也不是他......都不是他。 他找不到吴邪。 “如果我死了,不要去找我。” “世界上只有一个我。” “他们都不是我。” 脑海里不断地回荡着吴邪的声音。 可是你在哪啊,你在哪啊? 他又坠入了那个漩涡。 他听不清任何声音了,被扭曲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形成说不上来的发音。 然后,他好像终于下坠到了尽头。 画面换到那个男人走向黑夜。 “别疯掉了。” —— 张起灵睁开了眼睛。 他也不起身,就那么坐在昏暗的房间里好长一会。 手机好像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 他把它拿出来,摁亮了屏幕。 消息是一个张家的手下发过来的。 1:族长 1:王月半 1:没了 |
18 胖子是在四川一处荒山脚下的墓穴里遭遇泥石流,导致墓室坍塌,双腿被砸断困死的。 说来也真是令人唏嘘。那斗在那里的底下默默地屹立了数百年,一朝重见天日,便因为当地经常发生的泥石流而被摧毁。 当张起灵赶到的时候,现场正被迟迟赶到的各种设备包围着。 不多时,他便看到两个人抬着一个蒙着白布的担架出来了。 一个人看到了张起灵,连忙快步跑过来:“族长,这次这个胖子是自己私自行动的的,他自己捎了几个伙计就过来了。”言外之意便是与自己这些人一点关系都没有。 张起灵掀开了一点白布,露出了里面胖子被积水泡得浮肿发紫的脸,看了一会,又盖上,问:“有人活着吗。” “有有,除了他,还有另外一个人死了之外,其余的都还活着!”那个人连忙指着不远处另一个被放在地上的担架。 担架上的人年纪很小,胳膊细细的,虽然皮肤很白,但还是看着有些营养不良一样。他显然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只受了些皮外伤,却一直在哭。 张起灵看向他的一瞬间,那人的脸又变成了吴邪。张起灵轻微地甩甩头,向他走了过去。 “胖爷......呜呜,他把所有的吃的都留给了我......不然、不然他一定能出来......” 胖子的经验那么丰富,下斗怎么会带这么年轻的孩子? “闭嘴。”张起灵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许是张起灵的脸和语气都过于冷漠,男孩被吓得竟忘记了哭,变成呆呆地坐在那里。 突然,他的眼睛一亮:“你、你是张起灵吧?” 这话被周围的人听到,都回过头来看着他——当真是初生牛犊,敢直呼张起灵。 张起灵从不会在意这些,“嗯。” “果然是你——胖爷跟、跟我们说过的!他有两个兄弟......他还说你超——厉害!” “‘我们’?”张起灵打断了他。看来这样的小孩不止一个。 “对,胖爷说他老了,摸金校尉总要有些传承。”男孩的语气有些失落,说着说着竟又要开始哭,“可是他......” 他吸了吸鼻涕,从破烂的裤兜里掏出来了两样东西——一只录音笔,还有一块石头。 “他说一定要我把这些给你。” 男孩没有听到答复,终于抬头去看张起灵。却见张起灵依旧是跟之前一样站在那里,却仿佛是凝固了。 那块石头,那块不起眼放在地上不会引人注意的石头,上面有些被雨水侵蚀过的痕迹。 但是,却跟之前男人交给张起灵的石头,是一样的。 |
19 张起灵在桌子前坐了很久,终于推开了开关。 “咳咳!......卧槽这货真牛逼,泡这样还管用。”先是一阵嘈杂,然后就传来了胖子的声音。 他的声音没什么很大的变化,就是听上去有些哑,有些老了。也许是因为周围很空的原因,隐隐还有些回音。 “我会让小......诶你是几号?” “......我是小四。”这是之前那个男孩的声音。 “哦对,我会让小四把这支录音笔交给我的兄弟,张起灵。”胖子的声音顿了顿,“孩子太小,没见过他,可能会送错人,如果送错了的话,麻烦拿着这支笔的人帮帮忙,把它交到他手里。” “不过小哥来无影去无踪的......送不到,那就送不到了吧。”胖子轻笑了一声。 那边又传来了一些好像是衣物摩擦的声音,“哎哟......你等我,你等我换个舒服的姿势再说......” 声音持续了很长时间,期间还夹杂着一些轻微的咝咝声。 “我回不去啦。”胖子应该是终于翻过了身,躺在了地上。 “你说,要是天真还在,会不会看出来这个破斗有倒塌的风险。他老说自己把大学知识忘得一干二静,然后一到某个建筑物就各种分析。这要是都跟他忘得一样,怕是这天底下都没有什么记住的东西喽。” “还有你,小哥。你什么都不说的毛病真的是......”胖子装模做样地叹了口气,“真的是一点没变。” “我就说这天真他不是......挂了嘛,上哪找去。你也不跟我说。但是我跟他怕是真的有缘。这不,我像平时一样走在路上,迎面碰着个小乞丐在那哭,那小孩真的跟天真长得那是一点都不像,但是我就是把他看成天真了。” “卧槽,我寻思我是不是出现幻觉了。”胖子笑着说,“但是我又一想,云彩......去世的时候我都没这样,我怎么可能会因为吴邪发了疯。不可能,那肯定不可能。胖爷我妥妥一大直男,何况我兄弟已经喜结连理。” “然后我就把他给带回去了。约摸一年后,我随便下了个地,里边这个贼有钱的老骨头真有两把刷子,这绝对是我目前为止发现的最靠谱的长生之术。” “斗里有块石头,叫养魂石。可以收集人的灵魂,当灵魂完全集齐,就可以实现复活并且不死不眠。这个人好像活着的时候长得不错,结果走路上给劈死了......”他的声音顿了顿,“好像不是劈死的,反正就是不同寻常地挂了,灵魂跟我们都不一样,给劈成了好几片。他老婆不知道怎么搞得,莫名地知道这个可以寄存灵魂。一堆文言文我也看不懂我也记不住,大概是在神智清醒地情况下,第一眼看到是那个人的脸的人,身上可能就是有这个人的灵魂。不过她穷尽了一生,也就收集了五六片,而且过去了几百年,早就消散了。” “我当下就拿了那个小乞丐来做了个实验......真的有用!所以我就猜,小哥你是找吴邪的碎片去了,对吧?不过别以为我胖爷养那个小乞丐是为了这个,我胖爷人你还不信吗?这小孩挺有天赋的,我是真准备让他继承继承的......”胖子苦笑了一声,“但是......害,没办法。” “不说这些了,言归正传。我的预选继承人不光他一个......这些年我也在找吴邪的灵魂碎片,那石头里边应该有七八个吧,我收集的时候看这些孩子都挺可怜的,又寻思拿了人家东西也欠了点,就都捎回去了,也都教了一些东西。” “当然不是什么正经事儿......要是有条件,还是送他们去上学吧,我这边......断了就断了吧。” “最后啊,小哥,保重。天真要回来了,让他来看看我,他要没回来,你也不要老折腾自己。” “我也不知道说什么了......有挺多话想说的其实,但是吧......” “我,王月半,能认识你们,值了!” “妈的头回说这么煽情的话......行了,拜拜!下辈子我再找你俩去。” 又是一些杂音,听上去好像是要关闭录音,但是又一直没有关上。 良久,那边忽然传来一声轻叹。 “这一次......这次是我胖子食言了。” “看在我是第一次的份儿上,原谅我吧。” 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了。 房间恢复了寂静。 |
20 自从他走后,这个房子已经二十年没有人来过了,任何地方都积了厚厚的灰尘。录音笔的内容早就播放完了,张起灵不在乎椅子上有多脏,就那么靠在上边,在餐厅里坐了好一会。 这就是长生啊,人人都趋之若鹜的长生啊。 那我呢,我把吴邪给拉回来,这件事究竟是怎样的呢? 他回来看到这一切,看到周围的人都离他远去,与我承受相同的、永不休止的痛苦,成为一个像我一样的不老不死的怪物,他会怎么样呢? 张起灵这么想着,突然觉得自己做的一切好像都是徒劳的,没有意义的。 牵挂的太多了,想留住的太多了,什么都没有。 可是真的多吗?我不过是想要亲人,友人,爱人,想要一个普通人的生活罢了。 好累,好累,太累了。 兜兜转转,二十余年,都是徒劳。 我真的,真的,撑不下去了。 没有人了。 没有人了。 “累了吗?” 恍惚间,张起灵好像听到了这样一句问话。 “我累了。”我累了,我太累了。 “那就都忘掉吧。” 都忘掉吧。 他对自己说。 已经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了。 他明显的感受到记忆在飞速的抽离。 记忆就像埋藏在大脑里的丝线一样,不知不觉中,纠缠满整个世界。猛的抽离,再怎么细,都总会带来一些痛楚。 细细密密的,说很疼,也不是;说不疼,但又真的刻骨铭心。 正是这些疼痛,让张起灵猛的清醒过来。 ——“小哥,小哥,你还记得我吗?” 他在干什么? ——“吴邪。” 他怎么能......怎么能忘掉吴邪? 即使在那么艰难的时候都可以喊出来的名字,怎么能被忘掉? “我不要......”他抱住了头,身体蜷缩在椅子上,低声嘶吼。 “我不能忘......我不能忘......” “吴邪......王胖子......” “......王胖子......吴邪......吴邪!” 他那么重视自己能不能记住他,我怎么能忘,我怎么能忘?! —— “失魂症,”男人坐在河边的石头上,头发是最浓重的夜色也埋没不了的金黄色,“这名字当真不错。” “失去了所有的记忆,忘记了自己存在的目的,成为所有人都可以任意摆布的木偶,这跟失去了灵魂当真是大差不差。” 他脖子上用红绳挂着一枚用玉做的平安扣,不知道是什么玉,在月光下竟散发着微微的淡蓝色的光。 小小的男孩静静地坐在他的旁边,沉默不语。 “我说小孩儿,大晚上的,怎么不赶快回去?我是没所谓,他们都不管我,你可是那个.......反正就是很重要的东西。”他顿了顿,终究没有将那个对于男孩来说极具讽刺的“圣婴”说出来。 “我的猫,被他们杀了,我,睡不着。”本身就是一个十几岁出头的小孩子,又经常不说话,说起话来也绊绊磕磕的。 “好吧。”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坐在河边,也没再说什么话。 男人叫张陈喻,原名陈喻,刚刚到张家几天,似乎是一个出逃在外的张家人和一个外国女人的孩子,那张家人虽然跑到了国外,但依然坚持给孩子取了一个英文名和一个中文名,陈喻便是他的中文名。后来他突然犯了失魂症,什么都忘了,磕磕绊绊的,竟然自己找了过来。只是在张家要求改名的时候,突然非常坚决,绝不肯去掉陈姓,而是在前面加了个张字。 ——当然,这些都是调查得到的,当时张陈喻就像个幽灵一样站在门口三天三夜,问他什么都回答不出来,赶也赶不走,只知道自己叫陈喻,没办法,只能把他接了进来。 “我直觉,我忘记了很重要的东西。”张陈喻的深蓝色的眼睛流动着月光,“我以为,这里可以给我答案。” 他扯了扯嘴角,“确实是给了。” “张家人有着最漫长的生命,可是过于漫长的生命会带给身体和精神非常非常大的负荷,当这份记忆太过沉重,身体就会自动‘清理’掉所有的内存,让一切重新开始。”他看着张起灵,就好像看到了他的未来一般,“抱歉,中国的古文实在是太难懂了,这是我根据能看懂的归纳总结的。” 他其实并不在乎听的人是谁,他只是需要一个听的人,无论那个人是多大,会不会回应他。他已经沉默了太久了。 “按理说,只要你顺从......呵。”他又轻笑了一声,重复道:“只要你顺从。” “......只要顺从,失魂症便只是睡一觉而已。” “可是人都活了那么久了,怎么会没有刻骨铭心的记忆,怎么会没有拼命都不想要忘记的人呢?” “说起来很讽刺,让我很欣慰的是,”张陈喻伸手,低下身拨了拨水流,“张家人几乎都死于失魂症。而且我发现,身体再强壮,也没有人可以与失魂症battle超过两次。” “即使是这样一个严密到近乎冷酷的家族,都逃不过的命运。” “那我呢?”他看着自己被水润湿的双手,声音有些颤抖,“我知道我很弱——跟从小一直训练的你们比,我不是一个可以挺过失魂症的人,我直觉、我直觉我忘记了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我宁愿死都不会忘记的东西......我宁愿死,都不会忘记的人!” “可我......为什么还活着?!” |
如果是自己向失魂症妥协的话,那么将来他要怎样面对自己;如果他是在必死的处境下活下来,那么付出的代价除了记忆,还有什么? “多么的可笑,我有着......我有着那么那么长的寿命,却不能记住,自己最不能忘记的人。” |
21 ——“我有着最漫长的生命。” ——“却无法记住我最爱的人。” “那这样的生命......又有什么意义呢?” “那这样的生命,一次一次重蹈覆辙地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张起灵疼得咬紧下嘴唇,嘶哑地低吼道。 没有意义...... 没有意义。 那我就跟这记忆一起被埋葬吧。 眼里被生理性的泪水填满了,张起灵什么都看不清,一片混乱中,他跌下了椅子。 “呃啊————!” 他艰难地爬起来,倚着墙,大口喘气。 也许是太疼了,他现在已经什么都感受不到了。甚至还有点久违的舒服。 眼前一片模糊。可能是上天在死亡前最后的温柔,他竟然看到了吴邪。 那个他朝思暮想地人好像就站在他的面前。真的假的,假的真的,无所谓了。让我再抱他一下。最后一下。 “......吴邪。”张起灵伸出手。 “张起灵。”吴邪愣了一下,笑着叫他。 意识越来越模糊。 手落了下去。 —— 我想过我会回来,但显然不是现在。 我看着自己着虚幻的身体,以及正在飞速溃散的灵魂,又看着昏迷不醒的闷油瓶。 这是真正的最后一面了。我想。 —— 这个世界很奇妙,有的时候你想要的怎么找都找不到,怎么追都赶不上。而有的时候你刚刚想到,马上就可以找到。 我不知道微信上叫沉鱼的人怎么找到我的。他加好友的请求上说,有我想要的东西。 我的检查报告才出来,心情差得没边儿。我都不知道我想要什么,你谁啊你怎么知道,何况我想来都不是一个会随便加陌生人的人。 所以我同意了。 他发申请是在几个小时前,而我看到时已经凌晨三点了,可我一加上,他就马上发来了一个表情。 沉鱼:〔你好。微笑.jpg〕 这年头谁还不知道微笑表情的意思。我只觉得他是来气我的。 沉鱼:〔明天下午有空吗?〕 天真:〔嗯。〕 然后他飞快的发来一长串地址。因为太快了,很明显是复制的,而且非常熟练,让我更加认定这就是个传销骗子。 沉鱼:〔反正你来你又不吃亏,我还能干过鼎鼎大名的小佛爷?〕 看了这话,我不禁在心中冷笑: 笑死,你都知道我是小佛爷了,还能不知道我文成武不就?真当我混这么多年还是那个天真? 天真:〔好。〕 |
22 到了第二天的下午,我根据地址来到了一个非常非常破烂的门口,看上去八百年都没有人来过的那种。 果然是个坑。要不他就是个鬼。我走进去前这么想着。 走廊本来就很黑,又似乎是专门做了避光的结构,从门口投射进来的光亮蔓延不了两米就被吞噬掉。里面似乎很深。因为看不到尽头,我一边往里面走一边数着步子。好歹我也是个一米八一的人,步子不算小,竟数到八十三步的时候还没有碰到任何的障碍。 我虽然在门口也埋了些人,但毕竟独自一人,还是感觉有些怂。我强作镇定,又迈出几步,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隐隐地,似乎有些微弱的光了。 “我的父亲,是一名张家人。”突然,有个人的声音从我的背后响起。 “卧槽!!”真不能说我胆小,他真的就跟个鬼一样半点声音都没有。 我猛的转过身。与我对上的是一双蓝色的眸子和金色的眼睫毛,那长度,就跟王盟在不健康杂志上看的外国美女上的假睫毛一样。 “抱歉,抱歉,我就是很久没见人了,感觉挺好玩的。”他摆摆手,做出十分无辜的样子。 去***好玩的,好***啊?我这么吓吓你你快乐吗?! “你找我,什么事。”我现在的脸色一定非常不好。 “啊稍等,你也来了好一会了,咱们坐下谈。” 坐下?这里哪......“嘀——” 只见他掏出一个遥控器,点了一下,周围的“黑暗”全都纷纷往上卷...... “不得不说,这家店铺的幕布真的很棒。”他看着上升的黑色幕布,由衷的夸赞道。 我已经不生气了,我已经无语了。“为什么张家人会有你这样的漏网之鱼!” “Nonono~不能这么说,我爸是张家人,我可不是张家人。”幕布都升上去后,周围一下子亮堂了,面前的神经病踢开一个被扔在脚下的快递盒,把我领到一个一侧被快递盒堆满的桌子边坐下。 “事不长不短,不简单不复杂,但喝两杯水的时间还是有的。”神经病给我倒了一杯水,“没有毒,慢慢喝。” 被戳穿后的我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心虚,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有事说事。” 神经病随手绕了绕垂在脸旁的金色发丝,开口道: “我叫......陈喻。” “我的父亲是一名从张家逃出来的张家人,叫张玉,我的母亲是一名外国人。张玉长得很斯文,比我都稍微矮一些,以至于我从前常常惊叹于他如何逃过那样一个大家族的追杀。他总是笑着说是母亲太好了,冥冥之中他就追随着她出来了。”神经病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 “后来母亲去世了。我们也离开了原来居住的地方。再之后就是二十年换一次,二十年换一次——没办法,我们父子俩都不会变老,总呆在一个地方会有些麻烦。” “可就算是这样,就算是这样。”神经病握着水杯的手忍不住收紧,“我们......还是被发现了。” “说发现并不确切,他们不知道我们是什么,但是欧洲一直都有吸血鬼的传说——他们把我们当成了吸血鬼。” “那一天,我和他吵了起来......”他的神色带着明显的懊悔,显然那次吵架一定有什么不一样的,但我没有打听别人隐私的习惯。我静静地听着他说。 “我们都太激动了,都没有注意到外面......” |
23 “我已经长大了!我都快要一百一十岁了,您能不能不要把我当小孩子看了?!”陈喻猛的站了起来,紧紧地盯着眼前的父亲。 张玉也看着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儿子已经长得这么高了,可是...... “我忘不了她。喻,你不能......” “轰————” 一声巨响,只见离两人较远的墙在明显十分剧烈的晃动,仿佛下一秒就要倒了。 门外站着很多人,或者说他们将这房子包围了起来,一个个的脸上带着夹杂着恐惧的愤慨,他们举着火把,戴着大蒜,齐声大喊: “吸血鬼去死!——” 又是一声巨响,紧接着,整面墙不负重堪地轰然倒塌。 “喻,你快走!他们这次是认真的!”情急之下,张玉抓住陈喻的手,往他手里放了一个小小的平安扣,“拿着它,你记住,保护好你自己!不要把它弄丢了!你快走!” “我能往哪里跑!父亲我不能让你被他们......被他们......”陈喻是看过那些疯狂的人怎么样处理“吸血鬼”的,“我们一起,我们一起说不定还有机会!” 张玉一下子推开他,“我不喜欢你!!我不可能和我的儿子在一起!死也不可能!!我要去找你妈!”眼看着人群渐渐地逼近,张玉将一直放在角落的箱子踹开——后面是一扇小门,“快点走,快点走!!” “爸我不——唔!!”张玉斯文的长相和温柔的性格总是让人忘记,他也是经受过张家最严厉最残酷的训练的人。他横起一脚猛踹陈喻的腹部,陈喻就算是可以忍受痛楚也不由得微微弯了弯腰,张玉趁此按下他的头,手颤抖着打开门,将陈喻压进了里面。 “爸我不吵了、我不吵了!!咱们一起、咱们一起走好不好?!咱们一起!!”里面是楼梯。即将关门的时候,陈喻用尽全力撑着门,“我不要这个石头!我要你跟我一起走啊爸!” “好好的,喻,你要活得好好的。”张玉蹲下身说完,站起来,又朝着陈喻踢了一脚,将他踢下楼梯,然后将门摔死,又将箱子踹回原地。 陈喻摔到了最底部,他爬到门的位置,试图将门推开。可是门的锁是从外面开的,而且好像被摔坏了。 他用手不断地拍打着门,耳边不断传来各种声音:身体搏击的声音,棍棒敲打肉体的声音,火焰灼烧建筑和布料的声音,锋利的铁制品在空中飞速划过的声音......“爸......爸!爸!!........” 没有人注意到那个小小的角落。渐渐地,声音减小了,人好像都离开了。 “爸......?”陈喻声音抖得很厉害,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没有回应。 “爸!爸!!”他当然知道这是无济于事的,但是他只能喊,只能不停地拍打这个门无能地喊,无能地拍。 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各种各样非常强烈的情绪他感受不到手被拍烂的疼痛,门有了些松动。他用力地将门推开,手脚并用地爬了出去。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眼前的画面。就像古老神话的地狱降临人间。到处都是被火侵蚀过的痕迹,地上有很多具尸体,桌子被掀翻,大大小小的杂物散落了一地——这些他都不在乎。 他的目光是呆滞的,好像什么都没有看,又好像在直直地盯着那个用一根大木头和两条桌子腿绑成的十字架。 上面没有人,木头有被剧烈灼烧的痕迹,底部则堆着很多熄灭的火把——上面布满了灰。 张玉的,骨灰。 他看了很久,才迟钝地想到了这五个字。 “不可能......他不可能......他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眼泪鼻涕流满了脸,皮开肉绽的手。但他什么都没有感觉。他嘴里不住地重复,慌乱地胡乱抓起骨灰,放进口袋里。 “不可能......不可能......” “我......我......”他终于瘫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 “然后我将他......带回了中国。”陈喻喝了一口水。拿着水杯的手一抬,袖子下的手腕隐隐有些密密麻麻的伤疤。 还真是个疯子。我不动声色地看着。 可我又有什么区别呢? “将他埋下后,我的失魂症发作了。机缘巧合下,我竟找到了张家。在那里,我翻到了张玉给我的平安扣的资料。” “也算是比较巧。因为绳子戴了很久了,上面的绳子断了,掉在地上,外层的玉被摔裂了,露出了一块四分五裂的石头。” “那一天,我照例去翻阅各种资料,翻到了一本叫做《杂石记》的竹简。” “其实它跟普通的石头没有什么相似的,但我就是直觉这就是上面记载的养魂石,然后我做了很多次实验。事实证明,直觉有的时候是比较准的——当然实际上它不具有修养灵魂的能力。但是它的确可以存放灵魂。” “我又查到存放灵魂分主动和被动,主动是人自愿献祭,将灵魂或者一部分灵魂存入里面,这种是类似于做护身符,若是带着石头的人有生命危险,里面的灵魂就会以自身为代价,挡住危险。被动是存放不完全的灵魂的人,剩下的灵魂在肉体死去后,将会附着在一些灵魂上,只要将他放置在那些灵魂转世后的人身边,就可以被吸进去。当灵魂碎片全部集齐,就可以达到真正的复活。没有任何反噬的复活。” “刚好,我的记忆恢复了些,想起了和张玉的一些事情。” |
明天再搞 |
好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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