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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瓶邪]349号据点(哨兵向导设定)[第8页]

作者:大紅花丶
首页 上一页[7] 本页[8] 下一页[9] 尾页[14]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没有更新,不好意思,只想知道为啥变成直播贴了,好烦好想撤销 ( ˉ ? ˉ ?)
 
  CP:向导!小张哥x哨兵!蛇祖
  
  时间线:正传四年前
  
  ============================
  
  3.
  
  “黑圌毛闪鳞蛇”这个名字还是小张哥从张家祖辈留下的资料里翻出来的,关于这一物种的内容已经不算完整。传说这种蛇是一种古蛇,雄性浑身漆黑,蛇身细如九节鞭;雌性通体雪白,蛇身粗如碗口。这种蛇的声带虽然略有退化,但却保留了发声的能力,还能巧妙地模仿它所听到的声音,作为诱饵捕食猎物。
  
  但传说终归是传说,小张哥本来对找到这种蛇并没把握。放在以前,他也不乐意接这差事,可惜现如今实在是迫不得已。
  
  蛇祖听了这个名字,最初似乎有些疑惑,沉默了一会儿,道:“不知道。”
  
  小张哥直直盯着他。蛇祖说出这三个字时,双眼坦然地直视他。一般人在撒谎时,即使面部表情不变,眼睛也会泄露出一些小动作,经过训练的军人尚且还需要一段时间克服本能,蛇祖与世隔绝,又没经过系统的哨兵训练,不可能在他眼皮子底下蒙混过去。
  
  他可以用暗示,可是跟一个没接受过正规教育的哨兵来阴的实在有点乘人之危,而且完全没必要。他虽然算不上是什么好人,但也还没沦落到恃强凌弱的地步。
  
  早知道事情不会这么顺利,蛇祖的答案也算在他意料之中。
  
  小张哥笑了笑道:“我就直说吧,我这回来就是为了找这种蛇,别的不关心……这么说你能接受吗?”
  
  蛇祖皱眉:“你找这蛇做什么?”
  
  “我家有人生病,需要这种蛇身上的东西做药引子。”小张哥随口说道,“详细的我不能说,总之我来这并没恶意,不过是想找人帮忙而已。我打听过了,这附近只有勐坎这个村子对蛇有很深的了解,你又是这里唯一的蛇祖,寻蛇这种事儿只能拜托给你。”
  
  蛇祖并不为所动,上下打量了他一遍:“我凭什么要帮你?”
 
  “我想想……就凭我知道你是个被人窝藏的未成年哨兵?”小张哥摸了摸下巴,咧嘴道,“你们这儿闭塞,对上头的政策可能不太清楚。哨兵向导属于国家财产,均需要经过官方登记注册,需由各军区塔统一调配,不得在私人组织名下活动。你们村子蓄意窝藏,属于侵占国家军备资源。”
  
  他瞟了一眼蛇祖:“这事儿要是被捅出去了,哎呀……你说,总军区那边会不会派人一路杀上山来啊?要真是那样,勐坎这清净日子恐怕就要到头了。”
  
  蛇祖一动未动,可小张哥说完,他身上的青蛇已经昂起了蛇头,极具威胁性。小张哥看出这是蛇类进攻前蓄力的动作,又笑着补上一句:“说你这孩子沉不住气,你还不承认。你可以杀我灭口,你们这地形复杂,信号干扰很多,我身上芯片里的GPS估计也派不上用场。但我这次出差,行踪都是记录在案的,如果有去无回……嘿嘿,结果也是一样的。”
  
  蛇祖脸色非常难看,小张哥面带微笑,心知自己已经握住了他的命门。这小哨兵与他以往面对的那些老奸巨猾的家伙相比好唬得很,他知道这种人最怕的是什么最在乎的是什么,现在如果想驱使这佤族少年为自己所用,使点非常手段是必须的。
  
  果然没一会儿,蛇祖就败下阵来。小哨兵冷冷瞪了他一眼,道:“好。”
  
  小张哥想上前拍拍少年的肩膀,可他一动,蛇祖身上的青蛇就跟着动作,只好把手收回来,点头道:“唉,这就对了嘛。小同志别总肝火这么大,有事好商量。其实说到底,咱俩这是各取所需,谁都不耽误谁的事儿,多好是吧?”
  
  蛇祖心里烦他,但不敢在脸上表现出来,气得脸上通红,扭头便往外屋外走。
  
  俗话都说智商不够气势来凑。往日里和小张哥打交道的人,即使拿他没办法,也要撂下句狠话,有的干脆拿他向导的身份羞辱他两句。靠得就是两句话挣回些面子的效果,其实内里怂得一塌糊涂。可蛇祖这“说不过拔腿就跑”的反应,算上昨晚,小张哥还是第二次见识。他这么识时务,倒搞得小张哥有点不知怎么对付。
  
  想来家里的孩子大多老成持重,他自己都忘了真正的童年应该是什么样的了。对比起来,显得蛇祖这少年脾气率真耿直,有点可爱。
  
  小张哥偷笑着摇了摇头,把手往身后一背,见蛇祖正气呼呼地拿了个筐子往后院去,便抬脚跟上他,一边还不怕讨人嫌地念叨:“哎蛇……小蛇~其实,咱们俩昨天晚上这叫不打不相识。”
  
  蛇祖冷着张脸,一边往蛇笼里投食,对他套近乎的话充耳不闻,明显不想理他。
  
  小张哥看他消极抵抗,却玩心大增,接着问道:“我看你年纪不大,今年几岁啊?”
  
  蛇祖瞪他一眼。可向导挂着一张笑脸,看得少年浑身发毛。估计不想得罪他,哨兵纠结了一会儿才老实说道:“……十六岁。”
  
  才刚十六?果然还嫩得很。小张哥又说:“小小年纪身手不错,做过级别测试没有?”
  
  “……没有。”
  
  “你家人呢?你父母都是普通人?”
  
  “不知道,都死了。”
  
  小张哥动作一顿,问道:“你是几岁觉圌醒的?”
  
  蛇祖本来就在气头上,被他没完没了问得烦了,把最后一个肉饵往蛇筐里一撇:“你问这干嘛?”
  
  他发问的同时身上忽然涌起一股很浅的酒香。小张哥昨晚无法确定,现在倒是明白过来,这味道恐怕就是蛇祖信息素的味道。
  
  哨兵要威慑向导,释放信息素是下意识的动作。但蛇祖级别低于小张哥,而且他身上信息素不知是怎么回事,时隐时现,杀伤力很低,不仅不会让他恐惧,反而有勾引的嫌疑。
  
  小张哥喉头动了动,笑了一下:“不是说好了,要‘帮’我吗?”
  
  他的问题跟黑圌毛闪鳞蛇毫无关系,说这话就跟耍无赖一样。蛇祖年轻气盛,之前没对他动手不过是顾忌这向导的一张嘴,如今他明目张胆地挑衅,小哨兵小臂上的肌肉都绷了起来,就差跟他当场打起来。
  
  可小张哥还是笑着看他,似乎清楚他不会动手。两边对峙了半天,最后是小哨兵别开了目光,泄愤一样把肉饵的筐子往边上一丢。
  
  “……十岁。”
  
  小张哥挑眉。
  
  正常的哨兵向导,为了方便寻找搭档结合,觉圌醒时间基本与性成熟时间保持一致。过早觉圌醒和过晚觉圌醒的,大多是因为基因的先天缺陷,或是受环境影响所致。就像婴儿早产或过期产,觉圌醒时间偶尔会影响到哨兵向导的能力,但不会太大,所以过早觉圌醒个一两年倒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但十岁就觉圌醒……这种案例倒是很少,不仅少,而且相当危险。
  
  小张哥自己虽然是向导,但因为长期和各种哨兵在一起工作,对哨兵非常了解。哨兵这类人,可以比作一种灵敏的信号接收设备,通过被强化的五感,可以感觉到外界细微的变化:蝴蝶拍动翅膀,河水下的暗流,黑暗中不可见的危险,在哨兵的大脑中都清晰可鉴。
  
  但这种感知能力是建立在对自我感知高度的控制基础上。
  
  哨兵的自控力是一条界线,太低于这条线,感知会变得迟钝;太高于这条线,则会被外界信息量淹没,进入神游。可以说,自控力决定了一个哨兵今后在队伍中的位置。
  
  十五六岁的青少年正好处于刚觉圌醒的时期,这段时期内,稍微剧烈一点的外界刺圌激对他们来说都是致命的,能瞬间将其带入神游。所以刚觉圌醒的哨兵,需要至少半年的时间,在静音室中完成自控力课程的学习。
  
  既然十五六岁的孩子都无法马上面对外界的信息量,那十岁的孩子是怎么做到的?
 
  小张哥很确定西盟的哨所无法提供设备完善的静音室,而且如果蛇祖在觉圌醒时寻求过哨所的帮助,那他早就应该被登记在册,不可能还被黑在这个小村子里。
  
  蛇祖对自己十岁就觉圌醒还能活到现在的“奇迹”完全不在意,他耐心被耗得一干二净,再没心情跟小张哥虚与委蛇,捞起一直挂在篱笆上的猎刀就往前院走。小张哥看见那把刀,忽然想起昨晚他违和感极强的口音,立即追上去:“你官话说得这么好,是跟谁学的?”
  
  蛇祖气急败坏地回过头,刚想吼他,便被一声低哑的佤语喝住了。
  
  两人都有点诧异的抬头,正看见昨天见到的那位蛇农正站在大门口,一双眼睛满是敌意地盯着小张哥。
  
  蛇祖好像是被这一声给喊醒了,赶紧朝蛇农低了一下头:“……师父。”
  
  蛇农和他说了句什么,朝外头的林子里摆了一下头,蛇祖低低应了一声,把猎刀别在腰带上,甩开小张哥准备出门。
  
  小张哥刚想跟着他去,蛇农却喊了他一句,一边抬手指了指大竹楼的方向。
  
  蛇祖看了下蛇农,扭头对小张哥道:“我师父说,头人有事找你。”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小张哥讨了个没趣儿,看那蛇农对自己一副忌惮地样子,只好悻悻离开了院子,朝头人居住的大竹楼走去。
  
  蛇农竟然就是蛇祖的师父,这点倒是让他颇为意外。
  
  因为按照更的说法,蛇祖这个头衔在他们寨子里的身份地位远高于蛇农,差不多就是精神偶像和普通医生的差别。徒弟这么年轻就盖了师父的风头,也不知那老蛇农是什么心情。
  
  想起他对蛇祖的态度貌似非常严厉,小张哥撇了撇嘴,可转而心头一动,心说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他自有办法接近蛇祖。
  
  村长找他来不过是客套,问问他这两日过得是否还过得适应。他好歹也是个吃官粮的主,当地人虽然不至于巴结他,但也不想得罪他,世道这么艰难,还是能少一事就少一事。小张哥就势把寨子里朴实的民风好一通夸,又说到更接待得力,懂事得很,把这父子俩的马屁算是拍足了。前圌戏做完,小张哥看村长虽然不苟言笑,但对他还算客气,便开口提要求。
  
  “……我那研究这两天还真有点眉目,”小张哥装出一副学究的样子推了推眼镜,把座前的苦茶喝了继续道,“我在寨子附近发现了不少蛇类活动的痕迹,搞不好我想找的东西就在这一带。可惜在外围看得粗浅了点,要是能去林子里仔细找找,那肯定是最好了。”
  
  他文绉绉一顿侃,村长听懂个大概,直接挑了重点:“你要去林子里看可以,但林子里的蛇凶狠,你不能自己去。”
  
  小张哥笑了一下:“唉村长说的是,我刚也纠结这事儿呢。别说蛇了,就我一城里来的,在这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实在不敢乱跑。来这几天我发现您寨子上有不少身手不错的人,我相中了一位,想叫他陪我走一趟,就是……不知道您同不同意。”
  
  “你说的是谁?”
  
  “就是贵寨的训蛇专家,蛇祖。”
  
  村长听了蛇祖的名头先是一愣,转而就皱起眉,似乎有些疑虑。
  
  “您不用担心,既然是我求他的,那时间、行程和路线都由他来定夺,而且我保证绝对不会打扰他工作。”
  
  “蛇祖年纪轻,就怕照顾不周。张先生,我们寨子的蛇农也熟悉蛇,您不如找他帮忙?”
  
  小张哥笑了笑:“蛇农老伯医术高明,我虽然跟他接触的时间不长,但看得出来他肯定也对蛇非常了解。可惜的就是他不会说汉话,我们俩交流起来多少有点困难。更虽然能在边上做翻译,可是有些问题专业性太强,难保不会有译岔的地方。再说我看蛇农老伯岁数也不小了,实在是不好意思麻烦他老人家跟我往林子里跑,要是出点什么事,我心里也过意不去啊。”
  
  他这话圆得其实很对,但不知道为什么,村长就是迟迟不肯松口。
  
  小张哥见状转了转眼珠,装作无辜地轻轻问了一句:“村长这么犹豫,该不会……是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吧?”
  
  身边的更听了明显紧张了一下,不太自然地瞥了一眼自己阿爹,这小动作立马被小张哥捕捉在眼里。他假装没看见,继续喝茶,余光中却看到中年人抬眼看了他很久,似乎希望能一眼看穿他的来意和企图。
  
  两厢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村长放下茶杯,说道:“没什么不方便的,既然是张先生的要求,我一会儿让更去知会他一声,你明天开始就跟着他进林子去吧。不过……”
  
  小张哥好脾气地端着茶杯等下文。
  
  “不过那孩子孤僻的很,”村长冷冷看他道,“恐怕不会那么配合张先生的工作。”
  
  他这么一说,小张哥脑海里就浮现出小哨兵那双气得瞪圆的鹿眼。
  
  向导咧嘴一笑:“不碍事,慢慢来~老实说我这人别的优点没有,就是最好相处了。”
  
  
 
  4
  
  他前脚刚把蛇祖要下来,后脚这事儿就被蛇农知道了。
  
  小张哥看着更出门去找蛇祖,自己出门转身就偷偷猫进大竹楼附近的树冠上守株待兔。果不其然,一会儿就看那蛇农老头气势汹汹地找来。他跟村长大概是好好理论了一番,佤语生涩,他们具体说的什么,小张哥没听清楚。但看老头最后黑着一张老脸出来,就知道是没理论出什么结果。
  
  这寨子还挺有意思。
  
  那场对话下来,小张哥就意识到村长知道蛇祖身份特殊。不仅村长知道,那蛇农老头也知道。这两个人都在刻意将蛇祖与外界隔离开。
  
  勐坎没出过哨兵向导,对这一类的事情十有八圌九都只是耳闻。他们两个普通人知道得有多详细,小张哥还真说不好,只清楚他们对此事非常忌讳提及。倒也符合普通人对哨向群体闻之色变的社会现实。
  
  唯一一点奇怪的就是,按理说像蛇祖这样的烫手山芋,一般的小寨子藏是藏不住的,山里人比较单纯,大多都怕惹上麻烦,应该早就把他送去镇上了才对。
  
  小张哥摇了摇头,这哨兵的事儿意外的牵扯了他过多的精力,现在当务之急还是要把蛇找到。西盟是张家搜索的最后一片可疑区域,如果这里再没有黑圌毛闪鳞蛇的线索,那吉林塔的未来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事实证明,他这人好相处没用,因为蛇祖根本不想跟他相处。
  
  自那天被他坑了一把之后,小哨兵就视他为洪水猛兽,避之不及。没成想这回村长指示一下,他是想跑也跑不掉了。那笑得阴测测的向导变本加厉地天天黏在他身边,一会儿问句这个一会儿问句那个,简直烦得要命。
  
  不过这向导虽上有政策,蛇祖自己下有对策。小张哥说点什么,他要不就是含糊地答个“嗯”“啊”,要么干脆连个声儿都不出。两人在山里逛,就听小张哥一个人自言自语,宛如一只神经病。
  
  他老这么充闷葫芦,放久了小张哥也没耐心。武力威胁是没戏,蛇祖身上藏的都是毒蛇,一言不合就要钻出来咬人,小张哥不怕他但却不能不怕这些“凶神恶煞”。于是向导干脆故技重施,搬出老话来吓他两句。这招最初还管用,可后来这小哨兵被他吓得皮实了,心里笃定了小张哥的差事离不了他,听完只甩了句话,说你要去告状就去告,把我抓走没人再带你找那条蛇去。
  
  他这一句话也不知是谁教他的,反把小张哥呛住了。两人瞬间又陷入了僵局。
  
  小张哥足足安静了一天,晚上翻来覆去地就是睡不着觉。
  
  工作嘛都讲求方式方法,自己这回也不知是怎么了,有点冒进。都说哨兵得靠哄才乖,老这么拿官威压个小孩是不太合适,说出去也丢人。他好歹也大蛇祖个七八岁,能屈能伸是为人处世的美德,硬的不行,就来软的。
  
  之后外出,蛇祖照例毫不客气地甩他脸子,没想到小张哥一点也不生气。哨兵不说话他就自问自答,偶尔捡到块蛇蜕的碎片就凑上去问蛇祖这是什么蛇留下来的。他不找茬,蛇祖也不好继续装哑巴,僵着一张脸给他讲。
  
  小张哥发现,这小哨兵一聊起蛇话就变多了。他一边围着蛇的话题转,一边漏出一点自己的信息素去。向导的信息素对哨兵有极强的安抚作用,能降低哨兵的敌意。蛇祖觉圌醒时间早,对精神控制的基础打得并不好,无法拒绝这种精神上的触动。小张哥只需略施小计,他的态度就开始下意识的软化下来。
  
  所以说哨兵在向导面前完全就是用鼻子在思考,这句话不无道理。
  
  蛇祖敌意降低很多,小张哥就开始挑些他在外面执行任务的趣事来讲。他见多识广,早些年遇到的事儿讲上几天几夜也讲不完,堪比精彩的长篇小说。蛇祖对这种事充满好奇,听了几次渐渐就有了兴趣。最初哨兵还能保持他那副高冷的态度,讲到后来偶尔两人在林子里停下休息,他居然主动要求小张哥讲。向导对此乐见其成,觉得跟这小哨兵玩迂回战术比直接对他下暗示还有乐趣。一来二去,两人间的交流便多了起来。
  
  一个多星期过去,两人间的关系缓和不少,小张哥见时机成熟便开始悄悄将话题转移向勐坎。蛇祖这时对他的戒备已经不像从前那么强,但在某些问题上还会保持沉默。小张哥也能从他的反应中分辨出这些问题最靠近勐坎寨秘密的核心。
  
  勐坎是如何和其他寨子分割开界限的,这点蛇祖自己也不知道,但依照小张哥对寨子中建筑年代的判断,勐坎的建立不会超过百年。加上寨子中人口以中青年人为主力,老年人占比重很低,说明这寨子算上这一波,最多也就只有两代人在这里生活过。
  
  是从别的地区迁徙来的佤族人?
  
  这点不无可能。云南并非只有西盟一带有佤族人生活,只不过西盟的聚落是最大的。如果勐坎人确实是别的地区佤邦寨移居过来的,这就解释了为什么村子里的建筑基本没有年代分划,都是同一时间盖起来的。
  
  这些人进入西盟境内之后,碍于某种原因,不得不与当地佤族人的村子划开生活界限,选择了这一带最偏僻的一个位置建立村寨。在这过程中,佤族人发现这座山中多蛇,外出狩猎的猎人总会无意中被毒蛇袭圌击。勐坎寨子中的一名巫医很有想法,他不像其他寨子只做解毒剂,而是取蛇身上的蛇蜕蛇血,混合林中的药材,制成了一种药物。
  
  这种药物的气味很淡,寨民们长期服用后可防被一般蛇类误伤,挂在家门前则可以不受雨林中毒虫毒蚁的侵害。
  
  而后勐坎人利用这种药物,开始驯化蛇类化为己用。全寨上下无论是老人还是孩子,都与蛇保持这一种相互敬畏相互扶持的关系,他们用蛇狩猎防御外敌,并将蛇供奉在寨子后的那片“神木林”中,仅次于佤族的神明“木依吉”。
  
  慢慢地,这里就形成了一种奇特的“人蛇共生”生存模式。白天蛇被圈养在蛇农的院落中,晚上则被放出来觅食守卫。蛇虽然视力很差,但嗅觉和感知极强,在看家护院方面甚至比狗还要厉害。
  
  蛇农和蛇祖这两个职业,也是随着这种共生模式的开始,而确定下来的。
  
  这两个职业各司其职。蛇农是专精于治疗蛇毒的巫医,负责制作蛇药;蛇祖则是在此基础上进一步强化,与蛇沟通,将蛇作为武器。
  
  小张哥听着觉得很有意思,他原本对蛇不感兴趣,觉得蛇和狗不一样,不受人的控制。可这阵子听蛇祖讲解,加上看过他日常驱使毒蛇探路的本事,忽然就对蛇有了种新的认识。想来蛇祖年纪轻轻,对蛇的驾驭力就如火纯青,能让这些小东西对他百依百顺,乖得像一群大狗一样,牙都不敢在他跟前露,也是稀奇得很。
  
  “你既然当了蛇祖,那肯定是你们寨子里训蛇最好的人,你身上有几种蛇?”
  
  他们今天探索的是寨子西南部的雨林,山势崎岖,天气又有些阴沉,两人体力消耗都很大。打道回府前,两人在一棵巨型大叶榕下休息,小张哥从蛇祖那接过水壶,一边假装看时间一边问道。
  
  蛇祖看了他一眼,沉默了一会儿道:“三种。”
  
  小张哥看他那双飘向一边的鹿眼,就知道他没说实话,只是又不好戳穿他。他这几天在哨兵放蛇出来时观察过,他身上最少带着四种蛇,每天根据他们探索的林区不同,种类还有变化,似乎每种蛇的用途都有不同,捉摸不定。看他这副瘦骨伶仃的样子,身上居然带着这么多东西,小张哥在蛇祖身上打量了半天,最后把目光落在那条黑色阔腿裤上。
  
  蛇祖不知道他脑子里想的什么,只觉得被他盯得浑身不舒服,随手捡起个土块就往小张哥头上扔。向导赶紧贫笑着躲开,一边摆手:“别动手啊,我这不想知道你把蛇都藏哪儿嘛!”
  
  “不在身上。”蛇祖翻了个白眼,指指周围的植被,“都在树上。”
  
  小张哥瞬间坐直身体,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背后。
  
  “你干嘛?”
  
  “你那些破蛇六亲不认,我这小身板可挨不住一次咬。”
  
  蛇祖知道他记恨着昨天那件事,撇嘴道:“那是因为你手乱动。”
  
  小张哥一听就不乐意了:“嘿,你这小子忘恩负义,那么大个虫子掉你后背上,我不怕它咬你么。你说你人就这么大点儿,那虫子那么老大个儿。碰上个吸血的,你这还不够它塞牙的。”
  
  “勐坎人不怕虫咬。”蛇祖不以为然,但小张哥也是一片好意,他也没再说什么,转过来道,“你这人真奇怪。”
  
  小张哥愣了一下,抬手撑着一边的脸,笑了一下:“此话怎讲?”
  
  “婆婆妈妈,不像当兵的。”
  
  “……你个小屁孩懂什么,再说了,谁婆婆妈妈……”
  
  “你看你连个虫子都怕。”
  
  小张哥哭笑不得,心说我那还不是装给你看的。
  
 
  蛇祖这孩子虽然单纯无害,但他周围的人成分复杂,不得不防。小张哥向来行圌事谨慎,就怕有人发现他的行踪和来意,不得已只好装傻充愣。良苦用心居然被这小子扣了个“婆婆妈妈,怕虫子”的帽子。
  
  “你连个向导都没见过,没资格说我。”他回道。
  
  蛇祖摸了摸鼻尖,想想也有道理,问道:“向导什么样?”
  
  “我这样啊。”
  
  哨兵嫌弃地皱了一下鼻子。
  
  小张哥看他傻乎乎的特别可爱,就逗他:“还能什么样?一个鼻子两只眼。”
  
  蛇祖白他一眼:“我也是一个鼻子两只眼。”
  
  他这话的论证关系倒是挺严谨,小张哥心里有点无奈。
  
  这段时间处下来,小张哥发现蛇祖其实对于哨兵和向导这类知识非常感兴趣。从前他压抑了这种好奇,是因为他周围没有同类,也无法抓圌住去问,自从碰见了小张哥,他血液里面属于哨兵的本能就无法继续沉寂了。
  
  小张哥挺喜欢这佤族小孩,没什么原因,就是看着心里舒坦。就如同这山里的空气一样,这个小哨兵让他感觉很放松。
  
  所以他不吝于教蛇祖一些东西。他在吉林塔当过一段时间的训练员,接手过刚觉圌醒的小哨兵,入门知识这块倒是不在话下。蛇祖虽然以后少有机会能和别的人组队,但多了解一点他自己的事情有益无害。
  
  “小蛇~你想不想知道真正的向导什么样?”
  
  蛇祖看他扶了扶眼镜框,脸上浮现出一层微妙的笑容,有种不好的感觉。
  
  小张哥拍了拍旁边突起的树根,说道:“来来,坐这儿来。”
  
  可小哨兵一动未动,一双眼睛在树根和他的笑脸之间游来游去。
  
  “啧,我又不会吃了你,就你这小胆儿,还哨兵呢。”
  
  蛇祖这孩子心高气傲得很,激将法在他身上几乎屡试不爽。一听小张哥这么说他立即站了起来,犹豫了一下,才磨磨蹭蹭走过去,一屁圌股坐在树根上用眼角看着他,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你知道哨兵的特长是什么吗?”
  
  “五感。”
  
  “唉对,但向导不一样,向导五感和普通人是一样的。”
  
  蛇祖想了想,摇头:“不对,你跟我第一次打的时候天都是黑的,你怎么看见我蛇的?”
  
  小张哥一挑眉,这小子虽然没上过学,脑子却不笨,又说:“这就是向导的专长,你靠五感抓人,我则靠精神触梢抓人。”说罢指了指自己的头。
  
  蛇祖狐疑地歪头看了一眼他后脑勺:“什么都没啊。”
  
  “哎呀,精神触梢不在脑袋上长着,是长在脑子里的,眼睛看不见。”小张哥说,“就你这水平,跟你说得太复杂你也听不懂。你就知道我脑子里有种东西,叫精神触梢,是专门用来抓哨兵的。”
  
  蛇祖眨了下眼睛:“就像蜘蛛丝?”
  
  “孺子可教。”小张哥发现他学的很快,继续说,“触梢不仅向导有,哨兵也有,用途不一样。精神触梢不仅能抓人,还能成形。用你的话来说,就是种蜘蛛丝,不仅能用来抓虫,还能织网。触梢成形有两种表现形式,一种叫图景,另一种叫精神体,也被称为精神向导。图景是一片固定的建筑,装得是你大脑中一些重要的东西,精神体则是以某种动物的外形存在,协助战斗。”
  
  这概念太抽象了,蛇祖摇摇头,没听明白。
  
  小张哥沉吟了一下,忽然说道:“看我这。”
  
  蛇祖抬头看他,有点莫名其妙,可仔细去看就发现不对劲。小张哥身后的草丛中有什么东西明显动了一下,整片灌木都向一个方向倒去,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树叶之间无声无息地前进。忽然一块灰色花斑从树影下掠过。
  
  小哨兵立即站起来,一只手拉住小张哥,另一只手已经放在后腰的猎刀上。勐坎的位置是深山之中,附近多是受人类活动影响,从低海拔撤上来的猛兽。但能在他没察觉的情况下靠近他们,这完全不可能。
  
  “别紧张,”小张哥拍了拍他抓在自己胳膊上的手,“它不咬人~”
  
  灌木下,一双黄色的猫眼悄悄从小张哥腿后露了出来,一对灰色的尖儿耸动一下,上头的丛圌毛显得十分滑稽。
  
  是一只大猞猁。
  
  蛇祖被凭空冒出来的大猫吓了一跳,他早先在林子里游荡捉蛇,远远地见过这种动物。它们大多独居,但偶尔成群行动,动作敏捷有力,头脑极其聪明,一般武器根本抓不住它。
  
  小张哥在大猫头上捋了一把。
  
  “它……”蛇祖看他把猞猁当家猫一样摸,有点不可思议。
  
  “这就是我刚才说的精神向导,是我精神触梢的外在表现。”小张哥笑道,“你也有。”
  
  “也是猞猁?”
  
  “不一定。每个人的精神向导不一样,即使种类一样,性格也不一样,完全是根据你的特长和生活环境决定的。”小张哥拉扯了一下猞猁的耳朵,大猫甩了甩头,抬起爪子舔圌了两下开始抹脸,“我当初确定你身份后就很奇怪,因为你级别不低,肯定有一只自己的精神向导,但我从来没见过它,你也从不主动召唤,就你不知道它存在一样。你们寨子里都是普通人,看不见你精神向导很正常,但你连你自己精神向导是什么都搞不清楚,就很奇怪了。”
  
  小张哥的猞猁懒洋洋地抻了个懒腰,朝蛇祖靠过去一点。它应该是闻到了哨兵的信息素,鼻子抽圌动了两下,忽然哑着嗓子吼了一声,这一声不大,但在寂静的雨林里也足够响亮了。
  
  小张哥顺着猞猁的目光望过去,弯了一下嘴角:“唯一能解释的就是,你的精神向导是一种你生活中非常常见的动物,导致你错把他当成是你自己养的。”
  
  猞猁专注地盯着蛇祖的肩头,小哨兵刚才还空空如也的肩上,此时正盘踞着一条大蛇。这条蛇通体棕黄,黑色条纹如梯子一般从颈部直到尾尖,它羞怯地躲在蛇祖脖子后面,眼尾拖着一道黑色的花纹,不注意看都看不到黑纹下那双黑豆一样的蛇眼。
  
  “原来是黑眉锦蛇,怪不得你发现不了。”小张哥说道,这种蛇在南方比较常见,不特别去注意的话确实看不出什么。
  
  蛇祖点了点贴在他脖子一侧的蛇头,皱眉道:“你是说它不是真的蛇?”
  
  “正是。你缺乏精神向导的知识,平时又经常泡在一堆蛇里,哪条是真蛇哪条是精神体你自己肯定分不出来。”小张哥站起来看学着自己猞猁的样子去看那眉蛇,看了一会儿就不禁咋舌,这精神向导跟它主体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长得那么可爱,盘踞的姿势却是随时准备攻击的S型,连那双圆圆的豆眼都冷得吓人。
 
  “……可孵出它的蛋是我在林子里捡到的。”蛇祖听到它不停吐信,问道。
  
  小张哥一愣,抬头:“蛋?……它不是你一觉圌醒后就出现的?”
  
  蛇祖摇了摇头:“我觉圌醒的时候周围什么都没有。”
  
  5
  
  觉圌醒时没有精神向导?
  
  小张哥皱眉。开玩笑呢吧?
  
  正常的哨兵向导,只要高于C级,精神触梢就有足够的能力凝结成精神体,有无精神向导,是界定C级和B级的重要分划点。
  
  小张哥一直认为蛇祖的级别少说也是个B级,可若是B级,怎么会在觉圌醒时没有精神向导。
  
  难不成在觉圌醒和遇到精神向导这段期间,蛇祖还经历过一次越级?
  
  这也太扯淡了,哨兵越级要经受的信息冲击与觉圌醒时相比,只多不少。要说这小鬼十岁就觉圌醒已经够骇人听闻的了,短时间内越过一次级居然还毫不自知,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了。
  
  而且最初居然是个蛋?
  
  在哨兵向导的精神触梢尚未成熟之前,精神向导确实有一段短暂的幼年期,但也绝对有成形的形态。就算是蛇,最初也应该是条小蛇,不可能是蛋。他还从来没听说过有谁跟自己精神向导第一次碰面时,精神向导还没孵出来的。
  
  他身上奇葩的事情太多,到底是什么级别的,如今小张哥居然有点不确定了。
  
  蛇祖看小张哥脸色阴晴不定,没有吭声。一低头,就看见向导那只大猞猁正悄悄抻着脖子闻他手,眉蛇似乎早就注意到了它的小动作,趴在他肩膀上,居高临下地审视猞猁的一举一动。它蛇头一动不动,极其安静,似乎在攻击与继续待命两者之间来回犹疑。
  
  猞猁抬起头,一双猫科的细瞳对上哨兵的眼睛,狡黠的眨动了一下。
  
  蛇祖其实不愿意和自己不熟悉的野兽打交道。可这猞猁身上有一种和小张哥一样的暖烘烘的味道,控制不住地往他鼻子里钻。这味道隐隐地发甜,像山里野果子的味道,但仔细分辨就能发现这味道比果子的味道更成熟,没有一点涩味。
  
  他白天在林子中巡视时常能闻到这种味道,以他的经验来判断,能散发出这种气味的植物一般都不像闻上去那么无害,不是有毒就是根本不能食用,散发香味不过是诱事昆虫靠近,便于传粉罢了。
  
  见猞猁对自己很感兴趣的样子,小哨兵悄悄朝它毛茸茸的大脑袋抬起一只手,它却下意识地后退了一下,蛇祖怕它突然翻脸,赶紧停下动作。猞猁见他手不再靠近,就又伸头向前,一边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蛇祖的手又试着朝它靠近一点,大猫继续后退。一人一猫玩了半天你捉我藏,你退我进的游戏。好不容易蛇祖的手已经快贴上猞猁的鼻子,大猫也没有了躲的意思,可一根圌毛还没碰到,就被人拦截了。
  
  蛇祖看了看抓着自己手的小张哥,有点不明所以。
  
  向导往日里嬉皮笑脸的神情已经收了起来,让蛇祖隐隐有点警惕。他从来看不透这向导是怎么想的,平时和他相处小张哥多是挂着一张笑脸,尚且还让人觉得不怀好意,此时没了笑容,居然有点吓人。
  
  眉蛇倚着蛇祖,警惕地吐了一下信子。
  
  小张哥把蛇祖的手从自己的猞猁脑袋上方拉开:“你没学过这些,这事儿不怪你。但往后你得记住——别人的精神向导你不能摸。”
  
  “为什么?”
  
  “我刚才也说了吧,精神向导是哨兵和向导精神触梢的实体形态。触摸精神向导相当于与多方的触梢直接接触,两者之间会产生信息的交互,涉及隐私,不是非常亲密的人,不能这么做。”
  
  蛇祖似懂非懂,低低哦了一声,不高兴地想:可刚刚明明是你的精神向导逗我摸它的……
  
  小张哥看他皱着眉头,意识到自己刚才似乎有点太严肃了,赶紧打了个哈哈:“哎,不是我小气不让你摸,这不是得教给你基本礼节么?再说你以后遇到别的哨兵和向导,二话不说就去摸人家的精神向导,碰上我这种自控力强的或者是级别比你低的还行,要是遇上级别比你高的坏人,把你那小脑瓜翻个底儿掉都是分分钟的事儿。”
  
  “……这么厉害?”
  
  “精神触梢相当于向导的武器,自然是厉害。但如果使用得当,周围人会受益良多。”小张哥说道,“我问你个问题,你老实回答我。你之前出现没出现过头疼的症状?”
  
  蛇祖想了一会儿,点头道:“有一两回。”
  
  “要不这样吧,”小张哥用眼角瞟了他一眼道,“看在你帮我找蛇的份儿上,我也回报你一下,帮你做个精神疏导,怎么样?”
  
  他这所谓“回报”自然是有目的的。
  
  之前他一直不想去翻蛇祖的图景,一是觉得蛇祖并没对他说谎,二是觉得贸然连接并不安全,所以多一事不如省一事。
  
  但现在看来,勐坎村中所有的不合理之处基本都是围绕着蛇祖展开的,那么也许很多事情连小哨兵自己都不清楚。此外,像西盟这么大少数民圌族自治区,佤族村寨不知凡几,为什么只有勐坎会坚持以训蛇为生,而且为什么它要特意独立于人类群体社会之外?
  
  俗话说“水浅不藏龙,水深必有怪”。小张哥不知道这件事与黑圌毛闪鳞蛇有没有关系,但以他的脾气,万事都该考虑到才妥帖。
  
  没想到蛇祖听完有些犹豫地捂了一下头,警惕地盯着他道:“你要干嘛?”
  
  “嘿,我圌干嘛?给你做个疏导而已,看把你给吓得。老实说你这级别要是放在塔里,给你找个C级向导做疏导都嫌浪费,现在有个现成的A圌级主动帮你调整你还嫌弃,好心当成驴肝肺,不做拉倒。”
  
  蛇祖抿了一下嘴唇:“做就做,但你别乱翻我脑子里东西!”
  
  小张哥苦笑一下,这小兔崽子虽然从来没学过理论知识,但刚才给他讲的那些比喻倒是都记得清楚。A圌级与B级间有天差地别之分,他只要控制得当,蛇祖未必能发现他在其中做了手脚。
  
  “就你那小脑瓜里有什么好看的,还不是养蛇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小张哥不屑道,“我对你怎么伺候这些祖圌宗不感兴趣。眼看着天都快黑了,赶紧的,做不做?”
  
  小哨兵模糊地应了一下,狐疑地把两只手放下来,朝小张哥靠近了一点。他一动,刚才一直坐在向导身后的猞猁就又站起来,朝他靠过去。小张哥赶紧上前一步插在中间,把他们俩隔开,惹得猞猁十分不快地低吼一声。小张哥假装听不见,迅速调动起自己的触梢。
  
  除了接受治疗和塔里规定的精神疏导流程,未经结合的哨兵和向导原则上讲是不允许私下连接的。但也只是“原则”上,偷偷连接一下,又不会突然有突击队从天而降,现场捉奸。小张哥遵守规则一向只看心情,更何况侵入与反侵入本来就是用实力说话,谁也怪不得谁。他连接的动作做得非常顺理成章,丝毫没有愧疚感。
  
  果然一如他所想的,蛇祖的精神触梢没有施加过任何保护。
  
  在没找到和自己合适的向导之前,精神屏障是哨兵唯一能抵御外界信息干扰的工具。按理说,蛇祖十岁就觉圌醒,从来没接受过疏导,却只头疼过一两回,那他的精神屏障在哨兵范畴来说应当相当坚固。
  
  然而事实正好相反,他的屏障非常脆弱,小张哥只需要轻轻碰一下就能进入其中。排除级别上的差距,这点其实非常矛盾。
  
  小张哥抓圌住哨兵狂舞的触梢,一鼓作气探向哨兵脑海中最深处的图景区域。
  
  没想到他刚看到图景的轮廓,蛇祖就低喊了一声。
  
  “疼……!”
  
  小张哥心中暗暗啧了一声,又向前一点。他触梢刚一动作,蛇祖就受不了了:“疼!不行,你出去!”
  
  他脸色煞白,额头上已经出了一层冷汗,不像是在做戏。小张哥怕他精神无法承受,立刻撤回到浅层连接状态中。这就怪了,但凡向导主动触梢连接,除非用了伤害类的暗示,否则不可能给哨兵造成多大的疼痛,要不还怎么连接作战?
  
  “我不干了!”蛇祖蹭地站起来,可他俩连接尚未切断,一起身就是一阵猛烈的眩晕。
  
  小张哥赶紧上去把他架住,按回树根上坐好:“小祖圌宗你慢点儿!你自己找死别拽着我也神游。”
  
  浅层连接多蛇祖的负担还不算太大,少年脸上稍微有了点血色,怒道:“刚才怎么回事?!”
  
  “刚才那是你第一次跟向导连接,脑波出现波动,没事,很正常。”小张哥坦然地扯谎道。
  
  蛇祖脑子里痛感的余波还在,甩了一下小张哥:“什么疏导?一点儿都不舒服,你骗人!”
  
  小张哥暗叫不好,要是今天没安抚住这小子,让他回去跟蛇农告状,他的计划就要暴露。这臭小子到底怎么回事?他还从来没在哨兵身上吃过这种亏。
  
 
 
扳指其实属于北方民圌族,尤其是满族的首饰,所以出现在云南还是挺扎眼的。这里借用了原著梗,不过原著里小蛇那个扳指也许是夹喇叭得来的战利品也未可知。他官话说这么好,感觉这小孩了不得啊……然而三胖也没机会展开了T_T
该抛的点都抛完了,下一更完结番外3解决勐坎疑云和小蛇的身世问题。
目测有一大盆狗血……
蛇祖的信息素味是佤族人日常生活中常出现的酒——红米酒,主要原料为小红米,由于用菌母发酵制成,喝后清凉益神,和胃健脾,度数低,比啤酒稍甜,男女老幼适宜饮用。大多是拿来迎宾或庆祝节日的;
小张哥的信息素来源于曼陀罗花,这种花虽然有香气,但从上到下从种子到果子都有毒性,可致癌致幻,完全不适合在室内饲养,即使养在室外也要防范人食用或靠近闻香。是一种看着很美,实际上要人命的植物……倒还挺符合小张哥人设的嘿嘿=_,=
关于结合前的哨兵和结合后的哨兵在感官上有什么区别?
这个变量不在哨兵,而在于与之结合的向导。
用一个比喻来讲,假如哨兵是一个瓶子,他的天赋就是瓶子的容量,五感收集外界信息就像往瓶子里装水,装得太少没用,装得太多会溢出来。向导之于哨兵就是可控开关大小的瓶盖,能控制哨兵接受信息的能力。向导能力越强,哨兵越能在不溢出的情况下装满水。
最后这段有个小的提示,暗示他们两人波长匹配度之高。不知道有没有人看出来。
【小张哥立刻从连接上捕捉到一段震动。震动来自于哨兵耳朵接收到的信息,是一阵细微的窸窣声,听着像是鸟……
“不是鸟,是虫。”蛇祖忽然说道。】
这种互通对于已经结合的哨兵向导其实很正常。
但在没结合的情况下,当哨兵和向导间存在级别差,尤其是向导级别高于哨兵,向导在精神控制方面就处于主导地位,连接后哨兵是感觉不到向导的想法的。但这里小蛇感觉到了,就说明小张哥无法完全阻止蛇祖对他的感知。
其实感觉还挺萌的就是了_(:3 」∠ )_
 
  349号据点番外3-白圌虎黑龙下1
  
  CP:向导!小张哥x哨兵!蛇祖
  
  时间线:正传四年前
  
  前情:小张哥奉命前往云南寻找黑圌毛闪鳞蛇的踪迹,却意外地在勐坎发现了一名未被注册过的哨兵——蛇祖,而勐坎这座传说中的“蛇寨”背后似乎也隐藏着秘密。向导一边接近蛇祖,一边打探情报,却在蛇祖手上发现了一枚少见的墨玉扳指。
  
  ============================
  
  6.
  
  “你这扳指……哪儿来的?”
  
  虽然心里震动极大,小张哥说话的语气却很自然,乍一听就像拉家常没什么两样。
  
  蛇祖人是实诚了点,可却不傻,这向导刚才那反应未免太大了,要说这里面没点问题,他是绝对不信。小哨兵把手从小张哥手里挣出来,看了一眼:“你突然问这个干嘛?”
  
  小张哥嘴角一咧:“看你这小玩意儿做得挺讲究的,别人送的?”
  
  扳指这种首饰最早是北方游牧民圌族用来在射箭拉弦时护手的,后来满族入关,就渐渐发展成了贵圌族饰品,南方各少数民圌族中非常少见。蛇祖手上这枚,出现得有点突兀,小张哥印象中勐坎其他寨民并没有戴过,不出意外应该是外来物品。
  
  没想到蛇祖摇了摇头:“是我阿妈留给我的。”
  
  “那你阿妈是外族人?”
  
  “没见过,我一生下来她就不在了。”蛇祖看着小张哥神情跳跃,皱起眉,“……这扳指怎么了?”
  
  “……没啥,就是没在这一带见过这种扳指,有点稀奇。这东西料子不错,现在拿到外面去拍该是值不少钱呢吧?”小张哥打了个马虎眼,转头看蛇祖直瞪他赶紧咳了一声,“不过既然是你阿妈留给你的,那自然是不能卖的。不过就是可惜……”
  
  “可惜什么?”
  
  “你看,这东西表面磨损得厉害。你圌娘留给你的东西你这么不爱护,不孝顺啊。”
  
  蛇祖愣了一下举起手来看了看。这扳指的来历讲究他从没关心过,这回听小张哥一说,才意识到这刮痕确实有点扎眼,道:“不是我磨的。”
  
  自然不是他磨得,这点小张哥心里有数。
  
  母亲给的遗物,自然要仔细护着,这小孩虽然神经粗点,倒应该还没熊到用墨玉扳指磨刀的地步。一般的磕碰又不会造成这么大面积的磨损,明显是有人刻意为之,为了掩盖表面那张狐狸脸的雕纹想把它磨下去,可惜石料太好,“毁尸灭迹”的工作做的不彻底。
  
  向导眼珠一转,笑着掏出塔里给配得小型终端,一边指了指他那扳指:“这样吧,我有一个朋友是做玉石生意的,会点修补的手艺。我给他看看你这小扳指还能不能修。你圌娘留给你的东西,也算是传家圌宝了,弄得这么磕碜多不好。”
  
  蛇祖有些犹豫,大概是还记着小张哥刚说这东西值钱的话。小张哥一看他那副戒备再戒备的熊样就好笑,心说这傻小子脑子不咋样,心眼儿倒是不少长:“咋了?我这刚还帮你梳理触梢,你居然还信不过我?”
  
  一提刚才连接的事情,蛇祖脸瞬间红到耳朵尖,把手递过来:“……你看就看吧,但是可说好了,不能拿走。”
  
  “成成……我就留个照片,看把你给吓得,”小张哥用终端拍了一张照片打开发信箱,“老实跟你讲,我在塔里挣的工资比你这扳指值钱,还不至于贪你这点儿东西。”
  
  “塔里挣钱多?”
  
  小张哥正给人发着邮件,听了就笑:“可不。怎么的,缺钱啊?是不是你那师父太抠门了,零花钱都不给你?”
  
  “太少。”
  
  “呵呵,你个小屁孩,要那么多钱干嘛?留着娶媳妇儿?”
  
  蛇祖觉得他没个正经,白了他一眼,从一旁拾了水罐起身就走。
  
  猞猁从旁边站起来,刚抬脚想尾随小哨兵离开就被小张哥给拦住了,抬头看了看他,有点委屈地咕噜了一声。
  
  “啧,你还委屈了?”小张哥看了一眼蛇祖的背影,把刚才一脸戏耍的笑容收了,“我看你在吉林塔平日里见着哨兵连个眼都不眨,这回是咋了?”
  
  猞猁根本听不进话,还不依不饶地用头顶他大圌腿。
  
  小张哥被它磨得不行,抬手轰它。猞猁跟他磨了半天洋工也不见人有动静,只好不满地吼了他一声,扭头回图景里去了。
  
  
 
  小张哥看了一眼终端消息成功发送的界面。
  
  都说精神向导的喜好从一定角度上反映了主体本人的喜好。他喜欢蛇祖不假,但这种喜欢和他精神向导表现出来的行为不太一致——猞猁对蛇祖的“喜欢”显然要更“深入”一点。
  
  哨兵和向导的那种所谓“一见钟情”,是很没道理的,就跟自然界中所有的生物一样,你琢磨不出他哪点好来,但你眼睛就是离不了他。
  
  手上的终端滴滴响了两声,小张哥看了一眼,对面回复给他信息中只写了【待定】两个字而已。
  
  他盯着这两个字看了好一会儿,把终端揣回腰包里。他那领队虽然少言寡语,但行圌事非常谨慎,有自己的节奏,既然能这么说,想必是心里有数。他也不必多想,继续按照原计划行圌事便是。
  
  至于和蛇祖的事情,不妨再多观察一阵。
  
  虽然是个外乡人,可凭着一张牲畜无害的皮相和三寸不烂之舌,小张哥在勐坎倒也混得可谓风生水起。
  
  他懂得多,和人相处又和善,好说话,天天挨家挨户的串,帮了不少忙。寨民们见他没什么官架子又有学问,也对他十分友善,隔三差五地往他住的小院送东西,水酒、果子、粮食,一应俱全,让他时常有种在这安家落户当上村官的错觉。连寨子里一帮子小娃都在更的带领下天天跟在他后头,吵吵着让他讲故事,还非得要学汉话。
  
  此时西盟已经正式进入雨季,每逢雨后山中必要起雾,地面湿圌滑,找起东西来十分困难,而且相当危险。
  
  这种情况下,小张哥寻蛇的任务进展得很困难。他心里着急,但被蛇祖强行拦过几次,知道急也没有办法,也就随遇而安,真在勐坎当起了“支教老师”。
  
  山中若是大雨,不方便寻蛇,他便和这些佤族孩子呆在一起,往树下一坐说说故事。一帮小崽儿把他围在中间,坐不开的就坐到树枝上去,阵势比起城里的大戏台也不逊色。有时讲到高圌潮,周围一双双招子睁得溜圆,大气都不敢出,完事又都吵着再讲一个,热闹得很。
  
  蛇祖有时候也在,只不过哨兵从来不坐在人堆儿里,只是远远坐在别的树上。小张哥偶尔能看见他,那条眉蛇就盘踞在哨兵膝盖上,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就像盯着一只青蛙一样。
  
  有一日雨下得淅淅沥沥,午后仍旧是不停。小张哥朝窗户外扒头看了一眼天,就知道今天又出不了寨子,便照例溜达到寨门口的大树底下坐着。那大树面朝着村落,位置很特殊,是平日里村长召集寨民开会的地方,寨子中的情况坐在这儿便能看得一目了然,十分方便。
  
  向导看着天,脑子里止不住地在想此时山外会发生什么。现在这种清静日子他是过一天少一天,等回了吉林塔,兴许就没这么惬意了。在这看看忙活着家务事的寨民,感受一下普通人的日子是怎么过的,也提醒自己正常人应该是什么样子。
  
  他在树底下坐了没多会儿,脑海中就传来一阵波动,猞猁忽然不听话地从图景里钻了出来。
  
  小张哥长叹一声,扭过头去,果然看见蛇祖正远远朝他这边走过来。少年挂着一身的雨水,十分清爽,似乎刚从林子里回来。猞猁两步就迎了上去,跑到哨兵跟前也不去碰他,只一个劲儿地晃着尾巴,像个大狗似的亦步亦趋地跟着,鼻子偶尔贴在蛇祖袖口和裤脚上嗅嗅,样子装得很温顺。
  
  小张哥看它那样子有点无语。
  
  想他将近二圌十圌年的向导生涯里,这猞猁虽然不像张家本家那些条纹大猫一样高冷,但好歹还保留了身为猫科动物的自尊。自打发现了蛇祖,就跟磕了药似的,愣是从猫科动物变成了犬科动物,恨不得天天跟哨兵屁圌股后头乱转。
  
  蛇祖看它过来时手下意识地抬了一下,不过碍于上次向导的“教育”最终是没敢伸手去摸,便假装没看见。他虽然不动,可身上的眉蛇却被向导的气息惊动了,从衣服里懒洋洋地爬出来,见猞猁居然大大方方地跟在后头,便攀到哨兵手臂上,朝大猫一下一下吐着信子。这蛇现在脾气倒是好了许多,对猞猁虽然还保持着距离,但已经不像最初那么戒备,只不过那双豆眼还是冷冷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小张哥大老远就便朝他摆了摆手,挂着副笑脸道:“这都能碰见你,是不是专程跑来听我说故事的?我发现你还挺乐意听,就是平时坐得太远了。最近人多,要不改天晚上我给你开个专场得了。”
  
  他们俩相处这么久,蛇祖最初对他这副逮什么撩什么的样子还有点鄙夷,现如今跟他处得熟了,算是已经司空见惯。
  
  “你还真当自己是说书先生?”
  
  “不敢不敢,还是多亏乡亲们的抬爱~”
  
  哨兵看他一副又要满嘴跑火车的架势,单刀直入,伸手把个竹筒子塞到他鼻子下头:“把这喝了。”
  
  小张哥没接,往里扒了一下头,差点没闪着脖子。筒子里盛着一汪液体,黑乎乎的,也不知那黑色是液体本身的颜色,还是里头别的什么东西衬的,仔细看似乎还有些渣滓漂在表面上,一股子直冲天际的中药味儿他倒是认不错。
  
  “……这什么玩意儿?”
  
  “你不是怕蛇咬吗?这是蛇药。”
  
  小张哥一挑眉,心说这东西居然就是勐坎大名鼎鼎的蛇药。转念一想,蛇祖这傻小子居然还记挂着他“害怕蛇”这事儿,不由得失笑,佯装出一副好学的样子:“这么神,喝了蛇就不咬我?”
  
  “从今天开始喝,得多喝几天才管用。”
  
  “哦,那你干嘛早不给我喝点?”
  
  蛇祖犹豫了一下,道:“蛇药只有我们寨子里的人能喝。早先圌摸不清你是什么来路,不能给你。”
  
  向导一听,受宠若惊:“现在摸清了?你就不怕我现在做的这些,都是装出来骗你的?”
  
  没想到蛇祖沉默了一下,摇了摇头:“你这人若真想害人,我定防不住。”
  
  “你倒是明白,那还给我喝这蛇药?”小张哥歪头看着他,满脸的笑意。
  
  小哨兵皱着眉想了半天,似乎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嘟囔:“废话太多,你到底还喝不喝?”
  
  小张哥看他这幅样子,面儿上没什么,心里却颇为受用,决定暂时放过他。蛇祖年纪尚轻,搞不懂哨兵和向导相互吸引这种事儿也在情理之中,他就算是借机“揩油”,捡了个大便宜。
  
  这蛇药可是好东西,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哪儿有不喝的道理。他想都没多想,接过来脖子一仰,就把一竹筒的东西灌下去了。
  
  下一秒差点没合着中饭吐出来。
  
  收回前言,这“大便宜”里面也不知道是装了什么鬼东西,苦得挒心,还不能细琢磨,里头似乎混着什么黏黏糊糊的物质,过口之后舌头都麻了,一种辛辣的味道直冲鼻孔,简直精彩纷呈。这玩意儿别说是蛇药,就说是毒药他都信……
  
  蛇祖在边上见他脸色发绿,一副要喷出来的样子,赶紧上去一把捂住他嘴。
  
  “不许吐了,里头东西不好找!”
  
  小张哥被他捂着差点没被噎死,恨不得拍一沓暗示扔过去,可最后还是深吸一口气囫囵把东西咽了下去。蛇祖一撒手,他就拼了命的咳嗽,一边咳嗽一边干呕。
  
  “卧圌槽圌你……呕……小蛇你这太不地道,白瞎我把你当兄弟……咳……你咋突然要害我?!”
  
  “……谁他娘的有功夫害你!”
  
  “那你这药里头装的啥玩意儿啊?”
  
  “蛇药方子不能告诉外人——”
  
  “——对对,要想知道得先入赘到你们村子来是吧?”
  
  小哨兵刚想点头说是,抬眼看小张哥嬉皮笑脸地看着他,顿时翻脸:“爱喝不喝,不惜的给你做,咬死你拉倒!”
  
  看他转身要走,小张哥赶紧上去拽他,心里苦的不行。他还得跟这群煞神混一阵子,这护身符不要白不要,只好好言好语地哄他:“喝喝喝,你做多少我喝多少,我入乡随俗成不?”
  
  话都放出去了,蛇祖这实诚的脾气,当真每天都来给他送蛇药,这一喝就是一个多月。
  
  蛇祖这小子简直跟拿他泄愤似的,端来的药居然一天比一天难喝。小张哥也不知道所谓的“蛇药方子”里到底有多少种药材,直觉告诉他最好不要知道,否则更加难以下咽。
  
  他在家里也算是尝过不少中药的人了,这蛇药居然能轻轻松松就打破了他对“苦药”的认知,一举拔得头筹。少数民圌族的文化果然博大精深……
  
  转眼间,时间已经进入六月中旬。因为勐坎附近降雾越发频繁,蛇祖开始带他前往海拔更高,视野更清晰一点的东北部林区。这里距离勐坎本寨已经有一段距离,虽然雾气很薄,但路很陡峭,连走带爬需要半天的时间。再加上这附近甚至没点鸟叫,森林深处弥漫着一种渗人的阴冷,饶是蛇祖这种林间游走的老手,每一步都走得很谨慎,似乎怕惊扰了雨林中的什么东西一样。
  
  “好家伙,这块地界儿的树可比保护区那边的长得好多了。”小张哥四下里来回打量周围,他们这个位置能听见很大的水声,应该是有水道经过,“有河在附近?”
  
  两人停下来休息,蛇祖点了点头,指着百米之外的方向:“那河是从山顶上下来的,是我们村的主要水源。”小张哥拽着树藤,往他指的方向走过去,没几步就觉着水声暴涨,低头一看,果然有一条河流在断裂的河谷中呼啸而过。雨季中的河水水位大涨,流速十分湍急,在林间纵横驰骋,再往下就隐入峭壁的阴影里,不见踪影。
  
  “打这往上就到老寨的旧址了。”
  
  “旧址?这么说,你们寨子到西盟后又迁过一次寨?”小张哥把眼镜摘下来,擦掉水汽,“你们村长怎么想的?对老寨的旧址不满意?”
  
  这自然是玩笑话,迁寨这种兴师动众的大事,牵一发则动全身,必然要先选址,选好址才能开拔,马虎不得。这块地界儿山势崎岖,要找一块能安置百人,又留出地方耕种的土地不容易,绝对没有住腻了就换的道理。小张哥看那村长不像是个任性的主,这一次迁寨恐怕是因为旧址上出了什么变故。
 
  蛇祖摇了摇头,伸手摸了摸树干上的苔藓,辨别方位:“不知道,那次迁寨在我出生之前。”
  
  小张哥见他居然有要收工的意思,忙道:“不往上走了?”
  
  东北林区的生态环境相比于南部保留得更好,他们这一路地毯式搜索,看见不少蛇,蛇祖都能一一说出种类,却没有一种是小张哥说的那种黑圌毛闪鳞蛇。本来这片搜过之后,勐坎附近的林子就差不多都被他翻过一遍,若是还没有,他也不能在这继续耗着——他毕竟不是来度假的。
  
  蛇祖这时候突然停止搜索,着实有点奇怪。
  
  “老寨附近是禁地,一般人不能去。”蛇祖解释道,抬头看了看天,“晚上恐怕有雨,再晚路就不好走了。”
  
  山里遇上下雨最麻烦,尤其还是在这个海拔高度上。这个季节降水丰沛,不少地方土壤都是绵圌软的,很容易踏空。小张哥听他这么说就知道没什么商量的余地,只好老老实实地跟着往下撤,可心思却还在那“老寨”上。
  
  “那你去过老寨吗?”
  
  蛇祖闻言似乎是犹豫了一下,道:“去过,老寨……就是神木林。”
  
  小张哥一下子便想起了勐坎寨后那一大片死气沉沉的密林:“就是你们供奉蛇神和木依吉的地方?”
  
  蛇祖点了点头:“神木林只有祭祀时才能进去,否则会惊扰神灵。”
  
  小张哥本不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事情,不过少数民圌族的宗圌教文化轮不上他来发表评论,只好调侃:“你这言之凿凿的,莫非是见过神灵发圌怒?”
  
  小哨兵回头看了看他,扭身继续专心认路,没有说话。
  
  回到寨门口时天已经擦黑,两人挂着一身的水汽都乏力得很。小张哥见蛇祖要回家去,正想着要不要约他晚上去屋顶上喝酒,顺便套套话,却见远处一大一小两个人正朝他俩一路跑过来。
  
  跑在前头的是个佤族少圌女,小张哥见过她一次,似乎是叫艾芒。小姑娘一身短打的猎装,身上还背着竹棍和开山刀,似乎是刚巡猎回来。她后头紧跟着个男孩,同样是一身猎装,灰头土脸的,竟然是更。
  
  艾芒一看见蛇祖眼睛就红了,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话都说不上来。小张哥莫名其妙,上下打量了一下小姑娘的黑色短衫,心里一沉——茵在黑布和红色绣线上的分明就是血迹。
  
  “怎么回事?”蛇祖鼻子尖,指定也闻到血圌腥味了,见艾芒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就去问更,才发现少年身上也有不少擦伤,像在树枝子上滚过一圈似的,四分狼狈。
  
  “哥……你快去看看吧!”更同样惊惶未定,但好在嘴巴还算好使,“林子里有东西……艾,艾嘎他们都被困里头了。”
  
  艾芒哭道:“有好几个人被咬住了,好多血,蛇都不听话了,我弟他们……呜呜……”
  
  蛇祖一听族人出了事,登时就急了,带着他们就往村口跑:“头人知道了吗?我师父呢?”
  
  “我阿爹带人去了,可到地方什么都没找到,就只有血。大邱哥叫我回来找魔巴,可我找了一圈,没找见。我,我就没主意了。”更说到这才感觉到害怕,支支吾吾地哭出声来。
  
  蛇祖在他肩膀上按了一下:“带我去找头人!”
  
  纵观勐坎寨附近的四片大型林区,属艾嘎等人消失的西侧林区,植被覆盖率极高,遮天蔽日。四个人在林中奔跑,没一会儿就真如蛇祖所说,下起了小雨,周围雾蒙蒙的,能见度变得很低。只能看见前面密林深处闪着一大片橙色的光,应该是拿着火把四处搜寻的勐坎寨民。
  
  听更的叙述,艾嘎等人恐怕是误入了捕兽的陷阱,云南这一带的野山里潜伏着很多偷猎者,白天怕被当地人撞见,都把陷阱设计得十分隐蔽,晚上才来收网。这些陷阱为了抓圌捕大型野兽,大多设计十分歹圌毒狠戾,艾嘎等人也许就是在陷阱里挣扎的过程中受了伤。
  
  这种情况下肯定是不能让他们在林子里过夜,且不说会不会失血过多休克,若是被野兽闻到了血圌腥味,麻烦就大了。
  
  一圈火把中间,村长正跟几个精壮的佤族小伙子派分任务,见蛇祖到了,一皱眉:“你师父呢?”
  
  蛇祖摇摇头:“更说师父不在,八成去神木林了。人找着了么?”
  
  村长叹了口气:“除了血迹,什么都没有。”
  
  小张哥这期间一直保持着沉默,见蛇祖在旁攥紧了双手,便背着手过来,对村长道:“咱们这边这么大的动静,那几个人失踪的人如果意识清圌醒,不会看不见听不着。可折腾了半天还不见回应,说明他们无法回应,至少无法出声。”
  
  他身后的艾芒哽咽了一下。村长盯着小张哥,神情很复杂。他一直因为蛇祖的事情不太待见这戴眼镜儿的年轻人,但小张哥毕竟是分塔在编人员,受过训练,脑子又好使,这种时候肯定有主意。
  
  “你有什么想法?”村长果然问道。
  
  “这天儿眼见着就全黑了,又下着雨,这么找下去不是个办法,找的过程中还可能会出意外。”小张哥抬头看了看四周高大的灌木,“依我看,您先带人回去。人,我和小蛇去找。”
  
  所有人都错愕地看着他,小张哥只面带微笑看着村长。身为一村之首,蛇祖有几斤几两,普通寨民也许不清楚,村长却肯定明明白白。雨中的山路路况复杂,能见度极低,只有熟悉地形、感官全开的哨兵能在搜索中派上用场。他应该是早想到过,但却迟迟下不了主意罢了。果然小张哥说完,村长看了看蛇祖,似乎在询问他的意思。
  
  蛇祖寻人心切,立刻点了点头。
  
  村长自然还是不放心,但人命关天不好再耽搁时间,犹豫了一下道:“既然如此,就交给你们,你俩加点小心。”他看了一眼小张哥,向导无害地冲他笑了笑,“我和其他人退回村口等你们信号。”
  
  说罢转身召回圌族人,向寨子的方向退去。
  
  等寨民们陆续撤走,周围完全暗了下来。小张哥扭头去看蛇祖,发现小哨兵正摸圌着周围的植被,似乎是已经有了线索。
  
  附近的树叶上面挂着不少血迹,但因为气候的原因并未很快干涸。小张哥走过去,见哨兵用舌圌尖沾了沾指尖上的血,说道:“没超过两个钟头,怎么样,血里有毒吗?”
  
  蛇祖摇头:“没有。这附近有被拖拽的痕迹。”
  
  “哦?那就不是偷猎的。”
  
  小哨兵点了点头。若是偷猎的人,发现抓了活人又带着伤,肯定会把人丢下逃之夭夭,没有拖着几个大小伙子在林子里逃命的道理。这群人虽然是亡命之徒,但也是碰上被抓现行时才硬碰硬,平日若没有冲圌突,不太可能主动向当地人下手。
  
  这说明对方要抓的正是艾嘎等人。
  
  蛇祖啐了一口嘴里的血圌腥子。这味儿来自于他熟悉的人,单就这个想法就让他怒火中烧。
  
  “走吗?”
  
  “嗯。不过走前我可先说好,咱们俩不是结合搭档,所以我级别再高,也只能同时调高你五感中的三种,顾不过来太多。”
  
  “两种就够,”蛇祖说道,看了看小张哥,“你一会儿别离我太远。”
  
  小张哥看他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笑了一下:“怎么的,你小子怕黑?”
  
  佤族少年白了他一眼:“我是怕你丢圌了。”
  
  蛇祖这小子虽然实战经验少得可怜,但底子好就是任性。小张哥刚调完他嗅觉,他人就已经找到了消失小队的拖行轨迹。哨兵如同进入狩猎状态的猛兽,鼻子动了一下,便立刻抬腿向着血圌腥味蔓延的方向追去。
  
  他们两个算是头一次在实战中合作,临时连接的情况下,分工非常明确。哨兵感知敏锐,负责头前带路,小张哥速度不及哨兵,正好缀在他后面,负责蛇祖背后的警戒,同时释放触梢进行大范围的感知。
  
  小张哥的猞猁是机动位,大猫如个幽圌灵一样时隐时现,却始终护在哨兵附近五米的范围之内。它眼睛如一盏小灯一样在漆黑的森林中雀跃,偶尔扭头确认一下小张哥和蛇祖的位置,将信息点反馈给向导。
  
  置身于没有尽头的浩瀚林海,小张哥看着周围渐渐浓圌稠的黑圌暗忽然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能在密林中带着几个活人跑这么久,普通人肯定是做不到的。
  
  会是那群人吗?
  
  他们这次行动特意吸取了在墨脱的教训,把行踪隐藏到极致,小队人员也只有他和他的领队两个人,根本不存在泄密的问题。可不知为何,正在发生的一切却依旧像一年圌前一样不可控圌制,似乎有人在背后扭转了命运的进程,无论如何也无法避开它。问题究竟在哪儿?
  
  康巴洛少圌女满是鲜血的脸在向导脑海中一闪而逝,他下意识地握紧了蛇祖的触梢。
  
 
楼楼 还开别的坑的
 
  搜寻持续了将近十五分钟,小张哥眼镜上已经铺满了水雾,却还没看见人的影子,正想着会不会潮气太重盖住了气味,突然就觉着连接彼端震颤了一下。前面蛇祖似乎发现了什么东西,已经停了下来。猞猁在他百米开外来回走动,一双眼睛警惕地盯着前方未知的黑圌暗。
  
  蛇祖见他赶上来,低声道:“附近有东西。”
  
  小张哥不假思索地将触梢伸出去,一边朝他抬了抬下巴:“视觉提高五个刻度。”
  
  蛇祖瞳孔调整完毕看向周围,很自然地将自己视野内的图像共享给他——拖拽痕迹在他们一步之外的地面上消失不见,只留下一摊血迹,颜色看上去很新鲜,还未成块,说明失踪的那几个人刚被从这里拖过去。
  
  或者更有可能的是,他们就在附近。
  
  哨兵看到这些就没有四处走动,他身上的惊蛇已经焦躁不安很久,似乎从刚才开始就有什么东西干扰着这些敏圌感的爬行动物的感官。
  
  小张哥在他一米外警戒,见他走回来露圌出一脸了然的笑容,抬手把腰带中藏着的刀片取出来一个个垫在舌下:“有几个?”手指指向上方点了点。
  
  “四个,三男一女,都是哨兵。”蛇祖目不斜视道。
  
  小张哥退到他背后,在他耳边轻笑一声,口气颇为愉快:“小蛇,以前跟同类打过吗?”
  
  蛇祖不耐烦地揉了下耳朵,不明所以看了他一眼:“你算吗?”
  
  “啧,把我跟黑哨兵放一块儿比,真叫我心寒啊。”
  
  他话音刚落,一条黑影便从旁边的林子中斜窜出来,还未近身,便被小张哥的精神向导拦下,一黑一灰两只动物滚作一团。小张哥冷笑,心里勉强给对方打了个及格分。这帮人倒是不傻,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必须先折掉向导,可惜他们面前的这个并不是一般的向导,不是说折就能折得了的。
  
  敌袭到来几乎就是几秒钟的事情。
  
  蛇祖只觉得眼前的光影一动,下意识反手拔圌出腰上的猎刀,照着黑圌暗中便挥砍过去。猎刀“嘡”地和一把不锈钢匕圌首撞击在一起。猎刀刀身长,力道上优势更大,这一击的力道几乎要把匕圌首震飞出去。四个身着黑衣的哨兵悄无声息地从他们周围冒出来。为首的那个人打了个手势,几个人立刻围成一圈,来回走动,伺机寻找破绽。
  
  蛇祖一手护在小张哥身侧,另一手持猎刀横在身前。他虽然年轻,但被四个成年哨兵包围却还十分冷静。小张哥贴着他的后背,歪头看了一眼小哨兵挡在他旁边的手,莫名地有点愉悦。
  
  “我的族人在哪儿?”小哨兵开口道。
  
  “你怎么知道圌人就是我们抓的?”领头的黑衣人说道
  
  “你身上有我们寨草药包的味道,别的寨子没这药包。”蛇祖皱眉道,“你们是什么人?”
  
  “看着岁数不大,倒是挺机灵。”其中一个黑衣人说道,“那几个小子没什么用处,我们要找的人是你,有些事情要请教。你老实回答,我们自然不会动他们——”
  
  小张哥朝天翻了个白眼,心说就蛇祖那脾气,哪儿有听人在那叨逼叨的耐性。
  
  果然那人话还没说完,哨兵已经有了动作。蛇祖两手猛地抬起,振袖一甩,周围几个哨兵被这动作一晃,如同惊弓之鸟,立刻刷地退开一步,抬起武圌器,却只见两条翠绿的影子从少年袖口飞出,一左一右落在两侧树上。仔细一看便能发现是两条纤细的信蛇。信蛇缠绕在树干上嘶嘶吐着信子,却迟迟没有要攻击的意思,末了竟几下爬进树叶的缝隙中,不见影子。
  
  领头似乎早料到会如此,冷笑一声:“这附近我们都用了雄黄酒,你那些‘小把戏’是不管用的,还是老实回答问题吧。”
  
  小张哥一言不发,去看蛇祖的反应。看着自己的信蛇爬走,小哨兵连脸色都没变一下,开始抬手拉开头上的布巾,半长的头发披散下来。哨兵一手拽住小张哥的手腕,把他拉向自己,一边用舌圌尖抵住上颚,口腔微颤,从喉圌咙里居然发出一串诡异的咯咯声。
  
  这是勐坎人训蛇时的常用口哨,小张哥这段时间没少跟蛇打交道,立刻便认了出来。只是蛇祖发出的这段声音似与普通训蛇哨的频率略有区别,要急促许多。
  
  随着这训蛇哨一出,只见一条黑色的小蛇慢悠悠地从蛇祖头发中游了出来。那黑蛇不过小臂长短,两指宽窄,被雨水一淋锃光瓦亮,远远看去稀松平常,并不算扎眼。
  
  领头人不由的皱眉——都说动物的战斗力与其体型有一定的关系,体型大小决定了动物习惯以正面突袭为主要进攻方式,还是以侧面偷袭作为进攻方式,更决定了动物攻击的姿态。眼前这条黑蛇却和他以往见过的都不一样,体型虽小,爬行的姿态却极其傲慢,似乎完全不把周围的人放在眼里,甚至没有做小伏低的意图。
  
  潮圌湿的空气之中骤然浮动起一股酒香。那蛇攀着蛇祖的胳膊游走到半道,忽然昂起头,用信子探了一下空气中的信息素。随后,它就跟得了什么命令一样,颈部的鳞片“唰啦”一声炸了起来,像鼓圌起一层黑圌毛。黑蛇慢慢扭圌动着上身,立起的鳞片来回交错摩擦,发出一种令人毛圌骨圌悚圌然的沙沙声。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黑蛇身上,蛇祖毫不犹豫,握着猎刀便直奔领头人的门面。周围的哨兵这才反应过来,两个去支援领头人,剩下的一个留下盯防着小张哥。
  
  这哨兵应该早闻出他的信息素,一秒就把他跟蛇祖联想到了一块儿,攻击起来便更不遗余力——若是抓到蛇祖的绑定向导,小哨兵就算不就范也不行。可惜小张哥这边居然徒手应战,连触梢都懒得用上。他一半的心思甚至还在蛇祖身上,偶尔在连接上抓握一下蛇祖的触梢,帮他矫正视觉精度。
  
  蛇祖有向导辅助,整个人如虎添翼,三个哨兵愣是制不住他。其中一个夹了个蛇祖视野的死角,一闪就到了蛇祖身后,抬手朝他后脖颈挥刀下去。可刀刃还没到,方才那条黑圌毛蛇就如用有感应似的,鬼魅一样从小哨兵后领里冒出头来。
  
  黑衣人圌大吃一惊,可这动作下去已经躲避不及,就看见那黑蛇身形骤然一缩,猛地跃上他的手臂,一路飞一般攀上他的肩膀,身圌体如铁索一般绕在哨兵脖子上,张口便朝着他的动脉咬了下去。
  
  黑衣人冷不丁挨了一口,当即双眼一翻瘫倒在一边,脚边的精神向导还没反应过来,便嘶叫一声就化为了尘土。黑蛇一击得逞,毫不恋战,从尸体上一晃尾巴落进植被的阴影里,瞬间不见了。
  
  领头的黑衣人心中一惊,一边挡下蛇祖的刀口,一边朝周围的人喊:“小心脚下,那黑蛇有诈!”
  
  小张哥明显还嫌场面不够混乱,朝自己抓圌住的其中三个哨兵抛出暗示去,一时间哨兵们的听觉中沙沙声不绝于耳,仿佛有上百条蛇埋伏圌在森林中,伺机而动。趁敌人惊疑不定,蛇祖一脚踢中其中一个人的肚子,把人整个踢飞了出去,又矮身绊在另一个人腿上,那人向后踉跄了一步撞在树干上,被树上飞下来的“绿影”砸了个正着——那两条信蛇居然没被雄黄的气味赶跑,逡巡了一周又回来这附近,正好逮住了敌人的味道。
  
  信蛇毒素发作非常快,那人被咬不过几秒,立刻就没动静了。
  
  转眼之间,四个人就折了两个,领头人暗地里把牙咬得咯吱咯吱响。他知道这里是蛇祖的主场,他们占不了什么上风,便直接垂手拔圌出腰里别的枪来。
  
  他枪口刚抬起,脚边的落叶呼地一声便炸开了,一条大蛇凌空而起直扑他拿枪的手。他立即化形出自己的精神向导迎上前去,只是这几秒钟的偏差,蛇祖便一个翻滚滚进了黑圌洞圌洞的植被当中。
  
  领头人暴怒地朝树丛开了两枪,可明显没有击中目标。他的狼獾则和那条从天而降的黑眉锦蛇滚成一团,眉蛇体型不比方才的黑蛇和信蛇有利,但灵敏度却让人不可小视,竟能紧紧摽在狼獾身上。狼獾也十分凶悍,狠圌命的翻滚想把蛇从身上甩下去,奈何眉蛇藏头缩脑,最后逮着空子照着它脖子上就是一口。
  
  领头人顿时眼前一黑,蛇祖就在这时从树丛的掩护中冲了出来,飞起一脚将他踹到树干上,扑上去一手按在他右肩上,五指扣进骨节中,咔吧一声直接将肩关节卸了下来。
  
  领头人痛吼一声,右手动弹不得,枪滑脱落地。他眼见着蛇祖动了杀心,心知自己一开始轻敌了,头上青筋暴跳,忽然朝着黑圌暗中大喝一声:“你他娘的还等什么呢?还不快把这小兔崽子放倒!”
  
  蛇祖一惊立即挥刀向他脖子,可脑子里猛地挨了一下,直接从领头人身上滚了下去。那疼痛一层层扩进,深入他意识深处,像一把刀插圌进他的颅骨,惊得近处的黑眉锦蛇也为之一缩,被狼獾一把甩下来,摁在地上。
  
  有人在黑圌暗中嘟囔:“你不该开圌枪,那帮原住民被你惊动了。”
  
  领头人揉了一把脖子,怒道:“你他圌妈如果一开始就用暗示,我们还怎么可能被发现?!折了我这么多人,晦气!”
  
  “你不懂,这小子还有用,我不想用太多暗示,对他脑子不好。他现在起不来的,你去把他捆了,佤族人马上就到了。”
  
  黑衣人听他说得不咸不淡,朝地上啐了一口,另一只手提着枪过去。
  
  可他刚走两步,耳边突然飘过一阵细微的铃圌声。野林子里突然飘出铃圌声,这事儿本来就够诡异的。那声音忽高忽低,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乍一听像是什么人在耳边低语,可仔细去分辨却听不出任何有效的内容。
  
  领头四处去看,想找到铃圌声的来源,可周围除了黑圌洞圌洞的老林子什么都没有。那戴眼镜的向导和他手下仅剩的那个哨兵也不见了。也不知这两人打到哪儿去了……
  
  铃圌声烦人得不行。领头人嘟囔了句“见鬼了”晃了一下头,弯腰去抓倒在地上的蛇祖。可甫一抬手他就发现不对劲:他现在完全动弹不得。领头人才意识到那串铃圌声有问题,它就像是长在他耳朵边上了,一边对他“窃窃私圌语”一边像四条铁链紧紧束缚住他的四肢。
  
  蛇祖背后的树丛忽然动了动,从黑圌暗中走出来个人,笑容和善,却满手是血,身后拖着刚才那个哨兵的尸体,居然正是那鬼鬼祟祟的向导。向导见领头人僵直地站在原地,把手头刀片上的血在指尖上蹭了蹭,笑道:“就剩你一个了啊,真别说,我们小蛇还挺猛哈。”
  
  他随手将尸体丢在一边,上去看了看瑟缩在地面上的蛇祖,伸出触梢将小哨兵包裹圌住,冷声道:“不过你们四个哨兵,一个向导联起手来对付个没成年的小孩,说出去也不嫌丢人呐。”
  
  领头人余光扫到被向导丢在一边的哨兵尸体,脱臼的那只手疼得厉害,脑子里的疑问已经炸营了。
  
  这向导究竟是什么来路?看那哨兵的伤口只有喉圌咙上的一道,切口整齐,显然下手的人对这种杀圌人方法非常熟悉,手上没有一点犹豫,甚至伤口的深度也控圌制得也恰到好处。敢单挑他手底下的高级哨兵,级别肯定不会太低。
  
  高级哨兵?
 
  这就很奇怪了。据他们得到的情报,只说这村子里有一个哨兵和一个向导,没提及高级向导一个字。那这A圌级到底是哪儿冒出来的?他这身手,完全不像一般的分塔向导,想想国内向导的平均水平,这人只能是……
  
  他脑子里那点想法小张哥透过触梢看得一清二楚,向导没给他再细想的机会,猞猁便猛地从背后的树丛中窜出来,像虎鲸猎杀海豹,一口咬在狼獾脖子上,用圌力一拽,把它拖倒在地。狼獾本来与猞猁的攻击力不相上下,然而此时本体被指住,反圌抗的机会都没有。
  
  猞猁上下颚一合,咔吧一声就让那只哺乳动物脖子折成了两截,领头人当即双眼翻白躺倒在地。
  
  “我说剩下的那位,你也别躲着了。我们家小蛇见识少,我你可糊弄不了的。”小张哥随手摘了一片叶子,在上面擦了擦手和眼镜,末了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粘了一大块血污的白衬衫,啧了一声,“妈圌的,老圌子好好的衣服都给你们糟蹋了。”
  
  蛇祖呻圌吟了一声试图站起身来,奈何他脑子里仍旧嗡嗡作响,双圌腿圌根本不听使唤。
  
  小张哥在一旁按着他肩膀,触梢在黑圌暗中快速搜索这那向导的信号点。这向导能在他的触梢下隐藏行踪,级别恐怕与他不相上下。他转了下眼珠,朝黑圌暗中道:“那几个佤族人在哪儿?”
  
  “……”
  
  “死扛是吧。我劝你一句,不管你是在册向导还是雇圌佣兵,拿普通人下手,这事儿的性质就不一样了。我现在就算在这直接做掉你,也完全符合法圌律程序。”
  
  “但你不会动手。”那人突然阴恻恻地说。
  
  “因为你知道我和你同是A圌级,要跟你动手得花时间渗透才行。”小张哥接道,佯装惊讶,“哎?这就奇怪了,明明和你同队的这几个哨兵都不知道我是打哪儿冒出来的,你怎么会知道的?”
  
  “……”
  
  “鬼魂之所以讨厌,不是因为他让人恐惧,而是他让人不确定他是否存在。未知的危险远比实在的危险更吓人。今天好不容易逮着一个,我倒想看看你这‘小圌鬼儿’的面皮下是什么人。”小张哥笑了笑。
  
  他们身后的密林中隐隐有火光和喧闹的人声接近,显然是村长听到枪声,带人上来了。
  
  等人都围上来,再跑就晚了。那向导也不傻,他又不是哨兵,被逮住了上来一人一棍圌子,用不着小张哥动手也得把他弄死。只听见树上哗啦哗啦地一阵响,一个臃肿的人影跃了下来。小张哥口圌中的刀片已经抵在舌圌头上,可到头愣是没吹出去——那人手上居然还拖着一个。
  
  他身边的蛇祖呼吸一下就滞住了,小张哥心里一紧,他虽然看不清楚,但却猜得到——被拖着的那个肯定是村里的人。
  
  “你这套话的能耐我也算是早有耳闻,一开始我就没打算跟你打。你们俩都盯着我追我受宠若惊,不如先顾着这小东西吧。”那向导扬声道,眼皮都没眨反手一划,一刀割开了手中人质的脖子,血一下子就喷了出来。
  
  蛇祖立刻窜出去了,那向导丢下人质撒腿便跑。小张哥没蛇祖那么快,跑过去时只看见小哨兵满手是血,手忙脚乱地把上衣脱圌下来,按在那个寨民脖子上。那人垂死地咳嗽着,隐约露圌出一张脸来,小张哥才认出他就是艾芒的弟圌弟艾嘎。
  
  蛇祖双眼血红,见小张哥赶上来,把人丢下抬脚便去追那向导,小张哥甚至来不及出声拦他。
  
  即便是再厉害的向导,体力肯定也不及哨兵,这也是小张哥最担心的。蛇祖如果追不上那人也就罢了,如果他追上了,把那向导逼入绝境,谁知道那疯圌狗还会干出什么事来?
  
  哨兵现在早就是强弩之末,只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要是再被拍一次暗示,以他那种精神屏障的强度,直接被那向导拖进神游都有可能。
  
  小张哥低声骂了一句,看了一眼艾嘎的伤口就知道他已经无力回天,只能徒劳的拢了拢蛇祖按在他脖子上的衣服,低声安慰少年道:“把伤口按好,别撒手,你阿姐他们马上就来。”
  
  艾嘎脸上的血和泪已经糊作一团,但还是颤圌抖着点了点头,一边挣扎着指着蛇祖追去的方向。
  
  小张哥咬牙,起身去追蛇祖。
  
  蛇祖显然正处于暴怒的状态,沿路植被被他粗圌暴地扯出一条小路,小张哥一路紧紧圌抓圌住脑海中小哨兵的信号点,生怕那小点就这么消失在黑圌暗之中。那脱逃的向导更奇怪,居然主动放出信息素来,好像生怕蛇祖追丢圌了一样。
  
  操,不对,丫一开始的目标就是蛇祖。
  
  从抓圌走勐坎寨民,引他们深入,到设好陷阱围堵,这一小队黑哨兵的计划周密,目的一开始就是蛇祖本人。若是如此,前方无边无际的黑圌暗中不知隐藏着多少敌方的陷阱。
  
  小张哥心里一沉,吹起哨子,这是他在勐坎学会的哨音,有狩猎时围圌捕的意思。猞猁从他身边呼啸而过,朝着哨兵狂奔而去。
  
  他赶到的时候蛇祖已经被猞猁拦了下来,眉蛇盘在哨兵肩上,疯了一样地朝大猫嘶嘶怒吼,一人一蛇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猞猁不想攻击他们,只好一边拦住去路,一边节节后退。
  
  小张哥冲出灌木,触梢用圌力一拉连接,喊道:“五感调至最低!”
  
  蛇祖五感被圌封,行动猛地一滞,不过半秒,小张哥已经进入他五步之内。向导口圌中射圌出道寒光,一枚黑色的铜铃正好打中哨兵的手背,力道之大,蛇祖手指痉圌挛,猎刀应声而落。下一秒,他甚至来不及反圌抗,向导一个手刀劈在他脖子上,把小哨兵直接砍晕过去。
  
  小张哥一把搂住他,把人扛在肩上。他体力毕竟不如哨兵,追了这么久已经有了透支的迹象,饶是如此却不敢在原地停留,一声呼哨把猞猁叫回身边,带着哨兵便朝来时的方向撤去。
  
  7.
  
  更从来没觉得夜里的山林子这么吓人过,实事求是的来说,他虽然不像寨子里很多成年人,已经把寨子周围的林子摸得差不多了,但好歹也算是心里有数。
  
  可现在,他举着个火把孤零零地站在高大的植被之间,就像漆黑夜空上的一枚星子,脑子里全是艾嘎满脸是血的样子,总觉得一片片叶子背后有人正悄悄盯着他看。
  
  以至于小张哥扛着蛇祖从林子里钻出来时,把少年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
  
  “张大哥你们上哪儿去了,我阿爹让我搁这……蛇祖哥这是咋了?!”
  
  “先别问了,赶紧跟我走。”小张哥低声道,揪着更往回跑。更见他脸色很难看,后怕地看了眼身后黑漆漆地林子,也不敢说话。
  
  “其他人都找着了?”
  
  “找着了,都在树上网子里。”
  
  原来被抓的佤族人一直在他们头顶几米的树上捆着。村长带人赶上来时就看见艾嘎满脖子是血地躺在地上,一边咳一边指着树上,几个小伙子赶紧爬上树去查看,果然在树冠间发现了一张挂着木刺的竹席,被粗绳兜在上面。一群人七手八脚地把竹席降了下来,里面躺着的正是剩下的人。大部分人都受了伤,似乎和什么人搏斗过一番,但好在伤势都不重。
  
  “我阿爹叫我在这等你们,他们先赶回寨子去,艾嘎……”更跌跌撞撞地跟着他,口里支吾了半天,最终也没敢往下说。
  
  此时,本该是寂静的三更天,可远远望去,勐坎寨内火把的光亮却把整片天照得血红。光亮中人来人往,影子被拉得老长投射在屋墙上,如同鬼怪祭祀的舞蹈。
  
  回来之后,艾芒就一直呆愣愣地守在屋外,看着人们进进出出。也不知等了多久,直到寨子里那两个巫医走到她跟前朝她摇摇头的时候,背景里几个年纪小点的孩子已经呜呜地哭上了,恐惧才头一回彻头彻尾的袭圌击了她,她只觉得双圌腿一软,整个人直直就瘫在了地上。旁边几个女孩赶紧围上来,一边扶她一边喊她名儿,可凭谁喊她她都不做声,最后生生被几个汉子合力搭进了侧屋。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凄厉的哭声传出来,这一哭便是断断续续地一整个晚上。
  
  小张哥一直淋着雨站在院门口,听到屋里艾芒的哭声才转身回了自己屋里。
  
  更一直守着蛇祖。少年惊魂未定,听见门响整个人瑟缩了一下。小张哥进来看了眼少年发圌抖的手,叹了口气。
  
 
沙发!楼主写的太好了qvqqqqq这是我看过最好的张蛇文呐!楼楼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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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8-05 13:49:18  更:2021-08-05 14:19: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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