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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情生活]爱是修行,扫尽尘埃,不负光阴不负卿[第2页]

作者:ty_一得6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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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过饭大家去跳舞,曲云溪仗着酒气一直霸住楚芩不放,大家起哄说,男女主角在台上合作得是很好,可在这里大家合作才是正理。楚芩尴尬地挣脱,曲云溪根本不放开她,他拥着她跟着音乐摇摆,嘴里还含糊不清地说:我不放,就不放,你是我的简,没人能替代的简,我喜欢你,喜欢。远远地一个女声冷笑道:你们当她是什么宝贝哪,也不去打听打听,都不知道几手了。陶醉在音乐里的曲云溪什么也没听到,可楚芩却是一哆嗦,循声看去,一双女性妒忌的眸子盯着她,楚芩的脸白了,拼命挣开曲云溪的手,冲了出去。
    梦虽然好虽然美,可是有梦就有醒来的时候,楚芩告诉自己,她应该无风无雨地度过大学生涯,不能再横生枝节了。虽然学校决定简爱会参加汇演,但楚芩已经在刻意淡出戏剧社,她要参加第二学历考试,冠冕堂皇的理由,她刻意地躲着曲云溪,刻意要跟他拉开距离,这让曲云溪苦恼不已。日子就在他们的躲闪苦恼中,匆匆地过着,好在一个月后,汇演在即,他们不得不在一起排练,这对曲云溪来说还是安慰。
    李秀玉在图书馆找到了工作,帮图书馆借书还书,打扫卫生。跟她在一起的还有几个其他系的学生,女孩子们在一起,免不了议论学校里的风云人物。秀玉很少跟她们在一起说八卦,有空的时候她会去帮老师粘补旧书,她很珍惜这工作,这是她做的最长最好也最适合的工作,她指着这份工钱过日子。
    这天下午外面风雨大作,借还书的学生不多,图书馆里难得清静,李秀玉想去帮老师修补书籍,几个女孩子很神秘地叫住她,迫不及待地问:“你真的跟楚芩一个宿舍啊?”
    “是啊,怎么了?”
    “你们不知道楚芩的事吧?听说她被人拐卖过,嘻嘻,是当过人家媳妇的人。”那个女孩一脸的鄙夷。
    “就这还出风头,怕别人不知道啊?哎,她平时跟你们说这些吗?她是不是什么都不在乎啊?心里放上这些事,让我会累死,可人家那副清纯模样多招人喜欢啊。”另一个女孩撇着嘴,一点不掩饰自己的妒嫉。
    “要不怎么说她不是一般人呢,听说曲云溪都喜欢她呢,曲云溪肯定不知道她的事儿,她是不是特会装?可再会装还能装出纯洁吗?我不信。”说话女孩的醋意都能溢出来。
    “要不人家能演戏你不能,人跟人能比吗?”
    “我跟她比什么?我心里干净,历史清白,就这甩她一辈子都赶不上!”
    “就是就是,女孩的名声白璧无瑕最重要!”
    几个女孩子叽叽喳喳说得起劲,李秀玉脑子不够用似的,楚芩?被人拐卖?她还那么小?可是刚到学校时她的警惕不安,她的冷漠她的别扭,她的不合情理,她的逃避,根本就透着诡异和不正常。李秀玉的心乱了,有沉重还有兴奋,如果知道了楚芩的事,宿舍人会怎么想?这秘密太诱人了!
    大学的意义,真的不仅仅是学习知识,还有友谊,心智成长,有时候一辈子的相扶相待就从大学开始
    楚芩很想回到当初的日子,在她,就是跟许雪松在一起的日子,安宁平静。她到微机室找他,沈冠英一见她就叫:“好啊小骗子,还想骗我说你是中学生吗?不过你真的很像是中学生,你多大了?”
    “女孩子是不能问年龄的。”
    “那是说人家大姑娘,你是小屁孩儿,你有十六吗?”
    “我就是大姑娘,你才小屁孩儿。”楚芩嘴里应付沈冠英,眼睛却看着许雪松,他眼睛看着计算机屏幕,头都不抬。
    “我去看你演的戏了,真好,你将来一定能当明星,哎,你不如去学表演,明星风范可不是谁都能有的,可是你有。雪松你说,她不去学表演是不是在浪费自己?”
    “放心,人家才不会浪费自己,投稿赚钱,演戏出名,人家的日子过的丰富多彩,你以为她跟你我一样能坐冷板凳的?”许雪松的话冷冷的,毫不掩饰他的嘲讽。
    楚芩的脸红了,然后变得惨白,她什么都没说,折转身子就走,沈冠英看到了她夺眶而出的眼泪。沈冠英踢一脚许雪松的椅子:“怎么回事啊你?真没看出来还是故意装傻,小丫头爱上你了,看她的眼神就知道。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知不知道有多少人喜欢她,你就作吧。”
    许雪松冷笑道:“那就让别人去喜欢好了,我没当老师的瘾,不想费心费力地教她做人。”
    一个月后,曲云溪和楚芩代表学校到省里参加汇演,他们表演的《简·爱》大放异彩。空闲的时候,楚芩总是手不释卷,曲云溪拉她出去时,她总是说还有书没看完,说他们耽误的课程得自己补上才好。学校随行的老师对楚芩这样的好学生大加赞赏,弄得曲云溪无可奈何,原打算趁此机会跟楚芩多接触,至少让她对自己产生点好感,如果能让她对自己产生依恋那就更好,谁知却是这样,书中自有颜如玉的楚芩,天天被老师们呵护表扬着,自己的一切想法全成了泡影。
    最终,他们的《简·爱》载誉归来,又获汇演的最高奖,学校为此奖励主演,并承诺不管期末考试怎样,他们这学期的成绩都会是优秀。曲云溪得此便利,向系里请假回家筹备哥哥的婚礼,但楚芩觉得学到手里的知识才是自己的,一头扎进教室,全力以赴地补习功课备考。
    楚芩下课后还在整理笔记,刘燕华习惯地扔给她自己的笔记本:“楚芩,我有一点没记下来,你帮我补一下。”
    “不好意思啊,我真的没时间。”因缺课的缘故,楚芩一直在努力追上大家的进度,课听过,笔记还要再通一遍,所以对刘燕华的请求没有商量,头都不抬地补笔记。而对已经习惯靠楚芩复习做笔记的刘燕华来说,感觉面子被踩到了地上。
    “你给谁脸子看哪?你以为你学习好,表现好,能力好就什么都好啊?我是不如你,可我心里干净,没有藏着掖着见不得人怕人知道的事儿。装什么装啊?”刘燕华连珠炮一样的叫声盖住了教室里所有的声音,同学们看过来,一片低低的议论声。楚芩的脑子顿时成了一片空白,她站起身默默地走出去,全班同学看着她,没有一个人说话。
    楚芩坐在校园漆黑的夜里,想家想爸妈和哥哥们。他们不知道她在做什么,一定会惦记她吧?他们疼她,可还是选择让她独自走路。她何尝不知道亲人们的苦心,可是亲人啊,你们知道这有多难吗?让她独自面对,没有人帮她,没有人听她,没有人知道她。他们说的,他们传的,他们信的,全是那些道听途说。楚芩抱着头坐着,不知道雨是什么时候开始下的,如果雨能把一切冲洗干净多好,雨过天晴,又是一个开始,一个更清洁更美丽的崭新开始。楚芩就那么坐在雨中的操场上,看着宿舍楼里的灯一个一个地灭掉,茫茫然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她已经不知道冷,不知道害怕,不知道时间了,就让一切就此停止吧。
    李秀玉看着楚芩走出教室,心里不安极了。是的,她不喜欢楚芩,楚芩抢了她的家教,也许楚芩是无意的,但结果就是她失去了一笔收入。也许是气恼,也许是这个秘密太有诱惑力,总之她说了出来,听得宿舍里一片唏嘘,她们约定好不说出去,可谁知道刘燕华……楚芩一夜未回,李秀玉也一夜没睡好,听着刘燕华在床上翻来覆去。不知道是几点,刘燕华忽然坐起来:“我知道我恶劣,要是楚芩有个好歹,我赔命给她。”208里,没人接她的话,对她突兀的话也没感到惊讶。
    楚芩在家的时候,家里人也曾经设想过她的事被传到学校后的情况,进什么大学也不能保证全县只有她一个学生。他们鼓励她勇敢地面对一切,说什么是人家的事,做什么才由自己决定,不能因为别人的话吓倒自己,更不能因为听了不能接受的话就逃之夭夭。楚芩也曾进行心理建设,鼓励自己面对一切,可真的遭遇时她还是被击懵了。她没有料到会是这种情况,竟然是对着全班同学!晨练的同学惊醒了她,楚芩收拾起自己,本能地走回宿舍。没人跟她说话,楚芩一件一件地脱掉湿透的衣服,换上干净的睡衣,拉上床帏躲进去一头睡倒。
    楚芩高烧不退,昏睡着说胡话,李秀玉本想送她去医务室,可是楚芩根本不要离开她的床,拼命挣扎。208 的人都有些明白,楚芩根本是无心求生!夏青灵找杨知秋商量,班长出主意说可以去找许雪松,现在只有他才能劝慰楚芩。女孩子们发愁该怎么跟许雪松说,他不一定知道楚芩的事,如果告诉他实情他不来,那不是更要命吗?可是不告诉他,她们岂不是在利用和欺骗?最后李秀玉和刘燕华决定去找许雪松,她们犹豫着站在电子系门口,进不是,退又不甘心,看到许雪松走出来时,刘燕华硬着头皮迎上去:“请问,你是,是许雪松吗?”
    许雪松站住脚,奇怪地看着她:“是,你,找我?”
    “是,我是楚芩同学,她病了,我们想请你去看看她。”
    许雪松皱着眉:“是她叫你们来的吗?”
    “不是,只是我们觉得她病得挺厉害,我们想,你……”刘燕华有点语无伦次,她真的不知道如何解释。
    许雪松的心一紧:“出什么事了?楚芩怎么了?”
    刘燕华无言以对,看着李秀玉,李秀玉吞吞吐吐,不知道怎么说。许雪松不耐烦地打断她:“她在哪儿?”
    李秀玉如释重负:“在宿舍,我们带你去。”
    许雪松看到楚芩时,心尖缩了起来。楚芩躺在床上,脸色苍白,了无生息。许雪松冲过去抓住她的手:“小芩,我是许雪松,我是哥哥,你不要这样,你看看哥,哥在这儿。”
    楚芩固执地闭着眼睛,泪水就从她紧闭的眼睛里流出来。她不要看这个世界了,在这个世界里,除了冷酷和污辱,她什么也没有得到。对这个世界,她曾经爱过的世界,她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一点也没有了。
    李秀玉把许雪松叫到门外:“楚芩是因为别人说起她以前的事,在班上说得很难听,她一晚上没回来,淋了一夜雨,回来就发烧,两天没起来,什么都没吃,连水都不喝,她,她……你一定要帮她,求你!”
    许雪松何尝不知道楚芩,她根本就是求死,她们不敢说,可是楚芩是能做出来的。她曾经那么决绝地要退学,她会不顾一切的,这个刚烈的楚芩!许雪松返身回到楚芩身边,弯腰把她抱在怀里:“小芩,我是你雪松哥哥,你想走是吗?你要离开我么?可我舍不得你,你是我妹,你想让我想你的时候找不到你么?你已经让我记挂着,我已经认定你是我的一个亲人,你想让我有多痛多苦?还有,我得向你借钱吃饭,你不想让我饿死吧?小芩,芩儿,你忍心丢下我么?还有担心你的父母和哥哥,你都不要了吗?你知道他们会多痛苦么?你不能这么自私!你说过有我真好,你不知道在这个学校我有你以后有多高兴,对不起小芩,我就是不想让那么多人喜欢你,不想你抛头露面,是我不好,不该那么对你,那是我心里太在乎你,对不起!你得好起来,证明给我,给所有的人看,你不是丑小鸭,你是一飞冲天的天鹅!”许雪松说着,替楚芩擦着越流越多的泪,自己也忍不住掉下泪来。
    楚芩不肯睁眼,哭泣着嘶哑着说:“我不要你可怜我,我不要,我想回家,我不想上学了。”
    “傻丫头,用脚指头想想,你回家了谁高兴啊?那些骂你的人,看不起你的人,妒忌你的人才高兴,而我和你的亲人,会伤心的,你自己呢?等于向所有的人宣布,你失败了,你就是他们认为的那种人,你甘心,我可不甘心,不甘心我宁可背处分也要保护的人,就这么灰溜溜地逃回家去。”
    “可是,可是我……”
    “没有可是,你还是你,如果有什么改变,我希望你更出色,我希望你能证明自己比嘲笑你的所有人都好都强。你能做到,你就是那只丑小鸭,你会成为天鹅,你就是善良可爱的拇指姑娘,你比所有的人都强!”
    “你都记得。”楚芩睁开眼睛,惊异地看着许雪松。
    “你说的我都记得,没有人能比你更好,我一直这么认为,从没有改变过。”许雪松看着她的眼睛,情不自禁地抚摸着她的脸,心头涌起怜惜的温柔。
    “真的吗?”楚芩在许雪松的眼睛里看到了温暖、怜惜、呵护之情,却没有一点的嫌弃和敷衍。
    楚芩终于好了。
    经过这一次的风波,楚芩变了,她成了学校里的一个影子,她在图书馆,在教室,上课读书写文章,却不会参加任何一种活动,她把自己关起来,似乎唯有这样,她才能摆脱什么。她也有轻松的时候,那是在许雪松身边,在他身边静静地读书都好,他让她觉得宁静。不过楚芩有意地克制自己,她不想耽误他太多时间,他的毕业设计正紧张着呢。
    晚上学校停电,楚芩理直气壮地跑去找许雪松,要他陪自己看电影。许雪松看着她:“有什么好事了吗?”她的喜气还挂在脸上呢。
    楚芩在他面前一点不谦虚:“今天来稿费了,想吃什么?”
    “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拿吃当最终目标啊?”许雪松笑她。
    “狗咬吕洞宾。你想要的我带来了。”楚芩说着从书包里掏出一本砖头似的书,许雪松一眼认出是他梦寐以求的牛津双解词典。楚芩递给他:“没买错吧?”
    “好丫头,让我怎么谢你?”
    “你能不能不说谢?你看我,你帮我那么多,我说过谢吗?大恩不言谢,你是不是觉得不平衡,才这么的谢不离口。”
    “你说的没我说的实在,吃饭比什么都重要,你有钱不如借我吃饭,别买那些华而不实的东西,吃多少都吃不饱。”
    楚芩瞪他一眼,伸手在书包里掏出一把钱,数都不数塞给许雪松:“我喜欢,我愿意,你骂什么我没听见。”楚芩说着,抬起脚踩许雪松一下,还不解气,把书包狠狠甩在他身上,这才跑着回自己宿舍。
    许雪松看着她跑远,嘴角的笑意半天都没有消失。
    日子不管这些少年人的心事,匆匆走着,转眼就到期末考试了。夏青灵在宿舍里游说减考计划,说是班长杨知秋的主意,请大家多支持。孙丽没理她,学生就得通过考试知道自己对知识的掌握情况,不考试当学生干什么?袁月明本来就对班里所有的活动都淡漠,何况这种得负责任的事,所以她没有态度。刘燕华想响应,可是她上次考试险遇红灯,多亏老师手下留情,才勉强及格,这次再不敢出这风头。楚芩根本就是喜欢考试,要不然她那么努力干嘛?李秀玉从来都是随大流,见208的其他人不动,自己绝不出头。夏青灵见计划不得兜售,只得作罢。
    楚芩不太在乎这次考试了,她有更重要的事挂在心头,那就是许雪松。他今年毕业,他说过他要考研究生,他当然有那个能力,他的毕业设计得了全系最高分!他原来想报考本校的研究生,可今年没有他喜欢的研究方向,只好报天津的大学。楚芩知道自己依恋他,可是她不想因为自己耽误他的将来。楚芩怀着复杂的心情去找他,跟他一起谈天说地。
    许雪松似乎知道楚芩的想法,总是告诉她,他没考好。楚芩知道他在宽自己的心,笑着说,他就是考不好也会是第一,因为天底下没有人能比得上不好的他。这天说到很晚,许雪松又一次催她回去,再不走要影响她复习考试了。楚芩拧着身子不动,半天才说:“要不是你,我早就退学回家了,要不是你,我会没有勇气踏上火车再回来,知道有你在这个学校,知道有你在这个城市,我才这么高兴、这么渴望着回来。哥,真的不希望你走,可又天天祈祷你想做的都能做到,哥,你不知道你对我有多重要,可是我想让你去做你喜欢的,不管对错,只要你想,我都支持。”楚芩说着,眼睛里涌出泪水,抓着许雪松的手,看着他温和的眼睛:“哥,我,我管不住自己,别赶我走,我就是想跟你在一起,就是多一分钟都好。”
    许雪松的眼睛也有点潮,他推开楚芩:“别胡说,回去好好复习,我可不希望你挂科补考,那你这死要面子的丫头可能就真的不回来了。我考不上的,有好几个题目没做出来,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你敢考成我那样,我一准儿不理你。”

    楚芩考完,许雪松把她送上回家的火车,楚芩把自己稿费和生活费积蓄全拿出来,塞进他的口袋,唠叨着告诉他过年要买件新衣服,吃好穿暖。许雪松笑笑地看着她,你快成小老太婆了,楚芩淘气地抹一把脸,五十年后,我会是个天底下最可爱的小老太婆。火车开了,楚芩看着站台上的许雪松,他穿着一件旧的军大衣,单薄文弱的身体离她越来越远,猛地一句诗词涌上心头:记得绿罗裙,处处怜芳草,眼睛就红了。
    楚家的年,过得空前的热闹。老大楚风大学毕业后,自己开家公司,经过两年的奋斗,已经初具规模;楚风一有钱就把家里的宅基地赎回来,起了街道里第一座楼房,崭新的四合院儿规整漂亮,喜气洋洋。老二楚雷去年考上的研究生,在导师的指导下,一篇论文发表在核心刊物,据说还被介绍到了国外;姑娘楚芩本来是家里最不让人放心的孩子,可这次回来,人开朗了不说,还带回许多发表的文章。楚妈妈暗地里念佛,别说女儿能当什么作家,就算她是个最没出息的丫头,只要她会笑会闹有过日子的心,她这当娘的就知足了。
    楚风给楚芩买了过年的新衣服,让楚芩试着看,楚芩长高了,婷婷玉立的,漂亮衣服在她身上被完美地表现出来。楚风看着,眼睛有点潮湿,这么美丽的女孩儿,本可以得到天底下最好的东西,可是命运会给她吗?她还有把握幸福的能力吗?楚芩穿着一条红格子呢裙转圈儿:“好漂亮,就是穿不出去。”
    “胡说,怎么穿不出去,不但过年要穿,还要穿到学校去。妈,她穿这个漂亮吧?”楚风不以为然。
    “那还不知道让人家怎么说哪,最好是扔人堆儿里看不着才好,还敢这么显摆?哥,我很喜欢,可是不能穿。”楚芩说着就要脱她的新衣服。
    楚雷一直远远地看着,这时候几步跨过来,抓住她的手:“不脱,哥有钱你有美丽,我们犯不着看别人的眉毛眼睛,我们是活给自己看的,不能让别人的舌头压死。如果在家里你都不敢,你如何自己去面对别人的目光,人家是什么,你不在乎就什么都不是,让他们嫉妒去,你就是要活得比他们都精彩。妈,我带小芩去逛街,年货还买什么东西不?我们要把这小县城给镇了!”楚雷说着拉起楚芩就走,他的豪气感染了楚芩,兄妹两个昂首阔步地出了家门。
    那是八十年代中期的县城,腊月天是商家最忙最赚钱的时候,不宽的商业街上全是摊位,吃的喝的玩的穿的全有,兄妹俩一路逛来,一人举一串糖葫芦吃着。慢慢的,楚芩不再那么拘谨,融入过年人的洪流里,脸上笑意盈盈。走到街尽头,有几家卖对联的摊儿,还有个中年人摆着笔墨纸砚,即兴给人写对联。楚芩在学校选修了书法,教授是当代有名的书法家,曾经在课堂上点评过楚芩的习作,说她有灵气进步快。这让她对写对联充满兴趣,拉着二哥站在旁边看。陆续有人来要求写对联,多是又娶媳妇又过年双喜临门之类,摊主有本对联大全的书,人家提要求,他翻书找出对联征求人家意见后书写。楚雷和楚芩在旁边看,一对出色青年的驻足吸引了不少人侧目,摊主很愿意跟他们拉家常。听说他们一个研究生,一个大学生,摊主更是兴致勃勃,说咱县城虽小,却是千年古城,人杰地灵,才有你们这样的人中龙凤。楚芩说岂敢啊,两个小学生而已。
    正说着,来了一位老人家,说要几副对联,老人说不图别的,就要个合适。摊主在对联大全上找了半天,哪对都不合老人家的意思,无奈跟老人说,不妨到别处看看。老人摇头说你是写对联的,别家那些印刷品他更不喜欢,我就是想要有点古意的。楚芩心里一动:“大爷,您是不是想要向阳门第春常在,积善人家庆有余这样的对联?”老人笑着点头:“差不多了,不过别这么俗,大爷虽是小民一个,但小时候听过私塾课,总想有点文化味儿。”楚芩笑了:“您看是不是这样: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山家除夕无他事,插了梅花便过年。还有...”
    “就是这,就是这,小闺女是女秀才啊,不过得写成繁体字,那才叫对联!”老人高兴地直拍腿。
    中年人摇头说:“简化字都多少年了,我不会写繁体,老人家你写下来,我抄录。”
    老人家不管摊主,问楚芩可会。楚芩今年的专业课就有古代汉语,这又是她喜欢的诗词,点头说可以试试,本来字也不多,繁体字只有风、万、苏、总、过几个,楚雷口袋装着钢笔,楚芩的钢笔字本来就好,在空白处写下几个繁体字后,摊主说字是漂亮,但太复杂怕写不好。老人家说可以让楚芩写,楚芩赶忙摆手说不行,奈何摊主也想看她的毛笔字,把毛笔塞到她手中,楚雷也极力怂恿,说写不好自己买下拿走就是。楚芩只好折纸下笔,第一个字完成后楚芩感觉写大字比临小字容易,就增添了些信心。楚芩做事向来一心一意,一笔一划写来,根本没注意身边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楚芩穿着那条红格子的连衣裙,为写字把外面的棉衣脱了,妙龄女孩的美丽加上书卷气,怎么看怎么养眼。几副对联写好,老人点头说很像颜真卿,楚芩说自己是在学颜体,惭愧的是很不到家。老人家说秀才的本事是长年累月练出来的,你小小年纪有这功力已属难得。更难得的是古文底子深厚,没想到咱小地方出来位女秀才呢!老人付费后拿好对联走了。
    人群里有个老太太问楚芩:“闺女,你知道刚才的老头儿是谁吗?”楚芩摇头,老太太笑说:“人家夸你半天还不知道人家是谁,他是咱县有名的吴秀才。十二岁考中的秀才,要不是后来不让考状元,肯定能进京当官的。一辈子没听他夸过谁的学问好字好,你是第一个呢!”
    “他就是吴秀才啊?那个传说中的文疯子,文革都没服过谁,倒夸了个小闺女儿,这闺女谁家的?”
    “县医院楚大夫家的闺女,楚家三个孩子全是大学生,没想到闺女出落得这么漂亮。”
    在一片议论声中,楚芩拉着二哥挤出了人群。晚上爸爸回家,说医院同事告诉他,闺女今天在街上露脸了,现在半个县城的人都知道他有个被吴秀才夸了的俊闺女。那个对联摊主也托人找他,想请楚芩给他帮几天忙,今天生意好得出人意料。楚芩说我才不去,不过今年家里的对联归我写了。
    过年就是休闲,就是玩乐,就是放纵自己不管什么责任什么学业。正月天楚雷天天带楚芩出门,还要求楚芩穿上漂亮衣服,自己也收拾得精神,兄妹俩不是找同学,就是逛街看戏看杂耍,他们走到哪里都是一道亮丽风景。楚雷高大英俊,楚芩清纯秀丽,又都衣冠楚楚,文质彬彬,气度不凡。年前的对联事件,让楚芩放下心防,把那些对她的指指点点全当成夸奖,自信的楚芩如春花绽放。正如二哥说的,只有她越来越好,才能让那些嚼舌头的传说她现在的出色,从而把旧事当个背景。有时碰到有人嘀咕她,她就凑到那人面前笑着礼貌地问:“您是在说我吗?我没记得惹您,如果有请一定告诉我个明白,我好注意。”看着那些人尴尬离去,楚芩觉得自己已是再世为人。
    八十年代,兄妹大学生本来就不多,何况还是这么一对漂亮的金童玉女,在别人艳羡的目光里,楚雷拉着楚芩在小城各处吃喝玩乐,有时也会拉着楚芩参加他同学的聚会,那些哥哥对她的喜欢发自内心,敏感的楚芩自然能感觉到这一点。昏天黑地的一天后,楚家兄妹结伴回家。楚芩突然问二哥:“哥,你那些同学,他们不知道我的事吗?”
    “知道,还向我求证过。不过他们更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的女孩单纯美丽,才华横溢,他们看重的是现在的你,以前的事过就过了,他们聪明通透,喜欢你才是正常的。”
    “可他们心里不会有阴影吗?那毕竟是县城里轰动一时的事件。”
    “知道,还向我求证过。不过他们更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的女孩单纯美丽,才华横溢,他们看重的是现在的你,以前的事过就过了,他们聪明通透,喜欢你才是正常的。”
    “可他们心里不会有阴影吗?那毕竟是县城里轰动一时的事件。”
    “不是事件,是过去了的事情。那年代封闭,没有什么新鲜事,人们当然会把一件事无限夸大,可现在不一样,电视、广播、书籍一天得往脑子里灌多少东西,还有人们的观念,什么都在变,你要是不变是你自己傻。小芩,你会成为比现在更好的人,会让别人因为你的成功提起你,再传说你的故事。”
    “你也这么说?”
    “还有谁这么说了?”楚雷追着问。
    “没有,是我这么想。”楚芩的脸红了,好在夜色里二哥不会看到。这几天疯玩,根本没时间给许雪松写信,他一定生气了,今天晚上无论如何也要给他写,告诉他二哥说了跟他一样的话。
    楚芩刚走出出站口,就见许雪松迎上来,接过她的包,打量着她:“丫头,过个年变漂亮了?”
    楚芩看到他心花怒放,嘴角边眼睛里的笑意泛滥:“过年好!你是来接我的吗?谢谢哥,我给你带了好多过年做的好吃的,你来太好了,顺便拿走。”
    “谁来接你,我是等个同学,结果他没来你倒来了。那就走吧,就当是接你的,你沾人家光了。不过吃的就算了,接同学接一堆吃的回去,宿舍人该笑话我了。”
    “你都没回家过年,他们在家胡吃海喝的,凭什么笑话你啊?”楚芩不服气地说。
    “谁说人家胡吃海喝了,是你过年不管嘴吧?”
    “我真胖了?我不管,反正你得拿走,要不然我会胖的走不动路。”楚芩说着,拉开自己的包,掏出一个大袋子递给许雪松。“这还是因为我提不动,精减了不少。”
    许雪松看着那个容量不小的袋子,占到她全部行李的一半还多,心里感动,嘴里却嘲笑:“你是想搬家吧?我哪吃得了这么多?你以为我是饭桶?”说着,还是不住地打量楚芩,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看了半天才明白,是她的神态。以前她总是怯怯地低着头,生怕别人看见她,可现在她抬头挺胸的样子还真有几分帅气。还有她的衣着,粉色的大衣,水磨蓝的牛仔裤,白色的旅游鞋,一个青春自信充满活力的美丽女大学生。可是,他觉得她离自己远了,遥不可及似的。楚芩见他这样子,歪歪脑袋:“是不是不认识我了?”
    许雪松笑笑:“你是变了不少。”
    “长大了嘛,我都18岁有公民权了,当然不一样。”楚芩没注意他的反常,看到他,她的心里满是快乐。
    学校习惯在周末包场看电影,以班级为单位领票,楚芩从来没要过,这次开学发第一场电影票时,楚芩跟着刘燕华跑过去要票,曲云溪不相信地看着她:“你是自己去吗?”楚芩肯定地点头,曲云溪低头给她找票时,楚芩小心翼翼地问:“我能拿两张吗?”因为她听刘燕华说过,班里各种原因不去看电影的不止楚芩一个,所以都能多要票带朋友老乡一起去。曲云溪抬头冷冷地看着她:“系里给的票一张都不多,你想要谁不去?”说完也不再找号,随手给了她一张票。
    楚芩脸都红了,她没想到引来曲云溪这么大的反感,倒是刘燕华捅她一下后自己凑到曲云溪面前:“能给个好点位置的吗?”说着就在曲云溪的手里翻,看到两张连号的一把抓到手里:“就这个了,袁月明说她不去,谢谢哈!”回头冲楚芩挤挤眼睛,勾起楚芩的肩走出教室,把两张连号的票交给她:“跟许雪松说这票是我帮你拿到的,下次来宿舍记得给我买好吃的!”刘燕华这一波的操作让楚芩眼花缭乱,自愧不如。
    曲云溪明知道刘燕华在做什么,却无法阻止。从开学,曲云溪第一时间就发现了楚芩的变化,她如一朵绽放的春花,娇俏美丽,洋溢着青春活力。男生们私下议论,小女孩长成大姑娘只需一个寒假,看着美女长大还真是件赏心悦目的事。曲云溪却认定,是因为恋爱才让楚芩如此的美丽,失落之余见到她的态度更是横眉冷对。
    楚芩上次去电子系玩儿,沈冠英把自己的电影票给了她,让她一下子迷上了跟许雪松一起看电影的感觉。那次电影场次是下午5点半,赶不上吃学校的晚饭,看完电影快晚上8点了,饥肠辘辘的两个人去了学校旁边的小吃一条街。两个人都是用功学生,从来没在小吃街上逛过,楚芩看到那些美食什么都想尝尝,许雪松紧着拦都没拦住,楚芩要了馄饨、驴肉火烧、生煎包子、炒粉,看着煲仔饭、担担面、燃面、拉面、米线叹气说下次吃。许雪松无奈地看着眼前的美食和贪嘴却又吃不下多少的女孩:“你这叫浪费知道吗?”楚芩低眉顺眼地接受批评,然后委屈地辩解说又不是天天这样,我两年了才第一次呢!许雪松不忍看她的认错模样,只好努力加餐饭。看他吃得香甜,楚芩脸上平淡,心花早已怒放。所以与其说楚芩要电影票是去看电影,不如说是想让许雪松陪她去小吃街打牙祭。
    楚芩喜欢在图书馆用功,那里有全校最用功的学生,不用管对面的人是谁,只要知道都在用功就好,这让她感到安全,感到宁静。闭馆的铃声响起时,楚芩尽管手忙脚乱还是落到了后面。她摊出的东西总是太多,收起来自然不易。楚芩走出图书馆,迎头正碰上一弯初春的残月,心里顿感空荡荡的。楚芩倚着图书馆门口的大柳树看月亮,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也没想。
    “不行,就是不行。凭什么受委屈的总是我?你说过要离婚的,你以为我是什么?告诉你,我付出是要回报的,我不是圣人。”声音尖刻,冷峻,楚芩一惊,是孙丽!楚芩不知道自己站了多长时间,她站在柳荫里,柳枝遮着她,柳树掩着她,那一对踏月而来的人根本看不到她。
    “我知道,我知道,可她那个人脾气上来,什么都干得出来。你还是个姑娘家,又是大学生,跟她那样的人玉石俱损值得吗?你听我的,你的路还长,有大好前程,别毁了自己。那会让我更不安生,会让我更鄙视我自己。”
    “不,我没有前程,我什么都没有,在这个世界上,我只有你。告诉你,我可以不上大学,可以背个第三者的骂名,可以不要父母,什么都可以,就是不可以没有你!”孙丽的口气激动起来,干脆站住了脚。
    “小丽,冷静一点,好好想想,这不值得。”
    “我不能冷静,我也不是商人,不会锱珠必较地算得失。我只知道我爱你,有比这更重要的吗?我没想让你离婚,我只要你心中有我,这对你就那么难吗?我知道我走上的是一条不归路,可我没想到你竟这么逼我。告诉你,我不会看上除你之外的任何人,你不就是想减轻心理压力吗?你不就是想有个优秀教师、妻贤子孝的好名声吗?我成全你啊,你现在就可以走!”孙丽在柳树边激动地走来走去,楚芩不自觉地缩缩身子。那个男人摸出烟,火光一闪,楚芩看清是个瘦削的中年男人。
    那个男人猛抽了几口烟,下决心似的:“好,你答应我,不许钻牛角尖,不许伤害自己,不许做傻事吓我。其他的交给我来解决,我保证你毕业后,会是我最好的新娘。只是到时候你别后悔,你是一枝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那我正好有营养,能够茁壮成长。”孙丽的声音娇柔极了,让楚芩颇感意外,树外的两个人影合成了一个。
    楚芩悄悄地从树后溜了出去,那两个激情相拥的人已没有了身外的世界,那一刻他们只有彼此。
    李秀玉从系里取回两张汇款单,没人时才给楚芩:“楚楚,又写什么了?”
    “多少钱?哟,不少呀。说,想吃什么了?”楚芩接过来看了一眼,从上学期开始,楚芩的稿费收入与日俱增。李秀玉没反应,楚芩马上明白怎么回事了。“看我,就知道吃零嘴,这是我的学生证,好姐姐,你辛苦一趟。”
    “楚楚,我……”
    “我是投机商,毕业后要还的。”楚芩说着,拿了脏衣服去水房。
    李秀玉呆呆地站了半天,走过去翻出一个小本子,工整地写下一行字:3月9日,楚芩,130元。这几年她的学上得不易,爹的病好一阵歹一阵,家里地里全靠娘和哥,哥要成家,下聘娶亲,钱花得像流水,把个本不富裕的家折腾空了。本来家里想娶一个嫁一个,落不下啥亏空,可她要上大学,一时半晌不能嫁人,哪会有财礼?她是个懂事的女子,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她什么都试过,做家教,当清洁工,去图书馆帮忙,可她还是不能达到家里的要求。开始,李秀玉想分着借,袁月明是她想好的第一个人。她家在本市,怎么说也方便些。袁月明倒也大方,不过要她写借条,注明还款日期。李秀玉不好意思地说,时间也许很长,袁月明很认真,我可以不算利息,但总得有个日子,难不成你毕业后我到你家去要账,路费算谁的?想想,袁月明的话无懈可击,可是李秀玉从此绝了借她钱的念头。刘燕华好说话,可她是个有一个能花俩的主儿,自己的饥荒还闹不清;夏青灵不富裕,孙丽是不跟宿舍人打钱财交道的,只有楚芩,她有收入后,每次好像不是她李秀玉在借钱,倒是楚芩在干什么理短的事。让李秀玉安心的是,宿舍里的几个女孩子从不因为她缺钱而歧视她,这一点她从心里感到安慰。
    中文系二年级的课程里安排着现代文学,学校组织学生到江南看鲁迅故居,体会早春感觉,参观当年那些文学巨人的生活场所。今天是难得的自由活动时间,女生们都去逛商业街了,楚芩觉得自己没什么想买的,独自去看小镇的水。正是杏花春雨的时节,楚芩穿着件紫色毛衣,灰色呢裙,撑一把伞走在江南小镇的巷子里,脑子里是戴望舒的《雨巷》。她喜欢有水的地方,那荡漾的水波,就如人波动的心情,清清浅浅,有无法形容的灵气。楚芩走上一个石拱桥,站在桥头看水,看岸边黄中带绿的柳树。“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这吟咏打断了楚芩的思绪,曲云溪正缓缓地拾级而上。
    楚芩想躲开都来不及,只好听天由命地继续看水。
    曲云溪潇洒地走到楚芩身边,一起看桥下的流水,还有那些停靠在岸边的小船。曲云溪望着远方,仿佛是漫不经心地问:“楚芩,班里传说的那些关于你的事是真的吗?”
    楚芩全身一震,从那件事以后,还没有一个人这么直截了当地问过她,一时间她竟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曲云溪却不觉得自己孟浪,还在用他那双坦白的眼睛看着她。楚芩半天才把目光收回来,看着曲云溪英俊的脸:“人应该有隐私权,你不会原始到不懂文明吧?”
    “对不起,我今天是鼓足勇气才来的,我想帮你。从你第一天来报到,我帮你拿东西时,我就说过有事你可以找我,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虽然你不想承认我是你朋友,但如果他们说的是无中生有,我无论如何也要还你一个清白。”曲云溪的脸上是坦诚的关心和爱护。
    楚芩看着他,面前的这张脸出挑的漂亮,眉清目秀,挺拔的鼻子,薄而坚毅的唇。她的两个哥哥也漂亮,可跟曲云溪比少了些英气,少了几分曲云溪与生俱来的潇洒倜傥。楚芩想起第一次见他时,就觉得自己完全被他照亮,不在人间似的。大哥曾说,如果不是曲云溪,她可能不会留在大学。楚芩看着曲云溪:“坦白说要不是你,我可能不会签到,不会上这个大学。好,今天我把一切都告诉你,因为你是改变我命运的人。我想,如果有人有资格知道我的事,那个人应该是你。”
    他们在河边找了间茶馆,在靠窗的桌子边坐下,要了一壶茶,楚芩沏茶洗茶倒茶,行云流水地完成茶博士工作,递给曲云溪一杯茶,自己也端了茶杯慢慢地喝着,眼睛迷蒙起来。
    那年楚芩12岁,是初中一年级学生,奶奶刚去世,因为给奶奶看病办丧事花了不少钱,刚办完奶奶的事,二哥又病了,是肺病。爸爸推断是奶奶传染的,那年,楚芩还小,大哥要考大学,所以在家帮妈妈侍候奶奶的是二哥。妈陪着二哥去大城市看病动手术,也累倒了,爸爸又得管家又得上班,大哥得复习考试,多亏楚芩忙里忙外,总算熬了过去。大哥成绩很好,上大学没什么问题,可是家里的经济却一筹莫展,接二连三的事情,已经让父母债台高筑,不得已卖了房子。二哥动过手术后,身体虚弱需要调养,一家人挤在爸爸医院废弃的仓库里住下,哪还有钱让大哥上学?正在这时候,爸爸的一个朋友家里有事,急需用钱,爸爸只好到处挪借,还是没凑够朋友的数目。朋友没话说,可是朋友的老婆不干,找到家里。那天晚上的事楚芩到今天还记忆犹新,那女人直着嗓子叫:你们养孩子,我们也得养啊,你们能让孩子上大学,就没能耐还债吗?楚风、楚雷、还有这丫头,都是尖子生,三个孩子上大学,你们的债什么时候能还上?就老楚挣的那点工资,供他们上大学都不够!是我们帮你养孩子还是你们自己养哪?要不这样,我那老二跟你家丫头差不多大,咱们两家订个娃娃亲,那钱就全当我们下的聘礼好不好。听她这么说,爸妈还没说话,二哥已经撑着身子坐起来:“不行,我不上大学,我来还钱,不能拿小芩的一生还债,我退学挣钱还你。”
    那年楚芩12岁,是初中一年级学生,奶奶刚去世,因为给奶奶看病办丧事花了不少钱,刚办完奶奶的事,二哥又病了,是肺病。爸爸推断是奶奶传染的,那年,楚芩还小,大哥要考大学,所以在家帮妈妈侍候奶奶的是二哥。妈陪着二哥去大城市看病动手术,也累倒了,爸爸又得管家又得上班,大哥得复习考试,多亏楚芩忙里忙外,总算熬了过去。大哥成绩很好,上大学没什么问题,可是家里的经济却一筹莫展,接二连三的事情,已经让父母债台高筑,不得已卖了房子。二哥动过手术后,身体虚弱需要调养,一家人挤在爸爸医院废弃的仓库里住下,哪还有钱让大哥上学?正在这时候,爸爸的一个朋友家里有事,急需用钱,爸爸只好到处挪借,还是没凑够朋友的数目。朋友没话说,可是朋友的老婆不干,找到家里。那天晚上的事楚芩到今天还记忆犹新,那女人直着嗓子叫:你们养孩子,我们也得养啊,你们能让孩子上大学,就没能耐还债吗?楚风、楚雷、还有这丫头,都是尖子生,三个孩子上大学,你们的债什么时候能还上?就老楚挣的那点工资,供他们上大学都不够!是我们帮你养孩子还是你们自己养哪?要不这样,我那老二跟你家丫头差不多大,咱们两家订个娃娃亲,那钱就全当我们下的聘礼好不好。听她这么说,爸妈还没说话,二哥已经撑着身子坐起来:“不行,我不上大学,我来还钱,不能拿小芩的一生还债,我退学挣钱还你。”
    “就你,你好得了吗?就是好了,你能做什么,还不是个病秧子,我这是替你们想。楚风倒是可以干活,你们舍不得让他不上大学,那就怪不得我了不是?”女人振振有词,大哥也听不下去,说可以不上大学,挣钱还她就是。楚雷说不行,不要他耽误自己。楚芩躲在二哥床边,见那女人不依不饶的一直在吵,忍不住说:行,你要怎样就怎样,不过现在你走。楚雷大叫:不行,绝对不行。楚雷的身体还很虚弱,叫完就昏过去了,爸爸赶紧过来抢救,那女人看差点闹出人命,慌忙走了。好容易把楚雷救醒,一家人哪还有心思吃饭,楚雷发着烧,情绪很不稳定,楚芩趴在他床边,守了他整整一夜。第二天,楚芩照常去上学,在路上碰见一个残疾人,拄着双拐,差点摔倒在她面前。楚芩惊叫着扶住他,让他小心点儿。那人操着外地口音,说他是来县城招工的,学徒一个月挣八十块钱,学成了一个月至少一百二,还给一笔安家费。楚芩的心一动,问自己行吗?那人煞有介事地打量着她,说年龄太小,不过她要真想去,他能帮上她的,谁让她心眼儿好,有好报。能给多少安家费啊?楚芩有点迫不及待,如果她能帮上家里,能让大哥上学,让二哥放下心头的包袱,她有什么不能做的?二千块。那人毫不犹豫。那我去,你帮我说说吧,求你!楚芩已经想不到别的了,她在心里盘算,二千块,还给那女人钱,还能有让大哥上学的钱,自己上班后每个月还能给家寄点钱,真的是很好的事。那人要她别告诉别人,都来找他,他会很为难的。楚芩满口答应,和那人约好第二天见面的地点,这才去了学校。当天晚上,楚芩爬在楚雷的床边,跟他说了好多的话,让他放心,好好养病。她说童年的趣事,说以后的日子,说现在的困难不算什么,一家人同心,其利断金。二哥,你是我们全力救下来的,你没有权利放弃,你只能让自己更好,那才是报答我们。
    第二天楚芩如约见到那个人,他没有食言,带给楚芩二千五百块钱,说二千块是安家费,那五百块让她给自己买点穿的用的。楚芩拿了钱,回到家里,妈妈和大哥已经出门卖菜去了,楚雷见她回来,问怎么这么早回来,楚芩说老师有事,让她回来拿点东西。楚芩说着,猴在二哥身上,像小时候那样,缠着他说东说西,趁机将那个装钱的袋子塞在二哥的枕头下面,二千五百块钱,她分文未取。她本来也没什么衣物,抓了件毛衣就走了。她昨天晚上写作业时就给家里写了信,让大家放心,她会照顾自己。
    坐火车,倒汽车,一直走到深山里,那个人才说他出去是找媳妇的,他看上了楚芩。他说他虽瘸,可是他有手艺,乡里的好女子看不上她,她也看不上那些介绍给他的女子。他这几年存了不少钱,就想着到山外面找个好女子,他去了好多地方,光在楚芩家的那个县城就逛了半个月。他看中了楚芩的美丽聪慧善良能干,只是她年龄太小,他犹豫过,可是大姑娘上当的不多,他又太喜欢她,就这样把她骗了来。
    他家里还有爹妈和两个兄弟,开始楚芩不吃不喝,一心想死,那家人也不敢逼她,顺着她的意哄她,尤其是他妈妈,怜惜女孩小,变着花样儿做好吃的。两个弟弟都很喜欢她,没事儿就带她出去看山,采各样的山花和野果送她。在他们家人的眼里她还是个孩子,一个才12岁的孩子。渐渐地楚芩的抵触情绪不再那么强烈,她生来勤快,一天到晚闲不住,洗衣做饭,打扫院落,做什么像什么,连那家的父亲也不再骂儿子讨个孩子看着了,这家人都接受了她。山里人迷信,从楚芩进门他家母亲就找人合婚,算命的人说那人流年不利,楚芩的岁数也不能圆房,否则会有性命之忧。家里人都见识过楚芩的刚烈,所以想着来日方长,楚芩那么小,翻不了天的。
    楚芩看似适应地忙着家里家外的事情,心里却无时无刻不在想家。他们以为她还是孩子,出门就分不清东西南北的孩子,可是他们错了,楚芩上学早又好学,早就看过不少的地理历史书籍,她知道这是山西境内,她也记住了这里的铁路公路线,她要等的只是时机。几个月后迎来了山里人最大的事,过年,他们给楚芩做了过节的新衣裳,初九那天山那边他姨家村里唱戏,请他们全家去看,爹妈去时想要带走楚芩,可那人不让,说没人在家收拾做饭。弟弟们也不爱看戏,很想留下楚芩做伴儿,听哥哥那么说,一叠连声地附和。妈妈觉得不好又不忍心说什么,只是嘱咐他们看好家,注意门户。晚上,邻居有人请哥哥去喝酒,家里只留下两个弟弟和楚芩。楚芩知道机会来了,跟两个弟弟说咱们也过年喝酒好不好?找出家里的老酒,楚芩做了菜。楚芩说咱们玩酒令,猜谜,猜不出的人罚酒。弟弟们就跟楚芩猜,楚芩拿出跟哥哥们玩过的脑筋急转弯、猜谜等游戏,输的喝酒,结果两个弟弟都喝多了,楚芩说他们醉了,他们根本不认,逞强喝得更多,最后都睡倒在酒桌边叫都叫不醒。楚芩这才收拾一下,带好门出来,直接上了后山。她走的是小路,路上没有碰到一个人,她知道只要碰上人她就走不了,山里人会帮着留下她的。
    她出门的时候是夜里10点左右,她计划着在天亮前翻两座山,走到公路边才算安全。可是山里的小路,本来就没什么方向,又是黑夜,她摸索着走了半天后,自己也不知道向哪走了。冬天的山风,呼啸着扑面而来,耳边还不时传来野兽的叫声,楚芩又怕又累又绝望,拼命地往山上爬,只想着离村子越远越好。偶然一抬头楚芩惊喜地叫出声来,满天的星星!楚芩想肯定是妈妈求来帮她的,刚才天还阴着,可是现在,那星星好亮!找着北斗星就有了方向,楚芩的脚下平添了力量,一路上又跑又跳,天不亮就到了那条公路,沿着公路走了半天,知道离那个村子越来越远,心里的高兴就无法表达。天亮了,有辆拖拉机开过来,他们要去县城看红火,楚芩求他们带上自己,那些人根本不怀疑,她说本地话,穿着过年的新衣裳,又那么小那么漂亮。到了县城,楚芩不敢停留,找到火车站,掏出自己仅有的压岁钱买票,坐上最早的那班火车走了,那不是开往她家方向的车,回家的那趟车得等两个小时以后,她一分钟都不能多等,她得马上离开县城,她要为自己的出逃做最安全的计划。她知道村里人肯定已经知道她跑了,她要争取时间。
    她在中途下车时,身上已经没钱了,好在年节时分,总有出门串亲的车可以坐,她就随着那些过年的人一步步地走出了山西。归途中,她一直沿着铁路线走,她扒过运煤的火车,也坐过运木头的火车,饿了就捡东西吃,也跟人讨过饭。过年时人们都大方,给她的都是白面馒头。就这样,她离家越来越近,她最后上的车是拉钢材的火车,那个押车的人看见她,以为她是离家出走的孩子。楚芩被他带进车厢,喝了热水吃了他给女儿买的点心。楚芩告诉她自己是县城的,跟妈妈生气跑出来的。那人赶紧跟铁路警察联系,把她押送回家。
    她永远都忘不了她回家的那天,正好是正月十五,县城被各式各样的灯点缀着,喜气洋洋,像是在欢迎她。她走进家门时,妈妈正在院子里拿铁锨挖煤土,看到有人来,抬起头一下子就钉在那似的。楚芩扑过去抱住妈妈,楚妈妈才反应过来,扬起手就打,边打边哭:我打死你个不省心的,打死你我心轻,我打死你!外面一闹,楚雷跑出来看,一把抱住楚芩护在怀里:妈,你打我,你打死我,不要打妹妹。他喊着泪水涌着,楚妈妈再也打不下去,抱住她的一双儿女,三个人哭成一团。
    楚芩哽咽着收回目光,看着曲云溪。曲云溪认真地听着,眼里滚动着晶莹的泪花,努力不让它落下来。楚芩喝口茶,定定心接着再说下去。
    楚芩回来的第三天,就让她痛不欲生。那天她出门想找同学,碰见了几个邻居,有个嘴快的忍不住好奇,问她:“小芩,那个人占你便宜没有?”楚芩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却知道她们说的不是好话,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那女人觉得脸上下不来,冲她叫道不就是让人给扔出来的破鞋吗?又不是清白女儿,摆什么架子啊?楚雷不放心妹妹一个人出门,跟着她出来的,听到那些话,气坏了:你们也是女人,还身为人母,怎么就没一点同情心呢?长舌妇!她们也急了,骂的更加露骨,这次楚芩听明白了,她们骂她贱,说她在放鹰赚肮脏钱。楚芩当时觉得天旋地转,嗓子一甜就什么也不知道了。醒来后,再不肯出门,也不要上学,妈妈怕她闷出病来,就让她到家里开的一间小饭店帮忙。楚芩只肯在操作间干活,择菜洗菜,揉面团包饺子,早出晚归,不肯见任何人。做饭的大师傅见她勤快有眼力劲儿,从心里喜欢她,教了她很多东西,火候、刀功,红案白案,大师傅照本宣科说他师傅就是这么教的,结果楚芩做出来的东西比她师傅的还好,因为很多东西她领悟了,师傅却只知道说法却做不到。小饭店的生意越来越好,楚芩有时候还自己创菜名,跟师傅一起探讨做法。小饭店出名后,有老板来挖师傅,师傅看钱的份儿上离开了小饭馆,后厨就靠楚芩和妈妈撑着。妈妈买菜打下手,楚芩主厨,饭菜竟然比师傅在时还要美味。生意大火后,娘儿俩实在做不出那么多饭菜,楚芩提议定额,在保证质量的前提下提价,而且一天只做几十份,可以预定,来晚的就没有了。这样经营下来,收入不降反升,几个月就还掉了家里所有的欠款。
    那年二哥参加高考,考上了北京的大学,暑假时,大哥回来,全家人在一起商量,楚芩不能这样下去,她应该有更好的未来。因为要经营要做主厨,楚芩的自闭情况得到很大改善,有时候她不得不端菜给客人,不得不帮妈妈收钱,跟人打交道时虽不多说话,但人开朗了些。而被人挖走的大师傅在新饭店做的不顺手,新饭店的老板知道楚家小店另有厨师高人,所以对大师傅也没那么客气,大师傅想辞职回来做。妈妈不计前嫌收留了他后,楚芩可以有更多的时间看书,各种因素让楚家决定,楚芩应该上学。可是楚芩根本不想回学校,哥哥们知道她爱书,就买了很多书,楚芩回家就扎在其中,如饥似渴地吞噬着那一本本的书。然后告诉父母,她要上学,找个乡下的学校,住校读书。
    她从初二念起,两年后考高中,成绩优秀,可是她不肯念城里的重点高中,就留在乡下的学校里,用一年半的时间学完了所有的高中课程,然后复习参加高考。高考是两个哥哥的意思,想让她从那个小天地走出去,从她的宿命里走出去。她考上后不敢独自去上学,她不敢面对这个世界。家里商量后决定让楚风送她来看看,实在不愿意就回家。楚芩迟迟不敢签到,要不是曲云溪的热心包揽,她也许就跟着大哥回家了,所以她一直在心里感激他,在她心中他是不一般的存在。
    楚芩看着烟雨中的小镇,悠悠叹道:“他们传的没错,我被拐过,求生过也求死过,可是我不想别人可怜我。”
    曲云溪看着她:“有没有人告诉你,你长得很美?”
    楚芩摇头:“美有时也会是罪过,我情愿自己丑陋,那样那个人就不会注意到我选中我,那才是我的幸运。”
    “没人跟你说过吗?那些事不算什么,你又那么小。”
    “我家里人说过劝过,说不要在乎,可是我不能。”楚芩说着,抬起脸看着曲云溪:“别告诉我你不在乎。”
    “我当然不在乎,你把这些告诉过你男朋友吗?”
    楚芩苦笑道:“我这样的人配有男朋友吗?你是出事后第一个问我的人,我也是第一次跟人说这些,说过后心里感觉轻松多了,谢谢你能不厌其烦地听了这么半天。”楚芩说着,帮曲云溪斟上茶,自己也把面前的茶水喝干。
    曲云溪冲动地抓住楚芩的手:“什么叫你这样的人,在我眼里你纯洁美丽,是天底下最好的姑娘。”
    “别,我不需要怜悯,因为我觉得你是朋友,你问起我才不愿向你隐瞒。如果你也把我当朋友,请不要怜悯,更不要表达你的怜悯。走在那样的夜里,听过野兽的叫声,我不会想到有今天,能在这杏花春雨的江南,跟一个天之骄子说这些。有三年多时间,我不说话,家里人害怕我会变成哑巴。可现在我好多了,我会叫会笑还能上台演戏,曾经我想都不敢想的事,你帮我做到了!谢谢你,是真心的。”楚芩想挣开他的手。
    曲云溪更紧地握住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温柔无比:“我爱你,我能给你幸福。”
    楚芩被吓了一跳,抬起脸看到曲云溪那近在咫尺的英俊的脸,那双漆黑的眼睛里,满是温柔的怜惜,令楚芩怦然心动。可是楚芩马上挣扎出来:“曲云溪,请你放尊重些,你以为我是什么人啊?虽然有过不堪的过去,但我依然心地高贵,灵魂纯洁,尊重别人也从不看轻自己,更不容别人看轻我。”
    “你没有心吗?我爱你,你没有感觉吗?”曲云溪死死地抓着楚芩的手,急切而霸道地表白着。
    “有,我有感觉,我的感觉是你在可怜我,对不起,我不能满足你的慈悲心。”楚芩甩开他,起身走出茶馆。
    第二天,全班同学去参观博物馆时没看到曲云溪,刘燕华赶着去打听,回来说他昨天晚上淋了雨,有点发烧,在旅馆里休息。楚芩想也许应该去看看,可是又一想没有什么可说的,不如硬下心,一了百了的好。
    回到校园,楚芩带了很多江南特产去见许雪松,自然是吃的东西多。许雪松从书上抬起脸看着她,摆出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楚芩跺脚:“什么态度啊,我没带来江南的灵秀吗?”
    “你倒带来了最俗不可耐的东西,还有没皮没脸。”许雪松想掩饰他的喜悦,不料却在嘴角挂出笑意,赶忙低下头把笑意埋进书里。
    “握一束春雨,披一身花香,从江南归来,多有诗意啊。你最会煞风景!”
    许雪松站起身:“可惜你的诗意全让这些吃的糟蹋了,人家淑女不食人间烟火,你到哪都忘不了买吃的。我有个好消息告诉你,我的研究生考试通过了,五月份复试,丫头,我还不错吧?”
    楚芩一怔,转而笑了:“什么不错,是真好,我就知道,你想做的就一定能做成。”
    许雪松注意到了她那一怔,心里一阵酸楚。真的要跟这女孩分开吗?心里怎么会这么的割舍不下?
    楚芩刚走出图书馆,袁月明迎上来亲热地搂住她:“楚楚,有一件事你得帮我,有个公司想请许雪松设计软件呢。”
    楚芩一愣:“那他们可以直接找许雪松啊。”
    “你呀,什么也不懂,我在做中介,他不好提的条件我可以帮他提,人家不好开的价钱我可以跟他说,两边都可以提条件,我在中间让他们不见面就能把待遇什么的定下来。说了你也不懂,你找他,说我想见他。”
    楚芩觉得新奇,见到许雪松时忍不住显摆,说自己也可以做他的中介。许雪松瞪她一眼:“风花雪月嫌不够,还想往商人堆里扎,你觉得自己还不够堕落是不是?”
    楚芩一听委屈极了:“我是想帮你。”
    “用不着,你用功学习就是帮我。”许雪松根本不理她。
    从此以后,宿舍里能常听到许雪松的消息了,袁月明告诉楚芩许雪松做的软件有多受欢迎,他今天又接了个什么活。楚芩想他再不会缺钱花了,而她再也帮不上他什么忙,只知道他跟袁月明接触频繁。
    袁月明下课时没走,坐到楚芩旁边,一副破釜沉舟的架式:“楚楚,我们今天把事说开,你实话告诉姐,你跟许雪松的情侣关系吗?如果是,就当姐什么都没说,你们还是一对好情侣,如果不是,那姐也不瞒你,我喜欢上他了。”
    楚芩目瞪口呆地看着袁月明,这种事也能这么直截了当,楚芩半天才说:“他把我当妹妹,我们从来没说过要那样,他帮了我很多,我很感激他,就这些。”
    袁月明笑了:“我觉得也是,你看这都几个月了,你们都不联系,哪有谈恋爱的人不见面的?那姐姐我就要想办法拿下许雪松,只要不是抢同宿舍女生的男朋友就好!中午姐姐请你吃饭好不好?饭桌上我们讨论一下许雪松,他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我需要注意什么才能不踩雷。”袁月明说着,也不管楚芩愿不愿意,动手收拾起她的文具,拉上她就走。
    听袁月明说许雪松没考上研究生,楚芩根本不信,冲下楼就去找他。许雪松看到她时眼睛一亮,笑意不由自主地在脸上绽开:“哪失火了?”
    楚芩跑得气喘吁吁,说话都说不连贯:“她们说你没考上,没弄错吗?”
    “没弄错,就这啊,值得你这么跑?”
    “可是不可能啊,你怎么会考不上,你那么优秀,是不是他们弄错了,你去找找看,肯定是哪出问题了。”
    “是我自己出问题了,一问三不知,光记得赚钱没准备复试的事。考不上就不上,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我知道你想上的,是不是因为袁月明?你为她放弃上研究生太不应该了。我知道她爱你,可是上学是一辈子的事,你不能这么耽误自己。”楚芩急了,开始胡说八道。
    “那是我的事,跟你没关系吧?”许雪松不否认她的话。
    楚芩的脸白了,是啊,自己有什么资格管他的事,她是他什么人?楚芩黯然地低下头,咬着唇走了。许雪松看着她的背影,心恻恻地疼,未来在遥远的地方,看不透的。
    周末的日子,袁月明总是赶不及地回家。她家住在市里,骑车也就半个钟头的路,不会耽误她吃饭,更不会耽误她的节目。可今天她却一反常态,中午还在学生食堂。刘燕华看着她的脸:“怎么回事,没过够这幸福生活?”
    “燕儿,你哪都好,就是这好奇心可恶。”袁月明掩不住心里的快乐。
    “这是给你机会,好让你宣泄幸福。”刘燕华浑不在意。
    “许雪松的工作敲定了,市政府成立的信息中心,我吃过饭就去告诉他,不乐傻了才怪。你们不知道这两个月他有多难。当过保洁工,干过业务员,还给人送过报纸,发过广告。现在终于尘埃落定,他再不用住人家的小煤棚子了。”袁月明的快乐是真实而巨大的,可楚芩却觉得一切都那么虚幻。楚芩往嘴里扒着饭,却不知吃的什么。他找到了工作,不用再为生计奔波,她应该为他高兴不是吗?吃完饭出来,楚芩抬眼望去,校园里的杨树叶子正绿得沧桑。
    晚上,楚芩在图书馆里异常地烦躁,脑子里全是许雪松的影子。很想写点什么给他,可又不知怎么下笔,心里空落落的。楚芩对自己很是生气,索性扔掉书,写起文章来。楚芩把思绪放得很远很远,手中笔走龙蛇,图书馆闭馆铃响时,楚芩才惊觉时间过得好快。她就是这样打发她不听指挥的时间的。
    大三,夏青灵的恋爱已经公开,和杨知秋经常的形影不离;袁月明似乎也定下心了,全力以赴帮助许雪松;孙丽有那么多的神秘来信;李秀玉学习打工,忙得很少在宿舍看到;只有刘燕华,天天喊着钓鱼找男朋友,到现在还是单身一个。刘燕华是最怕落单,干什么都得拉上一个人,以前是夏青灵,现在是楚芩。
    国庆节的夜晚,大学的空气里似乎都注入了快乐的分子,闻着就让人想跳起来,唱起来。刘燕华好说歹说要拉楚芩去跳舞,说这也是大学生活的一部分,一次都不去遗憾死了。说动楚芩后,又巧舌如簧地要楚芩打开她的衣箱,楚芩有很多好看衣服,却很少穿,她一次都没上过身的衣服,刘燕华就是多羡慕也不好意思借。这次楚芩开了衣箱让她挑,说都是大哥买的,太扎眼了穿不出去。刘燕华如获至宝,觉得哪件都好,一件件地往身上比。最后挑了那件红格子的连衣裙,想着她轻盈的舞姿能让宽大的下摆旋出一朵花。看楚芩没换衣服的打算,刘燕华不由分说地拿件薄毛呢的旗袍裙给她换上,说别浪费这么好的裙子,你是在暴殄天物知不知道?楚芩看看觉得还可以,裙子是改良后的旗袍,开叉不高,中式盘扣,颜色是收敛的蓝,就不再拒绝。两个人出门时,刘燕华看着楚芩:你很美的,不是漂亮是美丽。楚芩笑着推她,你发什么神经,再说我可不陪你去了。
    敬请指点
    刚到舞场刘燕华就被一个熟悉的男生请进舞池,红裙子在人群里迅速飘出一朵绚丽的花。楚芩走到场边还没站稳,就有个男生来邀请她,楚芩连忙摇头说我不会,刚摆脱一个又来一个,很执着地拉住她的手说要教她。楚芩惊惶失措地挣脱开,几乎是落荒而逃地走向门口,半路上又一个男生弯着腰绅士地邀请她:“美丽的姑娘,能赏光跳个舞吗?”
    “对不起,我不会,是真不会。”楚芩说着就想绕开他,恨不得一步跑出门去。
    “真的不给面子?”男生笑笑的一把抓住她,是曲云溪。
    楚芩松口气,瞪他一眼:“你也出我洋相,你知道我不会跳。刘燕华说她教我,一进门儿她自己跑去高兴,让我窘死了。那些男生怎么那样,我说不会了还不放过我。”
    曲云溪用赞美的目光看着她:“你知道自己很美吗?你从来没有这样穿过衣服,古典雅致的衣服很配你,还有你已经是大姑娘了,这衣服把你女性的美丽表现得淋漓尽致,爱美之心有时候很可怕,以后别再一个人到这种场合来,男生并不都是绅士,如果你想学跳舞,找我教你。”
    “别别,我还是……”
    “怕我不是个好老师?我肯定比刘燕华强,跳舞带人,在这儿我说第二,没人敢认第一。”曲云溪没有自夸,他是这里当之无愧的明星。
    “我是说你太引人注目,搬个石头晃来晃去,不太好吧?”
    “我愿意谁管得着?”曲云溪耸耸肩,潇洒极了。
    “我不愿意。跟别人跳不显眼,跟你叫自找难堪,你知道现在有多少人在看你吗?我可没那么傻要自曝其短!”楚芩挣开他的手要走。曲云溪不管不顾地跟在她后面,楚芩回头看着他:“你干嘛?你可是舞会的组织者。”
    曲云溪专注地看着她:“今晚我只想跟你跳舞,除此之外,哪怕天塌地陷与我无关。楚芩,你的今晚属于我,可以吗?”
    楚芩怔怔地看着他,脸一红答应了,不就是跳舞吗?曲云溪拥着她舞进人群深处,嘴里喊着一二三。楚芩是个好学生,很快就能合上音乐节拍,跳得有模有样。曲云溪看着她说:“楚芩就是楚芩,知道当初为什么选你演简吗?因为你身上的灵气,没人能有你这样的想象力和创造力。对了,那个计算机高手,是不是已经毕业了?”曲云溪故意问得漫不经心。
    “你是说许雪松啊,他怎么了?”楚芩奇怪,曲云溪怎么会注意许雪松?他们两个应该是格格不入的。
    “没什么,只是好奇,他是你男朋友吗?”曲云溪追问。
    “人家才不会看上我,我又帮不上他忙,他应该喜欢袁月明那样的女生。你问他干嘛?你身边天天莺歌燕舞的,还不够你操心的?”楚芩笑了,刘燕华就是这么说他的,全班同学里就他的桃色新闻多。
    “你会是我身边的莺燕吗?”曲云溪期待地问。
    “当然不是,你想让你的女子加强连变成加强团?哎,什么老师呀看你还吹牛。”曲云溪一脚踩在楚芩脚上,差点摔倒。楚芩一把扶住他,看曲云溪出这洋相可不容易。
    “我没有什么加强连,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为什么拒绝我,为什么不肯让我走进你心里?楚芩,我没有他们说的那么不堪,我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曲云溪看着楚芩的笑脸,突然有了勇气,他不想再自己折磨自己了。
    “我没有想象。”楚芩一怔,收起笑容。
    “楚芩,我是认真的。”曲云溪急了。
    “我也是。”楚芩直视着他,半天才回身跑掉。
    楚芩回到宿舍,一晚上纷纷乱乱的梦影,天还没亮,刘燕华跑回来,推开门就叫:“快,楚楚,杨知秋让你去一下,曲云溪在校医院,你得去帮他跟黄老师说情,别背上处分。”
    “曲云溪怎么了?”楚芩一骨碌爬起来。
    “谁知道他,一晚上发疯似的跳,不昏倒才怪,你没看见他的脸,惨白。”刘燕华说着,端起桌上不知谁的水杯,喝干了里面的水。然后拉起楚芩,脚不沾地跑了出去。
    黄老师已经在医务楼,正骂曲云溪不知轻重,楚芩走过去挽住老师的胳膊:“黄老师,您可得给我们学生做主,曲云溪是学生会干部,主持一场学校的舞会容易吗?乐队,场地,秩序,再说还有那么多系也办晚会,哪个系不得去看看,他兢兢业业得不到表扬就罢了,如果还要给处分,太冤了。曲云溪这两天本来就有点感冒,忙起来又没时间喝水休息,所以才这样,黄老师,奖惩不明,以后谁还敢当干部,肯做事儿啊?”
    杨知秋连忙点头,这丫头简直能口吐莲花:“是啊老师,昨晚我劝他休息,可是他说在其位就要谋其政,他的确很用心地在做本职工作,您帮他一下吧。”
    黄老师哼一声:“你们这帮孩子,就不知道个轻重,学校那我会去说。对了楚芩,你有时间去我家给他做点好吃的,上回你做的那个什么丸子,我儿子现在还想着呢,让我儿子也沾光吃点儿好的。杨知秋,你安排一下陪床照顾,让他好好休息,这学期课多,别耽误太多功课。”黄老师交待一下走了。
    楚芩冲杨知秋点头:我完成任务了,再见。
    杨知秋一把抓住楚芩,拉着她走到没人的地方:“楚芩,你怎么回事?曲云溪哪一点配不上你?人才、能力、家庭,哪一方面不是百里挑一,你拽什么?你懂感情吗?曲云溪瞎了眼才会看上你,还把自己弄成这样,现在你满意了?可怜他为你发疯,你还是这态度,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你,没人性!”
    楚芩咬着唇说我就没人性,不要你管!转身走了,她知道自己根本没有资格,也没有勇气面对。
    虽然楚芩硬着心转身走开,但还是去了黄老师家。黄老师因楚芩连着几学期拿到系里总成绩第一名,人又乖巧懂事,喜爱之余就邀她到家里吃饭。那次到黄老师家,黄老师临时接个电话有事出去,只留楚芩和她8岁的儿子冬冬在家。到中午老师还没回来,楚芩就自作主张,看到冰箱里有牛肉,白菜,就在冬冬的帮助下找到米蒸米饭,炒菜,主菜做的是牛肉丸子白菜汤。黄老师回来,看到儿子正忍着烫狼吞虎咽,楚芩在一边拦着说慢点,没人跟你抢。黄老师尝过菜式后,惊艳地问楚芩牛肉丸子白菜汤是怎么做的。楚芩先从切牛肉讲起,横着切丝,然后剁碎,一个方向地搅,搅的时候放上作料,因为不知道老师家的作料放在什么地方,做的味道差了些。黄老师说这还叫差啊,照你的要求做出来,我们冬冬得把自己的舌头都咽了。
    从那以后,楚芩就经常被黄老师叫到家里,做些平时冬冬喜欢吃的饭菜,冬冬跟楚芩的关系也越来越好,黄老师自己不好意思麻烦楚芩时,是冬冬馋了来找楚芩。楚芩去老师家的次数一多,班里的同学自然说什么的都有,大多数同学说她势利,给将来工作分配打基础什么的,楚芩听了也不以为意,她没那心思,不必忌讳。这次曲云溪出事,杨知秋马上让刘燕华去找楚芩,知道楚芩在黄老师面前能说上话。
    看到楚芩,冬冬高兴地跳起来,芩姐姐,今天做啥好吃的?楚芩笑着问你个小馋猫想吃什么了?冬冬歪着脑袋说:红烧肉,糖醋排骨,清蒸鱼,回锅肉也行……冬冬还在想什么更好吃,黄老师过去拍他一巴掌:就知道吃肉,今天得做清淡的,有个哥哥病了,姐姐得给他做点清淡好消化的。冬冬不情愿地噘起嘴,楚芩看黄老师不注意,悄悄对他说,一定有肉,保证好吃。冬冬这才高兴地跑前跑后帮楚芩打下手。
    楚芩拌了馅,给黄老师母子的是猪肉大葱,配了少许的萝卜,包成饺子,个个皮薄馅大,冬冬吃得脸都红了,黄老师也说好吃。给曲云溪做的是馄饨,鸡蛋虾仁,配一点香菜,当然也给黄老师母子留了些。楚芩不愿去给曲云溪送,装好饭盒找到刘燕华,刘燕华巴不得有机会跟曲云溪待在一起,乐颠颠儿的去了医院。就这样,楚芩天天不重样地做一盒饭,刘燕华管送。曲云溪是情绪、身体双重失调,胃口坏到什么都不想吃。从喝过刘燕华带来的馄饨汤后,他每天能吃下多少东西就取决于刘燕华带来的那个饭盒的容量。做饭人似乎也知道,每天都会增加一点。
    这天黄老师来看他,曲云溪赶忙道谢,说麻烦黄老师天天给他做吃的。黄老师笑说我可不敢贪功,是楚芩做的,你要再不好,我家冬冬就不肯再吃我做的饭了。沾你的光,冬冬这些日子天天打牙祭还不足,说最好哥哥能一直吃病号饭。听听,为了这口好吃的,我从小培养的善良品质他都不要了。黄老师爽朗地笑道,快点好起来,你不会跟冬冬学,喜欢吃病号饭赖病床吧?曲云溪一怔,那些美食是楚芩做的,他应该能猜到的。只是他太喜欢那味道,不愿意承认罢了。
    班里要选三好生,208里的李秀玉最紧张,听说三好生毕业分配时可以加分。她学习成绩不太好,可是热心公益,积极参加班里所有的活动,表现也好,当选应该没什么问题。可是去年她就没当上,黄老师提议让按成绩排,结果大家议论纷纷,楚芩配当三好生吗?除了成绩好,她什么活动也不参加,班里的公益事更是找不到她。结果成绩最好的楚芩也不是三好生,其他几个成绩好的当选三好生。大家说,三好生就没个标准,今年这三好生的评定标准总该有一个吧?
    李秀玉把情况反映到班长杨知秋那里,杨知秋请示黄老师,黄老师让同学们自己定。杨知秋组织全班开会,说发扬民主,大家定标准选三好生。几十个学生莫衷一是,说什么的都有,最后折中,把成绩好的前五名定成候选人,然后再提名五个,差额选出五个三好生。楚芩的名字高居榜首,于露嘀咕说,楚芩都能上榜,真是有才无德,社会缩影,现在发财的都是劳改释放犯。她虽然是自言自语,却故意让全班都能听见。
    楚芩不想在班里跟人起争执,赶忙息事宁人地对杨知秋说她退出。于露不愿放过她,继续刻薄:“人家当然不在乎,成绩好,想上研究生没问题;想参加工作,那么会巴结老师,早就有伏笔;实在不行进社会,还有张漂亮脸蛋,混男人是轻车熟路,人只要无耻就能无往不胜。”楚芩还没反击,曲云溪已经冲口而出:“早上起来没刷牙吧?怎么满嘴喷粪?这样尖酸刻薄的话,只能是一个掉进嫉妒泥坑里的女人说的,她从头到脚全是阴暗,能说出阳光下的高雅吗?同学们,咱们不能因为有一只苍蝇碰壁,就改变我们的初衷吧?”
    于露气坏了,拍案而起,冲着曲云溪叫骂:“关你什么事,你是不是看上她了?看上她的经验还是阅历了?”
    “我看上她,是因为她好,至少比你好无数倍。人家楚芩虽然年龄小,但与人为善,从来没有害人之心。学习好是她的本事,成绩好是她的才华,她的美好是她与生俱来的。再看看你自己,你心地黑暗,心肠歹毒,脑子里全是肮脏,我劝你免开尊口,女人没有善良也就罢了,还又丑又刻薄,再说下去只会遗臭万年。”曲云溪的好口才无与伦比。
    于露气疯了,抓起书包就砸过去,曲云溪闪身躲过。于露返身再找东西时,一眼瞥到楚芩正关切地看着曲云溪,她随手抄起一个石头镇纸砸向楚芩。楚芩本能地躲开,曲云溪跑过来要夺她手里的石头,不料身后有个男生突然出手抓住曲云溪,于露举起石头镇纸狠狠地砸在曲云溪头上,一片尖叫声中,鲜红的血从曲云溪的头发里流出来。楚芩一把扯掉围巾按在曲云溪头上,班里的三好生选举就这样变成了一出闹剧。
    晚上,刘燕华怎么也睡不着,爬起来钻进楚芩的床帏子里:“你说实话,是不是跟曲云溪谈恋爱了?”
    楚芩也睡不着,于露的反常让她困惑,她对自己怎么会有那么大的恨意?自己什么地方不检点得罪她了吗?刘燕华突兀地一问,把她吓了一跳:“啊?没有,我才没那么傻,去当他女子加强连的公敌。”
    “那于露怎么会恨你?于露追曲云溪很久了,她今天是冲曲云溪的,曲云溪提名让成绩好的上,她气不过。”刘燕华快人快语。“你要是跟曲云溪好了,挨她这骂也值!你这也太冤了,还有陆海洋,他这么追于露简直是帮凶。”
    楚芩这才知道自己是受了无妄之灾,心想以后还是得离曲云溪远一点,他的优秀和出色本身就是事件导火索。
    黄老师没太追究,不想把事情闹大,学生们还年轻,难免有冲动的时候,一件件地追究,还不得全背上处分?但黄老师也有她的坚持,楚芩当选了三好生。于露向楚芩和曲云溪赔礼道歉,于露道歉时楚芩开玩笑说她不是池鱼,别老放火烧她。曲云溪则大咧咧地表示没什么,他说话刻薄,也有不对的地方。
    曲云溪戴着帽子在校园里活动,楚芩远远地看见他就躲,不想跟他有什么对话。寂寞时她会想到许雪松,可是他有了袁月明。百无聊赖时,楚芩常给二哥写信,说自己的苦恼。这天,楚芩正上着课,似乎看见二哥在门口,她以为是自己太想他才看花眼了,他在北京上学,哪能说来就来呢?
    课间休息时,楚芩坐在位子上整理笔记,想把老师讲的课再过一遍。听到身边的骚动,楚芩也没当回事,反正哪都有大惊小怪的人,她们班最多。
    “你就是于露?楚芩怎么惹你了让你那么糟蹋她?她被人骗过她痛过她都死过,那时候她12岁,12岁时你在干什么,学着骂人污辱人吗?读书上学是让你明事理的,哪本书哪位老师教你这么恶毒的?你没有同情心不愿意做个好人可以,可你为什么要恨一个对你没有一点威胁的孩子?你年纪不大吧?长舌妇的一套倒学全了,还能使出来,我替你父母脸红!楚芩为家为哥哥为她爱的人,被人骗了,因为她善良,你呢?你为自己那一点不能见人的阴暗心理,骂她糟蹋她,你这是恶毒、歹毒、真正的丑恶!你父母养出你这样的孩子应该感到羞耻,而你们学校容忍你这样的人在是教育的失职!学校培养你这样的人,才是真正的失败!”这痛斥的声音让楚芩一震,猛地抬起头,那熟悉的身影,那亲切极了的声音,真的是二哥!从不曾在人前流过的眼泪,不受管制地喷涌而出。楚芩已经什么也看不见了,她哭着站起来走过去,一把抱住楚雷,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是哭,哭得身子都软了。楚雷的眼睛也潮湿了,他抱着楚芩竭力把持但声音还是颤抖了:“于露你记住,你要再敢欺负我妹妹,我豁出去蹲监狱也要让你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不信你就试试看!”在楚雷高大的身体,俊朗的面孔,愤怒的眼睛前,于露整个人都傻了。
    楚雷低头温柔地拍着楚芩:“不哭啊小芩,咱不哭啊。”说着泪流满面的楚雷,抱起哭软了的楚芩走出教室。
    教室里一时静极了,静默中于露捂着脸跑了出去。
    楚芩这一次大哭半天都没有止住,楚雷一直陪着她,轻轻地拍着她,让她尽情发泄。楚芩哭过后,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轻松过,胸中的郁闷全部散去,整个人像羽毛一样轻飘飘的。这才问二哥怎么来的?楚雷说导师有个会在这里开,他求导师带他来旁听一下。会后天才开,这两天与会人员不是会友就是访亲,他就来看她了。那我们有两天时间可以支配是不是?楚芩兴奋地问,看二哥肯定地点头,楚芩跳起来:我们去公园,听说市里有好几个公园,我一个都没去过。还有商场,还有中华街、青年路、裕华路,我都想去,我还没有真正逛过这个城市呢,还有没吃过的很多好吃的,我觉得我现在能吃下去整头牛。
    楚雷宠爱地抚弄着她的头发:“你不上课了?”
    “对,我还要逃课,早就想逃却没机会。你等一下,我去换件漂亮衣服,能配上我英俊帅气的二哥的衣服。”
    兄妹俩在商场里逛,看着琳琅满目的化妆品,楚芩问二哥:“我是不是能有管口红了?我都十八了,成年人。”
    “成年不是用口红来标志的吧?你已经够漂亮的,不怕人家嫉妒你了?”
    “不是有哥哥撑腰吗?”楚芩耍赖。
    “那也不行,我没钱。”
    “我有,你想买什么,别忘了我是有收入的人。”楚芩好心情地逗着二哥,眼睛里全是得意和快乐。
    逛了一天,也斗了一天的嘴,晚上回到学校附近的小吃店里,楚芩看着墙上的菜单,一口气报出十几种,楚雷赶忙阻止她:“你吃得了吗就要,浪费,我们只能要三种。”
    “五种。”楚芩拍着桌子叫。
    “好,五种。”楚雷斟酌着点好五种小吃,冲楚芩做个鬼脸:“穷人乍富。”
    楚芩看着他,又严肃又认真地说:“没人告诉你吗?你简直是人尖子,放哪儿都是你最出色,无论是外表还是内涵。”
    “应该有人告诉过你吧,你是个美丽的聪慧的精灵,有你是我们家的福气,做你哥是我这一生最大的骄傲。”
    楚芩笑了:“我可当真话听的,不知道大哥在这儿又会说什么,一定会说,楚家这两个狂人,不可一世嘛。”
    “不,大哥会说,我就是商人的命,你们得争气啊。”楚雷学楚风的口气简直惟妙惟肖,楚芩夸张地向门口看去,让楚雷更加得意洋洋。
    楚芩压低声音:“哥,曲云溪在那边,别回头啊。”靠门口的桌子边坐着曲云溪和杨知秋,他们在侧目看她。
    楚雷早已在楚芩的信里知道了曲云溪,听说他在站起来招呼:“你们好,是小芩同学吧?一起坐好不好?热闹。”曲云溪犹豫时,杨知秋已走过来。楚芩介绍了他们,又指着楚雷说:“他是研究生,在北京学计算机的,我男朋友。”不管楚雷如何瞪眼,楚芩凑近他的脸笑着问:“人家说我不懂感情,我懂不懂,只有你才最有资格说。”
    楚雷没理她,叫服务员赶紧上吃的,占住她的嘴,省得让她胡说八道。可那些吃的根本占不住楚芩的嘴,她一直言笑晏晏,评论小吃如何做可以改良得更好,还邀请杨知秋、曲云溪尝尝她点的小吃。曲云溪想起第一次与楚芩在一起吃饭时,她沉默低头的样子,胡乱扒拉两口落荒而逃,而现在的她竟然能落落大方地说笑评判,如果不是就在眼前,他简直不能相信是同一个人!判若两人的楚芩从没有这么高兴过,简直神采飞扬,而那个专门来为她撑腰的男生,就那么纵容地宠爱地由着她。曲云溪的心冷到极点,楚芩的快乐毫不掩饰,她竟然能这样说笑,能有这样的小女儿情态,这都是因为眼前的这个男生!这男生是他见过最出色的,长相出众还是名校研究生,学的又是最抢手的专业,自己哪一点能跟他比?
    楚雷把他们叫过来就是想看看曲云溪,正如大哥说的,他太漂亮太出色太招人,眼前的他强打精神,掩饰着失落和痛苦,他应该是深爱小芩!可这男生长得可以直接参加男子选美,太漂亮的男孩心会浮的吧?楚风楚雷兄弟曾经讨论过,不管怎样,楚芩都应该谈一次恋爱,那会让她彻底忘掉过去,那会是楚芩新生活的真正开始。楚雷上次来的时候见过许雪松,觉得那是个可以依靠的人,可以很放心地把妹妹交给他。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楚芩和许雪松没有下文,倒是这男孩,知道楚芩的事后还能这么爱她,可把妹妹交给他楚雷是不放心的。楚雷思前想后,心里有了主意,跟杨知秋商量商量:“如果方便的话能让我借宿一晚吗?你们也知道,穷学生能省一点是一点,不好意思!”
    楚芩本能地拦他:“你不是说会议有安排的吗?”
    “可以,我们宿舍有个同学回家,不嫌弃的话,就在我们宿舍凑合一宿。”杨知秋一口答应。作为曲云溪的朋友,他也想留住这男生,让曲云溪彻底断了念想,看着曲云溪为楚芩折磨自己,他很想帮他一把,跳出这坑。
    “谢谢,我很想知道中文系的学生晚上上床后说些什么,我们说梦话都是程序,数据,没意思极了。”楚雷不理会楚芩的阻拦,赶忙道谢。
    晚上杨知秋领着楚雷进宿舍时,曲云溪正百无聊赖地靠在床头看书,看到楚雷后点点头,算是打招呼。楚雷走到他身边搭讪着:“看金庸呢,小芩说武侠是成年人的童话,你是有童心的人。重新认识一下,我叫楚雷,楚芩的二哥。”
    曲云溪一怔:“楚芩的二哥?亲哥吗?”知道自己失言,曲云溪不好意思地站起身,“对不起,我……”
    杨知秋也愣了:“你就是那个总给楚芩写信的北京哥哥?我帮她拿的可不少。楚芩咋说你是他男朋友?这看这事闹的。”
    楚雷不好意思地笑笑:“不好意思啊,我妹小时候有过一段不好的经历,脾气秉性都有跟常人不太一样的地方,你们多担待。她现在已经很好,可是我不能让她被人欺负自己无动于衷,闹你们教室是迫不得已。我这次来还有个目的是要谢谢曲云溪,你帮了我妹很多。曲云溪,你可以跟我出去走走吗?我想看看你们校园的晚上是什么样子的。”
    曲云溪知道楚雷是有话跟自己单独说,马上站起来领着楚雷下楼往操场走,那里安静空旷,是说点什么的好地方。坐到篮球场边的椅子上,楚雷问他是不是喜欢楚芩?曲云溪不好意思地笑笑,可你妹不喜欢我。楚雷摇摇头:未必。如果她不喜欢你,就不会对你撒谎,说我是她男朋友,不会在给我的信里,一次次地提起曲云溪。楚雷看着曲云溪:你知道那件事了吧?她说她把一切都告诉了你,说她是很流畅地说出来的,你解了她一个心结。那件事后,我妈都不能从她嘴里问出什么来,她拒绝想,何况说出来。你把她留在这学校,你拉她去演戏,帮她出头,她说你是这个大学中对她来说最特别的一个人。大学生活,同学友谊,还有你的帮助,让她变成了另一个人,一个更好更阳光的人,我们家都很感激你。但是你如果没有足够的心理准备,没有无论如何都会爱她的决心,就不要去困扰她,她现在已经好得出乎我们的期望,我们很满足。我真的不希望你们在一起,因为我知道我妹喜欢你,她虽然经历过那些不好的事,但还是很单纯的女孩,她没有恋爱过。如果她不爱,只是习惯跟一个人在一起,可能会更适合她。可是命运就是这样,她碰到你爱上你,如果你爱她,请记住别伤害她。
    曲云溪看着楚雷的眼睛:我爱她,我绝对不会伤害她的。
    楚雷是一阵风,跟他出现时一样,走的突然,只是给楚芩打个电话,说他的会期结束,不跟她道别了,寒假家里见。
    刘燕华是208里最惹眼的女孩,身材好,脸蛋也漂亮,她自己也深知这一点,所以熬过中学的寒窗后,她觉得自己会一帆风顺,天高任鸟飞。可一直到大学三年级,她竟然还没有一次像样的恋爱,像她这样的漂亮,像她这样的渴望恋爱,竟然就没有!更让她觉得雪上加霜的是,中文系三年级开始学习戏剧,哪出不朽的戏剧里会少了爱情,连古人都知道,似这般如花美眷,怎堪付于断壁残垣。
    刘燕华躺在床上,看楚芩洗完衣服回来:“哎,你今天怎么没去图书馆?”
    “这就去,你想让我做伴儿去哪儿?”
    “谢了,要是出去钓鱼,还是离你远点儿好,我可不想当你的陪衬,有点儿审美的人都知道楚芩才是班里最美的。”刘燕华说着,话风一转:“你说那个余娜,曲云溪会喜欢她吗?”
    “你不用在这儿胡思乱想,要不就直接去问他,要不就放弃,别折磨自己,不值得。”楚芩把衣服搭好,背上书包走了。刘燕华呆呆地想,有道理,文学理论上说悲剧总比没有剧好,可楚芩这样是不是有点过分理智?
    夏青灵和杨知秋是最稳定的一对恋人,小青的温顺和杨知秋的大度,使两个人几乎没怎么磨合就已经琴瑟和鸣。对他们来说,恋爱并不影响学习,相反倒是一种动力,至少对夏青灵如此。杨知秋当班长,平时事情多,所以夏青灵得认真做好笔记,整理得清清楚楚,好让杨知秋能很轻松地补上。做笔记认真,上课就得用心,夏青灵的成绩比以前好得多。刘燕华直叹气,说爱情的力量真是无处不在。
    晚上吃饭时,夏青灵对杨知秋说,有个好电影要不要一起去看。杨知秋说她想去他就去,反正课不太紧。紧就不去了是不是?夏青灵白他一眼,杨知秋马上说,不是不是,我不会说话,我的意思是很方便,不影响学习,也不是……杨知秋不知道怎么解释,而夏青灵忍不住笑出来,他紧张的样子,一改平时在班里从容淡定,这是因为她,让她不由得心生欢喜。
    看完电影回校,杨知秋一直握着夏青灵柔软的小手,心里觉得幸福,感慨地说要是一直能这么走下去多好。夏青灵一听,抱住他的胳膊连声附和:就是啊,就我们两个,什么都不要。不要有学业,不要有208,也不要有别的人,那就更好。杨知秋笑她:我以为你很喜欢你宿舍的人呢。夏青灵很认真地点头:我是喜欢,那是没有你的时候,可现在有了你,就有了患得患失,要知道我们宿舍可是藏龙卧虎,接触多了你也许会爱上别人的。杨知秋大笑:你是对自己没信心还是对我没信心?夏青灵看着他,一往情深:因为太爱你,所以才这么怕失去。老想着你那么好那么出色,怎么会看上我,我什么都没有,没刘燕华漂亮,没楚芩聪明,没李秀玉贤惠,没袁月明能干,没孙丽淡定,有一天你会不会后悔当初选错了人,所以才想,天底下只有你和我多好。杨知秋一把将她抱进怀里,天底下只有你才这么看重我,傻丫头,真怕有一天你发现我没你想的那么好,会失望的。夏青灵在他怀里抬起头,安静地看着他:不会,永远不会。
    秋冬季节,学校规定周日只开两次伙,下午3点多吃过饭后,楚芩想着图书馆周日闭馆早,就找到文史楼一间偏僻教室用功。11月中旬,是一学年中比较轻松的时间,所以教室里没人时,楚芩也不奇怪。前些日子学古诗词的音韵,老师说唱念出来最有韵味,今天难得给她个机会。楚芩拿出古典文学课本,在无人的教室里摇头晃脑地念起诗词来,念到兴起拿起书在教室里边走边拉着长音读。正独自感受古诗词的音韵之美时,门被大力推开,曲云溪看到她长吁一口气:“你还真难找!现在整个文史楼,不,整个学校可能只有你一个人在用功。”
    楚芩莫名其妙:“为什么?”
    楚芩莫名其妙:“为什么?”
    “走,我告诉你为什么!”曲云溪帮她收拾好书包,带她去文史楼的阶梯教室,还没进门就听到有人叫“马上就要开始了,我提几点要求!大家注意情绪,爱护公物,可以加油惋惜赞叹,但不能有太大动作,再有就是人多,前面同学注意不要站起来,影响后面同学视线。”
    曲云溪拉着楚芩进门,教室里早已人满为患,许多人站在过道上,影响了旁边坐着的同学。曲云溪看这情形,马上带了两个男生到系里搬来几十个马扎,摆在第一排前面,让过道上的同学坐下来。曲云溪招呼楚芩坐到马扎上,自己坐她身边:“今天是中国女排对古巴,全世界都关注的一场比赛,不看岂不后悔死!”楚芩根本不懂排球,电视里解说员在讲解,身边曲云溪在介绍:队长郎平,队员侯玉珠、郑美珠、梁艳,一开始楚芩还对大家的欢呼和叹惋不以为然,但随着比赛的进程,她的情绪也被感染,不自觉地握紧拳头,随着郎平的一记重扣落地,情不自禁地喊出来:“好!”话音一出,楚芩面红耳赤地偷偷看周围,大家喊得比她更酣畅淋漓,根本没人在意她那一声,只有曲云溪点头鼓励她:“继续啊,这才是看比赛的样子,哎呀保护,这路易斯的身体素质真不是盖的。”第一局就打得难解难分,当中国队最终以16比14赢得胜利时,楚芩长出一口气,提起书包就要起身。曲云溪拉她重新坐好:“要五局三胜呢。”楚芩的脸又红了,曲云溪的心一动,她羞涩的样子真太迷人了。
    在能够把房顶掀翻的呼喊声中待了近三个小时,在楚芩还是平生第一次,但对比赛进程的关注,与周围同学同仇敌忾的心气,也让她有了全新的体验。一直把自己包裹得很好的她,在这个环境里被完全打开,忘我地叫喊让她体会到从未有过的单纯快乐,当中国女排3比1艰难取胜后,整个阶梯教室都沸腾了!曲云溪回身拥抱了楚芩,然后又去拥抱更多的同学,楚芩的心怦怦跳着,被动地接受着同学们的拥抱和拍打,有人提议要到操场游行庆祝,曲云溪和学生会的同学极力安抚说,等决赛后夺冠捧杯时一定组织,今天到此结束。
    楚芩帮着曲云溪把马扎送回系里,两个人走在热闹的校园里,曲云溪问她可后悔牺牲了一个晚上的用功时间看这场比赛,。楚芩摇头说:“当然不会!我可能会有点自我,会定目标,但我不冷血,我很喜欢林则徐的一句诗: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趋避之。我们是学生,为中华崛起而读书,就是我们这些学生应有的报国态度。你是学生会 ,认识比我全面,在大学耽误学业,学生本分做不好才真正是辜负国家希望。女排姑娘们打好球为国争光是她们的本分,为此她们努力训练,比赛时不畏强敌,为本分拼尽最后一分力,所以值得我们尊重爱戴,而我们的本分做的够吗?这是我们看过比赛后应该考虑的。”
    曲云溪点头:“你说的真好,下次组织游行的主题都有了,学习女排做好学生本分。以后我有事儿会多找你的,发现你考虑事情时角度、深度都比我强。”
    楚芩的脸又红了:“你别这么说,不然下次我可什么都不敢说了。三天后决赛是吧?请到时候通知我,我喜欢看直播,更喜欢跟同学们一起欢呼时的感觉。”
    “那是一定的,你会参加游行吗?”
    “也许会,你怎么知道中国队一定能夺冠?”
    “这次参赛的八个队,实力最强的就是古巴,我们赢了古巴理论上就已经预定冠军了。不过决赛是跟东道主日本比,日本的主场优势不容小觑,应该是场恶仗。不过我对咱们中国女排有信心,中国女排身后有咱们,有上亿人的加油助威,我相信...”曲云溪说到中国女排的比赛滔滔不绝,楚芩觉得他知道的真多,她崇拜的倾听样子让曲云溪感觉好极了。
    11月20日晚上,中国女排3比0赢日本队,以全胜成绩夺冠,学生们的爱国热情被充分地激发出来,学生们敲着脸盆、甚至点燃扫把,从学校的各个楼里涌出来,曲云溪带着学生会干部组织游行喊口号:团结起来,振兴中华;为中华崛起而读书;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楚芩没有参加游行,她站在操场边看着曲云溪在指挥游行队伍,并领唱国歌,楚芩跟着唱着,我们万众一心,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前进,唱到热泪盈眶。
    那一夜的狂欢持续到凌晨,楚芩在曲云溪的带领下跟全操场的人一起唱了《我的祖国》、《团结就是力量》、《歌唱祖国》等,嗓子都哑了,但兴奋和快乐却是巨大的。楚芩看着人群中最耀眼的曲云溪,第一次觉得他好亲切。
    快到新年时,班里要组织活动,班长杨知秋当然是策划人,夏青灵帮他抓差。李秀玉、刘燕华、楚芩,能抓到的全来了,剪彩纸,扎彩带,买东西,楚芩的任务是写会标。中文迎新晚会,写的是立体字,很漂亮。写完看看黑板四周的留白,平时是曲云溪画些图案点缀,可他现在满校园的飞,权当帮他吧。楚芩想了想,用美术体字在两边写了一副对联:送走去年深深浅浅的日子,不必有悔;迎来今岁大大小小的成绩,就当放歌。
    “不错,比花花草草更有意蕴。”楚芩回头,曲云溪正抱着胳膊站在她身后欣赏地看着黑板。
    “早知道你能来,我就不费这劲了,还是你画点什么吧。”楚芩说着就去拿黑板擦。曲云溪几步抢过来,夺过黑板擦:“这就不客观了,有好的再退而求其次,不诚实。”
    楚芩拍拍手上的粉笔灰:“你想偷懒就直说,不用这么哄我高兴。你今天不忙吗?”
    “抽时间过来的,不然杨知秋得批判我一个假期。对了,学校要举办一个大型迎新晚会,张老师想让我们上《简·爱》,戏剧社的经典,所以你得……”
    楚芩不等他说完就打断了他:“对不起,我参加不了。”
    “为什么?”
    “我有事,有别的安排。不,就是不愿意,没有理由。”楚芩直视着曲云溪的眼睛,表示着她的坚定不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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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6-29 10:25:11  更:2021-07-07 12:37: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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