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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瓶邪]《墨色黎明》by剑麟的狐耳[第2页] |
作者:芮小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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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d楼主加油 |
而张家族长坚定的意识和极强的肉身力量都是它最好的补品。如果到了一定时间,祭品用完了,那么后果恐怕要比你们所说的2012严重百倍。” 难怪,难怪闷油瓶他就算失忆了,脑子里唯一的念头还是“没有时间了…没有时间了…”,原来世人的存亡都压在他身上,难怪他舍得抛弃一切美好,固执地追寻真相,决绝地走入终极。 “吴邪。其实如果是你去的话,虽然各方面差距太大,但毕竟是九门的后人,十年之内定可保世界安稳。但十年后,门后的你,不论从精神还是肉体上,绝对连渣都不剩。多少年后,后世的人也不会再记得你。” 难怪,难怪在柴达木的篝火边,他会说:“我是一个没有过去和未来的人,我做的所有的事情,就是想找到我和这个世界的联系,我从哪里来,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你能想象,会有我这样的人,如果在这个世界上消失,没有人会发现,就好比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我存在过一样,一点痕迹都不会留下吗?我有时候看着镜子,常常怀疑我自己是不是真的存在,还是只是一个人的幻影。”难怪,在我对他说:“没有你说得这么夸张,你要是消失,至少我会发现。”时,他对我淡淡地笑了一下。原来世上从来没有人对他这么承诺过——即使当时的我还没有资格、没有能力去承诺,即使这承诺在他看来如此苍白。 我一直无法相信一个人能如此伟大,但小哥做到了。 可我真的不希望他做到,更不希望他如此伟大,真的。 我看了看少见的低着头的胖子,忍住控制不住往上翻腾的感情,问张海客:“既然你提出合作,那就说明你们族长还有救?” “是啊,不过要看你了。” “怎么说?” “历代张起灵在青铜门内不能离开,最多只能护自己周全六年,第七年开始,终极的力量就会开始从肉体和精神上对张起灵进行剥夺。大概先是受过重伤的脆弱部位,然后就是嗅觉、味觉、触觉等五感、脏器,最后是脑部,侵蚀完成,这个人也就不复存在。而意志力越坚定的人,坚持的时间越长。你们口中的小哥,是我们张家历代最强族长,没有之一。不知能撑几年呢?” “别废话,救他对于你,是互利共赢的事。你只需要告诉我应该怎么做?” “烛九阴的阴眼。” “……” “我的意思是,烛九阴在正常蛰伏状态下,眼睛其实有两只,黄色的,竖瞳的。但受到惊吓时,它的眼睛是横过来长的,正中央是紫色的本眼,而在它出奇愤怒的时候,长在头顶的阴眼便会睁开,是鲜艳的血红色。” “至于你,吴邪,你要激怒它,夺取阴眼。里面有一颗同是血红色的兽核,我们称它替石。你要在上面滴下自己的血,把它放入族长所在的青铜门里把他换出来。” |
“这效果是永恒的?” “自然不是,你们会共享生命,说白了,就是你替族长续命,但你们就算在青铜门外,也要一起接受终极的惩罚。刚才说的剥夺仍会进行,不过是对象变为两人,发作得慢点罢了。当然,好处是族长能从青铜门脱身,坏处么,就是如果你们一直找不到彻底解决终极的方法,那么顶多撑上8、9年,你们还是会因为身体衰竭,精神损耗,一起见佛祖去了。你可要想好哦,吴小佛爷?” 我不打算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反问他:“张家能人倍出,哦,不,应该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随便挑个女的,都能揍得胖子嗷嗷叫,为何选上我?你还有事情瞒着我。这就是你合作的态度?” “冤枉啊,小三爷。你在秦岭见过烛九阴的阴眼,对不对?烛九阴只对这样的人类感兴趣,且对人数多的队伍极其敏感。我们去了,连它的影子都摸不到。” 我摆了一下手,无视胖子使劲对我使的眼刀,站起身,掸了掸藏袍上的褶皱,对有点惊异的张海客笑了:“小子,以前的小哥多谢你的照顾,但从今往后,你就不用操心了。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其实秦岭的柞水溶洞,就是张家替我精心挑选的主战场。地势复杂,对我还算有利。 而以上也就是我现在,站在这里,面前一米就是传说中的凶兽烛九阴的原因。 实际上虽然我数年前曾有幸见过它一面,但现在——贴着鼻子的巨大舌头,满眼蠕动的鳞片,我不知道怎么来和别人说这种震撼,一下子我的心脏好像停止了跳动,浑身僵硬得犹如石头一样。 这种神话中走出来的东西,本就透出一种不真实感。可是这条巨大的黑色蟒蛇是如此的真实,每一片鳞片,空气中的气味,那种无处不在的摩擦声都毫无破绽地预示着我将要面对的对手是个怎样恐怖的家伙。 蟒蛇的嗅觉和视觉都很灵敏,更何况这烛九阴了。或许,几年前的我还能寄希望于它对于我这样的体形不感兴趣,不会捕食体积太小的东西,我只要坐着不动,不引起它的恐慌,它可能就会放任我不管。 但现在不行,只有现在不行。 不是因为我吴小佛爷的身份不允许我的退缩,而是因为它对小哥实在太重要,非常重要。 不论心中多恐慌,我必须正面打败它。 不论这有多疯狂,我也只能用命去搏。 毕竟,它真的是小哥最后的希望。 |
第六章 拼死 我不敢动,刚刚因为被那股神话般的气势震到而有些混乱的精神渐渐集中。 它吐着紫黑色的信子,冷血动物特有的阴狠眼眸定定地盯着我方仅有一人一狗的简陋阵营。 这几年挣扎在生死间的经历让我的思路渐渐明晰起来,开始迅速地思考可行对策。 其实在来这儿之前,我总结出很多计划,顾及各种方面,算是做了很充足的准备。 考虑到对手的体积和金刚狼般变态的杀伤力,我想除了闷油瓶那变态之外,拎着刀枪上去硬着抗怪的,都是在用绳命卖萌的**。所以我在入墓道前,在附近埋了我身上几乎5/6的c4炸药并布下雷管做了记号。(别以为我是睡在危险炸药上的二货。这四年来,二叔为胖子安排了专人让他提升自身的爆破水平和枪械使用能力。那毕竟是保命的学问,我一有空闲就跑去听墙角,拿红烧肘子贿赂胖子偷师,学到不少爆破技巧:由聚异丁烯为主要原料的c4塑胶炸药以使用安全著称,只能用雷管才可引爆。而且其外形柔软,可挤压成任何形状,如果在外边附上黏着性材料,就可以安置在非常隐蔽的部位,像口香糖那样牢牢地黏附在上面,因此被道上的人戏称为残酷“口香糖”…当然,虽然引爆麻烦,但我更倾向于相信c4强大的威力能救我一条小命。总之,求闷神保佑,阿门。) 这是我为自己安排的唯一的脱身后路,因为不论是时间还是场地都不允许我有更多的保护措施——这本就是次需要勇气与临场发挥的越级单挑。 当然,这条后路只有在我近身取得替石后,才会发挥作用。如果取不到,我一定会死在这里。 这次来,已经是我最巅峰的状态了。没有时间、也没有勇气供我再挥霍重来一次。 我已经没有退路了。 但凭我对比之下如竹签般细小的体积和拿不出手的攻击力,该怎么做才能让这柴油桶粗细的牛蛇受到惊吓、燃起怒火呢? 僵持了一会儿,我猛然发现,那烛九阴的视线已经从我转移到猪哥身上,原先眼里的轻视与好奇竟渐渐竟转变为疑惑与警惕。其实我早就怀疑这货不是狗,但从没看他认真过,整天就在食堂和我床上两点一线地过着舒适的退休生活,好不逍遥。可看这状况,好像还真是个厉害角色。 不过身为他的主人,在危机状况下,有权好好地使用一下队友。 我再次考虑了一下计策的可行性,然后猛地抬起右脚,狠狠地踩在了猪哥毛团一样的尾巴上。 耳边只闻吃货“嗷~~~~!!!”的一声痛嚎,声音之响,竟让我和烛九阴都吓了一跳。——很好,第一步:惊吓。Finish! 黑暗中本眼闪现的紫色让我很快回过神来,猛地跨前两步,一跃而起,摸出事先装了秒延期电雷管的“残酷口香糖”一下拍在黑鳞烛九阴脖子下方。 ——紧接着虚晃一步,后翻落地。在那厮反应过来之前,我一个前滚翻,左手抄起正怒视我的猪哥,向后猛跑几步,反手取下特制的野战包拦在身前,把猪哥往怀里一闷,一下卧倒在地。青石砖地隔得我生疼,但现在什么都顾不得了。 |
几乎是刚趴下,就听前方不远处传来“嘶!!!”地怒吼声,紧接着就是猛烈的爆炸气流,一下子盖过了烛九阴的吼声震得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嗡嗡”的耳鸣变成了大脑能接收到的唯一频率。 ——可惜我的计划终究还是太过冒险,烛九阴迅疾的蛇行和雷管仅仅几秒的延时让我压根跑不出安全距离。一刹那间,野战包和我就被强悍的气流掀翻,狠狠地撞上拐弯处的墓道石砖。 我痛极,但生死相搏间不容疏忽。 拔出大白狗腿的瞬间,我半眯的眼睛的余光里看到十几米远有一抹血红色的光芒一闪而过,接着在视野里极速地放大!!! 甚至连举刀下劈的动作都未来得及完成,一股大得不可思议的力量猛地击在我肋下!我甚至连疼都没感觉到,整个人就被掀了起来! 什么时候落地的,我不知道。等到身体稍稍缓过来、五感渐渐回归时,我已经趴在十几米开外的墓墙边,喉头一甜,嘴里就弥漫了血的味道,而肋下的疼痛已经有些麻木了。 猪哥已经和我亲子失散,不知去向。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多亏这两年的抗打击训练,我竟能扶着墙慢慢站起来。 但很快我就后悔自己冒失的举动了——暴怒状态开启的烛九阴正张着尖牙倒竖的嘴等着我自投罗网。 这七年,我为了解密吸蛇毒把鼻子废了,其实也没啥大不了的,顶多闻不到我最爱吃的臭豆腐的臭味罢了,至少吃起来还是很香的。除此之外,还能在乡村公厕里多一分淡定,在吃榴莲时多一分坦然。——但现在这破鼻子真的要害死我了,我竟然没闻到烛九阴口里的恶臭。 而这么一咬下来,我的上半身铁定没了! 土夫子本就是危险的行当,几年下来,流淌着盗墓世家血液的我已经深深明白弃车保帅的必要性。 来不及用包挡了!我一狠心,抬起左腿就往那黑红色的蛇嘴里一送。那嘴闭合的瞬间,血简直像失控般彪了出来,一股剧痛猛地从左腿袭上脑海!完全控制不住地,我“嗷”地一嗓子狂吼了出来,整个下半身全疼麻了,我只能以一个侧勾的姿势瘫在蛇头上。 不知道这烛九阴到底是不是蟒蛇的祖宗,是否有剧毒在身,但现在,光是失血和疼痛就几乎要了我的命。 随着血液流失和烛九阴仿佛永不停歇地摆头和撕扯,我的意识渐渐有些涣散。 这时候放弃,就真的功亏一篑了。 我猛地咬舌,努力地保持精神、注意力的集中,举起大白狗腿对准血红色阴眼就是狠狠一戳!猩红泛黑的血一下喷了我一脸,那破蛇发出可怖的嘶声,开始猛烈地甩头! 这时候被甩开,一切就都完了!!! 我左手死命地拽着狗腿的刀柄,右手下了死力去扣住它的蛇鳞,一时只感觉胃里翻腾,五脏好像都移了位般撕裂地疼!我觉得右手好像开始淌血了,感觉自己痛苦得眼泪都快要下来了,可就是不想放手。 这是最后的机会! 我一狠心,右手放了蛇鳞,一下就插进阴眼里翻搅。 突然,手好像碰到一个硬硬的块状,我一使劲就狠狠地攥进了手里! 我心猛地一跳,眼泪根本止不住,一下就流了下来。 终于!终于…… 紧接着,我就感觉左腿狠狠一疼,全身一轻,被重重地甩了出去。 |
不知道算不算回光返照,我在半空中,甚至能感受到自己飞过了那个硫酸池,跌出了岔路,直到狠狠地摔在了墓道外的溶洞空地里。 我很疼,非常疼,不可抑制的疼。 我知道它快来了,更重要的是,我知道我绝不能死在这里。 我的左腿完全没知觉了,我也顾不上它是不是残了或废了。我拖着它,用最快的速度挪到墓道口旁边坚硬的岩石墙前靠好,找到了事先埋好的雷管。 现在只希望猪哥已经逃出去了。 我听着暴怒的烛九阴在地上快速接近的声音,大致估量了一下距离,默默地启动了那些c4。 轰天巨响后,身后的墓道整个坍塌下来,碎石狠狠地打在我身上,我已经麻木地不觉得疼。 我缓了缓,把替石装进特制的特种精钢石雕成的空心项链里,费劲地抬手,把它挂在脖子上。 整个过程,我都小心翼翼地没有让替石沾到我的血——虽然现在我像穿了件红马夹一样。 然后,我顺着来路,慢慢地,往回爬。 其实,我以前觉得,“爬”是个挺简单的过程。四肢分别动一次,恭喜,你已经前进了半米。 但不知为什么,可能是因为现在我暂时只能用三肢吧。今天我觉得“爬”很坑爹,我爬得好累,说不出的累。 每动一下,牵扯到全身的肌肉,都会很痛,骨头也很疼,还是那种说不出的疼。 我不敢看身后,我知道地上肯定都是血,但我必须保持最后的求生意志,我不能放弃。 烛九阴我都打败了,替石我都拿到了,小哥还在等着,胖子还在等着,我真的不能放弃。 可是我就是很累,抑制不住的累,想睡。 后来,实在坚持不住的时候,我就爬两步,看一眼胸前挂着的替石,给自己很阿Q地鼓鼓劲,再继续爬。 不过可惜了,如果老天能让我事事如愿,想活就能活的话,那我也不是那个一直倒霉催的吴邪了。 意识有些涣散的时候,我不知道自己已经爬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爬了多远。但我知道以现在的速度,出口大概至少还有一天的路程吧? 我忍不住笑了笑,用有点血肉模糊的手,摘下了替石项链,用最后的力气,把它扔到了我前方两米的地上。 其实我早就知道,已经没有生还的希望了。 之所以爬,是因为真的不甘心。 明明已经得到了,明明离成功就差一点。可失败和死亡,是不会同情任何一个人的。 不过,我想我死了以后,闷油瓶还是会有救的。张海客毕竟不放心我自己接近他的目标。所以他一定会在外面藏着,玩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那一套,我本来已经想好了对付他的计策,不过现在看来是用不着了。 而值得庆幸的是,我死了之后,张海客顶多等上两周,就会因为疑心病和张家的谨慎传统,下来查看。那么,他很轻易地就能发现我和替石,当然,收尸是不指望了,但是他一定能把替石带回地面,寻找合适的张家人在替石上滴血,去拯救他们有利用价值的族长。 虽然闷油瓶出来后的日子会不好过,但总比死在门里强。张海客说过,闷油瓶出来后极有可能会失忆,那么他会忘了铁三角,也就不会再记得什么和我的狗屁十年之约了。 不过,那些都是后话。现在,对于我,最重要的是保护好替石。刚才我一直不敢让它碰到我的血,我怕一沾到,契约就成立了,而我这个将死之人根本就没有命去续给闷油瓶,那一切就真的完了。我把它扔远,是怕如果我死后,血流出来得太多,会不小心沾到替石。 不过,现在不用担心了。 好了,一切都结束了,以后就没我事了,我的一生还挺传奇的。不过最后也没见到那货,有点可惜。 我趴在地上闷闷地想,感觉有点冷。 我开始回想从大金牙到我铺子坑我,一直到现在的所有经历。发现,不管怎么分散注意力,总是想到闷油瓶。这感觉让我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为什么不怎么想到胖子呢?都是铁三角,都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啊?那么不是因为兄弟之情?要命了,那么是什么?怎么感觉好像突然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啊? 我想着想着,觉得越来越冷,眼前开始发黑。 最后,我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 对不起,胖子,潘子,三叔,二叔,父母还有小花和瞎子。 对不起,所有曾在我身上寄予过希望的人们。 其实不管我经历了什么,不管这些年在身手、技能乃至在思想上有多少长进,那些都不过是我为了保护自己而自欺欺人地塑造的外壳罢了。 不过为什么?为什么我不管怎样努力,做出怎样的牺牲,都还是当年那个天真幼稚、苍白无力的吴邪!都还是只能受“它”的无形掌控,不论怎么嘶吼挣扎都无法脱身的吴邪!都还是那个豁出命去,都无法保护哪怕一个,身边最重要的人的吴邪!到底为什么?!这就是所谓的命么?…… 身上连冷都快感受不到了。 最后那一刻,我好像进入了一个充满光的世界,远处一个黑色的剪影背着光,穿着熟悉的连帽衫。 |
我知道他在看我。我想喊他,但喊不出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慢慢转过身,渐行渐远。 一片黑暗。 |
第七章 怪人 我又是被舔醒的。 但不一样的是,这次醒来,我感到眼皮很沉,好像睡了很久很久。 与意志挣扎了半天,才看到一缕阳光穿透过来。 我一下就放心了,感觉岁月静好的样子。不过好像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刚才我梦见谁了?对了,闷油瓶。等等,我不是死了么?! 我猛地清醒过来,条件反射地腰上用力就想弹起来。结果就感觉四肢百骸的每一个细胞、每一根筋骨都在强烈地抗议着,疼痛感一下清晰起来,我的神经都因为这,突突地跳动不已,我忍不住呻吟出声。 很好,在这里我得纠正一下。其实我压根没能发出任何声音来。 其实我一张口,就觉得嗓子干得冒烟,声带好像砂纸那样摩擦在一起,我一下就哑火了。 可能是看到我皱眉,旁边那湿漉漉的条状物又热情地给我来了一下。这时我的听觉也渐渐恢复过来,就听到耳边传来“哈!哈!“的喘气声,然后一股湿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就感到一个毛茸茸的小屁股坐到了我脸上,很沉,我鼻子都快歪了。 我一下反应过来,那是猪哥!看来我真的活着?! 正想把眼睛睁大,我的心里突然就感到一丝心慌和极端的恐惧。我艰难地把被纱布紧紧缠绕的右手摸上脖颈。 那个替石项链不见了!!! 我刚缓过来的心脏“突”地一下,差点停跳。 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我一把把猪哥从脸上拍下去,忍着肋间、腿上的疼痛,一使劲,就半坐起来,仓皇地四处张望。 “在找这个?”床边传来一把清冷、淡漠的声音,很低沉,但冷冷的,饱含杀气。 我赶紧戒备地抬头去看。 站在床边的,是一个看上去40多岁的中年男子,样貌俊朗,身材匀称,站姿挺拔。挽起的袖子下肌肉线条完美但不臃肿,充满了爆发力。这两年,我也算受过这方面的训练,凭眼力就可以断定,这家伙是个厉害角色。 我清了清嗓子,勉强道:“是您救了我么?多谢……咳咳咳……救命之恩。请先生把那个吊坠还给我,那是我一位至交好友的,咳咳咳……我无权送给您。”对这种一看就牛叉的家伙,我决定好言好语相劝,当个乖乖兔晚辈,这事没准还好办一些。 “名字。”淡淡的两个字。 我心说****,你个老东西看不到小爷我重伤初愈,贵体欠安么?**。但表面还是恭敬地道:“小弟吴邪。” “和老九门吴家有关系?”那人鹰隼般的眼睛直直地看着我,让我有种寒毛倒竖的感觉。 看来是道上的牛逼啊,怎么会没听过?我一下子警觉起来。 “祖上确实和狗五爷有些许关系。”反正吴老狗是我那土鳖爷爷算是有关系,吴老狗是我七舅姥姥的叔叔的舅舅的大侄子也算是和我祖上有些关系,这话还是可说的。 谁料那男人闻言眼神瞬的一冷——那种凛冽的杀气,说实话,我只在闷油瓶手持黑金古刀横扫千军的时候,才远远地膜拜过。 |
我心知不妙,本来替石落在别人手里就给我很大的恐慌感,此时我也起了豁出去的心思。我忍住叫嚣的疼痛,猛地伸出左手在他面前虚晃一招,右手画了个弧形直取替石项链。 就听一声冷哼,我眼睁睁地看着他无视了我的左手,以一种缓慢的速度捏住我的右手。(明明很慢,但就是让我躲不过去。) 还没反应过来,我的脉门就被扣住了。 “肋骨断了四根,左腿膝侧骨骨折,全身大小挫伤、瘀伤二十八处,高烧刚退,劝你别动,会死。”那声音又漠然道。 不知为何,我就觉得一股压制不住的怒气一下烧上心口,右手奋力一挣,左拳直捣他的脸。 还没碰到他的衣角,我突然觉得右腕猛地剧痛!整个人已经被他拎在半空,我还没来得及痛得惨叫,他猛一沉腕,我半残的身体就直直地撞在床板上。 就听“砰!”的闷响,我觉得脑袋一蒙,一下就瘫在床上,全身的剧痛猛地袭来,我险些昏厥过去。 “比命重要?”他问。 我眼睛都烧红了,哪管他说什么?只是狠狠地死盯着他:“你!…咳咳,除非现在杀人灭口,不然你敢夺走那个挂坠,我吴家必定全员出动追杀你!咳咳……”正说着,我就觉得血丝从嘴角往下渗,知道自己伤得更重了。 那个中年不说话,定定地盯了我几秒钟,突然换了个很奇怪的眼神,但我感觉他的敌意不知为何一下消失了。他一甩手,替石项链就落在我床上,我赶紧用最后的力气扑过去,把它死死地攥在右手里。 “这只镇墓兽找我来救你,我只是恰好路过,不是敌人,只待三天,你好自为之。”说完推门走了。 我看了看替石,又看了看门口,不知道这神经病在搞什么,头一晕,又睡了过去。 之后的几天,他只在饭点准时出现,但带的都是清淡滋养的东西,让我对他的形象略有改观。不过我伤得太重,连勺子都拿不稳,他也只是在一边默默看着窗外的天空。我有时候觉得他和闷油瓶挺像的,肯定都是有很多故事,领略了太多辛酸的那种人。 不过,我得提一句。他和猪哥之间,实在太过暧昧了!!!当我看见从来不对我撒娇,甚至不替我捡晨报的猪哥对着那冰山男又舔又蹭时,我心中有多惊奇!而当我仔细地扫描了一下,发现那中年冰山神经病从未拿任何肉制品贿赂猪哥时,我的眼珠子差点掉下来。然后我和猪哥间的冷战正式打响,我不会承认有吃味的原因在里面的。 第三天,那冰山神经病走了,连招呼都没打。 当天下午,身处不知哪个深山老林猎户家的我就面临着严重的生存危机——猪哥趁着没人管他,大摇大摆地扫荡了一翻,最后连个饼渣都没给我留。——他就是看准了我是个一下床就会断胳膊短腿的重伤患! 不过还好,快半晚的时候,吴家的私人直升飞机来到这深山老林。悬梯上跳下个胖子,慌慌张张地冲进屋,看到床上像木乃伊一样的我,一下子送了口气。然后抖着他的神膘气势汹汹地滚到床边,对着我唯一几块完好的地方又掐又扭,嘴上还不闲着:“行啊!小天真!自从进化成天真的二次方后胆儿肥了不少嘿~~~~!敢把你胖爷一竿子生意支到缅甸去,自己在这边烤蛇完?!要不是今天接到通匿名电话,还真不知道你小子在这儿呢!小邪子玩得爽不?哀家他娘的可一点儿也不爽!!!……” 我看着胖子在床边吵,这几天绷紧的精神一下松懈下去,就只知道笑,也不知道在笑什么。最后在死胖子“诶!那个谁?干嘛呢,等啥呢?快看你们三爷傻过去了,快上担架啊!……”的咋乎声中,渐渐失去了意识。 再醒过来时,人已经在长沙的私人诊所里了。 可能是因为有人在等我吧,之后的三周,我回复得异常快。虽然不是完全康复,但至少已经不影响基本行动了。 三周后的一个清晨,我站在上次追闷油瓶时住过的二道白河旅馆的顶楼,欣赏着映射在远方的雪山峰顶上的朝霞。 替石在我胸口反射出璀璨的光芒,耀眼异常。 |
====================第一部《孤身墓中》完======================== |
好哒 |
加油^0^~ |
【第二部 携手地狱】 |
第八章 门开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近乎诡异的气氛,没有光线。身下冰寒刺骨的石头咯得我腰疼。 我斜倚在一堆乱石后,哈了一口白雾,最后检查确认了一次装备。 珍藏七年的鬼玺在我左手上,没有折射出任何光亮。猪哥安静地趴在我肩上,皮毛软软的、暖和得很,我不知他是不是又睡着了,但很享受这个生物能小暖炉的供温。 前方一点钟方向,距离300米左右,青铜门静静地立在黑暗中,门上恒古的纹路还是那样繁复,透着古老神秘的气息,莫名地让我厌恶、不安。 而闷油瓶就在里面。 不知是不是错觉,安稳地挂在脖颈上的替石却越来越烫,好似知道马上就是使命来临的时刻。其实早在秦岭的地下溶洞里,它就沾染上了我的鲜血——虽然当时我在濒死的状态下极力想保护,但我当时流的血太多,它还是不可避免地沾上了。这是后来胖子被我那“从半死半残用了三周就恢复得能走能跳”的惊人恢复力惊吓到并推测出的结论。 不过我想这也能解释我为何能活下来了。在溶洞,凭猪哥的小短腿,要他上到地面,找到个靠谱、肯帮忙的人,(虽然那人是个冰山神经病,不过确实把我救出来了)那个人还得重返、找到我,再把我搬上去,才能进行全套的急救。而当时,我自己瞎折腾,是真的已经到了死亡边缘,照我当时的感觉与身体的失血状况,要救活我,时间上绝对来不及了。但现实是,我得救了。而看那个冰山男身无长物的穷酸样,我的命肯定不是什么灵药神物救回来的。 也就是说,我能活下来,完全是凭一种突如其来的强大自愈能力。 至于是从哪来的,我再傻也秒懂,又是青铜门里打更的闷油瓶共享给我的,通过替石的近乎神奇的能力。 其实明白的时候,我有些小小的叛逆般的不爽,为什么那货进青铜门以前就次次救我,进了青铜门还能救我?不过,不能否认的是,如果没有他,我自己肯定是玩不转了。 还好,马上就要见到他。 不过可惜的是,我这次又是孤身一人,最后的一把M4式卡宾枪在突围中给了胖子。 是的,突围。 在前往二道白河的路上,我自己组建的高端情报网已经向我上报了各家动向:由张海客代表的张家在我回到长沙后,自觉地退回香港,根据先前谈好的条件原地待命;替代裘德考的新生外国势力一直在上海附近蛰伏,没有任何让人起疑的异动;德国佬们自从在西藏与我一斗后,销声匿迹到现在,道上甚至传闻他们改行做私人保安公司这种一听就很离谱的消息;汪家在两年前,被我和张家联手狠狠教训了一顿,连总部都搬了,那群让我吃足苦头的长指宝血黑衣人至今了无音讯;至于老九门,这些年,我在“它”的暗中授意下,联合解、霍两家彻底扫荡了其他五家,肃静了门户,再也不会有后患了;至于吴家内部,仍旧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波涛汹涌,二叔没有任何表示,“它”也没用任何阻挠的意思。 当然,越是风平浪静,我越担心这是暴风雨前的平静。所以这次上山,胖子、小花和黑眼睛都被我带上了(客观地讲是不敢瞒他们。)此外还有32个身手过硬,我信得过的伙计,都配备了最好的装备。 但登上雪线的第一天,我们就被不明势力伏击了。一切发生得太快,地势和天气都对我们不利,所以虽然我们都训练有素,马上反击,小花还是于此次交火中受伤,被黑眼睛火急火燎地护送下山。我方的有生力量一下被削弱,之后的一路,我们几乎是连打代跑,以最快速度前进,伙计死了大半,在最后一次突围里,胖子抢了我的枪殿后。我知道当务之急是救出小哥而不是打拖延战,何况升级版的胖子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就一咬牙,拼命冲上雪崖走了。 值得庆幸的是,我第一个找到了地缝温泉,来到了青铜门前。 我知道我不能再磨蹭了,最后看了下手上的马拉松军表:公元2012年12月31日 PM. 23:45分距离闷油瓶和我告别,已经过了整整七年。 我知道七年都等过去了,最后的一刻钟反而不能心急。 我打上一颗照明弹,炙热的镁光照亮了巨大的空间。我举目望去,很好,上方祭祀用的铁链上没有人面鸟。 我翻过乱石,慢慢向着青铜门走去,极力想压抑自己的激动与颤抖,但是没能成功。七年前的一幕幕、我们之间生死临界的记忆抑制不住地浮现脑海:有相识时的擦身、有鲁王宫的再识、有怒海沙潜的相知、有云顶神殿的转身再见,有蛇沼鬼城的等待、有阴山古楼的铁面、有邛笼石影的心焦,有张家古楼里的心伤、有杭州再见的激动,甚至是这些年的拼搏和他暗中的守护。 |
想着想着,我的脚步再也保持不了冷静,速度越来越快,直到我再也不想压抑这么多年的感情,狂奔起来。 青铜门在视野里摇晃着,越来越近。鬼玺发出幽沉的光泽,蓝色的雾气弥漫,古老萧肃的号角声响起。 我把替石和鬼玺嵌入纹路的一瞬,门,开了。 我想冷静,但压根平静不下来,这几年的修养全都抛之脑后。 我的手颤抖着,点燃了一根烟,斜斜地叼在嘴里。 我靠在门边,想摆出个最从容、最帅气的姿势,去迎接那个久违的家伙。 但浑身都在颤抖,眼睛不可抑止地红了。 狼眼的光下,一个熟悉的身影,穿着七年前那件黑色的卫衣,慢慢地把自己从门后的黑暗里剥离,出现在我的眼前。 是他。 还活着。 我的心,隔了七年,再次在胸腔里,跳动起来。 |
第九章 再见 那个影子渐行渐近,我感觉鼻子很酸,但仍强迫着自己睁大眼睛,死死盯着这七年不见的修长身形。 他走得很慢,脚步好像有些虚浮。 仿佛真的有十年那么长,他终于走到了门边。 我的嘴动了动,但很没出息的,那句“好久不见,小哥。”就是梗在喉咙里,不论怎么努力,都吐不出来。 我一下就有些鄙视七年后的自己,但也只能对他露出一个真正发自内心的笑。 可惜紧接着,我就感到一股几乎无法抑制的委屈袭上心脏。因为,闷油瓶连看都没有看我一眼,只是单手扶着墙,一步一步地走着,脚步发虚,步履蹒跚。我这边酝酿了半天感情的一人一狗眼巴巴地盯着他,离他真的只有半米远,但他完全无视了,只是走,和我擦肩而过。 我一下愣住了,几乎无法相信。在秦岭受伤、没有好全的左腿又开始隐隐作痛。 有些人说,我最担心的就是闷油瓶,因为他好像不属于这个世界。他是一个为了目的而一直往前走的人,就算他走的道路上竖立着无数的倒刺,他也会一直往前走,一路不管任何伤害,直到他所有的肉被倒刺刮掉或者他活着到达目的地。 而我现在必须承认这一点,并因为这而感到无法形容的难过。 七年前,我有一个很好的朋友千里赴杭,和我道别。当时的我什么都不懂,以为他是执意寻死。在漫天飞雪的长白山上,我看着他,但是我阻止不了他,我和他之间隔着一层用任何工具都无法打穿的东西。我能用任何方式去触碰到这个东西,但是我却找不到可以将它攻破的缺口。 七年后,我终于让自己泥足深陷在他的谜团里。我很努力地了解他的世界,我学了很多能在他的世界里起作用的技巧和知识,我甘愿陷自己于“它”的威胁下,在他的世界博得了地位和名声。 然后,我去接他,他却不理我了。 这下鼻子真的酸了,心又开始丝丝缕缕地疼。 猪哥在耳边“呜”了一声,我一下从情绪的洪流中清醒、冷静下来:以我和小哥的交情,就算他不满我提前赴约的鲁莽,也不可能是这样的结果!更何况,就算闷油瓶如张海客所说的那样,真的格盘了,那我作为一个“陌生人”,以他的警惕和谨慎,绝对会被认为是一种威胁或危险。那么他抽刀劈我才是正常的举动。 不管怎么说,都不会是现在这种让我说不出地难受的情况。 我反应过来,回过头又去仔细看他。一旦这么静下心来观察,我马上就发现了不对:闷油瓶的全身都在控制不住地微微发颤,刚才就稍稍感觉到的脚步虚浮、单手扶墙,其实是他根本要站不住了的表现。 他穿得太少,外露的皮肤通红,整个人都处在一种快要崩溃了的边缘,呼吸紊乱。他的刘海很长,遮住了眼睛,让我看不清表情,但浑身都发散出一种困兽濒死般狂暴却透着虚弱的气息。那种求生意志让我心惊。 我心里猛地一凉,快走两步追上去,扳过他的脸。 ——刘海下的眼睛,眼神死寂而茫然,涣散无力,像是被餍住了似的。我的手几乎刚碰到他的肩膀,他整个人就是一颤,依着墙一个踉跄,竟倒了下去。 我的印象里,闷油瓶一直是那种神明般强大的人,至少在我的记忆里,除了在洞中被密洛陀困住那次,从来没看过他这样虚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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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真的不淡定了,强忍着心口不断涌上的懊悔和害怕,用手指戳他的脸,翻看他的眼白瞳孔,把了脉又按摩了四肢。 最后确定,闷油瓶好像是魇住了。大概是一种能部分接收外界信息、作出本能反应,但自主意识仍在沉睡的奇异状态。 我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但心里一下子慌了。昨天还带给我心安感觉的闷油瓶一下变得遥远,好像身处悬崖边马上就要永远消失一样,而这次消失,或许真的意味着我就算拿一生继续追寻都再也求不得了。 一切都变得未知起来。 等我回过神,才发现端着碗的手都在抑制不住地在抖。 但我也明白:越是这种情况,越是不能慌。 我试图安慰自己:我是吴家小佛爷,我家大业大,我走路带风,我威慑长沙,我万夫莫敌。就算闷油瓶傻了,我也能养他一辈子、护他一辈子。 这么默念了几遍,果然好了一些。 我用勺子挖起一点儿流状的饼干糊糊,递到闷油瓶嘴边。他只是定定地看着我又看着勺子,没有任何动作。 其实我从不知道自己有那么好的耐性。但当时,我确实把勺子轻轻放在他薄而淡色的唇上,用我所能表现出的最温暖和煦的笑容像哄小孩那样面对他。 他没有动作,我就耐心地伸着胳膊一直等。 直到我经过锻炼的胳膊都感到了不可忽视的酸疼,他才终于慢慢张开嘴,含进去,慢慢咀嚼,咽了下去。 他在我印象里从来没这么乖过,但我只是觉得鼻子酸酸的,有些感动:就算是这样的状态,闷油瓶也还是信任着我的。 这感觉实在是太好了。真的,实在太好了。 一顿饭就是在这样奇妙的气氛下结束的,他吃了不少,可能是在门里饿狠了。我吃不下,勉强为了保持体力和神经细胞活力吃了点,其他全便宜了早在一边拿左爪捂着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睛狼光直冒的猪哥。 让我欣慰的是:饭后,闷油瓶的精神明显好了不少。 我不敢耽搁,简单收拾了一下,然后把在一边撑得晒肚皮的猪哥硬塞进登山包,将包挂在身前绑紧。 接着我看了看闷油瓶,抵挡住心里再次叫嚣的邪恶念头。走过去,把他背在了背上。闷油瓶还挺配合,自发自觉地把腿盘在我腰上,我很满意,忍不住反手摸了一把他的头发,然后就发现自己不知为啥对闷油瓶这个特别的兄弟的小动作越来越多,心里对自己进行了深刻的检讨并对这种行为表示了并不真诚的唾弃。——手感不错。 出裂缝的时候,雪已经停了,室外温度能冻裂未经防护的鼻子。 但我们两个人摞在一起,很暖和。 之后就是连续几天的赶路,路上的风景单一,但也算平静得乏善可陈。 变故出现在快下雪线的那天黄昏。 那时,我背着个180cm的闷油瓶赶了一天的路,很疲倦,有点晕乎乎的,不太清醒。 正准备扎营修整,我这两年锻炼出的危机感突然警铃大作。 可惜已经太晚了,我还未来得及把闷油瓶放下躲藏,前方已经出现了几个穿暗色衣服的人影,回过头,发现退路也被几个人堵住。 我和闷油瓶被困在了雪山荒原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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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回归 远处的敌人渐渐缩小包围圈,我抬眼看了看四周,白雪皑皑,一点遮蔽物都没有。又回头看了看乖乖趴在我背上的闷油瓶,他的眼神还是呆滞地看着前方的雪地,但我感觉到他的身体在察觉到陌生人接近时,条件反射地绷紧了。 可惜闷油瓶现在跟幼儿似的没什么战斗力了,我慢慢蹲下身,让他能双脚落地自己站稳。 接着我抽出专属的大白狗腿,直面那些充满恶意的气息,伸手把闷油瓶揽在了身后。 说实话,我在这么紧张的气氛下,仍然为刚才那个动作窃喜不已:七年前,闷油瓶不论自身处境多艰难,都会在最危险的地方孤注一掷地救我和胖子,把我揽在身后。 现在角色终于互换了。 以前,虽然知道他那么做有极大可能是为了秉承“救可救之人”的为人准则,虽然每次获救都能感到由衷的心安和喜悦,但每次看着他在最前线嗜血拼杀,再回头看看在死神面前一脸惊慌无措的自己,那股不甘与对自己无能的憎恶却越来越强烈。 而现在,我终于有足够的能力、勇气和资格反过来守护他。 这一刻的自己,是我七年间倾尽一切,拼了命换来的。 再多痛苦、再多辛酸,我都不曾在乎,用毅力合着心里的眼泪咽下,也就过去了。 这么执拗,只为了这么一个人。 而与闷油瓶再次相遇后、当他真地处在这样无法自保的危险处境时,我才明白,我要的并不是为了让他以有我这样的兄弟为豪;也不是为了争那么一口气,为了显示吴家小三爷并不是个废柴,不靠别人,也能把运筹帷幄、叱咤风云;甚至不是为了闷油瓶哪怕一个夸赞欣赏放心的眼神。 我倾尽所有,求的,不过是想闷油瓶能过上平静安全的生活,甚至不过是想:现在,能让闷油瓶、能让我们俩一起,有更多生存下来的几率——哪怕只是让他多活仅仅一秒钟。 那这些年也值了,真的值了。 我细数了一下,13个人,其中几个呼吸细缓、脚步沉稳、眼神锋利,一看就是练家子。剩下的也肌肉结扎,面目凶狠。但奇怪的是,凭我几年来坐在吴家佛爷的位子上锻炼出的精准眼力推断,这些人竟然不是道上的人,没有土夫子特有的、象征黑暗的腐臭味道。 微微诧异了一下,我就知道要遭。 若果说是道上的人,那么凡是混这口饭的,没人会没听过我吴家小佛爷的名号,更没人会不忌讳我吴家的势力和靠山之硬之强。可这些人大多着当地那种厚重皮毛制的宽领袍子,脚着毡靴,包围圈并不严谨,但每个人都透露着一股山林间讨生活才能有的野气。我凭经验认为,他们应该只是林场的猎户或者原先是通缉犯后来当了守林人的野户。 也就是说,我的身份地位威慑不了这些外行货色。他们劫财劫色的同时,说不定就杀人灭口了。 我再厉害也比不上当年“千尸走单骑”的牛逼张起灵,一对四五还好说,一对十三那就真得躺倒任……揍了。 至少得保证小哥的安全,而硬拼肯定不行,只能智取。 我思量了一下,决定用怀柔政策。就等他们靠过来后,把猪哥从登山包里掏出来捧在手里,直接把登山包甩到他们面前,做了个手势,意思是让他们自便,和和气气,算是互惠共赢,给自己积积阴德,拿了钱就放了我们。 那个貌似是首领的络腮胡子拿刀挑开包袱,稍微翻看了一下,把所有的现金都摸出来揣进上衣口袋。然后眼色一沉,看了看我的名牌登山衣,开口用当地的土话让我交出银行卡密码。我心说这土炮还挺懂的,知道磕小爷的金卡,但我又不傻,如果真交了密码,是绝对没活路的。这种时候光怀柔就不行,必须威慑一下。 我横刀身前、虚劈了一下。意思是别太得寸进尺,一个人的临死反击不是你们能承受的。 那络腮胡子挑了下眉,好像有点妥协了的意思。但目光一转,一下就落在了我身后的闷油瓶身上。我心里一紧,知道他们又要借故找茬要便宜了。 果不其然,那厮一开口就极难入耳:“呦,后面那姘头长得不错。包养的小白脸?你们富家公子哥就爱搞这套。俺们懂!”然后就是同伙嘈杂的淫笑声。 我心里的火蹭地窜了起来,一下就烧红了眼角。 在我自己反应过来之前,身体已经不由自主地动了。 我高高跃起,双腿前踢,用小腿侧面夹住那络腮胡的侧颈。那**没想到对面那个笑得和善的人突然这么不惜命地狂攻过来,压根没做反应。我猛地一扭腰,凭腰力把他猛甩出去。落地时,那人已经惨叫着滚下一边的雪崖,消失不见。 |
其他几个一愣然后群扑过来,我已经进入搏命的状态,上去一个扫堂腿踹翻了两个,但没等我站起身,其中一个就猛挥右拳往我延髓处狠击了下来。 延髓是人后颈处的生命中枢,重击是能致死的。我不敢冒险,以蹲姿平地起跳,出右腿就狠狠抽在他太阳穴上,他一下就昏死过去。 这么一分神,后门大开,我一下就被一个壮汉从身后制住,紧接着就感觉右肋巨疼,被人从侧面恨捣了几拳。一股邪火冲上脑海,我也急了,蹲身使劲一撅,把身后那人过肩摔到前面人身上,他们摔成一团。 但马上就有人从旁边补上,我渐渐就有些气力不济,终于一个疏忽,被反剪左手压在了雪地上。 这时突然听猪哥狂吠了一声,我猛地转头,就看到了让我目呲欲裂的一幕:一个人在闷油瓶身后使劲推了他一把,闷油瓶没有神志,一下就倒在地上。那人看他没威胁,伸手就想扭折闷油瓶的脖子! 事后想想,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当时怎么有那么大的力气。 我猛地用力上顶,只听“咯”地一声左臂脱臼声,竟然硬生生掀翻至少比我重50斤的壮汉。 没工夫理他,我用自己从没有过的速度狂奔过去一下撞开了那个想杀闷油瓶的男的。 我知道这次恐怕在劫难逃了,自己的霉运还是害了闷油瓶。只能扑到他身上,把他整个人严严实实地压在身下,不动了。 至少他能比我多活几秒。 接着就感觉到拳脚雨点搬落到身上,剧痛袭来。我用尽最后的力气死死扒着闷油瓶,就是不让那些人把我从他身上扯开。 后来我感觉自己的背面已经麻木了,嘴里往外一阵阵地冒血腥气,知道自己应该又伤到内脏了。 他们大概是不耐烦了,我就感到后颈一凉,登山服的领子被完全隔开,被我体温捂得滚烫的替石一下掉出来,落在闷油瓶露在外面的后颈上。 然后就感觉一把刀横在了脖子上,刃已经嵌进了肉里,血流了出来,滴了闷油瓶一脖子。 我知道这刀一用力我就完了,我死了以后,闷油瓶也完了。这次,不论我怎么挣扎,以闷油瓶现在的状态,落到这些人手里也没救了。我一下就觉得自己有点可笑,每次临近成功,每次快抓到重要人的手,都被残忍地一脚踢开。 命运又毫不客气地耍了我。可惜了闷油瓶命不该绝,也被一起算进了生死簿里。 绝望中,突然感觉身下的闷油瓶颤了一下。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一双长指猛地从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伸上来夹住了我脖上的刀刃。耳边只听“嘣”的一声脆响,我眼睁睁地看着那坚硬锐利的龙骨折成两截,崩了开去。 一股大力,我被稳稳地掀翻到一边的雪地上。就看到视野里一个白色的身影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猛地跃起,踏前两步就是一个横扫千军,可怜那剩下的9个还没拉开架势就被扫飞出几米远! 这上来就刷屏的攻击让我看得一愣一愣的。那边闷油瓶停都没停,上去几个猛跺,瞬间干掉三个。这时剩下的人终于反应过来,抽刀就往上冲,小哥右手一横,出指一下就点住了猛劈过来的刀刃,那出刀的哥们都看傻眼了,愣愣地被一脚踹出崖去。接着就是疾风暴雨搬地连击,我这边完全忘了刚才被猛揍受的伤,看他们被虐看得全身舒爽,完全忘了疼。 但小哥毕竟大伤初愈,我眼瞅着他脚下微不可查地晃了一下,整个人有些气息不稳。而有两个人就在这时从后面接近,我来不及起身,灵机一动就把猪哥抓在了手里,心里默念:时隔三周,猪哥,就决定是你了!然后猛吼了一声“小哥低头!”就把猪哥用甩飞刀的手法抛了过去。猪哥除了能吃,唯一的优点就是脑壳硬,那两个倒霉催的中招后连哼都没哼就滚下了雪崖。 敌方全灭,我坐在地上偷乐,然后就看到小哥稳了口气,慢慢转身。 其实他这个转身动作是很快的,但是在我眼里,像电影中的慢镜头一般,一帧一帧地定格着。我心里有些隐隐的期待,但不知怎么,竟然有些害怕。 还好,我马上对上了一双深邃淡漠的眼睛,清醒冷静。 里面还有我。 感觉就像气球被戳破的瞬间,一阵不能再生动的狂喜一下袭上胸膛,我一下就僵在那里。 “吴邪。”他叫我。 声音淡然,波澜不惊。 一如当年。 我的心脏终于剧烈地跳动起来。 时隔七年,闷油瓶,终于完整地回到我的世界。 |
第十二章 回家 我坐在雪地上,闷油瓶在我眼前不足米远的地方淡淡地看着我,我愣愣地回望他,心里在回味那股久违了的心安和欣喜。 连我这种在感情上公认比较迟钝的人都觉得现在的气氛不错,挺小资的。要是拍电影的话估计导演得给个近镜头特写,背景音乐来首《至少还有你》什么的,再安排人在镜头外往两个主角这儿吹泡泡。 想完我就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伤到脑子了。要让闷油瓶知道我把他脑补成爱情剧里的男主角他还不撕了我,虽然他不一定知道什么是肥皂剧。 我这边走神正走得酣畅,突然看到一片黑影罩了下来。条件反射地抬头,只听“咚”地一声,脑门猛地一疼,正中凑过来的闷油瓶的下巴。 人的下巴骨头肯定比脑门脆啊。那撞击的声音我听着都觉得牙酸,但闷油瓶只是扬了下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我一下就觉得有些尴尬,手悬在半空想帮他揉一揉,但迫于印象里闷油瓶仙男一样的气质,最终还是没敢。 我发现自从闷油瓶醒了以后,我那些身为吴小佛爷必须有的淡然和矜持不知为何一起失效,整个心理状态都好像嫩了10年,我知道这种回归原点的状态对于吴家当家的处境非常不利,但我担心不起来,只是觉得这股久违的放松感实在太棒了,就像真的回到了2003年,那无忧无虑、岁月静好的日子。 “抱……抱歉啊,小哥。额,我,我……那个,你饿了没?”说完我就觉得自己的脑浆又变成水了,这种手足无措要是让我伙计看到一定大跌眼镜,但我好像就是在闷油瓶面前习惯性地犯二,本来想让他见识一下吴家史上最牛小三爷的帅气风范,可现实总是骨感的,就像现在我满脸是血,狼狈地倒在雪地上。不过也无所谓了,我再狼狈、最丢脸的时候都被闷油瓶看到过,不在乎这一次了,我们俩谁跟谁啊。 心里正为自己默哀,就听闷油瓶道:“别动,忍一下。” 然后就感觉他伸出他的黄金右手往我身上戳,这摸摸,那摸摸,我心说卧槽,小哥这是受啥刺激了?非礼也得先脱衣服啊。 那手游移着摸遍全身,最后停在我的左肩上按了按,猛地扭住一掰!这闷油瓶也太行动派了,我压根没法反应过来,一股移骨错位的疼痛让我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这些年的避敌训练让我在一瞬间咬紧牙关,竟然真的没有像杀猪哥似地惨叫出声,这让我欣慰了不少,觉得自己争了一回面子。 闷油瓶看了看我,似乎略有诧异,开口道:“左臂接好了,后背大面积淤青,可能伤到了肺部和肋骨,左腿有旧伤,你的身体状况不好,下次不能这么拼命。” 我觉得这种能把病人吓厥过去的判定伤情的平静语气有点熟悉,忍不住想起了那个冰山神经病,上次在秦岭的时候,他好像差不多就是这么说的,难道这就是高人的固定套路?但闷油瓶至少在最后少有的关心了我一句,让我心里有股心甘情愿的暖意,比那个冰山神经病靠谱太多。 想着想着我才终于记起了我这辈子最任劳任怨的好队友猪哥,赶紧抬头越过闷油瓶去找他。结果扫了一圈,白雪皑皑的平台上压根没他的影子。难道滚下去了?我一下有点紧张(虽然这股紧张大部分来自淡淡的愧疚感)。 “找这个?”我抬眼就看到猪哥被闷油瓶拎着后脖子举在我眼前,但预想中幽怨的眼神并没出现。猪哥不停地去嗅闷油瓶的脸,然后突然像拧紧发条了一样死命蹬腿,想往闷油瓶身上扑,压根没理我。 结合猪哥这惯犯的作案记录,难道他就喜欢这种冷漠系的冰山男?口味略重啊小样。 闷油瓶看了看在他手里可劲扑腾的猪哥,突然问我:“吴邪,这是哪里找到的?” 我心说很少见啊,闷油瓶竟然会关心一只只有两手大的狗:“哦,是我爷爷留给我的,从墓里找到,跟了我七年了。怎么,小哥认识他?我前一段听说他是一种镇墓兽,但还真没看出哪里厉害。” 闷油瓶顿了顿,带着点疑惑地道:“不清楚,只是眼熟。吴邪,下斗最好带着他,关键时刻有用。” 闷油瓶难得关心嘱咐我的下斗装备问题,我自然高高兴兴地满口答应。为啥?斗下一哥的话必须得信啊! “吴邪,现在是哪一年?” |
“2012,不,13年1月份。”我看闷油瓶一听这个时间,身体一下就绷紧了,虽然表面上仍没有表情,但凭我对他的了解,他心里绝对是急了。 “小哥,别担心,虽然终极未灭,诅咒尚存,但你现在离岗是不会出问题的。这些年,我也不是傻子,稍微查清了当年的一些事。小哥,你替我守门,我真的很感激,但请你照顾下我的想法。并不是不死就是最好的,我相信这点小哥你也懂。”说着,我不知为何,火气也有点上来,这七年的辛苦和痛苦开始翻腾。 “我四年前在墨脱见到了你的族人,你的事情我大概都知道一些。小哥,你可以不把我当过命兄弟,但我站在你朋友的立场上,有义务劝劝你。” 闷油瓶站在对面,对我的话没什么反应,不知道在思量什么。 我早就料到了他的反应,但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道:“小哥,你面对的是造物主“天弦”,你的肩上负担的是全世界的死生存亡,这些我都知道。我也明白,有些事是你不得不为、身不由己的。但是你知不知道一个人再强,总归是有极限的,当然我并不是说小哥你的能力不足,你真的是我和胖子在世上最佩服的强人。但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并不是你所想的那样孤单,也真的没有必要去漠视自己的孤独和苦难。你是人,不该被妄尊为神。人的七情六欲虽然会影响生死,但也是战胜一切的力量。” “我这七年来一直希望告诉你,小哥,不论何时,如果你能暂时地停下脚步转身回望,身后即便是一条充斥骸骨满是痛苦的道路,可你一定能在这条路上看到我。” “七年前的承诺我可以再说一次:不论这条路,终局为何,闷油瓶,我希望你知道,如果你需要有一个人陪你走到最后,我是不会拒绝的。” 说到这,我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无意中说出了闷油瓶的外号,只是感觉自己有点矫情,不太好意思,没敢看他的眼睛,继续说下去:“小哥,七年前你曾说过,你和这个世界的联系很少,我算一个。我知道并不是你不想和这个世界有联系,或许你曾经很努力地去寻找过、去建立过,但是,你顾虑到自己身处的世界太过阴暗危险,一切的光明在你身边都会被吞噬殆尽,才会主动远离的。我说的对不对?”我等了等,他还是没反应。 “小哥,我不知道你学没学过哲学,但世上万物间的联系是必然存在的。再弱小的联系,只要倾入无限大的感情,就不会消失。我曾说过,如果你消失,至少我会发现。后来,你因为我的连累离开以后,我就知道胖子说的一点儿也没错,我当时太天真了,并没有说那句话的资格。” 这时我感觉到闷油瓶的视线终于转到我脸上,愣愣地盯着我看。他嘴唇蠕动了一下,终归还是强行压抑住了什么,保持了沉默。 “不过没关系,小哥,这两年我在道上也算混出了一点名头,胖子他也把倒斗界肥王子的名头坐实了。我们都在强大起来,希望小哥你能把肩上的担子多少分我们一些,你真的太累了。” 闷油瓶张口想说话,我知道以这货的牛角尖性格会说出什么,无非是“与你们无关”之类的屁话,现在我脾气没当年好了,不知再听到这种和我拉清关系的话后,自己还能不能忍住脾气不揍他,就抢先开口,准备先噎死他:“小哥,我这些年的努力,只是希望你能快些解决终极,尽早放下自己的宿命。我用替石换你出来,仅仅是为了这个罢了……” 我这句话还没说完,就看到闷油瓶一步跨前,伸手就从我脖子的衣领里掏出替石看了一眼,紧接着一把攥住我的肩膀。那手劲大的,我感觉骨头直接“咯嘣”一声,险些断了。 还没缓过劲,他就强迫我抬头,眼睛里竟有些掩饰不住的紧张和惊慌,我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就听他比平时明显响了一些的声音带着一股压抑在耳边响起:“吴邪,你在上面滴血了?!” “啊?呃,是……是啊。”话说完,我才觉得不对,替石这事是为他好啊,作为吃亏的一方,我结巴个什么劲?于是,我定了定神,做了结案陈词:“小哥,我这些年来自己瞎折腾了这么半天,其实只为了一个愿望:一切结束之后,你能过上岁月静好的日子,成为一个能安享生活的普通人,一个凡人。” 对面还是没反应,气氛一下冷了下来,我忍不住有了点火气:我自己在这饱含深情、絮絮叨叨地对他掏心掏肺,你总得给点反应啊? 闷油瓶松了手,低下头,好像有什么强烈的情绪已经让他无法自制,他沉默了好一会儿,开了口:“张家历代张起灵最好的终局就是做终极的祭品,从古至今,无论是否自愿,坐上族长位置的人,无人能逃。”我想了想,心说不对啊,这小子转移话题啊,但又不敢打断。 “在终极里,张起灵必须全凭意志抵抗“天弦”。这需要一个念想。历届张起灵都是婚后才入门镇守,一个是为流传麒麟血脉,另一个原因就是他们与亲人的联系让他们有了念想。” “我没有亲人,和世界的联系只有你,吴邪。” “我在门里,每一时刻都把你作为念想,才能抵抗侵蚀。” |
“可能因为天弦的能量影响,你大致的状态我在门里都能感受到。”闷油瓶说得太直白,我心说卧槽,那我洗澡你也能看到?那多不好意思。 “不过天弦所处的位置太深,我不能知晓你这些年具体在做什么。”我松了口气,其实,如果这些年我为这货拼死拼活地做了那么多蠢事,闷油瓶都知道,那我可真得找个缝钻下去。 “三周前,你的气息一下弱了下去,同时,天弦也突然狂乱起来。我知道出事了,就想往外走一段,能更清晰地感知你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结果遭到天弦的奋力阻挠,等到我快接近青铜门时,突然感觉晕眩,就没有知觉了。现在看来,应该是你把替石嵌到门上,诅咒生效导致的。” 我终于明白闷油瓶这一身伤是怎么来的了,竟然还是为了保护我。 原来这七年来,他的守护,也从没有间断过。 那一瞬间,这七年来受的苦,这七年来受的委屈,竟全都烟消云散。留下的,就只剩庆幸和喜悦。 “吴邪,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为了我这种人拼命。” “我除了使命,一无所有,并不能给你什么。连一个承诺,我都没有资格许下。” “我守护终极十年是为了我自己的使命,你并不欠我什么,也不用感到愧疚,我是自愿的。” “替石的诅咒,你没必要分担。我可以回到门后,那里有救你的办法,如果……” 这些话,早就料到他会说。闷油瓶的一生太孤单,受过的苦太多。我无法想像,在我认识他之前,那么多年,他孤身一人,是怎么熬过的。 在不下斗的夜晚,屋外下着冷雨,他在潮湿阴暗的简租屋里一个人蜷缩在床上,被很薄,寒风灌进来,有点冷。他可能身上还带着新伤却无力去买药包扎只能自己愈合,可能几天没正经吃上一顿热菜热饭,甚至可能因为上个斗里出了龙脊背,铁筷子要杀人灭口,正被人追杀,为了活命而逃亡,颠沛流离。 就算在这种情况下,也没人会去关心他这个冷面少语的人。谜团笼罩他,命运折磨他。他一边要为下一条线索做打算,一边又深深畏惧着失魂症会使他连仅有的一点答案也失去。别人的时间是条直线,几十年过去,一切都结束了,痛苦是不会被带进坟墓的。但他的时间是个圆,不论怎么挣扎都冲不出去,身体再年轻,心也是灰暗的颜色。 我知道他是那种能无视苦难的人,他的坚毅让他能在最困难的境地里仍有活下去的念头。 我也知道,这十年之约,是他给我的一个选择。如果我在这十年间疲了倦了,吴家能保我过上普通人的生活,这十年之约作废,他死在门里,一切就都结束了,我不会再遭遇任何危险和磨难。而如果我愿意记得他,愿意十年后来接他,那么这十年之约就是给我的一个念想,我能通过这个了解一切真相。最后,给他办场体面的葬礼。 我不傻,这些我都明白,早就明白。 我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我是不是最了解他的人,但是我不能随他的愿。 我想让他活着。 所以现在,我听着他说这些话,没舍得怪他,只是心里越来越疼。 闷油瓶说完了,看着我,等着我最后的决定,等着再回青铜门里,等着最后的审判。 我鼻子很酸,视线有点模糊,低下头竭力控制表情,没能马上说出话来。 这么沉默了半分钟后,闷油瓶微微点了下头,好像明白了什么,好像放下了什么。 他转过身,“吴邪,保重。这些年,谢谢你。”说完向来路走去,背影孤独,脚步坚定,一如往昔。 我觉得闷油瓶上辈子肯定是我儿子,被我卖了换钱的那个,因为一碰到这货,我压根抵挡不了,简直是我的命中克星。 本来强忍着的猫眼泪,这下终于决堤了。我一个大老爷们,被这货一刺激,硬生生哭成这幅鸟样,我自己都觉得贼丢人。但我就是抑制不住。 我猛地扑上去,顾不上全身都疼,随手一个擒拿,把闷油瓶狠狠扣在地上。 他没反抗,倒在雪地上,一点儿生息都没有,但全身都在微不可查地颤抖。 我再也忍不住了,用肺里最后一点儿空气,对着他的耳朵,用一种宣誓般的语气,大喊出声:“小哥,我这就带你回家!求你,和我回家!” 喊完才发现自己连尾音都在颤抖,我哽咽起来。 闷油瓶没有动静。不知过了多久,他慢慢在雪地上翻过身。 我们俩面对面,气息喷在对方脸上,痒痒的。 他一直压抑的东西终于爆发出来。 他一把拥住了我,很用力。我马上反手抱住了他,紧紧的,不想撒手。 第二次,他开口: “吴邪,谢谢你。” 这次,声音里终是带了笑意。 |
来啦 |
?(`Д′)?lpl冲鸭 |
我对那个秀逗老板娘压根凶不起来,光顾着乐了。 最终,我和闷油瓶还是被“请”了出来。我觉得有点儿对不起闷油瓶,但一回想刚才在店里,闷油瓶表面淡定,实则傻在那里的小样,还是忍不住笑。 吴家大部队最早要明天凌晨才能到达,但我现在已经饿得不行了,我想闷油瓶也是。 其实这几年下斗也不是没被困住过,饿上五六天的时候,我也经历过,按理说不应该这么饿的。但是,这儿毕竟和斗里不一样啊,斗里是死生存亡的关头,我光顾着分泌肾上腺素了。可现在离我5 米远,就是十里飘香的各色美食,这谁他娘的受得了啊。 我这边饿得胃直抽抽,闷油瓶可能看我脸色不好,稍微思量了一会儿,观察了下四周,就道:“等我。” 然后单手一撑,翻过了身边的厚实土墙。我吓了一跳,心说这闷油瓶莫不是要去别人家里偷偷地“拿”点儿? 这么一想,我也有点好奇,一个翻身蹲在了墙头上,往里面窥伺。 那是一个不大的院子,院门冲着大街,里面一个少妇在卖外带的炒面。就看到闷油瓶直直走过去,吓了那少妇一跳,我看那人本来是要喊救命的,结果一看小哥的脸,也缴枪就范了。我心说卧槽,当时胖子要把他包给富婆实在太没远见了,这级别怎么说也是个亚洲巨星啊。 闷油瓶开口和那女的说了几句,那女的有点儿脸红,把头使劲往下低。这情况太少见了!我在墙上蹲着,感觉抓心挠肝的,想靠近点儿去偷听,但又怕被人发现,只能重新翻下来乖乖等着。我一落地,就看到不明围观群众对我指指点点的,我没理他们。 马上闷油瓶就翻了回来,手里是一盒冒着热气的炒面和一双一次性筷子。 看着递过来的早饭,我一下就有些感动。别管是怎么来的,闷油瓶能这么做实在太让我窝心了。 看他没有吃的意思,我知道他想都让给我,以自己训练有素的身体硬抗过去。 我当然又没让他如愿,把他硬推到一边的树下和我一起坐好。 我拆开筷子,趁热把炒面和闷油瓶你一口我一口地分了。 远处是神秘萧肃的雪山长白,身边是喧嚣吵闹的过往路人,一切都显得那么美好而温暖。 这是我有生之年里,吃得最香的早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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