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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情生活]因为你,所以我活着![第1页] |
作者:马二爷_laoyedan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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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这里之前,我想了三个问题。 一、来这里看故事的吗? 答:……实话实说,我缺乏耐心,不得已而已。 二、来这里讲故事的吗? 答:……不确定,等他开口了,真相就大白了。 三、那,来这里干什么? 答:……很俗,但很现实,为了拿到更多的钱。 ------------------------------- 哦,好奇怪,怎样拿到更多的钱? 答:获得更多的关注。 哦,好笑了,就凭这?……这里几百万帖主,哪个不是求关注? 答:不好笑,我的经历告诉我,没人知道,下一秒,你将被谁改变。 …… |
我记得,过了四十,直呼我名字的,就不多了,多数是叫老马,或叫马叔。 今年五月之后,我有了个新称呼:马师傅。 马师傅——我不喜欢这种很街边,很巷尾,很糙的叫法。 我很怀念,好多年前,人人都叫我马老师。 可是,谁让你,混成了一个代驾呢? 我不想碰到熟人,更羞于碰到曾经的学生。 算起来,最早的那批,已经长大了。 …… |
2020年7月23日,星期四,我的生日。 晚饭前,跟女儿视频,她说完祝福,非要发个红包,等我收了,她说:一个人,少喝点酒! 我乐呵呵地答应着,这傻丫头,不知道老爸做了代驾,我一喝酒,没准就丢了驾照。 丢了驾照,傻丫头的日子,可就苦喽。 吃完牛肉面,刚放下筷子,订单就进来了。 送完车主,今天阔以哦,赚了40元打底。 骑着小电驴,我在家乐福附近的食街乱转,疫情好转,出来喝酒的多了,代驾也就多了,前面已经排了五六个同行。 鬼知道,还等多久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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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换个地吧。 想了想,前天跟老赵去的创业园,新开了一家甲鱼馆,同行应该少些,说不定有机会。 我犹豫了一下,又害怕万一被人认出来,传给老赵,那就难堪了。 悄悄干了两个多月,对“代驾师傅”的标签,实话说,心有不甘,自然就想瞒住所有人。 我知道,老赵现在挺难,碰到这么大的疫情,跟旅游业沾边的,差不多都死翘翘了,可以说,这半年的保底工资,全是他白送的,我的贡献值,为零。 他越是这样,我越有吃白食的感觉,不劳而获,只会令人更加猥琐。 再说,公司没有效益,每月2800元的底薪,我也撑不住。 除掉女儿2000元的生活费,剩下的,勉强只够房租。喝风辟谷,是要饿死人的。 有人劝过我,孩子的生活费,给多了,不一定是好事,更应该让孩子们,懂得生活的不易。 唉,他们不知道,我有心结,我要弥补对孩子的亏欠,也要弥补了自己人生的缺失。 再说了,2000元的生活费,也敢算多嘛? |
@道长chang 2020-11-18 15:56:45 马克,等养肥。 ----------------------------- 谢谢关注! |
@浮萍2019 2020-11-18 16:17:24 你把这当个树洞,说出来可以解压!加油! ----------------------------- 良言一句三冬暖!谢谢关注! |
@ty_131281233 2020-11-18 17:33:35 谁也不为谁活, ----------------------------- 谢谢关注! |
女儿五一返校后,我迫不及待地尝试兼职代驾,这是目前,唯一能想到的法子了。 入行前,网传兼职代驾的收入,每晚几百几百的,都是鬼扯。 我只能调低目标:现实点,勤快点,刨掉硬成本,每晚赚100,就算烧了高香。 这个目标,要持续三年,才能坚持到女儿大学毕业,就怕万一,老赵那边断粮了,那就伤脑筋了。 我想,上天不至于让我,那么背吧? 童年坎坷点,就算了,怎么弄到中年,还是坎坷? 坎坷是生活的一部分——这是对的人话。 不经历坎坷,怎能见彩虹——千万别信,那是错的屁话! 如果,还能站回讲台,我一定会字正腔圆地告诉那些娃娃:坎坷不可怕,关键是朝哪个方向坎。 只有朝着上方的坎坷,才是彩虹的方向。 很遗憾,我坎坷的方向有点糟,是朝着下方的滑落。 先前,说实话,我是不承认做了失败者的。 但前妻认为,我就是。 |
十二年前,我的职业是语文教师,老婆在县机关工作,我们的生活,就是教书,读书,抚养女儿,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挺好的,我很知足,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前妻小我四岁,除了有点小任性,爱点小面子,其它都是优点,至少,那时候是。 谁能想到呢,后来的日子,因为她一个观点,而变得面目全非。 那是一个,我很不在意的观点:夫贵才能妻荣,平静的日子,就是平庸的人生。 然而,我越是不在意,她越是振振有词:既然升迁无望,就别再浪费时间,是男人,就该去干一番事业。 她煞有介事的表情,很逗,很可爱,但我不好反驳,只能不断点头,表达一个模糊的态度。 可是,当她像个恨铁不成钢的班主任,痛心疾首罗列榜样的时候,我就模糊不下去了。 她说的榜样,都是“别人家的老公”。 |
男人嘛,最大的软肋,不是贫穷,而是老婆嘴里“别人家的老公”。 沃靠,只要扯到这个,就无法认怂。 只能拍案而起了。 我被迫气血翻涌,被迫离开站了十二年的讲台,被迫义无反顾,连同从老婆娘家借的,一共五十万本金,砸进了表舅的家具厂。 家具厂,我进入了一个八竿子也打不着的行业——这都是被“别人家的老公”逼的。 …… 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可以长久! ——可惜,我懂得太晚了,碰巧读到这里的人,有听懂的吗? |
@云雀叫了一整天H 2020-11-19 20:13:03 感觉你是个有故事的人!果断关注! ----------------------------- 谢谢你,第一个收听我故事的人! |
@240399071 2020-11-19 21:08:32 只有把自心稳正的东西立起来.才能让生活少经受点被迫的磨难.与您共勉. ----------------------------- 清静为天下正,共勉,谢谢! |
@社建 2020-11-20 15:46:32 给楼主顶顶帖子 ----------------------------- 多谢! |
所谓家具厂,其实就是个小规模的加工厂。 站在机器轰鸣,粉尘呛鼻,光线昏暗的大车间,我问自己,这里,能完成那个“夫贵妻荣”的使命吗? 我只有迷茫,没有答案。 表舅很宽厚,但没法掩藏我的多余,自然,也没法掩饰表哥脸上的嫌弃。 我笑呵呵地,一点也不怪表哥,本来嘛,我这双教书的手,跑进大车间,除了帮不了忙,就是帮了倒忙。 我能干什么呢?不是拉货司机,就是跑腿打杂,原来,百无一用是书生,说的,就是我啊! 笨手笨脚地,努力了四年多,我好歹算入了行,不幸的是,家具业的寒冬来临了。 成本不断飙升,利润不断微薄,不管我们如何挥洒血汗,还是入不敷出,家具厂开始沦陷了。 我的心,一点点在下沉,困兽犹斗的结果,是表舅几个月后,终于老泪纵横地说:败了,关了吧。 所有的人都不说话,不关厂,就意味着,骨头渣都没了。 表哥垂头丧气地蹲在地上,我心里很苦,苦中又有点如释重负。 是啊,所谓“干一番事业”,就是辞掉安稳,赔掉家底,自讨苦吃,去体验一把劳动者的艰辛。 我尽力了,不管结局如何,反正,是改变不了了。 反正,是结束了,不是吗? 然而,并没有。 |
@社建 2020-11-22 18:52:05 顶帖 ----------------------------- 多谢 |
@恭喜玺 2020-11-23 13:37:10 记号。等更新 ----------------------------- 多谢 |
我以为一切都结束了,没想到,不但没结束,后果还很严重。 我以为“夫贵妻荣”破灭了,也不至于“夫贫“就”妻贱”吧?对于生活的大多数,这不是常态嘛。 结果,我的以为,不代表前妻的以为,她理解的常态是:贫贱夫妻百事哀。 她开始了抑郁,开始了沉默,开始了茶饭不思,我才惊觉,可怕的,并非失败的失落,而是整个人生,开始了跌落。 我徒劳地宽慰着,自己也不相信的宽慰:老婆,一切都是暂时的,只要努力,牛奶和面包都会有的。 我假装坚定的面孔,反而引爆了前妻的情绪,从反唇相讥到义正词严,从喋喋不休再到歇斯底里。 我开始了抑郁,开始了沉默,开始了茶饭不思,而她,彻底崩了! 但再好的脾气,也有招架不住的时候,我有点生气:扣除拿回来的钱,也就赔了二十万,至于吗你? 就算捡起老本行,找个培训机构代课,也不会饿死人吧? 人家一脸冷笑:也就二十万?就这点出息?还要脸不?我们娘俩跟着你,就图个饿不死,对吧? 我被呛得喘不上气,言语就没了分寸:现在嫌我没出息,可你早干嘛去了…… 前妻跺着脚,涕泪横飞地喊:是我瞎了!错了!我后悔还不行吗? |
@社建 2020-11-24 14:06:31 顶 ----------------------------- 多谢支持 |
@飞溅起来的雨滴 2020-11-25 12:01:17 坐等更贴! ----------------------------- 多谢支持 |
这句话,像铁板一样沉重,我感到了窒息。 难道,她的心里,金钱比我更重要吗? 难道,人性真的,经不住考验? 前面说过,我一直认为,前妻除了有点小任性,爱点小面子,其它都是优点。 可没想到,看上去无伤大雅的小瑕疵,随着一场怀着美好初衷的失败,竟然放大到怀疑人生的地步。 后来我明白,夫妻之间,一旦陷入争吵和冷战的死循环,就离狗血不远了。 也离散伙,不远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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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玺 2020-11-26 14:10:41 顶你 ----------------------------- 谢谢支持 |
可惜,我明白得太晚。 尽管红灯已经亮起,流言已经飞起,我却在愤懑的赌气中,不管不顾,越走越远。 直到前妻亲口承认,她外遇了。 那一刻,我掉入了冰窖,寒彻透骨,我死死地盯着她,像看一个陌生人,气得话都不会说了。 我在愤怒的呼啸中,艰难地呼吸着,思索着,甚至幻想着,她在开玩笑,她在恶作剧。 不过事实就是,她说的,就是事实。 |
那个彻夜难眠的夜晚,我竟然冒出一个说不出口的,最没出息的念头:我要挽回她! 因为,我无法承受,无法面对,自己曾经缺失的温暖,再次让我的女儿重蹈覆辙。 我为自己的不爆发,感到羞耻,但为了女儿,我又羞耻地原谅了自己的羞耻。 我转变了态度,试图用温存唤醒前妻,她冷淡地推开我,重复着那句戳心的话:你给不了我要的生活,早点解脱吧。 我心寒地问:你解脱了,可想过孩子吗? 她尖刻地答:你更给不了孩子要的生活! |
我终于忍无可忍,平生第一次吼她:放屁!哪怕讨饭,她也是我的女儿! 我摔门而出,在街上横冲直撞,我想打人,我想挨揍,我想看见自己暗红的污血。 失魂落魄,我整整走了一夜。 事到如今,拖一步算一步吧,为了避免事态升级,为了给十四岁的女儿,延续一个完整的家,我做了决定:暂时躲开,去省城另谋出路吧。 |
@迷雾蒙眼 2020-11-28 21:19:47 喜欢这样的文字——阅历铸就。支持。 ----------------------------- 有点百感交集,不知如何作答,心中涌动的只有两个字:谢谢! |
@JNJ风 2020-11-28 21:35:37 关注中!男人不容易,被妻子寄予厚望的男人尤其不容易。 ----------------------------- 从生物学的角度看,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是天经地义的观念,所以前妻的要求也不算过份,我不恨她。 但您这句话,值得普天下奋斗中的男人们感谢你! |
@ty_水杉804 2020-11-28 22:23:36 老师的工作多好啊,稳定轻松,旱涝保收,轻易得丢掉太草率了,只是前妻不满足现状,只要你发不了财,迟早留不住她。 ----------------------------- 过去的,已经过去了。 贫贱夫妻百事哀——有时并非一句俗话,更像一句真理。 谢谢支持! |
@恭喜玺 2020-11-29 14:49:13 现在很多人只最求物质生活,所谓“宁愿在宝马里哭”的思维,造成了扭曲的价值观,忘记了初衷!楼主的故事讲得太慢了……期待续集。顶! ----------------------------- 我猜,人的观念,是在各种“比较”中,逐步被改变的吧…… 对于某一部分人来说,物质基础,极可能是情感的重要寄住条件。否则,无法解释,为什么经常有人为了利益,不惜亲人之间反目成仇呢? 他(她)们错了吗?好像也不是。 也许,贫穷才是一切的原罪。 请原谅,我讲得慢,一是因为某种被迫性,二是因为不擅长讲。 所以,请您包容我的龟速,其实我比您,更期待这个“故事”的结局。 谢谢支持! |
正文: 我知道,这很权宜,也很鸵鸟,我仍不切实际的幻想着,以良苦的用心,换来前妻的幡然悔悟。 但事与愿违,一百公里外的流言蜚语,透过各种渠道,日夜炙烤着我的神经。 在屈辱的创痛中,我想,我怕是回不去了。 终于有一天,女儿的电话来了。 她哭着说,爸爸,你快回来吧,有个唐阿姨闹到家里来了。 那一刻,我心如死灰,该来的,终归是躲不过。 我揣着水果刀,带着满腔的愤怒,心急火燎地往回赶。 臭婆娘,这下合你意了,夺了别人家的老公,毁了别人家的老婆,也害了自己的女儿。 打开家门,女儿正在清扫碎渣,当我看到那双惊惶无助的眼睛,心碎了,我扔了刀子,泪流满面。 |
搂着簌簌发抖的女儿,我暗自发誓,哪怕倾尽余生,也要弥补对女儿的亏欠。 我指着前妻,咬牙切齿怒吼:你滚,马上滚!孩子必须归我!你不要脸,她要脸! 前妻衣衫破碎,面容苍白地说:我走……让孩子自己选,她想跟谁,就跟谁吧,我不和你争。 …… 女儿的选择方式,是两张纸条。 我的那张,只有八个字:爸爸在哪,家就在哪。 前妻搬走的时候,将她的那张,也交给了我:妈妈,我不想做别人家的孩子。 |
@随处而栖 2020-12-01 12:41:55 描写是不是可以更丰富充盈一些,加油! ----------------------------- 矮油……怎么说…才好呢?大兄弟,心情糟糕的时候,含糊一点,才不那么痛。 好吧,我努力,谢谢支持! |
@随处而栖 2020-12-01 12:41:55 描写是不是可以更丰富充盈一些,加油! ----------------------------- @马二爷_laoyedang 2020-12-01 20:51:19 矮油……怎么说…才好呢?大兄弟,心情糟糕的时候,含糊一点,才不那么痛。 好吧,我努力,谢谢支持! ----------------------------- @随处而栖 2020-12-01 21:28:29 哦,是我考虑不周,以为是小说,请楼主谅解。 ----------------------------- 大兄弟,千万,千万别这样说。 任何曾经发生过的事,讲述起来,都存在选择性遗漏和潜意识加工的问题,还有各说各理的问题,我相信这里所有的帖子,都只有相对的真实,并不存在绝对的真相吧。 所以,你理解成小说,也是对的…… 只是,由于缺乏驾驭文字的能力,只好一步步来,见谅! 我安慰自己说,有些事,急不来的,急不来,就是慢慢来的意思。 谢谢!远握! |
正文: …… 我一路走,一路胡思乱想,终于到了创业园的甲鱼馆。 隔着玻璃,望了一眼,有点小失落:到底是新张,食客不多呀。 骑了半小时的小电驴,屁股都坐痛了,好在前面只排了一个同行,还行,安心等吧。 我摘下头盔,在花坛边的石墩坐下,看看时间,九点差几分,离收工,还剩三个钟头。 照理说,天道酬勤,看在生日的份上,今晚犒赏个200元,也不过分吧? 刚坐下,又过来了一个代驾,他叹着气抱怨说:今晚还没开单呢,难啊,今年失业的太多了。 我苦笑一下,不想搭话,见我没有侃山的意思,他摇着头走了。 我的心情恶劣起来。 乌鸦嘴!谁特么过生日,愿意听人唠叨艰难险阻? 我凝望着对面的甲鱼馆,心神翻滚,人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忽然,又觉得自己很矫情:为什么呢,为什么呢,不就是为了你女儿嘛?还问个屁呀。 想到女儿,心情好多了,今天她发了52.88元的红包,知道吗?那是“我爱爸爸”的谐音。 暖暖地默思了一会,我打开手机的记事本,写下今天的生日感想: 这个世界,我唯一的念想,只剩下了你。 知道吗,你的存在,就是我活着的意义。 |
追逐着阳光的日子 |
倾听,迷茫的回声 |
正文: 心潮涌动了半天,该干活了。 这才发现,前面等的那个同行,已经不见人了。 我戴好头盔和口罩,看看时间,九点二十,该到食客们买单的高峰了。 两个食客出到门口,一个穿黑T恤的高喊:代驾,代驾有吗? 我赶紧跨着电驴过去,问车主去哪。他说了个地址,问:多少钱走? 我估计了一下,大概50块吧。 另一个穿衬衫的,喷着酒气说:胡扯,你抢钱呀,横竖就30块,走不走? 沃日……这人醉了吧,怎么说话的。 我摇摇头,心萌退意。 他陡然吊高了嗓门:怎么啦,哑巴啊?嫌少,也还声价嘛! 这……算了,我不接了,讨生活的人,和气生财,遇到这号脾气的,躲得起。 我说:价格是有规矩的,不好意思,还不了价。 |
不料,黑T恤生气了,话里呛了火:一个破代驾,哪这么多破规矩,就给30块,走不走? 破代驾?即使我再讨厌这个标签,也受不了如此赤裸裸的蔑视吧?老子我不伺候了。 我发动小电驴,忍不住回了一句:小哥,文明点,好不? 话一出口,我就晓得不妥,单子不接就算了,犯不着去激怒他吧。 果然,黑T恤立刻炸了,猛起一脚,我刚起步,就被他连人带车踹翻在地。 我瞬间懵了,可他仍然不依不饶:一个破代驾,他妈的跟我讲文明,还敢教训我? 我看他气势汹汹,不禁紧张起来,不好,遇到人渣了。 很快,闻声而来的人围了过来,我趴在地上,略微心安了些,众目睽睽下,总不能继续施暴吧。 那个穿衬衫的还在骂骂咧咧,有人在劝解,也有人在议论,只有一个年轻人,默不作声地扶我起来。 |
等我站稳了,小电驴也扶正了,他打了个短促的唿哨,举起手,示意大伙安静。 然后,他指着黑T恤,问我:你,跟他们要多少钱? 我强装镇定,分辩说:我没骗人,他说的那地方,50块不一定够,不信,可以问问别的代驾。 那些我平常刻意疏远的同行们,此刻却踪影全无,因此,没人能证明我的无辜。 年轻人面带笑意,拍了拍我的肩膀:好,加十倍,我出500元,走不走? 他的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晰,惊讶的目光纷纷投了过来。 穿衬衫的先吼起来:喂-喂,哪来的小傻逼,500块好大吗,吓唬谁呢,你他妈拿5万啊! 年轻人迎了一步,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听到他懒洋洋的声音:王八蛋,敢骂我-娘? 气氛一下紧张了,围观的人,开始纷纷后退。 我心提到了嗓子眼,头皮发麻,一把拖住他的胳膊:麻烦了,麻烦了啊,哎-哎,别冲动啊…… 年轻人将我轻轻推开,面无表情的说:麻什么烦?不麻烦。 |
这一来,我反成了局外人,搜肠刮肚,也想不起这人是谁,他干嘛要帮我?还是他们有过节? 眼看着踢我的黑丅恤,已经冲上来了:妈逼的,老子骂你娘怎么… 我眼一闭,完了,祸事了,今晚不流血是收不了场了。 我不敢看,却又忍不住睁眼,令人惊讶的是,黑丅恤的拳头落空了,年轻人快得像只狸猫,然后就是“啪”的一声,随着他身影的晃动,啪、啪、啪,又爆出几声抽耳光脆响。 再然后,黑丅恤仰面摔倒了。 年轻人停了手,退开几步,懒洋洋地抱着双臂,但那双冷幽幽的,冒着凉气的眼睛,让我心生惧怕,简直终生难忘。 短短几分钟,形势逆转,在围观者的哄笑中,穿衬衫的捂着脸,一句话也不说,拉起黑丅恤就走。 直到那他们走远了,年轻人才转身朝我走来。 走吧,他说。 去哪? 随便。 |
正文: 2020年7月23日,星期四,我的生日。 开工前,我还在想,今晚挣够200块,就是最好的生日礼物了。 不料,差点遭受无妄之辱,总算吉日吉兆吧,关键时刻,被一个年轻小伙解了围。 很惭愧,这个目测比我小了近二十岁的年轻人,竟然成了我的救星。 我心怀感激,询问怎么称呼,人家帮了大忙,总不好倚老卖老,叫人家小老弟吧? 他说,姓郎,叫郎三。 我们这行,通常不会主动询问客人的身份信息,因为再迟钝的人,也不愿意自讨没趣。 你瞧,他说他叫郎三,这么稀奇的名字,你信吗?人家就是敷衍你一下而已。 再心怀感激,我也只是一个底层的代驾。 我只能诚恳地表达了感谢,他点点头,却看着别处,有些奇怪的恍惚,好像我谢错了人一样。 夜风拂面,远处,有个小女孩在卖花。 那就,恩不言谢了吧。 |
他的车,停得不远,一辆橙色的牧马人。 我铺好垫布,放好小电驴,进了驾驶室,再次询问去哪里。 年轻人似乎有点心不在焉,这次他的回答,多了一个字:随便吧。 我哦了一声,迟疑地启动了车辆。 今晚生日,却尽遇见怪人,不是50块都嫌贵的,就是出500块,随便你兜的富家子弟。 当然,他说过的500块,我不能当真。 人家解了我的大围,帮他开开车,怎么可能还要他的钱? 只希望不要兜太远,万一把我扔在荒郊野外的偏僻之地,小电驴没电回来,那就惨了。 刚出停车场,人家开口了:顺江边兜吧,不要出城。 |
我从后视镜,快速扫了他一眼,暗自松了一口气,脚下的油门顿时平稳了。 他在光线灰暗的后排,仰头靠着,一声不响。 好吧,我假装,车是我的;我假装,我想吹吹风;我假装…… 也许,人有时,真的需要一种假装,才能看到卑微而忙碌的日子里,所看不到的风景。 夜幕下的省城,灯火辉煌,波光璀璨,甚至连红绿灯,都洋溢着满满的温情。 好像,刚刚从另一个世界,我初来乍到。 要是再来点雨水的淅沥,再来点怀古的音乐,那就完美了哈…… 电话响了,吓我一大跳,他开了车载蓝牙。 我的假装,到此结束。 |
正文: 我有点不安,从后视镜里瞄了一眼,虽然不算偷听,但心安理得地听别人讲电话,不妥吧? 他没有关闭蓝牙的意思,喂过一声后,他说:蚊子,创业园那家录音棚,已经倒闭了。 对方说:不用找了,已经录好了,十点钟就发了微信,怎么没见你回话? 他说:是嘛,我睡着了,没留意,我马上听。 对方说:好,不着急,你消化一下,再说吧。还有啊,振作点,别成天都睡不醒! 他答应一声,收线了。 十点钟?不正是,他驱赶那两人渣的时间点吗。 一种歉意涌了上来,我很想表示一下,但怎么说,才不会显得多余呢? 我来不及开口,骤然而至的音乐,已经笼罩了整个车厢。 扑面而来的哀婉,扑面而来的沦陷。 一切都来得猝不及防,作为沧桑之年的人,我无法解释,怎么就被一支陌生的音乐,瞬间击溃。 |
我逐渐失去控制,越听越心慌,越听越心颤,那些沉埋已久的伤痛,都被某种力量,无情地撕开了。 循环到第二次,那声呼喊“妈妈”的童声,让我心如刀绞,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泪水,几乎哭出声来。 我开了双闪灯,将车缓缓停在了巴士站,我想说,对不起,我想回家了…… 但喉头痉挛,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音乐仍在循环,我趴在方向盘上,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活了四十多年,此刻,当着一个小年轻的面,我竟然哭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终于,音乐戛然而止,我听到了提示音,他的手机没电了。 沉默了好一阵,情绪缓过来后的第一反应,是奇怪,是他对我稀里哗啦的失态,丝毫不奇怪的奇怪。 我扭转身子,他正襟危坐,目光里有一种萧索的宁静。 郎先生,这首曲子叫什么名? 你为什么,哭了? 你要听吗? |
经过郎先生和原创者的许可,我将词曲发布出来,有兴趣的朋友,也听一听吧。 因回帖无法发布音频或视频,只能单独另发,烦劳移步: http://bbs.tianya.cn/post-feeling-4525089-1.shtml |
长恨别离苦, 冥冥思怀远, 月高人影孤, 哭哑徽外弦。 |
很奇怪,PC端可以显示视频,但手机上显示不了。哪位朋友可以解惑?谢谢! |
正文: 终于,音乐戛然而止,我听到了提示音,他的手机没电了。 沉默了好一阵,情绪缓过来后的第一反应,是奇怪,是他对我稀里哗啦的失态,丝毫不奇怪的奇怪。 我扭转身子,他正襟危坐,目光里有一种萧索的宁静。 郎先生,这首曲子叫什么名? 你为什么,哭了? 你要听吗? 他问我为什么哭了,我在情绪极度失控之后,所有深埋心底的委屈和哀怨,突然像决堤的洪水,不可遏制地想倾诉出来。 可是,他点点头之后,忽然转了话题:先找吃的,饿了。 我硬生生地憋住了,竟然有种被拒绝的失望。 今晚撞鬼,被欺辱,被失态,都赤裸裸地被一个小年轻尽收眼底,我涨红了脸,只好就坡下驴地说:也好,正想感谢呢,去你家附近吧,请你喝杯酒! 为了掩饰难堪,我还口不择言,加了一条理由:今天,是我的生日。 他有点惊讶,笑了,笑得很友好:是嘛,那必须喝一杯!你歇着吧,我来开。 他进了驾驶室,一边拉安全带,一边问:你贵姓? 我想表现得轻松点,就模仿着他的语气,半开玩笑说:我呀,姓马,叫马二。 满以为他会笑的,结果,他没笑,而是自言自语地说:哦,马二?原来是马二爷呀。 我反而被逗乐了:瞧你说的,我算哪门子爷呀,我是车马夫好吧? 他侧过头,认真地说:不对,马-二-爷——多好听,就叫马二爷! |
听得我有点懵,有点难为情,有点窃喜,还有点,莫名其妙被尊重的感动。 当然,他说的理由,我是不信的,这不过是年轻人无厘头的搞笑吧。 但但但是,不管怎样,都比“马师傅”三个字,顺耳多了! 这么一想,就有点意思了,我忽然觉得,跟这个人的年龄代沟,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大。 我说:来而不往是非礼,照这个逻辑,是不是该叫你一声,郎-三-爷? 以我的岁数,叫他一声“爷”,他居然没有一丝客气:好,好听啊。 我有点纳闷,借着说话,偷着眼观察他,他右耳垂穿的一只粗实铜环,增加了正邪难辨的气息。 这是个什么人呢?言行举止,处处出人意料,怎么感觉更像一个故事里的人物呢? 合理,却很不真实。 |
书院路的明月湖,口味虾买三斤送一斤,很久,很久没有来过这种地方宵夜了。 那个年轻人,哦不对,郎三爷说,你点菜吧,我去找个充电宝。 我看看时间,十一点多了。 坐在二楼的露台,看着街面上人来人往,我似乎找回了好多年前,那种安逸的时光。 郎三爷举起酒杯,先祝我生日快乐,干了,再添满。 他淡淡地问:过生日,怎么也开工? 我的女儿,念大一,需要钱。 郎三爷的筷子,稍稍停顿了一下,他摆了摆头,不知道是感概呢,还是根本不信。 我叹口气,忽然没了情绪。 我们开始埋头就食,重回陌生,回归各自的轨迹。 感动,只是一瞬间的事,过去了,就永远过去了,对吧? 忽然冒出一丝悔意,今天真不该出来,更不该来吃夜宵,窝在家里,也比找虐强。 |
郎三爷胃口不错,但吃得太慢,等他吃完了,今天,也就结束了。 不能干看着啊,闷酒也是酒啊,起码不能浪费啊,再说,我说了,我掏钱呢。 雪亮的灯光下,透过酒杯,他单耳挂的那只铜环,说不出的怪异,这郎三爷,到底是个什么来历啊。 不像富二代,也不像浪荡仔,暴发户?公务员?个体户?……好像,都不对。 总之不对,但说不清,究竟哪里不对。 哦对,莫不是个炒股的? 依我几十年的生活经验,完全看不懂这个人,有点怪,影影绰绰的,就像隔了一层纱。 唉,算啦,我一个底层混的,本来就眼界窄——先前欺负我的人渣,不也看瞎了? 如果,没人家郎三爷出手,今晚还不得完了,还瞎猜个什么劲? |
也是,人应该懂得感恩,这么一想,心情又好多了。 我还在七想八思,人家开口了:马二爷,今天生日,你女儿知道不? 哈哈,怎么不知道?早就和我视频过了,还非发个红包不可——这个话题好,我喜欢。 说到女儿,生活才是彩色的。 一高兴,人就飘了,我点开了微信红包:看看看,52.88元,晓得啥意思不? 郎三爷饶有兴趣地扬起眉,冲我摇摇头。 ——那是“我爱爸爸”的谐音。 嗬,真的哦——郎三爷啪地一拍,咧开了嘴,牙齿整洁,令人心生好感。 我得意之余,略感惊讶,这谐音,很容易想到吧,还用得着拍桌子,这么夸张? 郎三爷若有所思地说:马二爷,只有亲人,才值得你这么拼吧? 那是自然啦……不瞒你说,我就这么一个女儿,怎么拼,都是天经地义啦。 趁着酒兴,一个没忍住,我打开手机,将甲鱼馆写的那条生日感想,递给他看: 这个世界,我唯一的念想,只剩下了你。 知道吗,你的存在,就是我活着的意义。 |
郎三爷看了一遍,又念了一遍,他越认真,我越满足,这几乎是我现在,唯一的满足感了。 甚至,我还有点莫名的期待,不矫情地说,说到女儿,我就特稀罕别人的羡慕。 但郎三爷,一句羡慕的话也没说,他默默将手机还给了我。 他看着我,又好像没看,他的眼睛灰蒙蒙的,带着恍惚,好像失去了焦点。 没喝多少酒呀,他在想什么呢?我正纳闷,他垂下了眼皮,转动着酒杯,自言自语地说: 做父亲的,都是这样想的吗? 他放下酒杯,叹了口气,说:我没有父亲,我不知道。 我呆住了,这话我可接不住!这……这不是罪过吗,人家的父亲已经没了,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嘛? 但马上,另一个念头,让我的心“咯噔”一下沉了下去:不对,不是没了,是没有! |
这个郎三爷,难道是个私生子? 我心怀惴惴,不知说什么好,偷偷抬眼一看,郎三爷的落寞消失了,就像什么也没发生。 他用指节叩着桌面,神情肃穆起来,喃喃地说:何止这个世界,到哪个世界,都是为了她而活。 然后,轻轻叹口气,看着我问:马二爷,你原来是做什么的? 我听得楞乎乎的,他说的每个字,都懂,但连起来,怎么这么磕巴呢?从我的生日感想,怎么就,拐到别的世界去了? 郎三爷话少,但脑子跳得太狠,每一句,不是戳动你的神经,就是让人莫名其妙。 |
我端起杯子,慢慢喝干了里面的酒,决定尽快结束对话,绝不再扯太远,明天还要上班呢。 我放下杯子,回答说:十二年前,我做过,十二年的语文教师。 |
哦?郎三爷有点惊讶:嗨……我说呢,就是巧了。 作为曾经的语文教师,我从不怀疑自己对语言的理解能力,但现在,却陷入了理解的错乱。 他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话,谁搞得清他的逻辑,怎么又拐到”就是巧了?“ 我不再接话,我感谢他,但我们不是同一个频道的人,我也无意去填补别人的好奇心。 可是,郎三爷并不明白我的心思,他叫来服务员,吩咐再上一扎啤酒,再加两道菜。 我没吭声,瞟了一眼价格,隐隐肉疼。 |
郎三爷去厕所了,回来的时候,笑嘻嘻地说:马二爷,加个微信? 我有点意外,心里巴不得多一个主顾,更意外是,加好后,他说,想再看看那条生日感想。 打开那段文字,我递过手机:不好意思,我也去方便一下。 完事之后,我去了收银台,老板娘告诉我,已经买过单了。 哎,好个郎三爷,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但至少,你是个好人。 回到座位,他指着桌面的手机,轻描淡写地说:没什么送的,也送你一个”谐音“吧。 我愣了一刻,才反应过来,他用我的手机,收了他一笔转账,金额是:588.88元。 这,这个……我有点词不达意,想站起来,他连连摆摆手:跟你女儿学的,谐音,我发发发发! 他举着酒杯,说:干了!——祝马二爷生日快乐,发个不停气! |
谢谢!——忽然一腔悲戚涌上来,我哽咽了,这句祝词,再次触发了我心底所有的委屈和心酸。 郎三爷吃惊地张了张嘴,但立刻收住视线,转而扭向空旷的夜空。 他似乎天生就懂,有些创痛,是局外人无法安慰的。 他这份与年龄极不相称的老成,让我及时控制了情绪,也深深感动了我,那一刻,我对他产生了某种说不清的信赖,先前在车上被打断的倾诉,再也无法遏制: 郎三爷,今天并不是,我真正的生日! |
7月23日,是我生日,但却和我出生的时间,无关。 1976年7月23日,我被认定为两岁多的失散幼童,送进儿童福利院代养。 后来,这一天,就成了我的生日。 这段历史,除了前妻,我没对谁任何人说过。 成家后,养母看不惯前妻的大手大脚,说她爱慕虚荣,导致婆媳关系紧张,从那开始,前妻不断催促我寻亲,我知道她有想法,但我必须顾及养父母的感受,只好借故拖延。 我拗不过她,加上自己对亲情的极度渴望,为了找到线索,最终瞒着老人,重返三百公里外的失散地,却失望地发现,福利院已经搬迁过两回,时间太久远了,早已物非人非。 结果,就是没有结果。 |
在好心人的帮助下,费了不少周折,终于找到一个关键人,就是当年送我去福利院的退休民警。 他想了好半天,才总算记起这件事,还激动了好一阵,得知我的目的后,他惊讶得几乎喊起来: 这就奇怪了,你爸妈一直没来找过你吗? 他回忆说,那年奉命去车站布控,去了好多人,并未抓到脱逃的重案犯,却发现了一个丢失的幼童,抱回派出所后,经过耐心的哄问,能确定的基本信息是,外地人,姓马,以及名字的谐音。 此外,还有一条重要的线索:丢失我的,并非我父母,而是我嚷嚷着的某个”姨“。 |
领导说,这应该是意外的失散,孩子的家人,很快就会来认领的。 于是,我被暂时安排到福利院代养,等待家人的认领。 可是,你想想,1976年是多不平凡的一年呀!几天之后,唐山爆发大地震,混乱刚结束,又遇上伟人去世,整个国家都在动荡,好些基层机构的工作,算是停摆了。 我像颗被遗忘的沙粒,在福利院一呆,就是四年。 |
四年后,我到了该上学的年龄。有一次,福利院来了一个搞维修的木工,我追着他耍闹,没过几天,他的表姐和表姐夫,来院里领养了我,就是我的养父母。 领养的原因很简单,一是他们年届五旬,没有生育,我又是福利院里唯一身心健全的孩子;二是养父也姓马,他认为,这是注定的缘分。 …… |
郎三爷,现在知道,听音乐的时候,祝我生日快乐的时候,我为什么会失态了吧? 你知道吗,说到底,我……我就是一个孤儿。 郎三爷好像听傻了,脸色苍白,直愣愣地看着我,一点反应也没有。 我见他神情委顿,有点奇怪:哪里不舒服吗? 他摇摇头,捏起眉头,欲言又止地问:那,你养父母呢? 我说:早几年,就相继不在了。 |
郎三爷哦了一声,无精打采地靠在椅背上,双手枕着后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马二爷呀,原来,也是个孤儿呀! 我心里一动,感觉他话中有话,但我不敢明问,只好含糊地试探说:本来就是,不存在”也是“吧? 接下来,我算是明白了,郎三爷的特点,不管做事,还是说话,甚至他的表情,都好像是即兴的,没有关联,没有逻辑,或者说,我跟不上他的脑子。 刚刚还委顿不堪的表情,说消失就消失了,嘴角竟然飘起了笑意,蹦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也好,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
你说,哪个鼓足勇气,揭开内心伤疤的孤儿,能受得了他这句”也好,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的话? 如果没有今晚的经历,我恐怕要气得掀桌子走人了。 但是,这位郎三爷,并没打算结束他清奇的脑回路。 他收住笑容,用请教的口吻说:马二爷,车上听的曲子,照你看,取名《等待》好不好? 提到那首曲子,我有点难为情,想到自己稀里哗啦的哭像,就感觉老脸在发烧。 我说:郎三爷,你这是在取笑我了!这个,应该去问作曲的人好吧? 他的瞳孔收缩了一下,竖起食指,摆了摆,不以为然地说:他没有骨肉离别的经历,所以想问你。 第一次见他如此认真,那句呼喊妈妈的童声,倏地闪过耳畔——我一个激灵,感觉猜到什么了。 避开他的眼光,我说:歌词没听清,有歌词吗? |
郎三爷翻了一下,发了条微信过来。 歌词很短: |
目眇眇兮四方,长离殃,愁苦长。 彷徉无所倚,广大无所寄。 骨肉离散兮,哀伤! 不可冥冥久兮,返故居, 魂兮,魄兮,归来兮! |
这种哀婉凄恻,弥漫着楚辞体气息的文字,哪像歌词啊?我迟疑地看着他:啊这……谁写的? 郎三爷合上眼,皱起眉头,很费力地思索着,好像想不起来似的: 太久了,太久了吧……应该是个老头儿写的。 老头儿?难道我猜错了? 我小心翼翼,又试探着问:这曲子,是思念母亲的曲子吗? 他答:是的。 那,这位母亲,还在人世吗? 郎三爷的双手,无力地耷拉着,他垂下了脑袋,置若罔闻,一语不发。 |
我目不转睛地等待着,心脏突突乱跳……直到他,终于很慢很慢地,昂起头来。 我惊讶地看见,他的眼睛,像黑夜中突然燃起的火焰,闪烁着亮澄澄的晶光,他直视着我,重重的,毋容置疑地点点头。 我松了口气,瞬间冒出一个想法:照我看,等待,是没有时间概念的,不如改叫《归来》。 郎三爷略一凝神,一拍巴掌:好,马二爷!就叫《归来》! 我如释重负,他却话题一转:果然没错,代驾不适合你,别干了,浪费! 怎么又扯远了?落到这步田地,你以为我想呀!唉,不说了,天都快亮了。 我站起身来,自嘲地说:郎三爷哎,还有三年,等女儿读完了大学,就不浪费啦。 郎三爷端坐不动,若无其事地说:马二爷,我正好要请人,至少三年,你说巧不巧? |
插入提示: 这里发不了音频,有兴趣听听《归来》的朋友,请移步如下链接。 亲测结果:只能在电脑端听,手机端听不到。 http://bbs.tianya.cn/post-feeling-4525089-1.shtml 长恨别离苦, 冥冥思怀远, 月高人影孤, 哭哑徽外弦。 |
正文: 我一怔,猛然醒悟,这个年轻人就是再没有逻辑,也绝不可能,拿一个感谢他的人开涮。 郎三爷,你这意思,是要请私人司机吗? 他狡黠地哼了两声:车嘛,你爱开不开,你难道不觉得,更适合做个文字编辑吗? 文字编辑?沃靠,直到此时,我才恍然大悟,莫非他是做媒体的? 接着他说了一句,让我怦然心动的话:私人雇佣,雇期先定三年,每年保底九万,如果工作出色,外加奖金九万。 我惊愕地瞪着他,不知道说什么好,但知道总得说点什么才好:慢点,慢点,郎三爷,这个……? 他举起手掌,示意我打住:我困了,具体的事,回去睡一觉再谈吧。 我答应着,假装有点醉意,但我确定,他一点儿醉意,也没有。 |
离开明月湖的时候,凌晨四点了,食客们早就走得精光。 郎三爷叫了辆出租,我依旧铺好垫布,放好小电驴,等到车开了,他摇着手说: 马二爷,睡个好觉,醒了再说。 出租司机瞥我一眼:老哥,你们是干嘛的,互相称爷啊? 我抑制着兴奋,乐呵呵地说:跟你差不多,你跑出租,我跑代驾…… 司机乐了,撇着嘴说:老哥,您就别调戏我了。 真没调戏你,我的小电驴不是在你尾箱吗,等会下车,可以拿反光背心给你看呀! 司机一脸困惑,不吱声了,过了一会,又问:那送你的那位呢? 我心生感慨:他呀,他是我的客人,也……是我的贵人!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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