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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瓶邪]雨村日常短篇 by孤舟闲行首发loft[第19页]

作者:释故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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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
 
加油^0^~
 

 
【瓶邪】一地鸡毛(短段子,雨村日常)
张起灵躺下来的时候,发梢还在滴水,吴邪迷迷糊糊间抬手去够他脖子,冷不丁摸到一把水,瞌睡全醒过来,搂抱的动作变成了推搡:“你给我下去!什么时候把头发吹干了什么时候再上我的床!”
张起灵依言下床,出了房间,吴邪皱着眉头,摸到枕头上一片潮,嫌弃地翻了个面,等底下那点潮气都快被手心的温度捂干了,才发现外面并没有吹风机的声音。他支起身往窗户口看,却见隔壁张起灵自己那屋子里分明已经亮着灯了。
吴邪愣了愣,反应过来了,蹂躏着闷油瓶的枕头泄愤:“什么人啊,让吹个头发还给我摆脸色……”
被子全拉扯起来往自己身上缠,转而又下意识地去嗅张起灵残留在枕头和被子上的一点点味道,平常腿搁在对方身上习惯了,这会儿只好拿枕头凑合,连同被子一股脑埋到身底下去压着,好像这样压的就是张起灵。
半夜张起灵进来看他,见吴邪占据了平常自己睡的那半边床,扒拉着被子睡得横七竖八,睡衣卷到背部以上,蝴蝶骨像一对漂亮的翅膀,凌凌地从睡衣布料底下露出来,脊柱沟盛了一泓月光。
张起灵抿了抿唇,把他的睡衣往下拉扯,勉勉强强遮住那一截精瘦的腰,叮嘱道:“被子盖好。”
吴邪睡意朦胧还不忘了生气,带着点鼻音嘟哝:“不要你管。”
张起灵不与他计较,把自己房间那床被子拿过来,像裹什么甜团子似的把人捂严实了,又将吴邪压在枕头底下的手臂轻扯出来放好,俯身在他后颈亲了亲:“不管不行。”
这时候再看床上软软绵绵的一团,张起灵倒是想睡回来了,却发现实在没法把自己塞进吴邪和床的间隙里,只好就着月色出神地看了一会,颇为不甘地回自己冷清的那屋去睡了。
第二天吴邪暖洋洋地醒过来,先抱着张起灵的被子发了会呆,回过神把脸直往里埋,蹭一会,闻一会,很不满似的轻声埋怨:“多管闲事。”
隔了三两分钟,心里又觉得愈加欢喜起来,终于急不可耐地掀被子下床直闯到厨房里去。
张起灵在煎鸡蛋,怕溅到他油,见吴邪凑过来下意识就抬手拦住,连那记早安吻也给拦下去了。
吴邪什么情绪都放在脸上,撇撇嘴表示不乐意:“晚上和我分房睡,早上连亲都不让我亲……”
张起灵暗自觉得好笑,把他翘起来的发梢揪住了往下顺了顺,吩咐:“先去洗漱。”
吴邪转身要走,又被张起灵叫住:“拖鞋呢。”
吴邪把光光的左脚往右脚上蹭,见张起灵沉下来的脸色,踮着脚尖要跑,被哑爸爸一把拉住,要把自己脚上的鞋脱给他。
吴邪哪里肯让他脱,两只脚都踩到张起灵脚背上,也不管他还举着锅铲套着围裙,扑腾到他怀里去。
张起灵只得放下手里的事,把大宝贝从厨房抱到洗手间,再把卧室里的拖鞋给他顺带踢出来,看他穿上了才回去,于是锅里那鸡蛋毫无悬念地煎过头了。
吴邪洗漱完到桌边坐下,咬了一口就不吃了:“煎老了,不流黄。”
爱吃不吃。张起灵没那么惯纵他,二话不说端起盘子就走,任吴邪去干啃面包,隔了会,到底还给他端上一杯蜂蜜水,换得吴邪一个带笑意的,傻乎乎的鬼脸。
吴邪到院子里喂完狗,转身见张起灵站在檐下晾衣服,赶紧跑过来抢救。
“我都说了多少次了你洗衣服拧衣服轻一点!你看看这衬衫怎么穿?下次我自己洗!”
张起灵挑眉:“攒一个星期扔洗衣机?”
吴邪冷不丁被张起灵噎到,话不过脑子就冲口而出:“我一个星期直不起腰没法洗衣服还不是因为……”他忽地红了脸,说不下去了。
张起灵不给他留什么尴尬的时间,淡淡催促:“把药去喝了。”
吴邪垂头丧气地进屋灌了大半碗药,正要放下碗,张起灵掐着点进来命令:“喝干净。”
吴邪照例找借口:“你肯定是怕我不喝完又多熬了半碗!不然怎么比昨天还多?”
张起灵半句废话也没有,直接上手捏了他鼻子往喉咙里灌,他近来灌药灌出了经验,只讲究稳准狠。吴邪迫不得已吞完了药汤,眼睛红红的想指控张起灵,偏偏没被呛到一丁点。
张起灵事了拂身去,只听吴邪在后面委屈道:“喝完了都不给奖励……”
这种哄小孩的手段张起灵也熟悉得很,他头也不回道:“一听雪碧。”
吴邪从他身后抱上来:“谁他娘的要雪碧……”说着往张起灵侧脸上飞快地亲了亲,“你不在才喝雪碧,你在了这样就够甜了。”
张起灵动作一顿,扭头衔住吴邪唇瓣就要深吻回去,却被轻轻躲开:“别,我嘴里苦着呢。”
这点药味对张起灵来说确实是算不得苦的,但吴邪不想他尝,他也就不强求了,这种吴邪特有的,星光一样的柔软在数不清的琐碎杂事中灿然闪烁不是一次两次了。张起灵忍不住将他往胸口紧拥了一下,五脏六腑都感觉到温热熨帖。
胖子不在家,午饭是两个人石头剪刀布决定的,吴邪耍了两次赖,仍旧输给张起灵,只好乖乖去洗米做饭,期间就张起灵不进来帮忙腹诽了无数次,发了十七八次誓要让闷油瓶洗碗。
午饭后吴邪跟在张起灵身后就“你洗头从来不知道吹干”和“洗衣服拧的都是褶”与张起灵进行了严肃的讨论,话题内容从“你在家为什么只穿工字背心连帽衫”扯到“牙膏从中间开始挤不是好习惯。”
这场
 
吴邪一个人的喋喋不休止于张起灵低头一瞥,吴邪顺着他的眼神看了看自己的脚——冰冰凉踩在地板上——他自知理亏,说不出话了。
晚上张起灵洗澡前才发现自己的房间锁住了,锁孔里的钥匙被人有意地藏了起来。
吴邪洗得干干净净香喷喷的靠在床头打游戏,听到张起灵找他要钥匙突然警惕,游戏也不打了,抬头问:“你要干嘛?”
张起灵:“拿毛巾。”
吴邪松了口气:“毛巾……我的毛巾不能用啊?”
张起灵看了他一阵子,笑道:“我今晚不睡那儿。”
吴邪递了钥匙,愤愤道:“爱睡哪睡哪,关我屁事。”
张起灵拿了钥匙前脚迈出房门,吴邪在后面扔了手机追出来:“喂!”
他扯了扯张起灵的衣角,“以后不准分房睡……”又松开手,躲开张起灵的视线去,“就是我让你走也不能真的走嘛……”
“好。”张起灵掐着他的腰,把他整个托起来,并且不留情面地在他屁股上打了一记:“不听话。”
吴邪光着脚勾住张起灵的腰讨好地蹭他,张起灵不为所动,把人按床上吻了个够:“再看到一次,就不要下床了。”
吴邪不服气:“拿这种事威胁算什么啊?床上也是,你就从来不知道体谅我……”
张起灵危险地眯了眯眼睛:“床上不舒服?”
吴邪:“咳,舒服是舒服……就是太舒服了嘛……你就不能每次快一点吗?”
张起灵斩钉截铁:“不能。”
吴邪快被他气笑了:“你到底会不会谈恋爱啊!就是我是男的,也没有规定你不能偶尔说句好话哄哄吧?”
张起灵实话实说:“我从来没想过和你谈恋爱。”
 
吴邪白他一眼,翻身气鼓鼓地朝墙睡了:“那算了,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张起灵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噙着笑,锲而不舍地把人往自己这边拨弄了两次,到第三次时,突然道:“我只想和你过日子。”
吴邪僵了僵,张起灵再去拨他肩膀,到底是半推半就地窝进他怀里,不动了。
 
END
 
【瓶邪】不寐(上)
张起灵很清楚自己的身体出了某些问题,在尚存的记忆里,他从未有过如此严重的失眠症状。
从吴邪那里没收过来的烟被张起灵半夜翻出来一根接一根地烧,尽管尼古丁对他身体的作用微乎其微,但当他从满地血泊里醒来,只有与吴邪身上相同味道的烟雾能够聊作慰藉。
这种症状从他看到吴邪身上横亘的伤口开始就初显端倪,各种各样的刀刃和子弹冲破十年的光阴入他梦来,它们都向着吴邪角度刁钻地没入,血肉流散开又重聚,张起灵清楚地看到属于吴邪的生命由内而外地流淌出来,浸透他千疮百孔的伤口和皮肤,一层又一层地,在致命的伤口上开满妖冶的血红色花蕊。
那以后,张起灵尽一切所能去了解白沙下的旧事,从外人支离破碎的对话里,从吴邪凌乱的笔记和相片里,从胖子嘴里。
那天吴邪出门办事,胖子为他所迫,完整地向他提及吴邪一个人的战役,语罢已是暮色苍茫了,胖子站起来,抹掉满脸的泪水,哑着嗓子叮嘱他:“天真快回来了,别让他看出来我跟你说了这些。”
那天张起灵照旧给吴邪开门,照旧一起吃饭,照旧说晚安。没有人知道那种锥心刺骨的疼痛从此在张起灵深夜的梦魇里化为实体。
日复一日,在血色或者白沙构筑的梦境里,他看到了无数次属于吴邪的死亡,蛇毒侵入后的抽搐昏厥,雪地上怪异曲折的四肢和断骨,口鼻处溢出的血块和颈动脉喷涌的红……
即使在梦里,张起灵也无比清楚地知道那些并不仅仅是梦境,恰恰相反,那正是吴邪在他离开的十年里所经历过的所有伤痛。
都过去了。吴邪总是轻描淡写地把身上的伤痛略过,但那伤痛却不肯放过张起灵。
一开始,张起灵觉得总能习惯,就像他之前所受过的所有伤口一样自愈,但这一次没有,他以为没有什么扛不过去,但近三个月了,雨村静谧的长夜里,当他一遍遍经历吴邪的破碎,那些剧痛经久不息地在张起灵心口搅动,利器将他身体里最脆弱的部分削出历历可见的卷状刀花,让他一次次在目睹吴邪死亡的折磨里竭力挣扎,屏息抵抗。精神上的凌迟远超一百年来他所遭受过的所有苦痛之和,梦魇和对梦魇的排斥让他彻夜难眠。
东方已经泛白,太阳穴仍然持续地传来钝击般的阵痛。张起灵娴熟地处理了一地烟蒂,他不太在乎自己身上呛人的烟味,反正现在吴邪的嗅觉几近失灵。
张起灵在他面前掩饰地足够完美,也许吴邪已经注意到他那种碎片化的睡眠时间在大幅度增加,但吴邪永远猜不到原因——张起灵的深夜都在用于计算时间,雨村明朗的星空对他来说和青铜门里的黑暗毫无差别,他在每个夜晚等待破晓,只因为天亮起来,他才得以光明正大地凝视吴邪,能触碰他,能听到他的声音,能看到他起伏的胸口,那时候张起灵才能获得片刻的安宁。
张起灵也在极力隐藏多年来内心最隐秘的痼疾:他对吴邪有着超乎寻常的执念,那是种能把人煎熬地骨枯髓竭的隐情,同性间超乎友谊的那部分欲望在十年的分别里膨胀成连张起灵自己也无法控制的巨兽,他狼狈不堪地去压制,但效果微乎其微。
吴邪确乎是在他一墙之隔的房间里熟睡着。张起灵肯定这一点时,已经站在吴邪的房门口了。
他长久地倾听静夜里吴邪的呼吸,夜色落在那张不再年轻的脸庞上,吴邪安安稳稳地睡着,十年他不在的时间里,吴邪从水变成了冰,他也像梦里那样被打碎过,但他仍然是完整的,而且一如以往的温润如玉。
张起灵被抚慰了,就像干渴之人得到甘露。他走近了些,目光一寸寸临摹过吴邪露在被子外面的皮肤,枕上乱糟糟的发和轻颤的睫毛都印刻进记忆里,噩梦给他的冰凉汗渍浇不透心头烈火,重新灼烧起来的温度用炼狱邪火比喻也不过如此,就像被烧成灰烬后,连灰烬都着了起来——他那样渴望他。
张起灵回到隔壁房间里,锁上房门,背靠着墙壁,双手往自己下身探去。
那是某天曾与吴邪去后山的光景,他们在树影之中并肩而坐,与远处的田野和草地分享安宁,群山四合,疏林绵延三四里,什么唐人宋人画都赶不上,看一年也不会腻。吴邪在他身边躺下来,为躲避虫子的骚扰而紧靠着他的手臂。
还有……
十几年前塔里木沙漠的帐篷里,吴邪对他承诺的光景,他的唇瓣在开合,张起灵连上面最细微的纹路都记得。
张起灵缓缓地,支撑不住似的滑坐在地,他仰起头,任由吴邪那双眼睛占据他所有的思维,呼吸骤然急促起来,感官像水流一样在手心里汇聚,张起灵舔了舔下唇,在记忆里翻找出方才临摹的那张图片,那是此时与他一墙之隔的吴邪。
在放大的虚幻之中,张起灵看到的是一面满是裂纹的冰块,受过重击,但他仍然完整地立在那里,甚至,比重创前更璀璨。
“吴邪……”张起灵低吟出声,等待最后的浪潮将他淹没,但是,就在他把手轻触上去时,与噩梦一样,那冰块像再也坚持不住似的,“哗啦”一声,碎了一地。
冰渣劈头盖脸地倾倒在灼烧的伤口上,没有久违的愉悦,张起灵只感到刺骨的冷和痛,他垂下头,重重喘息,下身仍然胀痛着,然而,他却没有任何去取悦的欲望了。
又是一夜不寐至天明。
第二天的一切仍然照常进行,吴邪将洗好的一盆衣物递给张起灵
 
凑近了对他眨了眨眼睛:“小哥?你看起来……”
吴邪没有说完,但张起灵在那双眼睛里面看到了关切。
张起灵把那一脸盆的毛衣手套之类过冬的衣物晾完了,盆底剩下一条暗红色的围巾。
是吴邪的。
意识到这一点后,一种突如其来的抗拒控制了张起灵,他不太愿意让红色和吴邪联系在一起,那几乎是每一次噩梦的主角。此时,那血色的围巾,正张牙舞爪地在他们屋檐下盘踞。
张起灵盯了它一整天,下午收衣服的时候,终于将它永远地锁进了自己的衣柜里。
张起灵太清楚今晚会梦见什么。
他照旧从吴邪的血泊里惊醒,疼痛让他全身发冷,牙齿和骨骼咯咯作响,他的身体提前一步做出判断,与以往不同的是,他身边有人。
“小哥,小哥?”
张起灵睁开眼睛,朦胧的水雾里,他看到他梦里永远护不住的爱人。
吴邪看到他醒来,似乎松了口气:“你没事吧?我起来喝水听到些声音,觉得你睡得不是很安稳,所以进来看看……”
张起灵不顾一切地紧紧地搂住吴邪的身体,脸颊抵住他脆弱美好的脖颈,肌肤相触,他的呼吸,心跳,血液,肌肉都迫切而绝望地倾诉他的爱恋和疼惜。三个月来,甚至可以说是十几年来,张起灵苦苦压抑的倾慕在此爆发,这份倾慕,是他用余生全部的悲喜填进去的。
张起灵浑身颤抖着将他愈拥愈紧,生怕现实也是幻影。
“……小哥?”
吴邪惊慌起来,笨手笨脚地回应他的拥抱,不断地询问他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
不该发生的情愫早就发生了,占有的欲望终于在吴邪面前失控,多少年来关押禁锢的凶兽破笼而出,裹挟着滔天巨浪将他狠狠掼倒,张起灵制不住心魔也松不开手,喉咙里迸溅出支离破碎的呜咽,他一再念吴邪的名,却不敢发出声音。
他一定勒痛吴邪了,毋庸置疑,但吴邪没有躲,那只带了枪茧的手一遍遍摩挲着他汗透的发,张起灵抬头看时,见到吴邪眼睛里深沉的眷恋和怜惜。
他不可能再允许吴邪离开,让他痛不欲生,又这样轻而易举地抚慰他的人,百年来只有吴邪一个,往后也不会再有了。
整整一夜,张起灵蜷缩在吴邪的拥抱里,像一个真正的病人,他知道世间再没有什么能治好他了,除了吴邪的心跳声。
TBC、
 
【瓶邪】不寐(中、下)
>>>
张起灵在困顿的倦意里坚持了一整夜,这一晚,他仍然没有片刻入眠。心安得如同倦鸟归林,游鱼入海,躺在吴邪身边太过奢侈,竟没有任何一秒钟舍得睡过去。
明眼人都知道吴邪在张起灵身边时会懈怠,因为他的强大,吴邪依赖他也信任他,但百年来,只有吴邪会把张起灵护在怀里,挡在身后。
天快亮的时候,吴邪枕着张起灵的手臂略显变扭地睡着了,晨光在他额上和鼻梁上搁浅,渐渐的,连盘踞在他颈间的疤痕也能看清了。在吴邪看不见的地方,张起灵贪婪地,如饥似渴地凝视他,汲取他,他像风雪中风尘仆仆的旅者,千难万险后终于找到一处可供容身的庇护。
——张起灵对于吴邪的依赖,并不比吴邪对他的少。
太阳升得很快,整个村庄渐渐苏醒的时候,吴邪也在他身边醒过来,他自以为轻手轻脚地挪开身子,还迟疑着给张起灵按了按那条被他压了一晚上的手臂。
张起灵至始至终闭着眼睛,生怕流露出吴邪从他身边挪开时的失落,天亮了,他没有理由再挽留他。
房门被吴邪轻轻带上,张起灵将吴邪靠睡了一晚的枕头缓缓拉扯过来,小心翼翼地将无数轻吻落在仍带着温度的枕面上。
张起灵没有料到的是,这一次的同眠只是开端。吴邪开始不动声色地给他张罗药材,张起灵的床头被挂上了做工拙劣的安眠香包,书房里多出一沓关于疏导心理创伤的书籍,吴邪天天当着他的面给胖子宣扬蜂蜜水和牛奶的好处,并坚持把睡前泡脚当做人生第一要义。
再后来,吴邪甚至趁大扫除的借口销毁了家里所有的火机,张起灵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也轮到他被吴邪这样关照。
到底是没把吴邪瞒住。
张起灵知道吴邪近段时间一直在找理由接近他,用屋顶漏水和纱窗破了之类勉强的理由三天两头抱着被子到张起灵房门口求收留,后来连被子都懒得拿回去了,睡之前自言自语跟他聊天,半夜醒来,吴邪的手总是在他手里。
失眠的症状略微好转,但张起灵并不愿意吴邪过多地接近,这样的距离对他来说太过了,日复一日的同床共枕足以消磨掉所有的自制力。失控只有零次和无数次,第一次张起灵抱紧了他,第二次他不敢想象会对吴邪做出什么。
你知不知道,我想要什么。
不止一次,吴邪在身边躺下的时候,张起灵身体里汹涌翻腾的灼烧感逼他这样去问。
张起灵竭尽全力想拉开与吴邪的距离,他们之间从前的平衡被打破了,现在再回去并不容易。
吴邪像往常一样,洗完澡后,一边擦头发一边故作随意地走进他的房间:“小哥,你真的不要我帮你按按吗?我觉得我跟瞎子学的这一手还是挺有……”
但这一次,张起灵在门口拦住了他,他用指甲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用他最擅长的冷漠语气道:“我不需要这些。”
吴邪愣愣地看着张起灵明显的拒绝态度,这一句话足够把这段时间以来他所做的所有努力杀得片甲不留,吴邪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条件反射性地往后退了一小步,但是,当他重新抬起头时,眼里分明多了些愤怒。
他捏着拳与张起灵对视:“不需要什么?你还想一个人撑到什么时候?你有多久没好好睡一觉了?你连看到我围红色的围巾都受不了!身体出了状况为什么要藏着掖着?张起灵,我真不知道你到底在逃避什么。”
他们像敌人那样剑拔弩张地在房门口对峙,而张起灵沉默不语。对于吴邪执迷不悟的靠近,十年前张起灵拿他没办法,十年后的现在也同样无计可施,不管他怎么选择,似乎都把吴邪弄地遍体鳞伤。
张起灵明白了为何吴邪的伤口总是充斥他的梦境,只因为要想护住吴邪,他仍然不够强大。
吴邪轻轻撇开眼去,叹息一样缓缓地说:“这些年我做的一切无非是想你们……你,好好的,只是我能给的太少了,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做。现在既然知道你不舒服,总要帮你想想办法……”吴邪很疲倦似的站在那儿,嗫嚅道,“小哥,你对我来说很重要,我想你好……”
张起灵难以自制地移开了视线,他不敢再听下去。他们对彼此的态度何其相似,正如他知道吴邪的身体不乐观的时候,也是不过是竭尽所能想他好罢了。
“其实那天晚上我特别开心,”吴邪自嘲地笑了笑,自言自语地说下去,“我想你可能也是需要我的,不是强大到万能的张起灵。我好像听到你在喊我名字,进来见你一身冷汗地发抖,我甚至以为你的失魂症又发作了……”
吴邪咽了咽唾液,眼神不敢落在张起灵的眼睛里:“我当时想,只要你醒过来就好,失忆就失忆吧,那些破事趁早忘干净也好,有什么想知道的我告诉你,想去的地方再陪你去,不想知道忘了我也没事,反正往后还有四五个十年能陪你,反正我这辈子都吊死在你这里了。”
张起灵呼吸一窒,他看到吴邪眼角泛起了红,直觉告诉他,吴邪说的话已经超出理智控制。
吴邪看着张起灵欲言又止的样子,轻而快地眨了眨眼睛,一些晶莹透明的亮点在他下眼睑堆积。
他说:“小哥,你放心,我知道我在说什么。”
他对张起灵笑了笑,“有一些打算我从来没有跟你说起过,现在觉得无论如何也应该告诉你了,”吴邪望着他的眼睛,郑重道,“小哥,过去十年我没有结婚,以后也不会想结了。”
张起灵只觉得全
 
身的血管里正掀起飓风,吴邪的双唇开合着,嗓音向他耳内灌注,他对他说:“因为一个人喜欢和爱别人的能力,是有限度的。”
张起灵知道,他们之间薄如蝉翼的那层阻拦,终于无可挽回地被撕扯开了。
吴邪艰难地强迫自己的嗓音不再发抖,这让他说话时的语气虚弱无力,他扯了扯嘴角故作随意:“你看,我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真觉得兜兜转转又回到长白山上送你的时候。你要做什么我也拦不住,我费尽心思祈求的只是想多陪你走一段路,如果现在,你还是觉得我不可能陪你走到最后,那让我陪你走一小段也好,离你十米以外远远跟着你也好,别赶我走,小哥……”吴邪睫毛上沾着的亮光摇摇欲坠,他走投无路地望着张起灵,问他,“小哥,你看成吗?”
“……”
张起灵凝视他,他不明白吴邪为什么可以让他疼成这样,简直像一把一把的钢针扎进骨髓里去了。
很久以来,张起灵一直觉得吴邪要把他逼上绝境了,现在才猛然发现,吴邪在他面前也并非游刃有余,相反的,他竟与他一样,快要低微到尘埃里去了。
“吴邪,”他听到自己缓缓地说,“我不是没有心。我也有所求。”
吴邪笑了笑,眼泪终于簌簌地落下了,他向张起灵张开手臂:“你看到了,我能给的都在这儿,有你要的,你就拿吧。”
这个时刻,张起灵很清醒,没有什么欲望操纵他,只有单纯的珍惜,他去握吴邪手的时候,仅仅是因为他觉得吴邪在等待他去握住他,和他一样,已经等了很久很久了。
也许他低估了自己在吴邪心里的地位,为什么不可能呢,吴邪远比他知道的更爱他。
TBC、
【****,暂不补档】
 
他强压住那阵失落,猛地关上房门,扯开行李,翻出换洗衣物洗了个澡,把自己收拾了一下,这才算勉强冷静了一些。
这一通无名火来得蹊跷,等他终于精疲力竭地躺到床上时,久违的疲惫感和令人崩溃的情绪才一股脑地涌了上来。
吴邪躺在床上,右手轻轻搭在左手手腕上,余光里是旁边空着的单人床,心里一阵热一直寒,也不知愣了多久,他呜咽着咬住手腕上被张起灵握过的地方,怎么也想不通,自己盼了那么多年,日日夜夜期望的重逢,怎么会是这个样子。
吴邪难受地紧,翻来覆去熬了一阵子,坐起来颓废地找烟和火机,他趴在在窗口烧完一根烟,鬼使神差地背靠着与张起灵相邻的那道墙壁,他仰起头,想到十年前同样是二道白河的房间里,张起灵动情地喊出他的名字,他又想到当时用尽勇气的亲吻与张起灵决然的拒绝……
多年前不顾一切点燃的依稀火花,烧了整整十年,到现在还在让他疼痛。那一天的事,他连笔记中都只敢含糊带过不敢回忆,而他又能瞒得过什么压抑地住什么呢?就是现在,他满脑子他娘的还是张起灵!
还能怎么办呢?他还是想见张起灵,他都快被逼疯了。
事到如今,吴邪仍然想再试一次。
最后一次。他想,大不了再被闷油瓶拒绝一遍。吴邪苦笑了一下,用力按下门把手,拼尽全力拉开。
……
时间都沉寂下来。
吴邪僵硬地往前迈了一步,宾馆走廊里的灯光很昏沉,张起灵的影子斜斜的切进门口小片光明里,在他脚下交叠着融为一体。
张起灵抬起头来淡淡地看他。
 
吴邪气不打一处来:“你站这干嘛?”
张起灵走近他,一手搂着他的肩,一手揽着他的腰,把吴邪狠狠搂住。
吴邪深吸了一口气,胸膛里被酸胀感塞满了,一时间竟僵直着身子不知所措。等回过神,他感觉到张起灵喷在他脖颈的气息,感觉到他们紧贴的胸膛,这才小心翼翼地反抱上去,张起灵因他的回应而拥抱地更紧,吴邪眼眶发酸,两个人站在走廊里,结结实实抱了一阵。
足够了,吴邪欣慰地想,这样浓烈的情感呼之欲出,他忽然明白,这十年,张起灵和他是一样的。
张起灵松了拥抱,与他紧贴着,仔仔细细看他,吴邪被他的眼神弄得不自在了,轻轻拉开了些距离:“还想在这站一晚上啊?”
张起灵跟着他进屋,吴邪把衣服毛巾扔给他:“去洗澡,”他一边掸衣服一边说,“一身灰就抱……”
张起灵看了他一眼,吴邪才意识到自己的刚才的语气亲昵地让人脸红,他拿手背在脸上贴了贴,心里无端涌起雀跃。
张起灵走进浴室,吴邪则背过身摇头笑了笑,明明什么也没有发生,却觉得自己激动地恨不得跳起来。
他听着浴室哗哗的水声,收拾了翻乱的行李和地下的脏衣服,不经意中往那边看了一眼,差点没把包上的拉链拽下来。
刚才吴邪洗澡的时候就看到那浴帘拉了一半,当时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他懒了一下,也就没去动,而张起灵似乎也忘了把帘子拉下来,现在他在里面淋浴,半遮不遮的,腿根往下就是全透明的玻璃。
吴邪喉咙一紧,觉得什么都没看到,又好像什么都看到了,一时间眼神就这么直直的盯着移不开去。
他还在发愣,就见张起灵洗完了头发,弯腰去挤沐浴露……
吴邪赶紧闭上了眼睛,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背对浴室坐下来强装淡定整理东西。
都是男人,闷油瓶身上有的他又不是没有,吴邪自我安慰,转念又想,当年也不是没见过,甚至,更亲密的事——他又想到了那个早晨——也不是没有做过……
吴邪咬了咬下唇,心里莫名有点发痒,似乎有种还想回头看一眼的欲望,他手心都攥出了汗,又暗骂自己觊觎闷油瓶身体实在有点变态。
这边在天人交战,那边水声却很快地停了,那种回头的欲望进而演变成奇异的失落感。
真是完蛋了……吴邪自己心里知道,他清心寡欲了十年,现在张起灵给了他那么一点点回应,他就快控制不住了。
等他听到张起灵打开浴室门走过来的声音时,竟不敢回头去看。身后的床垫往下一陷,紧接着,他落到一个沾满水汽的拥抱里。
至少上半身,张起灵什么都没穿。吴邪只觉得心脏重重一跳,他挣了一下,紧张地连话都说不完整,结结巴巴地问他干嘛,张起灵湿漉漉的头发蹭在他脖子里,闷声道:“没有灰了。”
吴邪瑟缩一下,深吸一口气缓缓转身,心说幸好幸好,张起灵好歹下身还围了浴巾,不然他能直接心机梗塞过去。
吴邪定了定神,拿起被子上自己刚刚用过的毛巾给张起灵擦头,张起灵垂着眼睛,乖乖任他动作。
直到这时候,吴邪才敢认认真真打量他。
 
真的一点都没有变,甚至,这张脸比记忆中,还要更好看一些。
吴邪咬了咬舌尖,暗自苦笑,从见到张起灵开始,他都不知道心动了多少次了。
张起灵低着头,在头发和毛巾的摩擦声里淡淡开口:“胖子说,你结婚了。”
吴邪动作一顿,心脏猛地吊起:“靠!他跟你说什么了?”他用力按住张起灵的肩膀,急急忙忙澄清,“你别信,我没结婚,这十年我连女人的手都没有牵过!”
张起灵抬起头,眼里多了一些笑意。
吴邪才明白过来,不自在地自我圆场:“怎么?不准我不结婚啊?劳资忙事业呢,没空!”
话音未落,手却被张起灵轻轻地扣住了。
吴邪张了张嘴,才发现他们距离如此之近,近到张起灵的瞳孔里全是他惶恐的倒影。
他就是再迟钝,也该明白张起灵想做什么了。
吴邪笑了笑,看着张起灵的眼睛,又笑了笑,他把食指抵在张起灵嘴角,低声道:“现在给我闹这出了?当年不是不让我亲吗?”
张起灵将他这只手也一道握住,就放在唇边亲吻着,又抬头看他。
吴邪心里酥酥麻麻的,嘴角都压不下来:“知道后悔了?”
“嗯,”张起灵认真道,“后悔当时没要了你。”
吴邪呼吸一窒,不吱声了。
张起灵见他沉默,拥着他问:“还来得及吗?”
吴邪嘴唇都在发抖,他笑了笑,告诉他:“你永远来得及。”
他看到了张起灵眼里的愧疚与歉意,张起灵还想再说什么,吴邪摇了摇头,阻止他尚未出口的道歉:“你现在,吻我就行了。”
张起灵将他猛地推在床上,俯身正要亲,忽听见吴邪的手机铃突兀地响了起来,两个人皆是一愣,旖旎的气氛瞬间蒸发了个干净。
张起灵抿了抿唇,犹豫地松开手,撤开了些许距离。
“靠……”吴邪感觉自己简直失落到极点,他没好气地摸到手机,一看备注是胖子,正要开口骂,就听胖子在那头说:“天真!快点下来去泡温泉!”
“滚!”吴邪抓着头发,恶狠狠道,“不去!”
那一头胖子立刻就嚷起来了:“你小子火气怎么那么大?我还能不知道你那点心思?不就没跟小哥一个屋嘛,你别急,我一会叫上小哥,一起泡泡温泉,培养培养感情,说不定就……”
吴邪心说你这电话不来,我这会儿事都成了,只可惜没法说出口,只好沉声拒绝,只求快挂电话,但胖子仍然不依不挠:“诶天真你害羞个什么劲儿啊?躲房间里这事让他怎么成去?你都心心念念多少年了,我就问你,你丫到底想不想跟小哥好了?”
吴邪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胖子的话太直接,平时说说也就算了,而现在,张起灵就趴在他身上,这么近的距离,自然是都听到了。
胖子这样问时,张起灵也侧过头,目不转睛看着吴邪,明摆着也想听他的回答。
吴邪咽咽口水,终于哽着嗓子对电话里说:“想……”
张起灵从他手里扯出手机,挂了电话。
下一秒,吴邪唇上就贴上了温软的东西。
吴邪只觉得头皮一炸,还没反应过来呢,又听到房门被人敲了两下,就听坎肩在外面喊:“小三爷,要不要夜宵,我弄了点烧烤过来!”
吴邪被这三番五次的打断气地只想骂人,正欲起身,却被张起灵拥住,他重新俯下身,轻轻咬着他的唇瓣认真吻上去。
吴邪哪还顾得上发火,眼里心里只剩了个张起灵,迫不及待地回应着吻回去。
两个人缠地死死的,唇舌间由浅入深一次次舔咬着,耳边尽是凌乱的呼吸,啧啧的水声和呜咽,连敲门声什么时候停的都不知道。
等张起灵放开他,靠在一起喘息时吴邪仍然觉得耳边一阵阵轰鸣。
“小哥,”吴邪紧抱着张起灵不肯松手,他闭着眼睛说,“我很想你,一直都想……”
“嗯。”张起灵将一个个吻烙在他眉间和嘴角,他认真道,“我也想。”
吴邪并不指望他回答,听到这三个字心里像被扯碎了一样生疼,他想,张起灵这个人,不知道心里的感情有多浓烈,才会把这话说出来告诉他。
直到这时候,吴邪才明白过来他与张起灵这一路的隔阂是为什么,不是因为没有思念,恰恰相反,正是因为思念太过巨大,就像一堵密不透风的巨墙,见面时,他们竟摸不到那巨大的思念的边缘。
 
情到浓时情转薄,人间别久不成悲。
张起灵的吻渐次落在他锁骨和胸口,睡衣扣子被扯开,他看了他很久,掌心贴着吴邪的肩膀,缓缓地问:“怎么瘦成这样了?”
吴邪一直觉得自己做的事没有多少厉害,受的伤也不过如此。但身体比他自己更清楚不是那么回事,从那年长白山上下来,一个人走到今天,到这时候他才意识到,他已经很累很累了。
吴邪说不出话,他只是任由自己缩进张起灵怀里,他想,他终于找到了属于他一个人的憩息之地,现在,他得到了想要的一切,十年已过,他可以停下来休息了。
……
三天后。
二道白河的休整结束。吴邪从头到脚被裹得严严实实的,被张起灵抱上了车,风吹过他的衣袖,胖子眼尖地看到吴邪连手腕和指尖上都带着吻咬的痕迹。
车队在广阔的平原上由北往南移动,吴邪不知道的是,每一辆车的挡风玻璃右边,都被人贴上了大红色的“囍”字。
打头的那辆车开着天窗和窗户,车载音响放着上个世纪甜到令人起鸡皮疙瘩的民间情歌。
胖子握着方向盘,不经意看到中央后视镜里又在腻歪的两个人,歌词在嘴边转了个字就捏着嗓子唱了出来——
“要问阿邪去接谁呀,阿邪心儿醉~
去接久别的情哥哥~
远方凯旋归~”
胖子感觉到座位被人踹了一脚,但他威武不屈,仍然坚持把最后两句唱完:
“蝴蝶船头舞,鸳鸯水上追~
风含情水含笑,喜迎人一对~”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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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6-24 23:37:25  更:2021-06-26 10:34: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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