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 瓶邪《牢狱之灾》（长篇，架空，HE）[第16页]

卷三·（十四）相濡
他明明答应过我，如果我和他之间只有一个人能活下去，不要救我。他答应过的，他怎么能食言？我只是关根，只是他萍水相逢的一个陌生人，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为什么不能多护着自己一点？
“关哥？”
“关哥，我知道你听得到我，也知道你现在没法接受这个事情。我理解你的心情，我也经历过。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意的事情，也没有过不去的坎儿，活着的人始终要继续活下去的。你好好活下去，就是对逝者最大的慰藉。”
顺子的话我明白。极具讽刺的是，我并非第一次面对这样的情势。那年在医院醒来，我用了很长时间去接受现实，但不可否认我仍怀有一丝侥幸。找到他，不是我活下去的原因，却是我的心活着的动力。后来张海客的出现给了我希望，我才不顾一切走到现在。
可是现在，我得到的是什么？他就在我眼前，五步之内，生死一线，他做了同样的选择。我就算离得这么近，也改变不了结局。
我最不能接受的，是我的无能为力，却要他来替我付这代价。

我不能放弃，一定有办法的，一定有。
寒石草！
我竟然差点忘了！
董姑娘说过，这是救命用的。我一直贴身收着，哆哆嗦嗦抖了几次才把那一小方纸包取出来。
可我还是傻眼了。这该怎么用？只有这一味药，难道不需要别的什么吗？
没有人能告诉我，我也没有别的选择。
我把整株寒石草塞进嘴里，使劲嚼烂。寒石草不愧带一个“寒”字，没多久，我就感觉嘴里如同塞进了一个冰块，寒凉透心，舌头和喉咙都快没了知觉。嚼差不多了，我低下头，把嘴里的草药直接喂给了小哥。或许是因为已经有过接触，我并没觉得有什么别扭。
我就这么跪在他身边，感觉着他的身体在我手臂上一点点变冷，我的心也随之冰冻。
“咕咚。”
那是……是心跳？我赶紧贴近小哥胸口。
一片宁静，什么也没有。
不会的，我一定没有听错，刚才那是从他脖子处传来的脉搏！不行，不能让他的身体冷下去！
我抽回手臂，翻出睡袋，用睡袋一点点把他套起来，所有能盖的保暖物都被我一股脑裹到了他身上。不够，还要热源。热源？我四下看了看，除了壁灯里的丁点油脂，这里没有什么助燃物。我想了想，索性脱了自己的衣服盖到小哥身上。
解雨臣一把拉住我，说：“你够了。他这样子，已经死了，你还要折腾什么？”
我甩手推开解雨臣，却没想到他竟然被我推倒在地。我看着他，有点不敢相信，以他的身手，怎么会轻易就被我推倒呢？解雨臣撑地勉强站起来，没有再说什么，一瘸一拐地走回到陈四身边坐下休息。
陈四扯了扯嘴角，似乎在是冷笑。

我解开小哥的外衣，他只穿了两件衣服，一件棉衣一件底子，真不知道他怎么在冰天雪地里活下来的。我把脱下衣服的全都盖在睡袋上，只穿着贴身的底子，钻进了睡袋。睡袋原本只是一个人用，但因为小哥和我都偏瘦，挤一挤也够。我侧躺着，把他揽在了怀里。
一股冰寒霎时透过皮肤刺进骨头了，我连打了几个寒颤，才稍微适应了一些。小哥留着部队里的习惯，贴身穿的是一件背心。他背上的伤痕清晰地印在我手里，纵横交错，密密麻麻。过了近两年，这些伤痕尤在，恐怕这辈子都消不掉了。
一道疤，一道伤，一道疼。
透过指尖的感觉，我仍能辨别出留下伤痕的刑具，仍闻得到那地牢中的血腥味，阴冷决绝。手指颤抖着，抚过的每一道伤都刻在心里，有什么情绪冲向眼睛，被忍住了。
我慢慢收紧了胳膊，抱紧了他。
小哥，张起灵，不要这么狠，不要走得那么没牵挂，还有很多事情等我们去完成，还有很多山河风光我没有和你一起看过。我还要带你走一趟江南，走一趟高原，沿着长城从嘉峪关走到山海关，看尽这片你用生命和鲜血捍卫的土地。天南海北，任我们流浪。可这一切，少了你，我一个人没法完成。
寒冷伴着睡意阵阵袭来，我抵挡不住，渐渐睡了过去。

我是被人扇醒的，脸颊生疼，伸手揉了揉脸，突然发现身边空空如也，吓得我一个激灵翻身而起。我睡在另一个睡袋里，没有小哥！我赶紧回头张望，顿时松了一口气，他在我身后，仍躺在我的睡袋里。我赶紧过去检查，他脸色依旧苍白，还是没有呼吸，也听不到心跳。
真的没有救了吗？我颓然。可我继而发现，他除了身体冰冷，并没有僵硬。如果他真的、真的死了，没理由身体不僵硬。可如果他还活着，怎么能没有呼吸没有心跳呢？
“你眼里除了死人，就没有活人了吗？”解雨臣问。
“你的伤怎么样了？”我问。我知道是他把我拍醒。
“我说的不是我，是你自己。”
“我很好。”
“除了差点没把自己冻死，你确实挺好的。”
我转头看着他，问：“是你把我拖出来的。为什么？”
“在你死之前，跟你做笔交易。”
我冷笑，说：“解九爷打得好算盘，我如果都快死了，还有什么值得你算计的？”
“那倒未必。我可以答应你带一个人出山。作为交换，只需要如实地回答我一个问题。”
我看了看坐在墙角的猴子，老七，还有顺子，说道：“他们有三个人。”
“哈哈哈，一个问题换三条命，你可真是做生意的高手。”
“那你可以问三个问题。”
解雨臣摇了摇头，说：“你做生意可真没诚意。不过没关系，我很有诚意。只要你的答案让我满意，这事就这么定了。”
我看着解雨臣，看不懂他。“你就不担心我说谎骗你吗？”
“做生意有赚就会有亏，就像水池蓄水一样，赚多亏少就能继续做下去，赚少亏多只好关门歇业。能不能蓄水，就凭个人本事了。没有谁能一直赚。”
“你想问什么？”
解雨臣凑到我耳边，用极低的声音说道：“吴邪……”

解雨臣提起嘴角笑了笑，说：“那就好，买卖成了。”
“解九爷，我还有一个问题想请教。我没什么可跟你交换的，所以你可以不回答。”
“说来听听？”
我指了指小哥，说：“你们救他是什么时候，多久之前？”
“进雪山之前，不太久。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他的伤还没好就跟着我们来了。不过，说句良心话，这事情你情我愿，以他的身手，我们几个加起来也不能拿他怎么样。你说是吧？”
我看着解雨臣，他说得云淡风轻，既没有遮遮掩掩，也没流露什么情绪。我没什么可说的了，转身替小哥整理衣服。
小哥后背上有一片新伤，有几道见了骨，皮肉翻卷，像多次撕裂的。那些应该是和狼群搏斗时留下的，但伤口撕裂就是这几天的事情。
他身上有伤，还毫不犹豫地跳下悬崖救我，他用后背撞上岩石替我缓冲，他一个人伸手抓住岩石支撑我们两个人的重量，他背着我爬下悬崖。在悬崖下，我闻到的血腥味根本不是来自他手上，而是他背上撕裂的伤口。我竟如此疏忽，没有及时发现他的伤，没有及时替他处理伤口，没能阻止他伤上添伤。
在藤蔓那边他几次缩骨，是不是又撕裂过伤口？激战蛇群，对抗巨蟒，一个人顶住万斤的断海石让我有时间通过，他伤上负伤又有多少次？就一点都不惜命吗？
再强的人也有极限。而他把自己一次又一次逼到极限之外。
我握紧拳头，手掌上伤口有几处裂开，钻心的疼。
卷三·十四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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