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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瓶邪]最佳搭档by此处用户名 哨兵向导接沙海梗 瓶邪HE[第59页]

作者:江程序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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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道
 
大家端午节快乐,昨天因为个人原因没有更新抱歉,今天会补上的
 
【瓶邪】最佳搭档 4.7
一条狗个头不大,跳进驾驶室的狭小空间后依旧动作灵活。它到处嗅了嗅,然后凑到躯体那边,用脑袋拱了拱。
没有发生任何诡异的动静,然后我儿子叼着衣服,把这具身子往外一拽。几乎是惨不忍睹,因为环境干燥并没有腐烂完全,便留下风干的骨肉。我把手电冲黑瞎子脸上晃了晃,道:“前阵子,霍家运了一批干尸到北京的大院,这事你听说过吗?”
他一笑,“就是因为他们在沙漠里发现了很多这样的东西,才要找我来走一趟。”
那天我在霍家后门口,只看到箱子里放置了那些干枯的肢体,却没在意死者的年龄。无论是那个时候,还是眼下现在的时刻,都是尚未进入发育期的小孩,身体还没长开,就死在了这种无人问津的地方。
是谁故意为之吗?我想不出如此幼小的年龄能有什么理由进入沙漠。上学的孩子,谁会把他们统一送往内蒙古?
“你刚才说,我要是生得早,也可能是这种下场,”我眯起眼睛看着黑瞎子,“你的意思是——”
他又一脸无辜,摊摊手,“我没有什么证据,只是猜测罢了。”
闷油瓶拍了拍我的手臂,示意我仔细看看车里那具躯体的胸牌。经过长时间的摧残,衣物已不成样子,但是金属的胸牌是完好的。小满哥叼着干尸爬上驾驶座,我俯身一看,胸牌上刻着数字和姓名。
“一个人名,你可能查不出什么的。”黑瞎子笑道:“即使能查出,也只有无关痛痒的社会信息。”
我看着黑瞎子的神色,他无谓中带着嘲讽,不太像一个置身事外的过路人,仿佛他自己对这类事情有着极大的反感。
我起身扫视周围,正想爬到其他卡车旁,大略看看车内情况,听见黑瞎子道:“在四九城的时候,人都说解家那位爷失踪了;来这里的路上,又听说吴家的少当家出意外了。要不是在这碰见了你,我就要怀疑下一个消失的是谁了。”
“我?你别把我当吴邪。”我不在意道:“退出是为了更好的参与。”我心想闷油瓶这号人出了名的神出鬼没,他失踪了怎么也不见别人大惊小怪。
“觉悟不错。但是你也不能做到真正的退出,”黑瞎子把这些卡车的货厢打开,钻进去瞧瞧,声音被闷在里面:“一个人面对的东西和他的能力成正比,和他的援军成反比。”
谁说我没有援军,只不过我的援军埋伏在幕后,现在有着身边的就够了。
小满哥放开那具干尸,从车里探出脑袋,转了转耳朵,伸出爪子好像要爬出来。我踩着车的铁皮走过去,一把抱出它,捏起狗爪仔细看了看,怕它刚才踩到了窗户的玻璃渣。狗又不穿鞋,其实爪子脆弱得很。我把四只爪都翻来覆去仔细检查,花了好一会工夫,挑出几粒玻璃渣。
我儿子平日里很懒,到了这种时候也懒得抱怨,压根没有喊痛的表现。我有些心疼地摸了摸它的头,它抬起脑袋顶了顶我的手,原来嘴巴里叼着东西。
就是在车里找到的,应该来自于那个死者身上。一张不大的卡片,写了什么第几部第几小组,居然还有负责人,挺像那么一回事。我以前读取的信息素和这些东西慢慢吻合,这里用的是“童工”,而且很多人永远停留在了未成年人的阶段。
把卡片翻个面,我看到一个标志。第一眼没想起来,盯了一会儿觉得眼熟,这似乎是一个兵厂。爱好军事的人可能更为熟悉,这个标志的工厂,属于国家最早时期的军用生产领域。
这么说来,黑瞎子那话说得不假,的确是另有一批人把九门“请”到这里来。以兵厂名义进行的工作,保密性一定滴水不漏,只不过这里的沙子能造出什么秘密武器?或者说,这地方只有动用那种力量才搞得定。
那卡片已经失去用处,我随手丢掉。闷油瓶站在一辆卡车的车顶上,凝神注意到了什么,然后利索地跳下来,落地的同时道:“来了。”
我抬头看向黑暗的远处,但什么都看不到。
黑瞎子从货厢里钻出来,正要钻进另一个,问道:“什么来了?”那些货厢的门已经被黑瞎子撬开,闷油瓶看了一眼道:“躲进这里面。”
在这种地方,闷油瓶就是指挥官。我和黑瞎子没有二话,带着小满哥爬到卡车后部的货厢中。两扇铁门又高又宽,关起来不容易。闷油瓶翻身进来,带上了门。三个人抓住厢门,很快向内合上。
闷油瓶那两句话带着间不容发的紧迫,我不敢放松,把门合上的时候一边向外观察。瞄了一眼,整条通道好像活了起来,空间似乎慢慢变形扭动,暗处的大堆影子在地上爬行。我用劲眨一下眼,再睁开,登时辨认出了视线里那团模模糊糊的蛇群。
一群黑鳞生物倾巢而出,那样的规模看起来就如同打乱了光影的界限,远远扫一眼还以为空间发生扭曲。货厢的门在一道长长的金属摩擦声中合拢,门栓在外面,内部没有固定的锁。所以我们紧紧抓着铁门,仍不松手。
沙沙声越发近了,我甚至能听见蛇腹擦过卡车的铁皮壳,在外面蜿蜒爬行。数量一多,那种声音便环绕在周围,覆盖了四面八方的角落。
黑瞎子满脸心有余悸,“这么多蛇,冲都冲不去。”
 
小满哥蹲在我脚下,我觉得它跟了我这么久,也懂得了以静制动的道理,不叫不闹,大概是知道一狗之力抵不过外面的大军。我们力量有限,只能等这一波蛇潮过去。
我们在这空空的货厢中全神贯注,屏着呼吸听了许久。动静却只增不减,那群东西没有一丝撤离的意思。它们应该循着热源行动,几个大活人的温度骗不过它们,剩下的就是耐心之战。
黑瞎子骂了两句,大意是早知如此就不该在车堆里停留太久,能走多远走多远。我抓着门的两手有些酸麻,货厢又是向下倾斜的,站在里面快维持不住力道了。闷油瓶转头,示意我可以松手,两扇门有他拉着。
我便放开手,活动活动手部肌肉,准备下一轮再替他。如果说车外那群祖宗不肯离开,我们真的得合理利用人力。黑瞎子见我可以放松,道:“那我也松了?”
他明显是开玩笑的语气,我道:“那你先试试喊我儿子来替你抓好门。”
黑瞎子笑了一下,看看小满哥,“我使唤不动它。”
“那群蛇过来的时候,你怎么不提前逃?”我回神一想,道:“你察觉不到?”
“你在试探什么?”黑瞎子欲哭无泪地看着我,“一来没什么地方藏身,二来,你以为我很厉害吗?过奖过奖。”
我哦了一声,“怎么说你都和蛇有点渊源,我还以为你们一家亲。”
只听黑瞎子叹了口气,“我身体发生的变化确实和那有关,但又不代表自己变成了白娘子。”
“你现在的情况……”我有点一言难尽,道:“我一直琢磨不太明白。”
他突然嗤笑一声,“我自己都不明白,这么多年,蛇的影响一直没有消失……你知道,这些蛇的源头是什么地方吗?”
我也不是专业学者,心想他问这个是什么意思?“历史源头,还是地理的分布?”
“意识。”闷油瓶出声,彷佛点破了般淡淡道。
黑瞎子也不兜圈子了,“这才是最关键的。世上影响神经的毒素有很多,但是这种生物分泌的信息素,能够入侵一个人的意识——你应该很有切身体会,明白我在说什么。这种事情难道不可怕?”
我没想到这家伙思考的问题这么深层次,“你想得太哲学化了。自然演变,生来如此。”
“是吗?”黑瞎子语气平平,“精神这玩意,向来玄乎。这是很多人都想了解的,一个最终奥秘。”
我回想起以前这个人说过的很多话,都令人不知所云,可能没有人能理解黑瞎子眼中的世界。我算了算年代,问:“你这副样子有多久了?”
黑瞎子想了片刻,腾出一只手推了下墨镜,笑道:“很早的时候由于某种原因,我身上就埋了那个种子。再后来给霍家帮了个忙,那种子就生根发芽了。”
说完他唱起了牵牛花嘀嘀嗒的儿歌,单手拉门的力气稍加松懈,这一来二去的时间也不短了,可外头的声响从未停过,似乎那群东西大有在此筑巢的派头。就听黑瞎子又道:“那些事情,姓张的也不清楚吗?”
我先前一直默认为,他这个满族后裔曾经涉入的事件是由汪汪叫们主导的。可此时听他这话,敢情张家人在清末也折腾过不少?不过闷油瓶是哪一年出生的都不确定,没准黑瞎子的辈分大了好几轮。
闷油瓶不带一丝情绪地看了他一眼,不肯定也不否定。我清楚这是扑克脸,我和闷油瓶的确不知情。货厢猛地一震,我勉强站稳身子,可是双脚不受控制地往下滑了半米。我伸手扣住那两扇铁门,也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异变。
像是岸边的浪花忽然掀起了海啸,那动静由原先的窸窸窣窣一下子变成巨大的撞击,沉闷而混乱,绝对不是那群蛇所能制造出的声响。
某种不好的预感还未完全冒出来,整个货厢又开始颠簸。就好像坐进了一个没有安全带的游乐项目一样,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握紧手电,找到着力点,心想这地方怕是又窜出了什么怪物。
这个四四方方的空间没有规律地摇晃,接着直接翻了个,人在里面便会掉到另一边。我顿觉腰上一紧,被闷油瓶面对面抱在身前。侧头一看,他那个姿势抵在门后,差一点就要移了位。
我听见小满哥呜呜了几下,它扒着爪子从这一头滑到另一头。黑瞎子勉强维持平衡,笑骂道这下真带感。
砰的一声巨响,炸在耳旁的铁门上,不知什么东西从外面砸出了一个凹坑。我看了看铁门凹陷的程度,还没回过味来,货厢瞬间一个大挪移,再次转变方位,逼得所有人从空中下落,被地心引力拽下去。
闷油瓶揽着我的身体,直直往下摔。失重的那一刻,我没有多想,抬手绕到他后背,用手掌压在他的脑后。这货厢中全是铁壁,下意识的反应就是保护后脑。
短短一段下落的时间,闷油瓶在空中就把我俩对调了位置,一脚快速蹬在侧壁上,把他自己的身子垫在下方。最后落地之时,我整个人埋在他的气息里,侧脸贴着他,然后发现自己脑后也有他的一只手护着。
货厢似乎重重砸了下去,但我全身都有个人型肉垫缓冲,有惊无险。那家伙摔下去后眉头也没皱一下,就迅速挺起身子,单膝半跪,手撑在地上,仰头看那厢门的情况。
两扇铁门早就敞开了,手电往上打,却不见有蛇爬进来。外面掠过几根粗壮的藤条,我定睛一看,那就像鹰爪子一样,正抓走两条蛇。蛇在其中死命挣脱着,样子好像被更大一号的蟒蛇缠绕固定。
 
蛇群纷纷被那些藤状植物抓走,两个物种之间冲突的声音也渐渐减弱。我听见外面越来越远的响动,似乎正在撤退。刚刚的场景像是一场捕猎,而且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卡车堆在一起胡乱摆放,大约也是曾经受了那些粗藤的作用力。
旁边有个身影动了动,光线照过去才发现是黑瞎子。他好像摔下来的时候撞到了胳膊,墨镜都歪了,坐起来一脸糟心地揉着手臂,对我们幽幽道:“九头蛇柏,是它们的克星。”
又是蛇又是柏,这名字挺有争议,我问:“那玩意我们也碰到过一次,是植物还是动物?”
“植物。不过没有划分的必要,和动物一样神气。”他爬起来拍拍衣服,道:“它的名字,是以前在沙漠附近听一个老人说的。外形如同多头蛇,还喜欢捕猎蛇群,但不止于蛇类,狠起来连人都不会放过的。”
正所谓一物降一物,我怔道:“食肉植物?你看过它们的进食现场?”
黑瞎子摆摆手,“那玩意不知有多长,没见过它的老窝在哪里。”
车身一颤,似乎被一根藤条敲打着刮过,翻转一个折向角度。三番五次的已经习惯了,我们矮身一跳,回到正常的方位上来。刚才两条腿紧绷了很久,我捶了一会腿上的肌肉,感到外面再也没有稀奇古怪的东西,才慢慢从厢门走出来。
正好看见远远的地方,蛇柏卷着猎物边后退边消失。等到它们的身影和响声都消散后,我们才跳出货厢,松了口气。
在蛇柏撤离的地方,走近一看,下面是一道楼梯。既深又陡,斑驳的铁架之间留有很大空隙,光照之下也一眼看不到底。黑瞎子说着下面才有好东西,一边带头走了下去,一脚踩在铁板上,哐啷哐啷的,好像下一秒就会变形坍塌似的。
楼梯很长,二十多阶为一段,再转个方向继续下行。这个楼梯层里,两侧的墙上时不时还能看到施工时的标记,完全不加修饰,非常粗糙。闷油瓶在我身后,他抓着手电把光线一直往前打到我脚下,走了不知多久,有种走不到尽头的错觉。
后来走到了底,总算得以看见下面这层是怎样的景象。打探一番后,第一感觉是这里是一个浓缩生态圈,类似于普通工地旁边的临时棚屋,可以给一部分人提供住宿。那些设施出现在这种地方,有些格格不入,我很好奇这个工程中的水电问题,那时是如何解决。
不过黑瞎子说这些不是主体,我们继续往前走,我边看边问:“那你对哪一块比较熟?”
黑瞎子道:“还没有到。”
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图样,我瞥了几眼发现是工程全貌的样式,犯起大学专业病,当即走不动路了,拉着闷油瓶看起来。黑瞎子回头望望我们,只好停住脚步,无奈道:“这不是拿来约会用的。”
按照这份图上所说,整个建筑外形是圆筒状的。我都看不懂视图上均匀分布圆周的黑圈代表着什么,这图毕竟不是施工图纸,也没有详尽的引申解释。我问闷油瓶这会是什么,他伸手在图上点了点,道:“像瞭望塔。”
黑瞎子见状,走过来道:“很古老的东西,但未尝没有用。建造之初,大概就预见到了沙漠里的古怪。”
即使是埋在地下,也需要一套监听四周的机制,所以才有了那种四不像的房间。我点点头,一路看下去,感觉在看什么巨型商场地图,黑瞎子则是导购员。不同的区间各司其职,我没有一一分析,更何况也未必看得懂,只是暗暗感叹这地方真大。
黑瞎子敲敲墙,“看好了?”
我问:“当前我们的位置在哪里,你看得出来吗?”
黑瞎子好像气笑了,道:“你俩当真以为在逛街压马路?”
我折返到最处也是最大的一个图样,指着它道:“这是总体截面图吧,看得出来是往地下层层深入的结构。”
黑瞎子点头,看我脸色正经,手一指,道:“论深度,我大概只到过这层。”
“最下面一层,很明显有个开口,是向下的。”我道:“但是图上到此就没有了。整个工程下方,应该还有东西。”
本来在这地方造个建筑就困难无比,偏偏还选择了层式结构。越往下,排沙的难度只会成倍增加。所以一定存在一个理由,不得不钻到下面去。黑瞎子笑了笑,“以前从没去那里看过,说不定,只是废材的丢弃站。”
 
但其实我们每一个都心知肚明,没有那么简单。我想起来时途中所遇见的东西,转而又想到那些孩子的躯体,心里逐渐生出一个想法。“这地方的建造需要大量时间,正常来讲,一代人没法完成。但如果让孩子从十几岁开始就来负责的话……”
这种人选的要求势必非常之高,多半锁定在所谓的少年班了,再考虑到敏感因素,只能从某些家族中挑选。闷油瓶像是早就想过这个问题,淡声道:“在时间方面确有可能,可又为什么丧命的方式很古怪?”
我想了想,道:“也许后来,发生了一些意料之外的事情,于是改变了最初的计划。”
“有些道理。”黑瞎子在一旁抱臂听着,“不仅仅是猜测,没准你们还能找到证据。”
我扭头看他,“你又知道?”
他对这个“又”似乎没有异议,思索后道:“我知道这里有一个房间,里面的东西我以前不感兴趣,没怎么翻动过,但是现在想来,你们可以看一看。”
我奇道:“你以前给霍家办事,不曾了解过这地方的原貌吗?”
他瞥我一眼,笑道:“没有那个闲工夫。”
相比之下,黑瞎子是所有人之中最自由的人。到了某个阶段后,人就会明白,真相是不能给人自由的,可以让一个人解脱的只有他自己。选择不同,负重就不同。我也是用一份不自由,奢望去换取以后的自由。
黑瞎子口中说的那个房间,里面存放了很多记录文件。纸张陈旧得好像一碰即碎,我看了看地上躺着的那些成堆的牛皮纸袋,和闷油瓶分头逐一翻找有用的信息。
黑瞎子什么也不做,像个监工似的看我们忙活,仿佛很是感慨,“你们这些人还能走到这一步。我当初教完你以后,以为这门下徒弟的人数,很快就会归零的。”
我心想你的徒弟若活不了,那是你的问题。一些不靠谱的末流本事,他竟也好意思提。虽说现在看来那时似乎给我奠定了基础,可更多的归功于之后闷油瓶教了些精髓。
我觉得黑瞎子很久之前应该也挣扎过一段时间,后来渐渐对命运抱着随波逐流的态度。所以他看到我们行动,内心一定十分的微妙。
“你们在这找归找,我多说一句。”黑瞎子踢了下脚边的东西,“这些散乱一地,图纸也好机密也罢,看来早就被人翻过一遍,晚了不知多少步。”
言下之意,被人闯入过,有些东西可能已经被带走。我抬头一挑眉,“明白,霍老太太在世的时候,不就对这念念不忘吗?”
“那时候进沙漠的队伍,可是鱼龙混杂。”黑瞎子摸摸下巴,“最终非要出个意外,才决定终止。”
我心说,莫非是那场黑瞎子遇见蛇柏后逃亡的费洛蒙幻境……闷油瓶忽然开口:“不晚。”他像在回答黑瞎子上一句话,淡淡道:“不到最后,还不算迟。”
我道:“你找出什么来了吗?”
闷油瓶在乱七八糟的档案堆里,找出几份人员记录。仿佛与之前小满哥叼出来的卡片有所呼应似的,记下某某年某某工位的安排,年龄都确实很小。
且不管为什么这里会有金属冶炼、拆装之类的岗位,往后再翻,会发现这些“工作者”几年后新增一页记录,在相对密集的一段日期中出现几条测试通过、反应良好之类的描述。
我抬头看着闷油瓶,他静静地等我整理结论。一时间脑中滑出一个滑稽的想法,那是什么东西的质检报告吗,某处有个加工厂?我重新低头翻了翻,只有几份,样品数量太少,不过大同小异。
黑瞎子蹲下身和我们平齐,从我手里把东西抽出来,口气说得真假难辨,“欺负瞎子我看不了字。这上面有什么?”
“大概是质量检验报告,”停顿一下后我补充道:“活人的。”
其中有一份写得尤其奇怪,反应恶化,下面紧接回收二字,看着心惊。回收什么?在哪回收?
黑瞎子听到我的回答,面上愣了一瞬,“原来还真是。”
有些事情摆在面前的时候,会让人感到非常不舒服。那上面的年份又提醒着我们,这个地方本来就沉寂很久,一切都埋没在历史的尘埃中了。
 
我沉默片刻,问黑瞎子:“那时你受霍家雇佣来这里,要往外运的是什么?”
“明知故问。”他扯起笑来,“那些东西包着一层金属,很坚固。我看到的封装一开始就是那样的,这也就是这个地方很早之前做的事情。”
黑瞎子站了起来,“收集并储存。似乎在挖掘矿场,还是个蛇矿。”
那些都能很好地解释一些问题,但依旧无法说明,原本好好干活的人怎么突然变成了某种测试的对象?至于蛇的信息素能测出什么来,答案已隐约成形。
我想看看那些记录里是否有家庭背景,毕竟在那个年代背景是个重要因素。可是并没有相关记载,光凭一个名字,我根本判断不出一个孩子与九门有多少亲属关系。
如果说最初在繁盛的家族里选出人去参建工程,然后不知怎的工程性质忽然转变,对家庭和家族来说都是重大的打击。倘若后面又不断把新的人选送进去的话……我捏捏眉心,无端想起了老九门突然衰落的年代。
黑瞎子显然很不适应我俩这种节奏,有些不耐烦了,抬腿要走,把地上的纸张踢得哗啦作响。有几张掀翻过来,落到我脚边,我低头瞥一眼,居然不是文字了。
铅笔速绘,而且工整地进行了标序整理,标注着日期和绘者,又写上了所绘内容叫做地下景观。我瞅着纸上的建筑,背景涂了几个线团作模糊处理,主体的小楼并不是刚才看到的图样,不属于这里的基地。不过风格样式有几分熟悉,彷佛在别处见过。
黑瞎子催促着,我俩置之罔闻。闷油瓶到我身边看了半晌,道:“与张家古楼的制式相似。”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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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瓶邪】最佳搭档 4.8-4.9
4.8
“你确定?”我脱口而出。
他道:“凭采光这一点就很像。”
那个我倒记得,采光不对,这是他家古楼样式图当初给众人留下的深刻印象。闷油瓶既然说相似,肯定是不止这一处相似。然而张家祖坟在十万八千里之外的地方,不应与这里有关联。
黑瞎子从我们的反应上彷佛瞧出了点什么,“你俩不如再去别的地方看看,惊喜很多的。”
我篡着那几张形似张家楼的绘图,和闷油瓶走了出去,门口蹲坐着等待的小满哥便立即抬起了头。我心说光是样式相似也就罢了,还标了地下这两个字,特别的言之凿凿。这搭建的风格看上去属于古代,肯定比基地工程提前。
可是我们脚下所站的地方,就是个地下的工程,真正的地下好像是另有所指。以这座基地为原点的话,地下即是建筑最后一层的下方。也就是刚才在图上看到的,位于某个入口之下的未画出的部分。
黑瞎子说过,蛇与费洛蒙的封装和运输,是这地方的产物,那么这“原材料”在哪里?就藏在沙海中,就埋在这下面。
既然蛇矿里出现张家的痕迹,这个工程的用处可能就要重新考虑一遍了,在开发蛇矿的同时是不是也对张家留下的遗迹做了考察?而且很有可能,人们在真正开发之前都没有料到会遇见近代之前的人工建造。
这样看来,那就是张家楼简化版二号。虽说应该不像广西的那样作为祖坟大本营,至少证明了曾经有一群姓张的来过这里。
想想也是,这样一片沙漠,历史上怎么可能没有姓张的捷足先登,第一个脚印怎么可能是由近现代的当局所踏上的。绕了一大圈,在这里又碰上张家,于是那种环境陌生感陡然锐减。
我顿时对黑瞎子说的工程深入豪华游不感兴趣了,这一趟还是选自由行比较划算。黑瞎子有些痛心,道:“徒大不中留。那下面连我都没去过,一切意外后果得由你自己承担。”
“我之前所做的种种,无非为了快人一步,混淆其他人的视听。”我道:“要是在这地方动作还不快点,不就本末倒置了?”
黑瞎子连连道好吧,接下来我们直奔地底而去,自上而下穿过这个偌大的工程。所到之处都是一片阴森,无人再管理,有些地方能明显看出运作中断的模样,也不知道这里究竟曾容纳了多少人。
 
只是在逐层往下的过程中,不知怎的涌出一股很奇怪的感受。我觉得词贫,不知如何形容,就好像身体里挖出了一口泉水,水流渐渐蹿出来,而且越冒越高。又看了看闷油瓶和黑瞎子,他们两个并无异样,只有小满哥过来蹭了蹭我的裤腿。
我心想下面大概真的有蹊跷,或者只是自己体质特殊的原因。闷油瓶忽然转头看着我,但是脚步没有停下,带着询问的眼神。我忙向他比了个OK的手势,表示没有麻烦。
之后我们到达底层,发现这层的甬道变窄不少,还固定了好几扇铁门。门上有锁,但敞开着。其实这些门都不牢,与其说是防止人出入,更像是用来提防某些生物。
走到最后一个拐角,我脚下一顿,那地上赫然露出个方形开口,光线照下去,灰尘中显出一部升降机的轮廓,敢情是个电梯间。
环视一圈,旁边是操控装置,但这里的电早就断了,也就没法使用。再说我没用过这玩意,看不出新旧规格,更别提上手了。
我心想黑瞎子没准在工地上混过,就转身问他:“这个你会不会?”
“生活再不济,我也没有沦落到工地搬过砖。”黑瞎子指着那东西道:“我进城好多年,就算是农民工也翻身了。”
目前出入口仅有面前的这一个,我们尚不敢就这样贸然下去。倒是小满哥显得激动,或者说是亢奋,坐立不安的样子。黑瞎子低头看了看,“你儿子怎么了?”
它跟着我走过很多地方,我家遛狗大都在非比寻常的地方遛,和普通人家不一样。可小满哥要是在这里乱跑,我实在怕它闯祸。闷油瓶俯身抱住它,正欲将它按回原地,小满哥突然撒腿挣脱,跳进那通往地下的入口。
它跳在升降机的平台上,落地的力度很大,整部设备摇摇晃晃。我想着该怎么把它哄回来,就听见了那种机器老化腐朽后嘎吱嘎吱的残喘声,心中登时冒出不好的预感。眼看那面平台就要下坠,我往前一步打算跟着小满哥跳下去。
一眨眼的工夫,闷油瓶迅速伸手把我拦到后面,他自己上前一跃。随后一人一狗都在我眼皮下消失,老旧的机器终于承受不了重量,哗的往下坠落,像巨石一样咚的砸到下面。
 
来了
 
我跪下来撑在地上,朝井下喊道:“有没有事?”
闷油瓶很快把手电的光线投射上来,晃了一下,淡淡道:“没事。”我借着光看清了底下的深度,没有想象中那般恐怖,但也够呛,此时闷油瓶和我有十米左右的距离。小满哥被他一手松松地搂着,好像也知道闯了祸,安分下来,抬起头看着我。
黑瞎子跑去捣鼓了一阵操控仪器,但一点用也派不上。那部升降机损坏得十分彻底,只降不升,降下后便升不起来了。如果我想下去,倒可以借助那些垂直的导轨,爬杆似的爬下去,只是有一定难度。
我问闷油瓶下面有什么,他说是类似岩洞的构造。黑瞎子听到后失望道:“居然不是地下车库。”
我算了算,心说这才多少米,为什么一下从沙层变成了岩层?除非沙漠下面有一座硬搬过来的山,这完全不符合地理学。若说是人造的,可能性也很小。
反正我左右都要下去,我让闷油瓶在下面别走太远,决定自己先在这一层附近看看有没有什么趁手的工具,或是以前的人留下的线索。毕竟这可能是离蛇矿最近的地方了,不会一干二净。若是什么也没有,那我就硬着头皮爬那杆子。
我站起身,扫了一圈,发现黑眼镜走远了。他站在那里向我招了招手,似乎是发现了某样东西叫我去看。
那是块挺隐蔽的区域,走了半圈后,眼前出现条笔直的走廊,两侧摆了很多的桌子和橱柜。橱窗上厚厚一层灰,隐约看得见里面放满了玻璃容器,好像什么试剂。彷佛是发现了山洞里恶龙的宝藏一样,我谨慎地想了想,问:“这些是你今天才发现的?”
黑瞎子笑了一下,“我是没办法决定你的选择的,信不信由你。”
这种特殊的信息载体,在保证投递对象准确性的同时,也产生了很多限制。这也是为什么人人都寻找那种体质,而我的存在便非常微妙。
我打开橱窗,里面各种液体,颜色或深或浅,盛装在细长的试管里,用塞子堵着。这些信息素无疑是无价的财宝,由生物体内取出装好,可以直接读取。我拿了支颜色最浅的,捏在手中把玩,这上面贴了便签,手写了一个编号和上世纪的日期。
如果基地中要进行什么实验或测试的话,这些确实是必不可少的。黑瞎子抱着手臂,道:“你确定现在读取吗?”
 
“是你叫我来看看的。”我说:“你觉得这东西有问题?”
“不是。”黑瞎子踌躇了一下,推推墨镜,“因为这个地方太特殊了,我觉得什么都可能发生。”
我知道他那种人在多年经历中已经锻炼出了一种直觉,如果他断言会发生一些从未遇见的状况,那结果必定是所有人始料不及的。不过也只停留在直觉阶段,讲不出逻辑。
我晃了晃试管,一路下来的那种奇怪感受更清晰了,现在可以明确地说,这份影响来自脚底下,似乎下面有什么东西等着我去接近。那像是一种压迫性的精神刺激,但对我来说仍在控制范围内。
我是打定了主意,要从这费洛蒙中找出些曾经存在的信息。我不能浪费自己的能力,更不能在这个紧要关头退缩。我对黑瞎子道:“等会儿你千万别喊醒我。”
“这么说我可以打醒你?”他问。
“什么方式都不行,总之我要读完一个全程。”我还不知道读取期间会发生什么,不过和黑瞎子一样也有种不乐观的猜想。
“你就准备点纸吧,”我道:“结束后我可能留很多鼻血。”
黑瞎子看着我,忽然道:“要是哑巴来了,我怎么拖住他?如果发生了什么,他保准冲上来。”
我无声地笑笑,道:“这距离不算远,他肯定已经听到我们的对话了,他知道我的每个决定。”
救世主真难当,我心说,还得一个人扛。如果再重复一百遍,我也不会改变这个选择,闷油瓶知道我现在的性子,所以不会轻易阻拦。
黑瞎子叹口气,“我收回之前那句话。”他指指自己的胸口,“你不会真的认为姓张的不会痛吧?”
“我知道的。”我坐上一张桌子,背靠橱柜,拿着试管。心都给我了,我当然知道,可是我的也给他了。
我仰头把试管里的液体滴进鼻腔,信息素开始侵入神经末梢,所有感官陷入混乱,慢慢进入幻境。整副身子麻麻涩涩,好像从脚尖到头顶每一寸都泡在调味料里,感觉非常强烈。
听见的第一句话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这男人的声音并不苍老,但语调中透着沧桑。景象清晰后,我看到个中年男人,鬓角星白,微皱着眉。从熟悉的眉眼中可以清楚地辨认出来,是我爷爷。
事到如今没什么好惊讶的了,既然九门曾多多少少地参与过,就少不了爷爷的影子。他这副模样我看不出年纪,他前半生沙里来土里去,后半生在江南听烟雨,所以光凭面貌无法判断岁数。
我的视角是斜上仰视的,在一个小笼中,看着爷爷下巴的感觉有点新奇,有种冲动去帮他老人家把胡茬刮刮干净。在爷爷面前,显然还有一个人,也就是我这一方的视角。两个人坐在一间会谈室一样的房子里,陈设无比的简单,一套桌椅,一个搪瓷杯。
 
另一个人回答道:“有几年了。”
沉重,可以明确感知出这一段信息的主情绪是沉重,除此之外,又掺杂了很多担忧。
我看不见另一个人的脸,也听不出这声音属于谁,大约和爷爷年龄相近。这个人把搪瓷杯向那一侧推了推,道:“这一路干燥得很,你喝点水吧。没有茶叶,这里物资很匮乏,喝水都不是件容易事。”
这个人对爷爷的态度既不是亲近奉承,也不疏远冷漠,说话很稳重。爷爷的脸上也是看不出明显的喜怒,紧紧绷着表情。他说物资匮乏气候干燥,莫非这里就是当年的基地内部?我有一半的把握,不敢断定。
爷爷端起杯子喝了口水,微微嫌弃道:“苦的。”
我没看到附近有狗,爷爷是孤身一人来的?看样子这地方条件艰苦,很有可能是爷爷不忍心让他的宝贝们来受罪。不带狗,也能说明一件事,此行不需要狗,他一人之力便足够。我琢磨着,不需要那些祖宗,那么掘土倒斗的选项可以排除,甚至还不包括搏杀。爷爷养狗,另一目的就是保险防卫。
没有多少絮叨闲聊的环节,爷爷问:“之前有多少个了?你们让我做这事,想来也是找不到人了。”
那人道:“那种影响太厉害,所以才想请你一试。”
感觉这是在请高人出山。我想起爷爷晚年很喜欢清静舒缓的夕阳红生活,就是因为以前被左一件右一件的事情搞烦了吧。
爷爷语气十分平淡,“如果我也被影响了呢?”
那人道:“情况不对的时候,自然会营救。”
似乎有些风险,爷爷到底是答应了什么?我心想。
“然后继续找人过来?”爷爷道:“那,如果我能侥幸逃过那种影响呢?”
“再好不过。”那人语气不变,“那再继续试试看,能否反过来影响它。”
两人口中的影响为何物,我越听越迷糊,爷爷的本事好像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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